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知道自己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陪伴庄煜,可是能陪弟弟的时间却不多,等弟弟成亲之后,他就不再需要自己了。想到这里,无忧看向庄煜,眼中有一抹企求的神色。

庄煜最是舍不得无忧为难,他立刻放开手,故做轻松的笑着说道:“无忌,再过十天五哥就走的远远的,烦不着你了,你要好好照顾姐姐,连五哥的份一起算上,别叫她受委屈。”

无忌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点点头粗声道:“我知道。”庄煜笑笑,掩去眼底的小小失落。只是这份小小的失落无忧已然看在眼中了。

“无忌,你不说给五哥准备了一份礼物么,现在就给他吧,要不等过几日各府饯行宴一多,五哥会没有时间的。”无忧笑着说道。

无忌点点头,起身走了出去。庄煜忙低声问道:“无忧,你给我准备了什么?”

无忧笑着白了庄煜一眼,轻声道:“明儿给你。”庄煜闻言立刻开心的笑了起来。

只见无忌拿着一口箱子走了进来,他将箱子往庄煜面前一方,粗声道:“你自己看吧。”

庄煜知道无忌心里还别扭着,也不介意无忌的语气,只将箱盖打开,便见一只只有半只手臂长短的微缩版劲弩显现在庄煜的面前。

“无忌你做成了?”庄煜惊喜的叫道。

无忌点点头,将那只劲弩拿起来绑到庄煜的左小臂上,将他拉到门外说道:“五哥你试试射天上的鸟。”

庄煜抬头看看天空,只隐约可见几个黑点,目测距离少说有近十丈,他犹豫道:“这么远,能行么?”

无忌不高兴的抢白道:“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庄煜抬起左臂瞄准天空的黑点,右手一扣扳机,只听“嗖嗖嗖…”三声破空之声,便见三只四寸长的利箭刺破青天,直直的飞入云霄。

庄煜惊呼一声:“竟是连珠弩,无忧你真了不起!”无忌听了这话真心夸赞的话,紧绷的小脸上才露出了笑容。

庄煜话音刚落,只听啪啪啪三声,三只鸟儿便落到了院中,庄煜快步上前拾起三只倒霉的鸟儿,只见一只鸟儿被射穿整个身体,一只被射穿脖子,还有一只被射穿了双眼。

庄煜惊喜的对跑到自己身边的无忌说道:“无忌,这是你改造的,你真是太了不起了!你给它起名字了么?”

无忌很有几分得意的说道:“我给它起名为连珠臂弩,最多可以同时发出七枝利箭。”

“能发七枝!”庄煜难以置信的惊呼起来,以大燕目前的最高的军工水平,也只能造出连发三箭的床弩,而且那床弩极为笨重,展开来足有一丈见方,移动起来极为不便,需要三名士兵一组才能完全操作起来。可无忌制造连珠臂弩只要一人便能操作,而且能同时发出七枝箭,如此一来杀伤力大的可不是一点点。

庄煜一把将无忌拦腰抱了起来,兴奋的大叫道:“无忌你太了不起了,这臂弩应该以你的名字命名!”

为了研制这连珠臂弩,无忌不知翻查了多少资料,熬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从七岁那年开始,无忌整整研究了三年,才制出这连珠臂弩。听到庄煜这么激动的夸赞自己,无忌又开心又别扭,他别扭的不是别的,只是因为他此刻正被庄煜拦腰抱起,这让自觉已经是大人的无忌很不得劲儿。

挣扎着跳下来,无忌仔细向庄煜讲解起有关使用连珠臂弩的要点,庄煜便认真的学了起来。

在厅中的无忧看着庄煜和无忌头顶着头说的很是热闹,全没了刚才的尴尬,脸上不由露出了笑容。

忠勇郡王府其他乐融融,可刑部大牢却是阴风阵阵了。大过年的被抓差突击审案子,任谁都不会开心。何况马大人出了正月也要娶儿媳妇,这会子正是忙的时候,虽然诸事都有马夫人张罗,可马大人在府里待着,就好似定盘星一般,让马夫人心里到底要踏实许多。

