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氏低叹一声,自来富贵迷人眼,又有几人能看的破,以儿女的幸福为出发点呢。“无忧,你也别恼,横竖也没人敢逼你做什么,皇上和皇后娘娘那般宠你,睿王爷又是一心一意之人,那些人眼热你的境遇才会乱生事端,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你不理会,那些人就掀不起大浪来。”
无忧笑着点点头道:“三婶说的是,我就是这么想的。若不是为了无忌暗中相看合适的小姐,我再不愿意与那些人交往的,真是没一日的安宁。算了,不说那些扫兴的事情了。三婶,我听说三叔此番回京,可以在京城多住一段时间,大约能给小弟弟过完满月才去漠南。”因大夫给叶氏诊过脉,说怀的是男胎,所以无忧才会叫叶氏腹中的胎儿为小弟弟。
叶氏惊喜的叫道:“真的么?”叶氏虽然已经生育过两次,可那两次她的丈夫季光慎都是陪在她身边的,想到分娩之时丈夫不在身边,叶氏心中其实还是有些害怕。女人生孩子便是一脚踏进鬼门头,若有个万一,她连丈夫最后一面都见不上。
无忧笑道:“是灵儿姐姐让我告诉三婶的。”
自从庄灵生小妞妞之时叶氏相助于她,庄灵便对叶氏极为感激,与叶氏很是交好,这阵子卫国公夫人染了风寒,庄灵给婆婆侍疾不便外出,才将消息告诉前来探病的无忧,让无忧告诉叶氏,免得叶氏暗自煎熬。
叶氏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你三叔自从军之后在家里就没住上几日,这回总算能好好休养一下了。”
无忧笑着点点头,看着叶氏那抑制不住的兴奋与溢于言表的幸福,无忧不知怎么的便想到了自己,也许自己以后也会和三婶一样,日日盼着从军的丈夫早些归来…一想到庄煜,庄煜临行时的样子便跳入无忧的脑海中,无忧的脸刷的红了,她下意识的摇头,分别那日的相拥无忧不后悔,只是觉得羞人。每每想起之时都会面红耳赤很是不好意思。
叶氏虽然不知道无忧为何突然脸红,可她与季光慎夫妻之间很是恩爱,丈夫出门在外她的心中自然很是想念,看到无忧的神色,叶氏岂会看不明白。叶氏知道无忧与庄煜自小青梅竹马,说是一块儿长大的都不过份,热喇喇的猛然分开,怎么可能不想念呢。是以她并不说破,只笑着问道:“无忧,今年是皇上的五十圣寿,这寿礼可不能大意了,开始准备了么?”
无忧被叶氏之言移开心思,这才微笑道:“年前就开始准备了。再有两个月便也差不多了。”
叶氏是知道无忧早就开始准备圣寿节之礼的,那样说不过是想让无忧不会感觉尴尬罢了。
叶氏和无忧还盼着季光慎早些归来,却不知道鬼方的情况有变,季光慎只怕未必能在叶氏分娩之前赶回京城了。
庄煜一道密折送入京城,隆兴帝原本又有那样的打算,因此便立刻派人以八百里加急将圣旨送至鬼方。庄煜与还未动身返京的季光慎接旨之后,季光慎仍然镇守鬼方,而庄煜则带了石院判和三十名精选出来的侍卫前往蜀中探吴王之病。
就在庄煜与石院判前往蜀中之时,京城百草堂的坐堂大夫顾山也携了太后的密信火速赶往蜀中。
因为一直没有得到吴王的回信,太后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年前所写的密信根本就没有送到吴王的手中,只是以为密信通道出了问题,便又手书密信一封,命李嬷嬷交给顾山,着顾山立刻亲自跑一趟蜀中。
因着上回密信被盗的教训,所以以此番李嬷嬷是将密信贴身收藏的,早春二月的京城还很是寒冷,李嬷嬷身上穿了厚实的灰鼠皮袄,还披着鹤氅,所以这回密信没有被盗,完好无损的交到了顾山的手中。
顾山收到密信后立刻以收拾了简单的行装便离开百草堂,日夜兼程的赶往蜀中。一路之上,总有陌生人与顾山同行,不过走上个百十里那陌生人便会转入别的岔路,是以顾山并没有意识到那些在他身边出现的陌生人其实是隆兴帝的密探,自顾山还没出百草堂之时,他其实就在密探们的严密监视之中。
