黄薇甜和李少雍在战后第一时间回到了平城,黄薇甜一直陪在陈怡玢的身边,她在火车上就知道了王绶云战死沙场的消息,见到陈怡玢抱着孩子在客厅里失神的样子,她一下子就哭了出来,眼泪无声无息的控制不住,她跑到陈怡玢身边喊了一声:“嘉和……”然后从侧面将陈怡玢和小乐昭一起抱住。
陈怡玢反倒没有哭,说:“快看看小乐昭吧。”她逗弄着孩子,对黄薇甜说:“她的大名叫做王乐昭,是随庆之前给她起的名字,小名还没有想好,由你这个干娘来起吧。”
黄薇甜脸上还挂着泪水,她看着襁褓之中白白嫩嫩的孩子,说:“欢庆和平的到来,小名就叫欢平吧。”
陈怡玢道:“欢平,这个名字很好。”又对孩子道:“以后你的小名叫欢平啦,快看看这是你的干娘。”
黄薇甜看着仍旧冷静若常的陈怡玢,心里难受得不知道说什么。
在一个月的陪伴之后,陈怡玢仍旧如常,甚至连王绶云的日常衣物都没有处理,他的东西都摆放在了原来的位置上。
停战后的祭奠礼上,王绶云的遗体因为被炸毁,用的他残破的头盔作为衣冠冢的替代品,头盔里面写着‘第一军第四师师长王绶云’的字样,陈怡玢甚至没有去参加这个祭奠礼,与王绶云一起参战的第九师师长来劝过她之后,就没有人就这件事来劝她了。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亲人和朋友们时常来看望她和孩子,黄薇甜更是带着小福宝住在了陈公馆,生怕陈怡玢有一点想不开。陈怡玢虽然看似正常,但是在痛失爱人之后,她这种正常反倒让所有人的心里都在难过和害怕她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小欢平百日宴那天,陈怡玢请了几位至亲好友来陈公馆里一起吃了顿饭,饭后大家一起喝茶的时候,陈怡玢跟大家说:“我知道你们都怕我做出什么事情来,但是我不会的,我还有欢平和阿光,他们还没有长大成人,我不会做傻事的。”
她又说:“而且,随庆在参战之前跟我说过让我等他,我会一直等他的。”
“就算要死,也是死在我的心里,但是现在,我心里不认这件事,我当随庆还活着,只是他回不来了,我愿意这样一直等着他,直到我去世。”
网络版END
作者有话要说:顶锅盖声明:最后是HE结局,现在都是为了剧情需要
出书版会有另一个结局+番外,其中的一个番外《及老终去》是7000多字的肥章,已经写完了,最后会写到主角们一起变老,还有其他一些人的结局,陈怡玢再一次寿终正寝结束。
还预计写两个番外放在出书版上:1、黄薇甜和李少庸的前世,或者说是我原来设定的轨道。2、赛德的番外。当然这两个番外得看我写文的状态,我为了赶稿子已经两天在凌晨两点半睡觉了。
写到这里,我想说感谢大家这半年多的陪伴,我一路写一路成长,最让我感动的是我结婚那段日子大家的祝福和红包,到现在我还会跟我老公炫耀:看我收到好多红包哦。还有那些一直给我留言、包养我的读者,很是感谢。
第151章 150
陈怡玢自从那天宣布等待王绶云之后,她的生活也仿佛上了正常的轨道。
在华夏与日本议和工作展开之后,战后的重建工作也陆陆续续的展开了,大量的军人和百姓的遗体及残肢等待人们来认领,军人的遗体由军部统一入殓葬进了烈士陵园,但是那些被战争波及的无辜老百姓的遗体却很多是无人认领的,有逃跑时被流弹扫射到死在道上的,也有被炸塌的房屋压死在自己家里的,全家都死在这里,成为了无主也无人管理的遗体。
因为西城区在战前关闭了铁闸门,让东城区的华人老百姓无处可逃,有人选择逃出了城外,也有一大部分老百姓选择坚守自己的家园,结果大量的老百姓死在了自己的家里。
与强势的工部局当道相比,弱势的市政府虽然管着东城区的民政,但是财政根本不足以支付起大量重建工作的进行,尽管有爱国人士号召捐款也是杯水车薪,与东城区的重建工作相比,个人的捐款都显得渺小。
陈怡玢自然也是主动捐了钱款的,在王绶云去世的情况下,她的义举让平成老百姓对这位坚强的前任师长太太赢得了一片赞声。老百姓们还自发的组织起了悼念王绶云将军的活动,陈公馆每天都能收到很多进步大学生和老百姓的感谢信,甚至还有送水果蔬菜到门口的。