然而隆兴帝一道密旨便将马大人诏入刑部连夜突审温诚马豹等人,隆兴帝可是下了死命令,不将这案子审结,刑部尚书马志明便不可离开刑部半步。

主审官心里一郁闷,受审的温诚马豹等人可就格外遭罪了,马大人也懒得对他们用什么攻心手段,先审一堂,不论温诚和马豹都是抵死不招。马大人心道:“不招好啊,你们若是痛快招了,本大人岂不是没法子出气。”

一声厉喝过后,马豹等人便被绑到架子上,衙役用蘸了盐水带有倒刺的绞钢丝牛皮鞭狠狠抽打起来。一鞭下去,便会撕下一丝丝血肉,鞭上的盐水侵入簇新的伤口,那种疼痛简单令人难以想象。

不过马豹等人都是兵油子出身,鞭打对他来说还不是无法承受的,因此马豹等人死死咬住牙关,一副打死不说的架势。

马大人当然没有指鞭打一顿就让马豹等人全都招了,他眼风扫过这十来个人,见其中一个五大三粗的黑胖子 抖的厉害,马大人手一指黑胖子,喝道:“将人解下来梳洗。”

马大人所说的梳洗当然不是给犯人梳头洗脸,而是将犯人扒的精光,绑在铁床上,以开水浇身,再用铁刷子一下一下的将皮肉抓梳下来,直到皮肉尽去白骨尽现为止。

马豹等人并不懂得什么是梳洗,因此脸上并没有什么恐惧之意,马大人冷冷一笑,好整以暇的坐在书案之后,端着紫砂小茶壶悠哉悠哉的喝了起来,跟着马大人办案近二十年的长随立刻去准备了几样红红白白的下酒小菜。原来马大人好酒,他那紫砂小茶壶中盛的可不是茶水,而是极烈的烧刀子。

黑胖子被扒光衣裳绑上铁床,开水一浇下来他就厉声惨叫起来,马豹等人都扭过头去不忍再看,可是马大人一个眼神下来,便有衙役上前按住马豹等人的头,硬逼着他们看下去。

“大人饶命啊…”黑胖子的惨叫之声完全变了腔调。

马大人惬意的夹了一片炙牛肉送入口中,淡淡问道:“肯招了?”

那黑胖子哭叫道:“大人,小人刚才已经招了。”

马大人脸色一变,厉声喝道:“梳洗!”

一个衙役立刻拿着一把半尺长的铁刷子上前,照着黑胖子的前胸便是狠狠一刷子,疼的黑胖子“嗷…”的一声惨叫便昏死过去。

一个衙役提着混了冰块的浓盐水泼到黑胖子的身上,让他生生疼醒过来。

“我招,我全都招,大人饶命啊…”胖人比一般人都怕疼,所以梳洗之刑在黑胖子身上使用,效果便特别的好,马大人淡淡一笑道:“那就说吧,若是说实话,这梳洗就免了,若然还敢欺骗本官,哼哼,这梳洗之刑还是刑部里最轻省的刑罚…”

黑胖子吓的浑身乱颤,当下什么都不顾了,竟从自己这一郡人当逃兵说起,一起说到受温诚收买为他打探消息和行刺萱华郡主。

马豹恨的目眦尽裂,他只恨自己被死死绑住,不能一脚踹死没有骨气的黑胖子。

马大人听罢黑胖子的话,脸上的神情渐渐凝重起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地牢突审

黑胖子只是底下办事之人,他只知道温诚给他们一伙人银子,让他们办事,却不知道温诚上头的主使者是谁。可马大人为官多年,这里头的玄机岂会看不透,

那温诚不过是个敬肃郡公主的一个小小二管家,他就是算是得了失心疯,也不敢与睿郡王忠勇郡王和萱华郡主三人做对,再者这温诚与是从内府直接分派到敬肃公府的,以温诚的身份,他之前根本就不可能与睿郡王等人有任何接触。行刺事件背后的真相是什么,几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马大人没有再去审温诚,而是将黑胖子的口供做好笔录,匆匆赶往宫中求见。隆兴帝听到刑部尚书求见,立刻命人将他带至御书房。

马大人双手捧上黑胖子的口供,便垂首侍立一旁一句话都不再说了。隆兴帝看完口供便明白了马大人的顾虑,此事涉及皇家阴私,做为外官马大人的确不宜再插手此事。只是他都已经审了一半,不插手也插手了,便是此时再退出也已经晚了。难不成再让什么人接手,让知道此事的人再多一个么。

思及此处,隆兴帝将口供放在龙书案上,对马大人说道:“马卿家意下如何?”