顾山之所以没有被抓起来,那完全是因为隆兴帝下旨放长线钓大鱼的缘故。
其实太后这封密信并没有什么特别机密之事,不过是太后听说吴王上表,以生重病为由不肯进京,太后便真以为吴王生了重病,心中很是担忧,才特地写信去蜀中问个究竟,并要求吴王若能坚持还是要到京城来相商要事罢了。
欲往蜀中必经鬼方,顾山到达鬼方之时,庄煜刚带着石院判和侍卫们离开鬼方进入十方大山。顾山曾多次往来与京城与蜀中之间,路自然是极熟的。他到达鬼方之前并没有急着赶路,而是先去鬼方集镇上的一家山货店,在那里他换上了色目族的服饰,准备了足够的干粮清水,这才进入十方大山之中。
色目族人与侉夷族人关系不错,穿上色目族人的服饰进入十方大山的确安全许多,倘若是遇到什么危险,侉夷人甚至还会对施以援手,完全不象是见到大燕人那般,不放冷箭就算是和善了。
进入十方大山,先前的跟踪方式就不合适了,十方大山之中人烟稀少,突然出现个陌生人跟在身后,顾山怎么可能不发觉。跟踪顾山之人立刻找到镇守鬼方的季光慎,将暗卫腰牌一亮,季光慎便要无条件满足这名暗卫的一切要求。
皇上下旨命睿郡王庄煜前往蜀中探病之事并不是什么秘密,那暗卫便要求季光慎为他传递密信给睿郡王。季光慎想了想,便叫来一名矮小精干,容貌与大燕人很不一样的少年。这少年是真正的色目族人,他是季光慎前往十方大山探路,从虎口里救下的一个少年,名字叫做山猫。
将封好密信的铜管交与山猫,季光慎笑着说道:“山猫,赶紧追上王爷,把这东西交给他。”
山猫点了点头,憨厚的向季光慎一笑,用不太熟练的大燕话说道:“山猫马上走。”
季光慎笑笑,解下腰间的短刀系到山猫的腰间,拍了拍山猫的肩膀说道:“山猫,快去快回。”
山猫欢喜的点头,紧紧握着那把短刀飞快跑了出去,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山猫便跑的无影无踪,这让素来以轻身功夫了得而自傲的暗卫很吃了一惊,这才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山猫这速度,都能给京城中的暗卫们做教头了。
山猫是真正的色目人,可不是顾山那个冒牌货能比的,因此在十方大山之中,山猫的速度比顾山快了几倍,不过两个时辰,山猫便从顾山身边掠过,将他远远的甩在了后头。两天之后,山猫追上了庄煜一行,将密信交给庄煜之后立刻返回鬼方,他没有在十方大山中多做一刻的停留。
破开铜管取出密信一看,庄煜便笑了起来,他对石院判说道:“先生有位同行从京城里来了,也要往蜀中去探吴王之病。”
石院判笑道:“还有这等事,那日后在下可要与那位先生好好切磋切磋了。”
庄煜如今与石院判熟的不能再熟了,只哈哈大笑道:“但愿那位先生能在先生的手下多过几招,也免得先生寂寞。”
石院判拱手笑道:“但愿如王爷之言,那位先生能多撑上一阵子。”
庄煜与石院判对视,两人都大笑起来。相处了这么久,他们早就培养出默契来了。
还不知道自己早就暴露无疑的顾山正在埋头赶路之中,虽然他换上了色目族人的服饰,可为了安全起见,顾山依然不敢抄近路从侉夷族聚居地边上通过,而是选择了一条接近色目人聚集地的弯路。这条路也正是庄煜他们一行走的路。在庄煜刻意安排之下,顾山很快倒遇上了庄煜一行。
庄煜虽然不认识顾山,可那封密信上已经详细的描述了顾山的容貌和打扮,十方大山之中的行人本来就不多,因此庄煜看到顾山之后便猜出了他的身份。
而顾山是认识庄煜的,庄煜在京城之时常常出宫,但凡是有心之人都有机会看见他,顾山又对皇室之人分外留意,因此在看到庄煜一行人的头一眼,他便认出了睿郡王庄煜。
顾山并不知道皇上下旨命睿郡王前往蜀中探病之事,所以吃惊不小,心中立刻涌现出无数种猜测,每一种猜测都让顾山将自己吓出一身的冷汗。
为了打探虚实,顾山硬着头皮上前招呼道:“这位公子可是要前往蜀中?”