报纸上也有大规模的歌颂和悼念王绶云的诗歌,平城人在以各种不同的方式悼念起这位在战争之中英勇保护平城的将军。
但是这些荣耀和悼念,对陈怡玢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市政府很快将那些无人继承的空房产进行了拍卖,这笔钱能用在灾后的重建不说,那些拍走了无主房产的人还能自主进行新的建设,又能为市政府省下一大笔钱。
尽管这个政策是毁誉参半,但还是被执行了下去。张少白早就有投身房地产的打算,但是当时平城大房地产商都是早年来平城定居的洋人,那些洋人们囤积了大块的地皮,他们占据了先天条件开发出来很多供洋人和富人居住的洋房别墅,还有高档公寓,都十分受欢迎。
张少白这几年跟陈怡玢的感情日益深厚,比当年他装模作样的追求她的时候不知真心了多少,那时候他追求陈怡玢的主要目的其实也还是为了她能带来的巨大利益,但是在追求不到手之后,俩人的合作让他能更深入的了解陈怡玢,他从原来想将她征服到自己手里到现在的拿她当朋友,他才是将陈怡玢当做一个平等对待的对象,而不是一个站在他羽翼之下的附庸品。
张少白来看望陈怡玢,不仅是看望她这几日的心情状态,也想跟她谈谈新拿下的两块地的开发工作,他想听一听她的建议,自从当年陈怡玢把白楼花园翻倍卖出去挣了三十万大洋之后,她在投资方面的眼光很是被人称赞。
张少白进屋的时候,陈怡玢正抱着小乐昭在客厅里晒太阳,孩子并不知道她一出生就失去了父亲,客厅里还充斥着她欢乐无忧的笑声,听见孩子的笑声让张少白的心里也好受了很多。
王乐昭是王绶云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了,想到这里,张少白也替王绶云感到难过,张少白和王绶云的友好关系是在陈怡玢之前的,王绶云在邹世雄手底下的时候与张少白的关系就不错,那时候王绶云受邹世雄的命令与张少白合作卖烟土,王绶云本是不支持这个的,但是烟土的暴利让邹世雄眼红,开不出的军费和那些等待着吃饱饭的士兵们让王绶云不得不妥协,尽管如此,王绶云在挣到第一桶金之后就将钱投资在了别的方面,也还算稳步挣钱,所以才有后来他能拿出七万大洋捐给郑远山在察哈尔抗日,否则光是他自己挣工资怎么能攒到那么多大洋。
但在张少白看来,王绶云这种坚持简直是可笑,远的不说,就算宋定海,不也是在私底下与他合作了烟土生意,这才筹集到大量的资金去贿赂那些各省军阀倒戈向他的吗?否则一场一场战争打下来,宋定海拿什么统一全国?不过就平城这场和日本人的战役打成这样子,宋定海那个单薄的面子上统一全国又有什么用呢?宋定海一场犹豫不决的战争打散了他几个精锐部队,打死了他一万多精兵不说,连王绶云这样一位前途闪闪的年轻将军也这么折损在战争之中了,宋定海他真的觉得这样很好吗?
张少白想到在平城这场战役之中,他收到的宋定海那些秘密来信,那些对日本人的各种妥协的态度,宋定海也许认为只要他是国家名义上的领袖,他就能做很多事情。张少白知道自己读书少,那些大学生们喊着民主什么的他觉得瞎扯,但是喊着民主上台的宋定海又哪里有什么民主呢?
陈怡玢见到张少白来了,就将孩子交给奶嬷嬷,转过身来跟张少白打招呼,张少白这才收了心思,想到王绶云已经去世,尽管所有人的都不相信,陈怡玢还认为没有尸体就是希望,可是那炸得残破的头盔显示着当时的惨况,人还怎么能在那种情况下生还呢?无非是一个又一个谎言,支撑着陈怡玢走下去罢了。
张少白看陈怡玢的神色虽然有悲戚之色,但是还是颇为冷静,只是她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着,张少白其实也有点担心,但是开场还是没有先说这些话题,陈怡玢所有的好朋友都被黄薇甜通知不要提起王绶云,张少白自然不会说。
张少白先问候了王乐昭的成长情况,提到自己的小女儿,陈怡玢果然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话也多了一点。
张少白与她聊了一会儿之后,才提起他那两处地产开发的事情,陈怡玢想了想,对他说:“不知你觉得做那种普通老百姓能住得起的公寓如何?”