马大人暗暗叫苦,这可让他怎么说呢,他心里自是不想再知道更多内情了,可是他敢对隆兴帝这样说么?马大人狠狠咬着后槽牙,不得不说道:“臣听皇上的吩咐。”

隆兴帝淡淡道:“马卿家不必顾虑,只管往下查。朕仿佛记得马卿家有个小女儿?”

马大人一愣,这正说案子呢,怎么就扯到自己的小女儿身上了,马大人的确有个小女儿,今年刚满八岁,生极 可爱冰雪聪明,是马大人马夫人的心尖子,一想到宝贝女儿,马大人素日里线条分明的脸便柔软了许多,不觉便扬起了宠溺的笑容。

隆兴帝微微笑了起来,这马尚书断案是把好手,脑子绝对够用,可是一但脱离了案子,马大人就没那么精明了。隆兴帝一直很器重马大人,便也不与他兜圈子,笑着说道:“明日让尊夫人带令千金进宫给皇后请安吧。”

马大人听了这话立刻傻了,他呆愣愣的看着隆兴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通常,让命妇带着家中女儿进宫给皇后请安,便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皇后要相看小姑娘,好将之指给皇室宗亲为妻。

马大人风中 了,他的小女儿才八岁啊,怎么就要被相看嫁人了呢,没听说有什么年龄合适的王公世子啊?马大人完全没有想到隆兴帝还有个十一岁的儿子,十皇子庄炽。以马大人的身份,女儿做皇子正妃还弱了些,毕竟他只是品官而没有爵位,并不是亲贵府第。

“皇…皇上…小女…”马大人都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了,讷讷不能成言,隆兴帝只是笑了笑,并没有介意马大人的御前失态。还是陆柄轻轻提醒了一句:“马大人还不快谢恩。”

马大人这才赶紧跪下来谢恩,事实上他一点儿都不想谢这个恩,他都还没有疼够宝贝小女儿,怎么就要相看亲事了呢,马大人真心想哭了。

“马卿家,还有别的事么?”隆兴帝淡笑问了一句,马大人这才想起来自己其实是进宫来撂挑子避风险的,怎么挑子没撂成,反把宝贝小女儿给搭进去了。

“没…没有了。臣告退。”马大人有些个失魂落魄的退了下去。

隆兴帝看着马大人摇摇晃晃的背影,心知他必是想偏了,便对陆柄说道:“这个马卿家也就办案子灵光,其他的真是够笨的,难道朕的老十还配不上他的女儿么,陆柄你跟出去看看。”

陆柄会意,他立刻明白隆兴帝这是让自己去给马尚书递个话儿,好让他安心审案子。

“马大人,马大人…”陆柄快走几步,招手喊了起来。

马大人转过身子,一脸沮丧的看向陆柄,没精打彩的问道:“陆总管,可是皇上还有别的吩咐?”

陆柄小跑到马大人面前,满脸带笑的说道:“咱家是给马大人道喜来了。”

马大人重重叹了口气,苦哈哈的说道:“有什么喜啊!”

陆柄笑道:“皇上有意选令千金为十皇子妃,这可不是喜事么?”

“什么?陆总管你说什么?”马大人原本似睁非睁的眼睛猛的瞪圆了,他一把抓住陆柄的手,急切的说道:“陆总管,此话当真?”