庄煜头戴金冠,穿了一袭暗蓝蜀锦皮袍,一副富家公子的打扮,而石院判则扮成帐房先生的模样,他甚至在鼻梁上戴了一副水晶眼镜,这可是京城中最流行的大户人家帐房先生的标准行头。那三十名侍卫都做家丁的打扮,推着些绑着箱笼的独轮车,这一行人看上象极了富家公子出行,所以顾山才会如此招呼。
庄煜笑道:“是啊,听这位先生的口音像是京城人士,怎么…”庄煜边说边往顾山身上打量了一回。
顾山笑道:“在下独自一人赶路,扮成色目人安全些。”
庄煜笑笑道:“原来如此,倒是本…在下想的不周全了。”庄煜有意露了个破绽给顾山,顾山听罢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心中暗道:“这睿郡王到底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便是去了蜀中也探不到什么消息,却也不用太担心。”
“我们前往蜀中,不知这位先生可否也是去蜀中,若是我们便可结伴而行了。”庄煜毫无城府的笑了起来,甚至看上去都有点儿缺心眼的感觉。
顾山笑道:“在下正是前往蜀中,若蒙公子不弃,在下愿与公子结伴同行。还未请教公子高姓?”
庄煜笑道:“小姓杨,在家中行五,莫知先生高姓大名?”
顾山心知庄煜在蒙骗自己,却只假装不知道,赶紧抱拳道做揖道:“原来是杨五公子,失敬失敬。小姓李,单名青,”
“李青李先生,失敬失敬。”庄煜亦如顾山一般笑着抱拳说了起来。
众侍卫见自家主子一本正经的忽悠人,不由在心中闷笑,自从离开京城之后,自家主子没了皇上和皇后娘娘的约束,性子可是越发跳脱了。他们敢拿脑袋担保,庄煜之所以没有将顾山立刻拿下严刑逼供,纯粹着路上太无聊了,好歹涮着这顾山也好解个闷儿。
于是顾山便与庄煜一行结伴而行,一路之上也算是有说有笑。顾山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庄煜的身上,便忽略了他最不应该忽略的“帐房先生”石院判。
石院判医术很好,解毒的本事也很高,可这两样都不是他最擅长的,石院判最最擅长的是下毒。与庄煜等人同行了三四天后,顾山的身体便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奇怪现象。
有时候正赶着路,顾山会突然腹痛难忍,必得狠狠腹泻几次才能消停,有时候又连着一两日解不出大小二便,顾山被憋的不得不给自己吃些泻下之药,要不然他还不得被憋炸了。又或者从骨子里头往外发痒,身上却找不出任何起斑点疹子的地方,痒的顾山拼命的挠啊挠的,直把皮肤抓破露出了血肉。又或者明明饿的很厉害,可顾山却腹胀如鼓什么都吃不下去…如此种种屡屡发生,顾山真被折磨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顾山自己就是大夫,医术也不错,他不知道暗暗给自己把过多少次脉,却没有发现脉相上有一丝异常之处,甚至从脉相上看,他的身体比从前还好上许多。
顾山真的快崩溃了,做为一个大夫,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对劲儿,却又找不出原因,顾山第一次对他引以为傲的医术产生了怀疑。
可石院判却玩的极为开心,这顾山的身体委实不错,真的很扛折腾,这都快十天了,他还能活蹦乱跳的不掉队,看来还能还能再多试几样新药。
自从石院判到鬼方之后,通过对鬼方当地药材的研究,石院判已经制出好几样新药,他正愁没有人试药,这顾山可就自动送上门来了,若不在顾山身上试尽所有刚研制出来的新药,石院判都觉得自己辜负了上天特特将顾山送到他跟前的好意。
顾山在自己的身体连番出现异常之后,终于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石院判。可石院判整天戴着那副水晶眼镜,把玩着一柄三寸长的赤金为框玛瑙为珠的小算盘,张口便是算帐之事,让顾山怎么都想不到这位石先生其实是他的同行,这一路的古怪全是他捣腾出来的。
“杨五公子,在下见石先生很是面善,不知道石先生从前在何处高就?”顾山被石院判的新药折腾的死去活来,他到底忍不住向庄煜打听起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出山入蜀
“哦,李先生瞧着我们家石先生面善?石先生,你瞧着李先生面善不?”庄煜装的象只大尾巴狼似的叫了起来。
石院判走过来,将水晶眼睛微微下拉,眼珠子向上一翻,从镜片上方看向顾山,皱着眉摇了摇头,非常肯定的说道:“公子,小人看着李先生不面善,以前没见过。”
那些侍卫们憋笑憋的肚子都快涨破了,自与石院判熟悉起来之后,他们才发现石院判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明明石院判是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说话,说出来的话却让人笑的不行。
顾山有些尴尬向石院判笑了一下,突然觉得肚子一阵抽痛加绞痛,他不由弯腰捂着肚子,哎哟哎哟的叫了起来。
庄煜和一众侍卫再是心知肚明不过的,可他却故做惊愕的问道:“李先生,好好的说着话怎么也会肚子疼?哎呀真真不巧,原本小爷府里也养了几位大夫的,偏巧这回一个人都没带出来,这却如何是好?”