张少白一听,平城高级公寓的建设是很费钱的,水晶吊灯、美国马桶等等都是进口运来的,在很费钱的情况下普通老百姓怎么能承受?除非他损失利益。
陈怡玢见张少白没有说话,也知道他在计算成本,便说道:“这场战争之后,平城的房价必然会大涨,租房的价格也必然跟着涨,以前租个亭子间也许需要十块大洋,以后兴许就得十五块或者更贵,张大哥不如盖几栋专供亭子间出租的公寓,每个屋子都用隔板做得小一点,这样一栋楼普遍一年能租个三五万大洋的,若是你再多盖几栋的话每年会收到更多,在东城区老百姓急需大量房屋的情况下,张大哥既能博一个好名声又能挣到钱,何乐而不为呢?”
张少白听她这么说,脑子也跟着算一笔经济账,说:“只是前期投入多了一点。”
陈怡玢道:“前期一笔投资完,后期就需要投资一些人力,而你知道的,在平城最不缺的就是人力了,连打扫卫生的老妈子都有人排队来干。”
张少白道:“不错,我手底下最不缺人了,可以派一些闲着的年轻人去收租,也算是我养着闲散人的资金了。”
陈怡玢道:“张大哥好气度,为自己手下谋出路。”
张少白听她这么一说,说道:“其实我也是受到那些请命上战场的学生们的触动,那些学生们有多少是我们年轻的白相人啊,他们没上过学也很少有人教他们大道理,靠着一腔热血来投靠我,我不过是稍微给他们一个出路,他们竟然就做出了怎样英雄的事情,我自己都惊讶。”
陈怡玢道:“这是种下一枚善果得到无数福报,那些学生们学习了知识,又有沈校长的教育,自然是一身忠义之胆。”
张少白点了点头,又说:“我发现跟你认识时间久了,人也会变一点。”张少白想到自己这持续性的慈善事业,还有这能得到名声和实惠的房地产事业,以他的条件做个赌场或者大烟馆也许更符合他的身份,也更能挣钱,但是他亦觉得陈怡玢的提议很好。他的钱财已经足够多了,能为大家都提供个方便,让以后的人记录起他张少白的时候,能公正客观赞他也不忘了在战乱时帮助百姓就行了。
陈怡玢道:“其实挣钱这种事若是能方便大家,自然就会慢慢进钱的,若是只从自己的角度来想,别人怎么会买账呢。”
张少白又赞了她几句,陈怡玢留他吃饭,张少白也没有拒绝,饭后张少白告别的时候,还很认真的对陈怡玢说:“嘉和,你若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不管大忙小忙,你都不要对我客气,你知道我的,在平城还是能张开嘴的,你可不要跟我客气,需要我的时候尽管开口。”
陈怡玢听他说这么一番真切的关心话语,怎么不知道他是担心王绶云去世了之后她做傻事,想到她跟张少白这几年的相识,上辈子他俩压根就是两条道上的人,这辈子能逐渐成为好朋友让陈怡玢也很感慨,如今他又是这样的关心她,陈怡玢心里感动,有点哽咽,点了点头。
张少白见她眼里有泪光,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唉,好人啊怎么会这样呢?”
陈怡玢心里难过,眼泪险些下来,但也还是控制住了,待张少白走了之后,她自己在屋里哭过一阵,这才出来去看小乐昭。
在那场对将士的祭奠仪式之后,宋定海将王绶云升为中将,还派人将一些抚恤钱和物品送到陈公馆来,陈怡玢虽然没有去参加奠基仪式,但是很平静的收下了那些钱和物,甚至还将那套中将的礼服收了下来。
只是对着那身军装,陈怡玢的情绪再也绷不住,一瞬间就无声无息的泪流满面,哭得是那样的悲痛。
第152章 151
陈怡玢开始让自己忙碌起来,每天都忙到没有时间去思念王绶云,累到沾着枕头就可以睡着,让她的生活看起来仿佛步入了正轨一般。
黄薇甜其实对她这种状态很是担心,但是李少庸说:“如果她不找点事儿让自己忘记失去随庆的悲伤,难道要整日里去痛哭吗?”
