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道婆笑道:“这个容易,不过得有太子和那两位美人的生辰八字,贫道做法七日便可成功。”

丽妃笑道:“七日便可?”

吴道婆点头道:“七日即可。不过太子乃是皇子,有真龙之气,若要确保施法成功,贫道还需要太子的七根头发三滴鲜血。”

丽妃听到这个要求不免有些为难,七根头发容易得,可这三滴鲜血却很难。太子是一国储君,身边的卫士不知道有多少,想让他受伤流血,几乎是不可能完全的任务。

“非得要太子的血么?”丽妃皱眉问道。

吴道婆点了点头,很坚定的说道:“一定要被施术之人的头发鲜血,其他人绝不能替代。”自从上次吴道婆在陈老夫人的小佛堂里做法遭到反噬之后,吴道婆便认定是了那些头发指甲不是受法术之人所有而导致的,她压根不愿意相信有人道法比她高深,所以只能有那一种解释。此番事涉皇帝太子,吴道婆更不敢有丝毫大意,万一做法不成,吴道婆知道自己再也活不到取萱华郡主元红炼金丹那一天了。

“这…”丽妃犹豫了,就算她真能想出办法让太子 ,可她也没有办法让太子把鲜血滴在清水之中让她拿回锦棠宫,这根本就不可能。

“娘娘可是觉得取太子之血不易?”吴道婆察颜观色,见丽妃面有为难的神情,便低声问了起来。

丽妃沉着脸点了点头,她是丽妃娘娘,却连一个道姑提出的要求都办不到,这让丽妃很没有面子。

吴道婆立刻说道:“娘娘只是想看贫道是否道法精深,也不一定非要用太子来试,换其他人也是一样的。”

换其他人?丽妃暗自思忖起来,只是这宫中除了女人就是太监,总不能拿太监宫女来试吧,万一到时不成功,吴道婆岂不是又有理由。丽妃想了许久,方才想出一个办法。

丽妃记得前次锦乡侯夫人进宫请安,曾说起想把她的庶妹菁华嫁给丽妃外祖家的表弟,可是菁华和她那个身为贵妾的娘亲却不肯答应,撒娇使痴的让丽妃的父亲给菁华另寻一门更好的亲事。

丽妃那个表弟吃喝嫖赌无一不沾,才十六岁便已经淫遍家中的丫鬟,所以没有人肯把女儿嫁给他。丽妃的外祖母没有办法,只能求嫁做锦乡侯夫人的女儿帮忙。可巧锦乡侯夫人最恨的就是庶女胡菁华和她那妖妖娆娆的娘,所以便一口答应将菁华许给表侄子。不想被菁华和菁华的娘得了消息,母女两人在锦乡侯面前哭闹不休。这门亲事便搁浅了。

说起庶妹菁华,丽妃也是恨的直咬牙,丽妃是嫡女,却没有庶女菁华会来事儿讨锦乡侯的欢喜,在她手下可没少吃暗亏。自从丽妃进宫之后,锦乡侯夫人才得了势,狠狠打压着菁华和她的娘亲,这也是菁华都十五了还没有定下亲事的根本原因。

“仙姑,只要给你双方的八字,还有血和头发,你就能做法对么?”丽妃有了主意,脸上的神情也和缓了许多。

吴道婆重重点头道:“是。”

丽妃笑了,淡淡说道:“那仙姑先歇几日,等东西齐了便请做法。”吴道婆自是没有不答应的。

下楼之后,丽妃立刻命人给锦乡侯夫人捎信,叫她递牌子进宫有要事相商。

锦乡侯夫人以为宫 了大事,一接到消息立刻揣上银子匆匆赶到宫中。丽妃屏退下人与锦乡侯夫人耳语一番,喜的锦乡侯夫人眉开眼笑一个劲儿的点头,把银票塞给女儿之后便匆匆出了宫。

次日,丽妃便收到锦乡侯夫人送进来的两份滴在清水中的鲜血和十四根头发。丽妃看着这些东西,脸上露出的得意的笑容,她心中暗道:“胡菁华,本宫看你还有什么本事狂傲。”