顾山捂紧肚子,吃力的摆手道:“不…不碍的…”
这时扮做长随的侍卫队长走上前说道:“公子,小人瞧着李先生象是受了寒,不如请他喝些烧刀子,兴许肚子就不疼了。这荒山野岭的,要是一直疼下去,赶不了路不说,万一再招来什么可就麻烦了。”
石院判笑眯眯的看了侍卫队长一眼,心中暗道:这小子上道。酒最能助药性,若顾山喝了烧刀子,可就越发惨了。
庄煜点点头,向顾山说道:“李先生,要不喝口烧酒?”
顾山都不知道自己因何腹疼,哪里敢乱吃东西,还喝刺激性极强的烧刀子,那可是真的不想活了。于是顾山赶紧摇头道:“多谢杨公子好意,在下本就是行医之人,不必烦劳公子费心了。”
庄煜淡笑点头,好吧,他已经逼的顾山不得不自暴职业了,接下来再慢慢玩他,总有把顾山玩崩溃的一天。反正还有四五天才能走出这十方大山,若是过早的把顾山玩残了,剩下的日子可怎么打发呢。
庄煜悄悄向石院判使了个眼色,石院判会意,也不知道他对顾山做了什么隐密的手脚,顾山忽然觉得肚子完全不疼了,他还以为是自己 穴位有效,却不知道一切尽在石院判的控制之中。
见顾山脸色好了许多,庄煜便笑道:“李先生可好些了?能继续赶路么?”
顾山忙道:“好多了好多了,多谢杨公子关心。这便赶路吧。”
众人又继续往前走,庄煜只随意的问道:“先生既是大夫,不知在何处坐堂?”
顾山笑笑道:“不敢劳公子动问,在下只是乡野之间的大夫,自家开了个小小的医馆。”
庄煜点点头,他当然知道顾山在说谎,只不过不去说破罢了。只顺势笑着说道:“李先生是蜀中人么?”
顾山忙道:“在下并非蜀中之人,此去蜀中原是探望故友的,杨公子呢,在下看杨公子是富贵之人,怎么却以身涉险呢,这十方大山中野兽极多又有瘴疬之气,咦…”
顾山此时才想起来一路行来,似乎这睿郡王一行人都没有受到瘴疬的丝毫影响,这让他心中很是惊讶,若然朝庭已经有了破解瘴疬之气的法子,那蜀中最大的屏障就会彻底失去,朝庭大军随时可以 蜀中,以蜀中的兵力,根本就抵抗不了朝庭军队。若真如他心心中所想,吴王的灭亡岂不是就在旦夕之间?
顾山越想越怕,便直接问了起来:“杨公子,这十方大山之中瘴疬横行,如何公子一行却丝毫不惧?”
庄煜只故做高深的说道:“这个却是本公子家中之秘,不足为外人道也。”
顾山急道:“公子,十方大山中的瘴疬不知困了多少人,若公子真有破解之道,何不公之于众,也好造福一方百姓。”
庄煜挑眉看着顾山,似笑非笑的问道:“李先生看上去不怕这瘴疬之气,想必也是有应对之策的,怎么李先生却没有公之于众呢?”
顾山语塞,他哪里有知道什么破解之道,不过是仗着自己是大夫,懂得养生保健之道,而且他每次都只是短暂经过,不等瘴疬之气侵入脏腑便已经走出十方大山,再以药石驱尽刚刚侵入皮肤,并未曾深入的瘴疬之气罢了。
“在下哪里有那样的本事,若是有,在下早就将方子公开了。”顾山口中说的却也光棍,可谁都知道,若有那等方子,除非是有大慈悲大胸襟之心的人,再不能将方子无偿公开造福百姓的。
庄煜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顾山却自此便留了心。若是能将这破解瘴疬之气的法子搞到手,那吴王率兵出蜀就容易多了。
顾山比先前更加用心的观察庄煜一行人,可是他并没有发现庄煜一行吃用什么特别的东西。基本上庄煜一行与他吃用的东西是一模一样的。顾山便开始将注意力放在庄煜等人的衣服上。因为他注意到这十方大山中遍地都是蛇虫鼠蚁总是在他们一行人经过之前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若不是吃用了什么东西,那便是他们身上佩戴了什么克制蛇虫鼠蚁的东西。
避毒药物顾山也会配,只不过没有那么强的效果。毕竟这里是十方大山,是所有毒物的聚集之地,而且越入密林深处,那些毒物的毒性就越强,受药物控制的可能性就越小。
庄煜等人身上的避疫丹都是放在荷包中贴身佩戴的,顾山又没有透视眼,他怎么可能看的到。因此只能自己瞎猜。他猜的方向没有错,只是手中没有实证。