黄薇甜想到她仅仅是作为好朋友就已经因为失去王绶云而痛苦,陈怡玢的痛苦更是可想而知的,黄薇甜很心疼陈怡玢,她整日里帮助陈怡玢看顾小乐昭。
陈怡玢强迫着自己将心思投入到工作上面,正好黄穆德将最近收上来的翻译稿子拿来给陈怡玢看,几年前就筹备的翻译文学的工作终于一些成果,其实这几年她也没有对这个事业关注太多,主要还是由黄穆德在持续跟进这个工作,用黄穆德的话来说就是:“我对得起你给我开的第二份主编的薪水。”陈怡玢因此当了几年的甩手掌柜,每个月只负责掏钱,其余一概不问。
黄穆德对此还说过:“你信任我?不怕我贪了这些钱?”
陈怡玢道:“湛秋的人品我是最信任不过的,当年在沙弗的时候,在我既没有钱也没有生存能力的时候,你不图回报的帮助了我,你我之间,哪里还有提这些事情?若是连你我都不相信,我还能相信谁?”
黄穆德也想到了当年在沙弗时俩人那艰难的岁月,尤其是那个时候的陈怡玢,不仅小产坐月子,还身无分文、语言不通,那么艰难的条件下,她都能走出一条光明大道来,让他也是由衷的佩服的。
陈怡玢又道:“而且我亦相信,能将翻译文学发扬光大,为后世留下宝贵的文学财富也是你心中所想。”
黄穆德点头:“不错,我们的国家和人民需要接触国外的渠道,需要知道西洋国家是怎么样的,我们要打开自己的双眼,开放自己的思想!我有信心,这一批书会成为西洋翻译文学的经典。”
陈怡玢道:“我亦如此希望着。”
陈怡玢给翻译文学的稿费比市面上一般的稿费都要高一些,大约是普通报纸稿费的二倍那么高,有些翻译得好的还有三倍之多,在高薪聘请之下,这一批翻译作品的水平就远远高于市面上大多数翻译书籍了,在书籍刊印成册之后,她还连着几日在报纸上做了广告,并且声明卖书所得钱款全部用来捐赠给东城区图书馆的重建。
在连日的广告和慈善的带动之下,很多学生和进步人士都买了书籍来看,销量比陈怡玢原先预想的要好很多。但其实销量对陈怡玢而言不是很重要,能让这些优秀的翻译文学流传到后世,才是她真正的打算,在这个大师倍出的年代,翻译水平和敬业程度普遍都还是要比几十年后的文人要高一些的,很多几十年后流行的翻译文学也都还是在这个年代翻译得最为经典。
发展翻译文学对她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她有留洋读书的经历,又有这方面的人脉,自己更是拥有一家小出版社,可以不计盈利的在这方面投资。能在这方面为后世留下一点成绩,也不枉她重活这辈子了。
*
陆家在平城的宅子虽然也在洋人区内,在这次战争之中没有受到战火的波及,但是这场战争让陆家二位老人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尤其是陆老太太更是抓着陆云鹤不放,一边嘴里念叨着害怕,一边又嘟囔杨苒苒的不守妇道、不孝顺之类的话。
杨苒苒自从抽上了□□之后就再也离不开它了,每当抽上一口这神烟的时候,总有一种让她飘飘欲仙的感觉,甚至连她一直觉得跟陆家二老争吵不断这种烦心事都变得无关紧要了。
尽管日本人轰炸了东城区,但是西城区里的烟土馆仍旧照常营业,也没有耽误杨苒苒一天断了大烟的。
只是在停战后没有多久,杨父就在望京去世了。杨母将这个消息连夜通知杨苒苒,杨苒苒接到这样的噩耗,只得匆匆忙忙和陆云鹤一起赶回望京参加父亲的葬礼。
等他二人从望京回来之后,杨母也将家里在望京的产业变卖了一番,随着女儿女婿一起到了平城,陆老太太知道杨苒苒那当官的父亲去世了之后,对她的忍耐就到了尽头,本来就不满她不伺候公婆还整日里出去跳舞抽大烟,这下更是整日里挑剔杨苒苒的不好。
现如今杨苒苒还将自己母亲带回来,老太太更是一脸不痛快,没还说听说谁家孤寡的亲家母要住进女婿家里的,尤其是公婆也同住的情况下。杨母到底是文明人,不好意思的出去租了个小公寓来住,杨苒苒看这小公寓也是五脏俱全,也还是同意了。
杨苒苒整日不着家,不是参加舞会就是抽大烟,平日里虽然也仍是一番娇美形象,但是她日常奢侈的开销到底让陆云鹤吃不消,尤其是在陆父不再给她的奢侈买单的时候,陆云鹤不仅要在大学里教书,还要写稿子挣钱,整日里也是十分劳累,渐渐的生了满腹的怨言。
在这种情况,他跟杨苒苒说了几次,最后都是不欢而散,陆老太太因杨苒苒的父亲去世了,更是看她不顺眼,原来还是背着她嘀咕,现在更是当面指责她不守妇道,杨苒苒从小就娇小姐脾气,哪里考虑那么多,干脆就是不理老太太,任老太太站在门口唠叨,她关上门不理。
后来老太太说得难听了,杨苒苒顶了几句,那天老太太说她水性杨花,在外面勾搭男人,杨苒苒早就忍她很久,终于忍无可忍,说了一句:“我勾搭男人你是看见了还是有证据?不是您整日里想着男人所以就污蔑我吧?”