吴道婆拿到东西之后立刻在丽妃安排的秘室之中做法。不觉便是七日。七日之后,吴道婆神彩飞扬的出了秘室,丽妃见她七日不吃不喝却有如此好的精神气色,心中不免又信了几成。

第八日,锦乡侯夫人的嫂子遣官媒到锦乡侯府提亲,锦乡侯夫人一口答应,在一旁立规矩的贵妾徐氏吓的魂飞天外,急忙去找女儿菁华,让她快去求锦乡侯阻拦这门亲事。不想菁华却含羞带怯的说道:“姨娘,婚姻大事自当由父母做主,如今母亲既已经答应了,您就别再说什么了吧。”

徐姨娘惊的眼珠子险些掉到地上去,她的女儿菁华人才品貌样样都比她嫡出姐姐丽妃强的多,这要是进了宫,是一定能得到圣宠,甚至份位还会比丽妃高的。怎么能就这样嫁给那个五毒俱全的败家子儿。那可是个最多只能得三成家业的 啊。

惊过之后徐姨娘放声痛哭着去找锦乡侯做主,不想却被女儿一把拉住,菁华跪下求道:“姨娘别再让父亲为难了,女儿真心愿意嫁过去。”

徐姨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拼命摇头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你一定是中邪了,我这就找老爷派人请人为你驱邪。”

徐姨娘的话立刻传入锦乡侯夫人的耳中,她心中本就有鬼,闻言自然勃然大怒,将徐姨叫来当着她的面摔了个喜上眉梢的翡翠簪子,然后以徐姨娘摔簪子不敬主母之名将她关了起来。直到菁华的亲事彻底定下来无法反悔之后,徐姨娘才被放了出来。

因恐夜长梦多,定亲之后不到一个月,菁华便嫁出了锦乡侯府。听说小夫妻两个粘乎的很,锦乡侯夫人的二表侄子石宝玉生的又黑又胖,菁华却把他当成再世潘安一般,爱的都不知怎么才好了。石宝玉得了菁华这么个美人,也是如珠似宝的捧着她,一改从前的整天不着家的 行径,恨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粘在菁华的身上,

石宝玉与菁华如胶似漆的情形不知道惊了多少人。独有丽妃知道内情,心中暗暗快意冷笑。吴道婆说的很明白,她的法术只能保三个月,三个月后若不重新施法,先前的法力便会尽数消散,到时候,可就有胡菁华好日子过了。

有了胡菁华这个成功案例,丽妃自然对吴道婆信服极了,自此便将她供养在锦棠宫中。只等隆兴帝回宫,好请她施法术让自己永得帝宠,最好能迷的隆兴帝眼中再没有其他的女人,将皇后废黜打入冷宫,再立自己为皇后,然后废了太子立她的儿子庄烃为太子。从此她们母子三人横行宫中,看谁还敢小瞧了去。

丽妃日日做着凤袍加身的美梦,却不知道她的儿子庄烃已经失了圣心,在漠南关的隆兴帝得知了庄烃说的那番话,气的脸色发青,半晌之后方冷声道:“不知羞耻。”

陆柄垂手肃立,心中也是暗暗惊讶,平日里六皇子虽然为人阴郁高傲显得非常目下不尘,可还不至于这么缺心眼吧,何况他现在不只是缺心眼,都快能称的上缺心少肺了,那样的话他堂堂一个皇子也能说的出口,就连他这个太监都觉得不齿。

隆兴帝本来心情不错,可看了密报之后什么好心情都没了。每到心烦之时,隆兴帝都习惯去找皇后说说话儿,夫妻两个说道说道隆兴帝的心情便能平复许多。皇后就是隆兴帝御用的心理垃圾投放地。

隆兴帝到了后头,无忧已经没在这里了,房中除了皇后和庄嫣之外再没有第三个人,这阵仗让隆兴帝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会顺宁又惹了什么事吧?”