要说十皇子庄炽,那可是极难得的好婚配人选,他是皇帝幼子,又只好读书不问政事,十五岁出宫开府,便是一府郡王,将来新君继位,少不得有亲王之封,真可谓富贵双全。而且庄炽的生母在宫中,凭谁嫁给十皇子,都不会整天受婆婆的气,这简直是好的不能再好的女婿人选,不知道有多少家中有与十皇子年纪相当女儿的夫人们都眼巴巴盯着十皇子呢,只等他开始议亲,便是打破头也要把这么好的女婿抢到自己家里。

马大人曾经听夫人念叨过,若非他没有爵位,连累小女儿当不起皇子正妃,马夫人又不舍得让女儿做妾,这才绝了这样的心思,谁曾想今日进宫,竟然还能得这样天大的便宜。十皇子妃,那可是多少贵夫人和小姐的终极梦想啊!

“马大人,你多咋见过咱家有过虚言?明儿早些让夫人带着小姐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陆柄笑着叮嘱道。

“一定一定,多谢陆总管提点,本官这便回家告诉夫人去。”马大人边说边将自己最钟爱的墨玉狴犴拽下来硬塞到陆柄的手中。陆柄刚想也推辞,马大人已经一阵风似的跑远了。

拿着那象征断狱的墨玉狴犴,陆柄哭笑不得,他一个太监,拿着个狴犴象什么话。这马大人真是欢喜的快傻了。

陆柄知道这墨玉狴犴是马大人的心爱之物,几十年来从不离身的,他暗暗决定改天一定要找机会把这墨玉狴犴还回去,君子不夺人所爱,这点子道理柄岂会不懂。

陆柄回到御书房,隆兴帝问道:“告诉他了?”

陆柄忙躬身道:“告诉了,马大人将这个给老奴做了谢礼。”

隆兴帝看了一眼,笑着说道:“看来马卿家是真的疼爱这个小女儿,连最心爱的东西都能拿出来做谢礼了。既送了你,你便拿着,朕日后再赐他一个便是了。”

马大人冲回府中,向夫人兴奋的说道:“夫人,快给宝宝准备最好最漂亮的衣裳首饰。”宝宝是马大人小女儿的乳名,从这名字也可以看出来马大人有多和疼爱这个小女儿。

马夫人不解的问道:“为什么啊?明儿并没有谁家请年酒,宝宝这几日跟着妾身出门做客,很被妾身拘的狠了,妾身正想让她松快松快呢。”

“不不,要立规矩,夫人,你立刻去教宝宝规矩,不对,宝宝的规矩是极好的,不用再教,还是给宝宝准备衣裳首饰…”马大人兴奋的语无伦次,让马夫人狠吃了一惊。她不知道素来稳重喜怒不形于色的丈夫今天这是怎么了。

“老爷,您怎么了?可是遇到什么事?”马夫人担心的问了起来。

“夫人,好事,天大的好事啊!今天为夫进宫见驾,皇上命你明日带着宝宝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你说这可不是天大的好事么?”马大人兴奋极了,手舞足蹈的说了起来。

马夫人却没有马大人这么兴奋,反而脸上顿时没了血色,颤声问道:“皇后娘娘要相看宝宝,可宗室里没有谁与我们宝宝年纪相当啊?老爷,宝宝是我们的 子,妾身宁死也不让她给人做妾。”果然是夫妻同心,两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连反应都是一样一样的。

马大人先是一愣,继而笑着说道:“怪我怪我,是我没有说清楚,皇上有意让我们宝宝做十皇子妃。”

“什么!”马夫人的声音陡然高了八度,尖尖的声音直刺马大的耳鼓,震的马大人本能的往旁边一闪,马夫人立刻扑上来死死抓住丈夫,焦急的叫道:“老爷您说什么,皇上要宝宝做谁的妃子?”

马大人笑道:“不是谁的妃子,是十皇子正妃,这话是皇上身边的陆总管透给为夫的,再再不会出错的。就是你天天念叨着,说不能让宝宝做十皇子妃,委屈了宝宝的那位十皇子。”

“十皇子妃,宝宝可以做十皇子妃…这是真的么?老爷,您没骗妾身吧?”马夫人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心翼翼的问道。

马大人哈哈大笑道:“夫人,这大过年的为夫骗你做什么,真的是十皇子正妃,皇上传下口谕,让你明儿一早就带着宝宝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这事还能有假?”