就这么一句,老太太气得一下就仰了过去。等陆云鹤回家,老太太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说:“今天是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选吧?”
陆云鹤两处为难,这时候杨苒苒还不知道赔小心,反倒指责陆母的不是,说陆母说话那么难听,什么勾搭男人之类的话,亏她一个长辈能说出口!
然后陆母又仰过去了,这次陆父也张嘴发话了,他说:“志杰媳妇要恪守妇道,知道为人媳妇应该做到的,就算是新时代女性也没有不敬公婆的,以前嘉和做得比你好多了。”
杨苒苒不乐意,说:“你觉得陈嘉和好那就去找她啊?正好王绶云也去世了,陈嘉和现在还单身呢!你去求,你看她现在会不会见你?”
提到王绶云战死沙场这件事,杨苒苒其实心里也有点不舒服,毕竟后来她也意识到了王绶云的好,也曾试图挽回过,虽然没有成功,但是想到那样一个人就这么没了,再也见不到了,她其实心里也是不好受的。
老太太听杨苒苒说这种话,说:“志杰,这种媳妇你还不休了她!”
陆云鹤两头调解,可是杨苒苒根本不吃他那一套,陆云鹤见她这么不顾及他的面子,心里也伤心,想到他累死累活挣那么多钱都给她玩乐抽大烟,可是为什么杨苒苒还是不为他着想一点呢?当年的陈怡玢和顾思浓哪一个不是识大体的呢?陈怡玢现在这样强硬,当年也还是恭敬的伺候公婆。顾思浓那么清高,也还是哄着陆老太太高兴。怎么杨苒苒就不能好好的跟婆母相处呢?
这一回事件爆发之后,陆云鹤和杨苒苒冷战了好一段时间,后来还是陆云鹤不太给杨苒苒金钱了,杨苒苒才逐渐低下头去哄他,陆云鹤才开始重新给她钱,杨苒苒以为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一切照旧。殊不知陆云鹤在教书的时候又勾搭上了一个女学生,女学生爱慕他才华,被陆云鹤甜言蜜语几句俩人就暗生情愫了。
后来杨苒苒才抽大烟的时候认识了一位票友,俩人对于唱戏都特别谈得来,只是那人家境贫寒了一点,但杨苒苒当俩人是神交之友,俩人常聚在一起在一个大烟馆里吸烟土,吞云吐雾、好不痛快。这事被陆云鹤知道了,杨苒苒以为她解释几句就好了,还说:“我跟他是清白的知交,志杰可不要做那庸人。”
结果陆云鹤在他俩一起抽烟土抽得忘我的时候冲进来,说他俩苟合在一起,说杨苒苒:“什么清白的知交,我绿帽子都戴上一叠子了!当年你怎么背着王绶云勾搭邵兴的,又怎么背着邵兴勾搭我的,难道你忘了吗?如今你又背着我勾搭这个人!杨苒苒,你真是水性杨花!”还说:“我今天要跟你离婚,我再也忍不了了!”
杨苒苒抽大烟抽得正晕乎乎呢,被陆云鹤一顿搅和,心里不痛快,其实也是没把陆云鹤的生气当回事,陆云鹤说离婚她也硬气,说:“离就离,你看看你们陆家这一对公爹婆母,哪个女人能跟你过日子?我勾搭你又怎样,你身为邵兴的好友不也跟我狼狈为奸吗?你还想装什么清白好人?”
陆云鹤被她说得也是狼狈不堪,掏出早有准备的离婚协议书,说:“离婚!现在就离婚!”