石院判见顾山还有心思去探查自己这一行人是如何避疫的,便加重了对顾山的各种折磨。顾山可就彻底惨到家了,除了他的 平安无事之外,其他的部位都已经惨不忍睹。
顾山原本还算是看着还挺顺眼的脸已经肿成了被水泡过好多天的猪头,涨的白惨惨的都有些发亮了,一双眼睛就成了猪头上两道细缝,旁人若是不睁大眼睛努力的分辨,绝对认不出那是双眼睛。鼻子已经被涨起来的两颊挤的快看不见了,嘴唇倒是显眼极了,紫涨着如同腊肠一般。
这会儿不要说是吴王,便是顾山的妻子李嬷嬷都认不出他来。而且就以顾山此时的尊容,只怕一出十方大山进入村镇,就会被小孩子丢石块叫妖怪的。
顾山自己也是又气又急,明明他身上也佩戴驱赶蛇虫鼠蚁的药囊,可是却总会被马蜂蚊虫以及各种叫不出名字的不明毒物攻击,可离他并不远的庄煜一行人却完全没有事。顾山就算是个傻子也会觉出味儿,何况他还不傻。只是就算是心中再怎么认定,顾山手中没有证据,而且他是一个人,庄煜一行却有三十二个人,三十二比一,顾山是活腻了才会在此时生事。他只有咬牙死死忍下来,等到了吴王领地,看庄煜一行还有什么翻天的本事。
顾山只想着出山之后怎么出气,却不想庄煜可是堂堂皇子郡王,就算是摆明车马整他,捻死他一个小小的平头百姓,难道谁还敢说什么怪话不成,便是吴王都护不住他。若没有隆兴帝的旨意,难道庄煜会闲着没事跑进这十方大山打发时光么。
眼看就快走到十方大山与蜀地的交界之处,顾山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这日天色已经晚,庄煜便命侍卫们扎好帐篷点起篝火,准备度过在十方大山中的最后一夜。
也和前几日一样,庄煜分给顾山一顶小小的帐篷,顾山也不客气,一头钻入帐篷便再不出来了。自从脸肿了之后,顾山便一直戴着一顶黑纱垂胸的帷帽,只有进了帐篷他才能将帷帽摘下来透透气。那遮面的黑纱很是厚实,总让顾山有无法呼吸之感。
顾山进帐之后,石院判贼兮兮的笑了。他跟在庄煜身 了帐篷,与庄煜耳语一番,庄煜听的连连点头称好,脸上的笑容和石院判竟然很有些相似。他都让顾山住了这些日子的小帐篷,也是该收点儿“租金”了。
入夜之后,庄煜命侍卫直接把睡的如死猪一般的顾山拖了出来,也不知道石院判用了什么法子,竟然招来一条两丈多长,双手合拢都掐不过来的一条黑地白花的毒蛇,庄煜虽然胆子大身手也好,可是看到这么大一条毒蛇,不免也暗自心惊,他曾听说过,头是三角形的蛇剧毒无比,若被咬上一口,便是大罗金仙怕都救不过来。
石院判见众侍卫们面上都有些惊惧之色,却还纷纷挡在庄煜的身前,便笑着说道:“大家不用怕,这蛇的毒牙已经被我封住了,而且它也不会攻击我们的。”
庄煜心里这才踏实许多,却也不好意思起来,枉费他还自以为是男子汉大丈夫,如今见到一条毒蛇就先自胆怯了。其实这也不怪庄煜,他自小生活在北方,别说是与毒蛇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就是远远看一眼都没有过的,如今在半夜里看到一条这么可怕的毒蛇,心里有些惧意也在情理之中。
石院判撮唇低低啸了一声,那条倒霉的毒蛇便懒洋洋爬到了顾山的身上,在顾山身上扭了扭,然后用蛇信在顾山脸上 一下,顾山立刻惊醒过来,他一睁开眼睛便看到一个放大了的三角蛇头出现在眼前,顾山白眼一翻立刻昏死了过去。
庄煜便有些着急,他们是要审顾山的,可不是想把顾山活活吓死,想要顾山死还不容易么。问题是要他活着交待出他所知道的一切。
石院判笑道:“王爷别着急,好戏在后头呢…”
过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顾山竟然醒了过来,他的眼神迷离焕散,竟然喃喃说道:“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在做梦…”
庄煜不解的看向石院判,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古院判笑道:“王爷,以后再给您解释,您现在开始审他吧,保管您问什么他招什么。”
庄煜将信将疑,试探性的问道:“你叫什么?”