马夫人狂喜过后心中疑惑顿生,她不是那种没有自知之明的妇人,“老爷,您被封爵了?”马夫人轻声问了起来。

马大人摇了摇头道:“没有。”

“那是升官了,入阁拜相?”马夫人又问道。

马大人还是摇了摇头,“也不曾。”

“那皇上怎么会让咱们的宝宝做十皇子妃呢?”马夫人立刻抓住了重点。

“这个…夫人,有些事情为夫不能告诉你,但是你放心,为夫一心忠君爱国,皇上是极信任为夫的。让宝宝做十皇子妃,便是皇上对为夫的恩赐。”

马夫人疑惑的点了点头,既然丈夫说了有些事自己不可以知道,那便不必再问了,反正不论荣华富贵还是贫穷困苦,她总是和马大人一起面对就是了。

“老爷,您先歇着,我这就去为宝宝准备进宫请安的诸般事宜。”马夫人笑着说道。

马大人摇摇头道:“不歇了,我就是回来告诉你这个消息的,还得马上回刑部,案子还没审完。”

马夫人听了这话,立刻停住脚步问道:“老爷晚上回来么?”从前马大人审案子经常几天几夜不回家,是以马夫人才有此一问。

马大人笑道:“说不准,不过多半不回来。”

马夫人点点头,忙说道:“老爷略等片刻,妾身去给您收拾些东西。”马大人笑着点头,每回他去刑部加班熬夜,马夫人都会亲自做些小菜给他带上,马夫人做的酸辣八宝最是提神醒脑开窍,而且还不伤胃,绝对是熬夜必备之佳品。

不过两刻钟,马夫人提着两只半尺多高的黑瓷坛子送进房中,又开箱取出一件极厚实的灰黑蟒缎内衬猞猁皮的袍子,对马大人笑道:“老爷,如今天气冷,你们刑部尤其阴寒,您记得入夜就换上这件袍子,可别受了寒气。您最喜欢的梨花白和酸辣八宝都给您备上了,不过可别喝的太多。”

马大人笑道:“有劳夫人费心,为夫记住了。”

“爹爹爹爹…”随着一阵极为 软糯的声音传来,一个用坠金铃粉色缎带束起双鬟,吹弹可破的 小脸儿圆圆如苹果一般,穿着粉红出风毛缎面小袄和果绿缎面裙子的小姑娘便冲进房中,直扑向马大人。

马大人一见这小姑娘,脸上的神情立刻温柔的能溺死个人,他蹲下来一把接住扑过来的小姑娘,将她高高抱起来,笑着说道:“宝宝听说爹爹回来啦?”

这个小姑娘正是马大人最小的女儿马佳嫒,乳名宝宝,是马夫人三十七岁上才生出来的老闺女儿,马大人夫妻两个把这个女儿直疼到了骨子里去,就连上头的几个哥哥姐姐也都极为疼爱这个和自己年纪相差不小的小妹妹。整个尚书府里马佳媛是排头一位的。

尽管被父母兄姐宠爱着,可马佳媛绝对不娇纵霸道,她的性子极好,长日里都是笑嘻嘻的,小嘴也甜,不笑不开口,不带敬称不说话。任谁看到她都会觉得打从心眼里高兴。

“嗯,爹爹办完公事啦,您累不累呀,宝宝给爹爹捶捶背。”马佳媛甜甜笑着说了起来,这个小妞妞绝对是治愈系的,看到她那纯真甜美的笑容,便是有再多的疲惫辛苦,此时也都烟消云散了。

马大人自然舍不得女儿辛苦,只抱着女儿笑道:“宝宝,爹爹不累,爹爹回家和你娘亲说几句话就要回刑部的。”

“啊…爹爹还要去刑部啊,爹爹真的太辛苦了!娘,我们给爹爹做些好吃的吧,爹爹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马佳媛立刻忽扇着明净的大眼睛向马夫人叫了起来。