杨苒苒此时也没有考虑到为什么只是吵架而已,陆云鹤就能拿出一封离婚协议书来,也赌气的说:“谁怕你了,离就离!”说着也拿起笔就签上了她的大名。
陆云鹤一看事成了,拿起协议就走了出去,第二天他和杨苒苒离婚的事就登了报纸。杨苒苒这时从烟土馆出来知道陆云鹤做得这么绝,心中悲从中来,十分伤心,回到陆家跟陆家人一顿大吵,可木已成舟,到底也不能如何,只得收拾了行李搬到了杨母的小公寓里去。
没多久,杨苒苒又恢复了交际花的手腕,虽不是三条胡同的女书寓先生,也不是花国总统小春芳这样的人物,但是她的艳名倒有更多人知道了。
只是后来她艳旗大张、迎来送往的时候,想起曾经在最好的年华嫁给一位前途大好的青年军官,却又因为不珍惜错过了这么一段姻缘,如果当年她懂得珍惜,知道夫妻互敬,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呢?
第153章 152
除了推广了翻译文学之外,陈怡玢还马不停蹄的预计将手里一直在进行的精美复刻本书籍推广出去,自从东城区图书馆被炸毁之后,她手里的几十本古籍和复刻本就成了东城图书馆所剩不多的馆藏图书了,她和馆长商量之后,打算将这些书籍都做成精美复刻书推向社会,让更多人看到这些前人智慧。
陈怡玢预计将这件事跟朱伯逸好好商量商量,结果去了朱公馆却发现朱伯逸病倒了,许是战争的紧急和国土沦丧让一向爱国的朱伯逸也跟着气愤和着急,这一次他的病情来得重了一些,陈怡玢想到最近她自己的状态,每天也过得浑浑噩噩,确实疏于对朱伯逸的问候。
之前她生下小乐昭的时候,朱伯逸也送了礼物,但当时陈怡玢正焦心于王绶云,所以也没有心思去关注朱伯逸的事,没想到朱伯逸这次竟病得这么重,陈怡玢看到整个人瘦了一圈的朱伯逸,心里不禁一阵难过。
朱伯逸的身形本就是颇为清瘦的,陈怡玢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时候他穿着一件半旧的棉布长褂子,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像大学里的教授一样,因常年生病而显得苍白的肤色,手指干净纤长,是一位十分俊雅的君子。
而现在的朱伯逸不仅整个人瘦了,更显得像是少了一点生气,虽然还是那张清俊的容颜,但是苍白的肌肤好像蒙上了一层灰,陈怡玢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难过,声音也不自觉的的低了下去:“恒之,你怎么样了?”
朱伯逸在床上想坐起身子,管家赶紧上前来将大迎枕垫在他身后,他半坐起身子,陈怡玢见到了他的上半身才发现他其实比她看到的还瘦弱,衣服空荡荡的,好像大了几号的样子。
朱伯逸还对陈怡玢露出微笑,竟还是带着几分病中的俊雅来,他说:“嘉和,你来了,早想请你过来一叙的。”
陈怡玢道:“是我的错,我早该过来看看你的。”
朱伯逸道:“唉,我们俩难道还不知道各自的情况吗?随庆的事,我亦是十分难过,我病重又帮不上你什么忙,你难过的时候我没有帮助你,我心里也很过意不去。”
陈怡玢道:“我心里的难过,大家谁都帮不了我的……”
朱伯逸想到当年阿宝娘去世的时候他伤心痛苦的样子,只低低叹了一口气,道:“多想想孩子吧,当年我每到伤心的时候就看着襁褓中的阿宝,我便能更坚强一些。”
陈怡玢只轻轻点了点头,再也不想提了,关于随庆的事情谁都帮不了她,她宁愿将那些回忆都收藏到她的脑海里,时常想起随庆,便是难过也是高兴的。
朱伯逸又道:“嘉和,这次正好你过来,否则我也要叫你来的,其实我有点事想拜托你。”
陈怡玢道:“你和我之间还提什么拜托呢?”