顾山迷迷糊糊的说道:“我叫顾山。”
庄煜点了点头,那日他收到密信,看过之后知道这倒霉催的男人的确叫顾山。
“顾山,你在京城何处做事?”庄煜还在试探。
顾山浑浑噩噩的说道:“我在京城百草堂坐堂。”
“百草堂同何人出资何人所开?”庄煜紧追着问道。
“百草堂是吴王出资小人所开。”顾山此时有问必答,而且句句属实,让庄煜很是满意。
“吴王为何在要京城开设百草堂。”庄煜又问道。
顾山都没有做稍微的停顿,只如实说道:“为了与太后联系。”
庄煜一怔,眼中漫起一层厉色,顾山的答案让当场之人都极为震惊。再审下去,怕是要审出后宫的阴私之事,庄煜不能就这件事再往下审,他必须立刻转换审问的主题。不是庄煜信不过石院判和他的侍卫们,而是为了他的安全考虑,但凡知道皇家阴私之事的,都会背负起极大的隐患。庄煜可不想让石院判和他的侍卫们从此过不上轻松的日子。其实就连庄煜自己都不想知道太多,毕竟太后还是他名义上的皇祖母。如此一来,庄煜便错过了一个知道真相的绝好机会。
“你与吴王是什么关系?吴王有什么阴谋企图?”庄煜果断换了问题。
顾山昏昏沉沉的说道:“吴王是我的主子,他要造反。”
吴王有反心并不是什么大秘密,所以庄煜等人对这个消息都没有觉得很是惊愕,只是庄煜现在有些为难。他接到的密信是监视顾山并且顺藤摸瓜查清吴王的底细,最好不要惊了顾山,可如今看来这顾山知道的绝对不少,若是错过这次机会,再想从他嘴中套出实情怕是没有那么容易了。
是就此拿下顾山将他解送回京还是按兵不动顺藤摸瓜呢?若是就此拿下顾山,那大可以在顾山刚刚出京后就动手,可是暗卫们并没有采取行动,看来还是得按兵不动。
思量再三,庄煜决定不采取任何行动,只是让石院判和众侍卫们远远散开守着,他一个人单独审问顾山。此时那条毒蛇已经没了用处,石院判便将之放归山林。那蛇一得了自由,便飞一般的蹿入丛林,再没了踪影。
庄煜一个人又审了顾山三刻钟左右,方才命侍卫仍将顾山送回他的小帐篷中,对顾山来说,刚才经历的一切只是他的一场梦,睡醒之后甚至他都不会记得。可对庄煜来说,他想知道的已经差不多都知道了。
吴王果然久蓄反心,他在蜀中已经豢养了三万藤甲兵,一万象兵,一万轻甲骑兵一万重甲骑兵,还控制了十方大山与蜀地交界处的七洞十二寨的头人,各族寨丁加起来也有近两人。
庄煜在心中一算,吴王已经有精兵八万,这还是一年之前的数字,这一年里吴王不可能没有任何的发展,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拥有十万之众了。
鬼方的守军也不过只有十万人,还都是从全国各地调来的,在鬼方这个瘴疬横行的地方并没有极强的战斗力。若是吴王率兵从蜀中杀出,在各洞主寨主的相助之下通过十方大山自不是什么难事,鬼方守军怕是挡不住吴王叛军的。原本以为十方大山是绝佳的屏障,如今看来这屏障已经不保险了。
庄煜越想越心惊,他立刻奋笔疾书写下两封密信,将信封好后叫过两名侍卫,对他们说道:“张勇赵明,明日天一亮你们就速速携本王密信返回鬼方,将密信交给季将军,请他以八百里加急将密信发回京城,一定要快。”
庄煜知道身在京城的父皇和兄长虽然算到吴王要造反,却不知道形势已经如此严峻,他必须在最短时间里将消息传回京城,也好让京中尽早做好准备。
张勇赵明两位侍卫收好密信,知道事情紧急,便向庄煜行了礼要立刻出发,庄煜知道夜里在十方大山中行走有多么危险,忙阻拦道:“明天天亮再走,夜里太危险。”
一夜再无他事,次日清晨,夜幕刚刚开始退去,张勇和赵明便立刻踏上返回鬼方的路。庄煜知道山中凶险极多,却不利不让张勇赵明走上这一趟。张勇和赵明是侍卫中腿脚最快的两个人,要不然庄煜也不会特特挑了他们去送信。
东方现出鱼肚白,顾山才从帐中钻了出来,此时他已经完全不记得夜里发生过什么了,只向庄煜招呼道:“赵公子,今天就能走出十方大山了,在下有急事先行一步,便不与公子同行了。”
庄煜知道顾山急着去送密信,想将自己甩开。可他偏不让顾山如愿,只笑着说道:“在这山中走了十数日,本公子也腻的很,想快些出山,今日我们会回快行程,李先生还是是与我们一同走比较安全,虽说是快出山了,可到底还在十方大山之中,况且李先生身体也不太好,一起走也好多个照应。”