马夫人走过来笑道:“这还用宝宝说么,娘亲都已经准备好了,宝宝下来吧,爹爹这就得去刑部了。我们让爹爹早些去也好早些回来。”

马佳媛乖巧的应了一声,从马大人身上 来,跑到桌旁吃力的抱起一只黑瓷坛子,涨红了小脸儿说道:“宝宝跟娘亲一起送爹爹。”

马大人可舍不得让女儿拿这么重的东西,忙将黑瓷坛子接了过来,笑着说道:“好,宝宝和娘亲一起送爹爹。”

带着妻子女儿的关心,马大人回到刑部,几个刑部的书办衙役一见那两只黑瓷坛子,便都挤眉弄眼的笑了起来。马夫人做的酸辣八宝可是最受刑部上下欢迎的头等小食,每次马大人熬夜断案之时,马夫人都会给他准备满满一坛子,足够刑部上下有头脸的人每人都分到一些过过瘾,因着这酸辣八宝,刑部上下的各位大小官员们,可都极为热爱熬夜加班这一热情奉献的行为,虽然,没有加班费可拿。

马大人直接去了地牢,为了保密加保险,温诚和马豹等人是被关在地牢中的。除了马大人之外,外头看押的人进不去,里头看押的人出不来,一日三餐都由专人送到地牢大门内的平台上,等送饭的人走后里面的人才允许出来拿饭。种种措施直接杜绝了任何走漏消息的可能。

“人犯的情况如何?”马大人沉沉问了一声,一进入刑部,马大人通身的气质顿时为之一变,立刻从和蔼可亲的慈爱父亲转变为冷酷无情的黑面煞神。

“回大人,除了那个黑胖子昏迷之外,其他人都还吊在架子上等候大人发落。”一个牢子跑上前来弯腰回禀。

马大人冷冷一笑,沉沉道:“弟兄们可都用过饭了?”

众牢子齐声应道:“谢大人关心,小的们用过了。”

马大人将手中的梨花白递给一个牢子,大声道:“给每个兄弟倒一杯,喝了酒好开工。”

众牢子无不欢声道谢,这地牢里阴冷的很,不喝几口烈酒可真挡不住这阴森森的寒意。

喝过了酒,马大人穿上厚实的猞猁皮袍子,双手抄起来放在袖筒中,眼神一扫马豹,沉声说道:“把那个麻子脸解下来问话。”

马豹等人已经被吊了近二十个时辰,又受了鞭刑,而且还水米未尽,就算是铁打的汉子也撑不住,铁链一除下来马豹便摔倒在地上,他不想受活罪,可是现在的他连自尽的力气都没有了。

“马豹,你是这些人的头儿,便就说说吧。”马大人闲闲的说道。此时他的心情比早上好了许多,所以也有心思慢慢消遣马豹等人了,审犯人和熬鹰是一个道理,熬的火候越足,审出来的东西就会越多。所以马大人不着急,反正他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马豹此时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二十多个时辰水米未曾沾牙,马豹就算是想说话都说不出来,他的 已经裂出了血口子。马大人挥挥手道:“给他喝口水。”

一个牢子端了一碗水送到马豹唇边,马豹立刻贪婪的大口大口喝水,直喝的呛了嗓子,他都不肯停下来喘口气。喝完水,马豹这才算是有了点精神,他冲着马大人说道:“大人,行刺之事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兄弟们是听了我的话才去的,与别人没有关系。”

马大人听了这话不由笑了起来,那黑胖子都已经细细的招供了,招供之时马豹也是听到的,这会儿他竟然还想翻供,真当刑部是个可以儿戏的地方么。

“来人,服侍马军爷好好舒服舒服。”马大人淡淡说了一句,便拈了一小块笋丁丢入口中,细细的一嚼,滋味果然美极了,夫人的手艺又见长了。

两名牢子上前将马豹放平绑在铁床上,马豹还以为自己也要受梳洗之刑,便想咬舌自尽,只是他还没来的及咬舌头,便已经被经验老道的牢子用铁核桃堵了嘴,上下牙都不能碰到一起,马豹还咬个鬼的舌头。