朱伯逸道:“其实这件事我以前也说过的,只是这次需要跟你说的具体一点,关于阿宝的事,”提到阿宝,他的脸上涌现了悲伤的情绪,他说:“他是我唯一的孩子,可是我的财产却不能全部留给他。”
陈怡玢道:“我知道你的难处,阿宝常说自己是男子汉,要用自己的努力去挣钱的。”
朱伯逸道:“我常年生病,便总教育他不管什么时候都还是要靠自己的能力,阿宝还是很幸运的遇到了你,我想他将来大了的话,回想起小时候的这段记忆,会觉得十分庆幸在这段时光里遇到你,你和随庆替代我在阿宝的成长之中担起了这个不称职的父亲、母亲的角色。我觉得我真是欠你太多,怎么的道谢都不足以说出我心里的感激。”
陈怡玢道:“提这些就是太见外了,我和你之间,和阿宝之间,还用说这些吗?”
朱伯逸道:“遇到你,也是我生命的一个福报,不管到什么时候,我想到阿宝在你身边,我的心里就十分踏实。到这个时候了,我再说这些也是无用,我亦知道你不缺钱花,可是我时间不多了,没法一一替你筹划,只得拿出一些直接的东西,希望你不要嫌弃。”他又让管家拿出一个小钥匙,将钥匙递给陈怡玢。
他说:“在开阳路的德国银行里我存放了用五十万大洋兑换的金条,这是保险柜钥匙,是我早早就准备好的,在战争爆发前最低点的时候买的,比现在不知道便宜了多少,这些都是我替你和阿宝准备的。”
陈怡玢道:“你知道我的,我不会收你一毛钱的。”
朱伯逸道:“我知道你不会要,可是嘉和,我求你收下吧,我是久病的人,自己对自己的身体最是了解,这一次我病得太久了,我太虚弱了,我很害怕,你就满足我的心愿吧,好吗?”
陈怡玢听他这么一说,只得顺从着将钥匙收下了,听他静静说下去:“看我如今这副病容……我亦不想承认,但是事实就是,我时日无多了。”
朱伯逸很平静的说出他时日无多这个事实,但是却让陈怡玢心里十分难过,看着他仍旧清俊潇洒的样子,眼里不自觉的涌出了泪水。
前后两辈子陈怡玢经历过很多次送别,甚至连上辈子去世的时候她都平静的应对自己的生死,可是在这一刻的时候,看到朱伯逸这样平静的安排他的后事,陈怡玢心里堵得难受,王绶云已经不在了,难道她又会失去一位挚友吗?
朱伯逸反倒安慰起她:“嘉和,不要伤心,聚散终有时,我们能在这辈子得以相遇,我已是十分欢喜了。”
陈怡玢听到他这样豁达的话,眼里的泪更是控制不住,“恒之,为什么是你呢,为什么是你呢?”朱伯逸这么好的人,却偏偏要经历久病卧榻的痛,最后还要年纪轻轻就安排自己的后事,这是多么令人悲伤的事啊!
朱伯逸轻轻的用手指擦掉陈怡玢脸上的泪水,说:“谁都有生老病死,这是逃不脱的,只是或早或晚的区别,我早已看破,虽然心里对大家留恋和不舍,但是这却是没有办法的事,生老病死,是谁都扭转不了的……”
他看着指尖上那透明的泪水,道:“嘉和,不要流泪,好吗?我不想你伤心。”
陈怡玢想忍住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主播将手搭在陈怡玢的头上,轻轻的顺着她的头发,说:“不过你为我流泪,我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陈怡玢泪眼朦胧之中看见朱伯逸神色温柔的看着她,他说:“不要哭,我还有事想托你帮我。”
陈怡玢已经哭哑了嗓子:“什么事?”
朱伯逸:“那五十万金条,收下好吗?”
陈怡玢道:“好,我收下。”她先收下,将来在阿宝成年的时候都转给阿宝,不都还是她说了算吗?
朱伯逸又道:“不过这五十万还不是重中之重,我最重要的是我那一屋子的古籍和古董,我预计托付给你,由你做处理吧。”
陈怡玢这才是真正的惊讶,那一屋子的古董和古籍是朱伯逸花费了巨大的财力和物力才收集起来的,尤其是他这样身体病弱的,想收集到这些珍稀古玩可要比一般人花费更多钱财的,比起那价值五十万的金条,这一屋子的古物才是真真正正的珍贵了。
朱伯逸许是没有想到将来这些东西会以疯狂的速度涨价,陈怡玢经历过后世的人是知道的,光是朱伯逸书房里挂着的那副八大山人的画,在后世就不知卖多少天价了,更别提那还不是他最珍贵的藏品。
陈怡玢道:“恒之,这我不能接受。”
朱伯逸道:“我这一堆古物,阿宝是看不上的,并且那孩子没有耐心去保护这些,他也不懂这些珍品的价值,只有你懂我如何爱待它们的,将它们放在你手里,我才真正能放心。”
陈怡玢道:“恒之,这些古玩珍品的价值太大,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帮你,我不敢收啊。”
朱伯逸道:“你怎么处理都行,这些都送给你了,还有几套阿宝他娘生前的首饰,是他娘嫁给我的时候的陪嫁品,这些年我一直替阿宝收着,也转交给你。”
陈怡玢道:“他亲娘的首饰我会妥善为阿宝收好,等他娶媳妇了就会交给他。”
朱伯逸道:“阿宝他娘的东西你就这么痛快的收下了,我的东西你怎么就不能帮我呢?你难道想让我走得不放心吗?”