庄嫣眼圈儿红红的,脸上犹有愤愤不平之色,她上前给降兴帝福身行了礼,便退到一旁直挺挺的站着,紧紧的咬着下唇,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就想让隆兴帝来问一问她。

可惜此时隆兴帝心情正不好,看到庄嫣这副死板样子心情就更不好了,立刻如赶苍蝇般的挥手道:“顺宁退下。”

庄嫣先是一愣,继而捂着嘴巴飞奔出去,隆兴帝甚至能听到她没完全捂住的“呜呜…”之声。

皇后见隆兴帝面色不豫,立刻绕到后头开了箱子取出一只小巧的银罐,拿到前头亲手沏了一杯香茶送到隆兴帝的手中。

隆兴帝揭盖一闻,面色便舒展了很多,缓声道:“还是你最知道朕的心思,朕许久不曾喝政山茶了。”

隆兴心绪不佳之时便喜欢喝上一杯皇后亲手沏的政山茶,纵有再多的烦心事,只要夫妻两人坐下静静品茗聊天,隆兴帝的心境便会在袅袅茶雾淡淡茶香之中渐渐安定下来。皇后的地位牢固不可动摇,并不是她生养了儿子,而是她能真正的为隆兴帝解忧。

“到了这漠南,肉食多素食少,隔几日喝上一回政山茶化腻健胃,对身子极好,昨儿皇上进不了少肉食,今天正该吃些政山茶化一化。”皇后笑吟吟的说着,只字不题喝政山茶能让隆兴帝心情变好之事。

隆兴帝点了点头,缓声道:“还是阿蘅你关心朕啊。对了,刚才顺宁犯了什么错,朕进来之时,看你面上似有怒意?”

刚才隆兴帝进门之时,皇后脸上确实带着三分怒意,原本她的怒意不只三分,只是因为顾忌着隆兴帝,才刻意收敛了几分,只余三分怒意让隆兴帝看见,她待会儿才好说话。

听了隆兴帝开口询问,皇后不由长长叹了口气,犹带些许怒意的说道:“顺宁公主昨日在您召见各部汗王之时,不错眼珠子的盯着无忌看,妾身觉得有失皇家公主的体统,便训诫她几句,不想却惹出了她的性子。”

隆兴帝挑眉道:“顺宁都说了什么?”

皇后低声道:“这孩子真是长大了,都开始给自己择驸马了,连要做忠勇郡王妃这种话都能说的出口,这让妾身如何能不生气。”

“什么?”隆兴帝震惊,腾的站了起来,在地上来回走了两圈,走回皇后面前沉声问道:“她真这么说了?”

皇后忙起身跪倒在隆兴帝面前,委屈的说道:“皇上,她若没说,难道妾身还会诬陷她一个孩子么?顺宁纵然不是妾身的亲身骨肉,可她也要叫妾身一声母后的啊。妾身只有保护她的名节,岂能破坏呢?”

隆兴帝赶紧将皇后拉起来道:“阿蘅,朕并没有那个意思,你快起来说话。”

皇后就势站了起来,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委屈的说道:“皇上,妾身知道兹事体大,是屏退了下人之后才训诫顺宁的,如今倒连个人证都没有了,这让妾身怎么说的明白呢。”

隆兴帝忙道:“阿蘅,朕都说了绝对没有那种意思,你怎么还这样说呢,你是什么样的人朕难道还不清楚。朕只是震惊,顺宁今年才…她才八岁吧?”隆兴帝果然对不是皇后所出的孩子便不会真正的用心,唯二的女儿之一,庄嫣到底有多少岁都不能确定。

皇后道:“顺宁已经九岁了。”

隆兴帝沉声道:“九岁,哼,九岁就开始想驸马,真是有出息,眼光还真够高的!”

皇后了解隆兴帝,她知道在隆兴帝心中,无忧无忌姐弟的份量很重,隆兴帝把对亡友季之慎所有的内疚歉意全都给了无忧无忌这两个孩子。庄嫣在隆兴帝心中,应该比不上无忧和无忌来的重要。

更重要的一点是隆兴帝已经内定了无忧做自己的儿媳妇,便不会让无忌做女婿,无忌今年才七岁便已经大展雄风威震草原,隆兴帝还要重用无忌做大将军,又怎么会用驸马这个身份去束缚无忌呢,皇家有严谨安这个大驸马已经足够了。

“如今顺宁的母妃并没有跟出来,妾身便得暂时负教养她的责任,总不能让她失了体统惹人笑话吧。若非昨日顺宁那般盯着无忌,妾身也就不多说什么了。”皇后不无委屈的低低诉说起来。

隆兴帝心中更怒,立刻道:“你是顺宁母后,怎么训诫她都不为过的,她既然敢不听母后训诫,那就让陆柄和常嬷嬷传朕口喻去训斥于她,小小年纪不学好,真是气死朕了。”