拽去马豹的鞋袜,两名牢子随意的坐在马豹的腿边,一人手持一根羽毛,就这么悠闲的搔起了马豹的脚心。马豹的身子立刻剧烈抖动起来,他的嘴巴被堵住,明明痒的受不了想放声大笑,却偏偏笑不出来。只憋的马豹身子乱颤鼻子眼泪直流,这滋味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足足让马豹痒了两刻钟,马豹的身体已经 的不行了,马大人才挥挥手道:“停。”

两个牢子住手,一个牢子走到马豹脑袋的旁边,冷声喝问道:“你招是不招,若肯从实招来,就使劲眨眨眼睛。”

马豹几乎要把眼睛挤爆了,那牢子才向马大人回禀道:“禀大人,人犯愿招。”

马大人淡淡道:“那就让他招吧。”

铁核桃一取出来,马豹便如疯了一般的哈哈大笑,刚才可憋死他了。若不笑出来,他的胸膛几乎都要憋爆了。笑了一阵子,马豹又呜呜哭了起来。这些都是受了痒刑之后的正常反应,马豹也不是头一个,所以马大人并没有在意,只耐心的等待着。

马豹哭笑完之后,才向马大人说道:“是温二爷指使我们袭击萱华郡主的车子,温二爷要我们拔萱华郡主的头发取她的鲜血,还再三叮嘱不许重伤那个郡主,温二爷曾帮过我们的大忙,所以我们就替二爷办了此事。”

马大人淡淡问了一句:“就这些?”

马豹忙又说道:“不不,我们也不算是帮忙,二爷给了我们银子的。”

“给了多少银子?”马大人沉声问道。

马豹赶紧说道:“二爷给了两千两银子。”

“两千两银子买你们行刺郡主?还有其他的么?”马大人冷声喝问。

马豹忙道:“没…没有了。”

马大人俯视着马豹,沉声道:“正月初一酉时顶子胡同之事,难道你忘记了?据本官所知,赵四也是你们的兄弟,只不过他不是与你们一起当逃兵的,赵四本就是京城的闲汉。”

马豹大惊,他万没想到堂上这位大人连赵四都知道,难道说他们所做的事全都被人看在眼中,若果真如此,那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反正说不说的这位大人都知道,若说了,兴许还能给家人留条活路。马豹知道自己是绝对没有活路的,只希望家人能逃过一劫。

“大人,小人什么都招,初一下午,温二爷找到小人,叫小人去召集一帮乞丐埋伏在顶子胡同附近围攻萱华郡主的车驾。因二爷特意吩咐过去招集乞丐之人必须死,所以小人就派了赵四,赵四原不是小人一伙的,他是后来才加入的,小人并不相信他。”说到这里马豹略停了一下,想偷偷观察堂上那位大人的神色,却因为逆光之故什么都看不清楚。

马大人冷哼一声,沉沉道:“继续说。”

马豹只得继续说道:“赵四召集了乞丐去了顶子胡同之后,小人便带着两个兄弟暗中跟踪,后来乞丐们被睿郡王喝退,小人立刻上前将赵四刺死,将尸体抛到东城废弃的城隍庙。”

“尔等第一次袭击郡主车驾的目的何在?”马大人沉声问道。

马豹忙说道:“温二爷吩咐小人绑架郡主。”

“那么第二次行刺郡主,你等明明有机会将郡主掳走,如何却没有绑架于她?”这个问题让马大人怎么想都想不通。

马豹也不明白温诚为何如此吩咐,只摇摇头道:“拔头发和取鲜血都是温二爷的吩咐,第二次,温二爷并没有吩咐小人绑架郡主。”

“那拔下的头发和鲜血又在何处?”马大人突然厉然喝问。

马豹身子一颤,想也不想便说道:“刀子拿了头发和鲜血立刻送给了温二爷。”

“又是温二爷。”马大人喃喃自语了一句。看来想审清这个案子,关键就在这温二爷身上,马豹等人只是一把刀,而这温二爷就是拿刀的手,至于那操纵手的人,只怕就是那一位了。

马大人命人任将马豹绑起来,便带人去隔壁审讯室。在那里,温诚也已经被吊了快二十个时辰。

马大人走到温诚面前,仔细打量了一番,淡淡问道:“你是就温诚温二爷?”