陈怡玢看到朱伯逸这样子,不想让他不痛快,说:“我会为它们找一个妥善的地方保管,你将这些珍玩古籍封存好,我会托人将它们运到海外的瑞士银行里保存,直到阿宝长大成人,我再将东西转交给他,由他来处理,你看可好?”
朱伯逸道:“想送你点东西怎么就这么难呢?这样可难发财啊,嘉和?”
陈怡玢道:“我已经收过你送我的一套鸽血红宝石首饰了,那套珠宝已经十分贵重,不能再收你的东西了。”
朱伯逸道:“那算什么,那不过是我送你的结婚礼物罢了,还值得一提?”又说:“这些珍宝都是我不想让本家人知道的,我名下的公司和股票我知道对于你而言不过是死物,而且我也不想因为这些让本家那些人去打扰你和阿宝的生活,同时我也不会将我赠给你和阿宝的这些写在遗嘱里,过些时日烦你将书房里的东西运到海外去吧。”
陈怡玢道:“只要你需要我,我随时都可以帮你。”
朱伯逸道:“我生平交下很多好友,但是临到了尽头,我却只放心将阿宝和我那些爱物托付给你,因为我对你的人品十分放心,嘉和,随庆走了,我也要走了,请你将我们的份都活出来吧。”
陈怡玢听了,再一次潸然泪下,说:“我希望你们都好好的,大家一起开心的在一起,这才是我最开心的事情,而不是现在这样,坐在你的床边听你说这些伤感的话,那些金条、古董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比得上你们重要?”
朱伯逸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陈怡玢的手,他的手指修长干净,甚至是有些凉的,他说:“嘉和,世事无常啊。”
陈怡玢难过之极,这些天先是失去了亲密的爱人,转眼之间又要失去朱伯逸这样一位知交好友,想到她和朱伯逸的交际之中,好像都是朱伯逸一直在帮着她,哪一次她请他帮忙的时候,从来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甚至连很多小事都替她想到了,这里面固然有顾念着阿宝的成分,但是也有俩人的情谊在其中。
又想到她对朱伯逸最大的回报竟然是只能好好照顾阿宝了,“我会待阿宝胜过亲子,将来为他挑一房好儿媳妇为朱家传宗接代,也会将他教育长大,让他明事理、知荣辱,阿宝聪敏,将来也一定是不输给你的人才的。”
朱伯逸道:“我只希望他健康快乐的长大就好,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我便放心了。”
那天和朱伯逸谈到他困倦的先睡了,陈怡玢才从朱公馆离开,再之后她每天都要去朱伯逸那里坐一会儿,阿宝也意识到了朱伯逸这次的病缠绵病榻很久,他也每日都陪在朱伯逸身边。
尽管阿宝已经是半大小子了,但是陈怡玢每晚在走之前都还是要抱一抱他,摸摸他的头,在那个时候,阿宝都是顺从的贴在她的怀里,乖顺的像一只小羊宝一样,让陈怡玢心里十分疼爱。
阿宝轻声的问:“干娘,我不想让爹爹走,我不想看不到他,我不想。”
陈怡玢说不出骗他的话,他这个年纪再说一些谎话去哄骗他已经不再合适了,陈怡玢说:“多陪陪他,陪他聊天、讲讲你的事,让他求生**更强烈一些,顾念着你,他便也放不下了。”又对他说:“不管到什么时候,干娘都是你的娘亲,你跟阿光和欢平都是同样重要的,好吗?”
阿宝在她怀里点点头,将头埋在她的怀里。学校都请了假,阿宝在家里只陪着朱伯逸,连睡觉都跟他一张床了,朱伯逸还笑着说:“这倒像是你小时候了,总喜欢跟我睡在一起的样子,这才几年啊,你就从一个胖墩变成了半大小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