庄煜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顾山也不好硬推辞,他也怕闹僵了庄煜突然翻脸,若真翻了脸,便是十个顾山绑起来也不是庄煜等人的对手。顾山不得不答应,心里自是有些抑郁,因此便也没有注意到庄煜的侍卫中少了两个人。若是他注意到了,也许事情会向另一个方向发展,只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卖,顾山一时的疏忽,便铸成了永远无法挽回的大错。
正午时分,庄煜一行人和顾山便走出了十方大山,来到了看上去挺富庶繁盛的市镇。
顾山立刻对庄煜拱手做揖道:“赵公子,在下就此别过。”
庄煜笑着点了点头,也抱拳为礼,顾山道别之后匆匆走入市镇,不多时便没了踪影。
庄煜看向石院判,石院判微微点了点头,嘴角尽是笑意。庄煜便放心了。他知道石院判已经在顾山身上做足了手脚,只要寻着线索找过去,顾山所到之处再不是什么秘密。
庄煜一行先到镇上最大的客栈之中安顿下来。在山中十数日,他们这些人都已经精疲力尽,自然要好好休整一下才能继续赶路。这个镇子距离吴王府所在地可还有四五天的路程。
顾山摆脱庄煜等人之后立刻去了镇上的孙记山货铺,孙记山货铺的主人孙老实是顾山的老相识,从前顾山来往于京城和蜀中都会在此落脚。可这回顾山一进孙记山货铺,孙老实便客气的笑着迎上前来招呼道:“客人您想买什么山货,小店的山货最是齐全。”
顾山一愣,立刻叫道:“老实,是我,你不认识我了?”
孙老实吓了一大跳,这声音他听着倒有几分耳熟,可眼前这位的这个样子…他不由摇了摇头,可真是不认识啊!
“是我,我是顾山!”顾山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这也就是他看着店铺中没有其他人才敢如此报名。
孙老实吓的往后退了好几步,愕然问道:“你是顾先生?”
顾山连连点头道:“对对,我就是顾先生,老实,你连我也不认识了?”
孙老实虽然觉得顾山的声音有些耳熟,可这形象实在是与顾山原本的样子差的太多,而孙老实是专门负责接应从十方大山 来的与吴王联络之人的,所以孙老实不得不严谨些。他摇摇头道:“不对,你不是刘员外家的顾先生,休要乱认朋友。”
顾山急了,上前便要去抓孙老实的手,孙老实岂不会让他抓到,只往后一退便抄起靠墙放着的一把梭枪,枪尖直指顾山的咽喉,厉声喝道:“站住,若想在我店中撒野,我孙老实必要你有来无回。”
顾山急的快哭了,他只大叫道:“老实,真的是我,你忘记了,前年你小儿子山伢子生了怪病,还是我给他治好的。山伢得的是大脖子病,是吃了我从京城捎来的干海藻才好的。”
孙老实听了话,才有些相信了,山伢子生病之事知道的人不多,知道他吃了干海藻才痊愈的人就少之又少,除了他和他的婆娘之外,就是给山伢子看病的顾山最清楚了。
“你真是顾先生?你有几个孩子?”孙老实为了确认顾山的身份,便又问了起来。
顾山忙道:“我就两个儿子,阿虎和阿豹。”
孙老实心里这才踏实了,忙上前抓住顾山的手叫道:“顾先生,你怎么变成这样了?真叫人认不出来啊!”
顾山心里一松,老泪险些没落了下来,只悲声道:“别提了,我这些能活出走出十方大山就算是命大了,老实,先别问了,快安排我去见王爷。”
孙老实忙道:“好好,你先到后头洗洗,我叫山伢子他娘给你做些吃的。你好好吃一顿,我这就去给你安排车子,吃完饭就能坐车去锦城。”锦城正是吴王府的所在地。
顾山这才踏实下来,熟门熟路的去了后院。这十来天他的罪可是受大发了,因此在洗漱过后,顾山刚端起饭碗,便头一歪趴在饭桌上睡着了。
孙老实的婆娘端着刚做好的菜走进来,见顾山趴在桌上已经打起了呼噜,便将手中的菜盘轻轻放到桌上,快步去了前头柜上。
“山伢子他爹,顾先生看着怪的很,这条路是他走顺了的,从前也没见他这样过,我刚给他上菜,他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孙老实的婆娘小声问了起来。
孙老实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他倒是真的顾先生,可怎么弄成这副样子谁也说不清楚,许是在山中被什么毒物蛰了,唉!你去备些咱们家的解毒散给顾先生,他是大夫,若是觉得咱们的药能用自然会用的。”
孙老实的婆娘应了一声,便匆匆去准备了。
镇上的悦宾客栈之中,庄煜一行人彻底洗漱一番,又要了几桌上好的席面,有石院判这个毒祖宗在,庄煜可是完全不用担心有人对自己下毒的。
蜀中饭菜麻辣鲜咸,吃起来很是过瘾,庄煜和一众侍卫吃的满头大汗,一个劲儿的叫着:“痛快!痛快!”