“马大人!马大人救命啊!”温诚自被抓进刑部之后便被关押在此,马大人还没来的及审问他,所以温诚只是疲惫不堪再加上饥渴交加,精神很是委顿,身体上却没有什么损伤。

“哦,你认识本官?”马大人淡淡问了一句,他自并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个温诚。

温诚忙道:“马大人,您不记得小的了,小的是敬肃公府的二管家温诚,我们殿下开府的时候您来到贺,小的伺候过您的。马大人,这是哪里啊,求您快救救小人,小人还得去虎峰山去赎小人的儿子。若是去晚了犬子的性命难保啊…”

马大人淡笑道:“你既认得本官,就该知道本官是刑部尚书,你倒说说看有本官出现的地方会是哪里?”

“刑部?这里是刑部!大人,小的一向奉公守法,您怎么把小人抓来了,小人冤枉啊!”温诚一听自己被关在刑部,便呼天抢地的哭叫起来。

马大人也不急,只看着他闹,温诚闹了一阵子,见马大人不理自己,便也没意思的停了下来。惴惴不安的问道:“马大人,您为什么把小的抓到刑部啊?”

马大人笑着问道:“你说呢,敬肃郡公府的温二管家?”

温诚心中本就有鬼,一听马大人之言立刻咯噔一下,心中暗道:难道是那事儿发了?不可能啊,那事我做的极是机秘,怎么可以发了呢?

马大人走回桌案前,一拍惊堂木喝问道:“温诚,本官问你,你可认识马豹?”

温诚心中大惊,马豹这个名字是麻子脸的本名,除了极亲近之人,外人再是不知道的,他通常被人叫做“麻子”,马大人如今却一口叫出“马豹”这个名字,这问题可就大了。

“马豹?回大人,小的从前倒是认识一个叫马豹的,只是不知道小人认识的马豹是不是大人说的马豹。”温诚立刻特别诚恳的说道。

马大人被温诚那饶口令似的说法说的笑了起来,“你这小子倒有一副好牙口。那便说说你认识的马豹吧。”

看到马大人颜色和气,温诚心里却更加不踏实,他忙小心翼翼的说道:“是,回大人,小人从前有个朋友叫马豹,自从十年前他去当兵,小人便没了他的音信。”

马大人看似随意的说道:“嗯,马豹是你温二爷十年前的朋友,那么四年前在余关入籍的马保呢?”

温诚惊的瞳孔陡然缩起,马保正是他替马豹入籍时起的名字,为了方便起见,特地选了同音不同字的“保”字,这事,知道的人更少。

马大人看到温诚的反应,脸上的笑意更浓,他好整以暇的坐了下来,随手抄起一直放在火炉中煅烧的烙铁,在旁边的冷水中一浸,只听“滋…”的一声,一道青烟冲天而起。马大人将那烙铁在温诚面晃了晃,笑着问道:“温二爷可曾尝过炙人肉的味道?”

温诚吓的两股颤颤,一个控制不住全便尿湿了裤子。闻到那股臊意,马大人脸上的笑容敛去,皱眉道:“温二爷就这点子尿性,还学人家绑架,倒是从谁那里借的胆子呢?”

温诚心中大骇,口中却硬的很,只放声大叫道:“马大人,小的一向奉公守法,您不要冤枉小人。”

马大人脸色一变,嚯的站了起来,对旁边的牢子喝道:“炙人肉换换这里的味道。”说完,便快步走到一旁。

牢子兴奋的应了一声,抄起另一只已经被煅烧的几近透明的烙铁,撕开温诚的袍子,狠狠烙上他的左胸。

又是“滋…啊…”一声,一股 立刻弥漫了整间牢房,冲散了那股子尿臊味儿。温诚也疼的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