石院判倒是若有所思,他慢条斯理的品咂着菜肴的味道,仔细辨识着菜中所用的调料。适才进镇之时石院判已经注意到这靠山镇的气候和鬼方的差别并不很大,也一样有雾气缭绕,可是靠山镇的百姓气色却比鬼方百姓的气色要好。所以石院判就特别留意靠山镇的饮食。说不定这饮食中就有破解瘴疬之气的秘密。
可几番品咂下来,石院判并没有发什么特殊之处,虽然隔了数座连绵不绝的大山,可靠山镇与鬼方的饮食基本上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菜肴的口味更重一些罢了。
石院判因为在想事情,吃的并不多,他身体又与常人大不相同,是以没有太特别的感觉,可庄煜却不一样了,他已经热的出了一身的汗,脸色也不复在鬼方时的苍白,浮起一抹 。
“好辣!真是过瘾!”庄煜随意说了一句,让石院判眼中一亮,他立刻拉住庄煜的手腕,不由分说便诊起脉来。
庄煜知道石院判一直在尽力找出破解瘴疬之道,便顺从的让他诊脉。可一众侍卫们并不很清楚,他们还以为石院判是发现庄煜中了毒,不由全都站了起来,以拱卫之姿护住庄煜,侍卫队人更是着急的问道:“石先生,公子怎么了?”
石院判飞快说了一句:“公子没事。”便没有再理会侍卫们。这些日子朝夕相处下来,所有的侍卫对石院判都极为信服,因此他说没事便没事,众侍卫这才又坐了下来。
庄煜也不说话,只是任石院判诊脉,等石院判诊完脉才笑道:“石先生,可有什么收获?”
石院判点头笑道:“倒是有了一点点感悟。”庄煜笑着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酒足饭饱之后,石院判将一只小瓶交给庄煜,低声道:“公子,将瓶中的东西摸到追踪顾山之人的鼻下,顾山便是逃到天涯海角都能被找出来。”
庄煜笑着点头,立刻传侍卫李芳来见。这李芳是侍卫中个子最矮,存在感最低的一个人,他的身手并不是顶好,可跟踪技术却是一等一的高,庄煜吩咐一回,李芳将瓶中的药膏抹在鼻下,便立刻出门去寻顾山的踪迹了。
顾山在孙老实的山货铺略做休整,也不顾自己的头还 的如猪头一般,只戴上帷帽遮颜,立刻上了孙老实为他准备的马车,径往锦城而去。
李芳很快找到孙老实的山货铺,并以买山货为名进去逛了一圈,发现顾山的气息在后院最重,看来这孙记山货铺也是吴王的联络点之一。李芳在孙记山货铺外留下暗记,便去骡马市买了一匹马跟踪顾山的气息而去。
庄煜等人只休整了一天便也上路了。庄煜命人去采办了许多马匹,与众侍卫换上官服,摆起仪杖径往锦城而去。
当睿郡王的仪杖打出来之后,庄煜见到靠山镇的百姓都没有多少敬畏之色,便知道这些年来吴王已经尽收蜀中百姓之心,让蜀中百姓只知有吴王而不知有皇上了。
睿郡王的仪杖一摆出来,只过了三个时辰,锦城吴王府中的吴王便已经收到了消息。他听说睿郡王庄煜前来,不由冷笑道:“他的胆子倒是不小,只带了二十八个人就敢来本王的治所,哼,本王定要叫他来得走不得!”
“王爷,要不要半路就做了他们?”一个武将打扮的高大男子满脸戾气的问道。
“不急,丁贵,你立刻去把守城将士调换一下,换上些老弱病残不堪大用之人。将精兵撤到锦城外的刘家坳待命!”
那丁贵是个粗人,并不明白吴王的用意,可他对吴王极为忠心,只要是吴王下的命令,他便会毫不犹豫的执行。这一回也是一样,丁贵应了一声便下去安排。虽然锦官城中的老弱病残的士卒并不是很多,可是凑一凑还是能凑出足够的守城人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