皇后赶紧扶隆兴帝坐下,将玉瓷茶盏送到他的手上,隆兴帝喝了一口,情绪好歹和缓了些。

皇后忙道:“皇上,顺宁到底是公主,叫陆柄和常嬷嬷去训斥却也打了她的脸,她还小,慢慢教吧。这阵子妾身会看紧她的,等回了宫自有丽妃教导她,想来等大上几岁就会好的。”

隆兴帝一听皇后提到丽妃,脸又黑沉了几分,只冷声喝道:“丽妃!哼,她能教出什么好的,都是朕当初一时心软,竟允了她教养六皇儿和顺宁,看看她把六皇儿和顺宁教成什么样子,简直辜负圣恩!来人…”

隆兴帝越说越气,立刻冲着门口高声叫了起来。陆柄赶紧跑了进来,跪下道:“老奴在。”

隆兴帝立刻道:“拟旨,丽妃教养无方,着即贬为恭嫔,旨到之日立刻移至锦棠宫偏殿居住。朕未返京之前不许出宫半步,不许探望。”

隆兴帝虽然生气,却没有失去理智,他知道这道旨意一下,恭嫔必然会闹事,如今京中监国的是太子,他年纪轻又是晚辈,若恭嫔闹的狠了太子怕也制她不住。干脆直接禁足断绝消息,一切等回京之后再做处置。

陆柄赶紧应声称是,下去找禀笔太监拟旨,旨意拟好之后再拿过来请隆兴帝用玺。隆兴帝毫不犹豫的用了玺,然后下旨道:“六百里加急传回京城。”

陆柄暗暗咋舌,刚才顺宁公主得惹的皇后娘娘多么生气啊,刚才六皇子说出那种小家子气没斤两的酸话,皇上都没有降丽妃的品级,这回可倒好,不独品级,就连封号都变了,丽妃,哦不,应该说恭嫔,这回丢脸可丢大发了。

陆柄特意挑选三名身体素质极好的传旨太监,命他们六百里加急日夜兼程返回京城传旨。

三日后,传旨太监到达京城求见太子。太子一听说漠北关六百里加急,惊的脸色都变了,立刻撂下手中所有的公务,命三名传旨太监进见。

太子是监国储君,三名太监便立刻将传旨之事说了,并将圣旨副本交给太子,好整理归档。太子打开圣旨一看,惊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不过是贬丽妃为恭嫔的圣旨,何需六百里加急,真真吓的他出了一身的冷汗。还以为漠南关那边出了什么塌天的大事。

缓了一口气,太子便开始问候他的父皇母后弟弟妹妹们,听说他们一切都好,太子方笑道:“你们去锦棠宫传旨吧,传完旨意再过来,孤还有事要问。”

三名太监应声称是,立刻去锦棠宫传旨。陆柄特意挑选这三名太监可不仅仅因为他们身体好,而是这三人都受过丽妃的责罚,其中一人还险些丽妃葬送了性命,如今丽妃失了圣心,可正是三个出气的好时候,陆柄要丽妃知道太监也不是好欺负的。

丽妃正盘算着隆兴帝何时能回宫,回宫之后又用什么办法才能得到隆兴帝的血,她正苦思冥想着,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低声叫道:“娘娘,崔平来传圣旨了。”

崔平,正是那个险些被丽妃害死,被陆柄救下的太监。

丽妃柳眉倒竖冷声道:“胡说,那崔平是什么东西,他也配传圣…”

“丽妃胡氏接旨…”丽妃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到这样一声尖利的喊叫。

丽妃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她又不是没有接过旨意,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喊的,他们通常都会软软和和的喊“恭请丽妃娘娘接旨”谁敢喊“丽妃胡氏接旨”,真真是寿星公上吊活的不耐烦了。

丽妃身边服侍的人脸色都不好看,丽妃正要发怒之时,她身边的安嬷嬷忙小声劝道:“娘娘,先接了圣旨再说。”

丽妃冷着脸愤愤的嗯了一声,众人摆香案的摆香案,服侍丽妃按品大妆的按品大妆。

足足折腾了一刻钟,丽妃才由两个宫女扶着,趾高气昂的来到香案前跪了下去。

崔平冷冷看着丽妃的做派,等丽妃跪下,方才展开圣旨大声宣读起来。

丽妃听到自己被贬为恭嫔,还得被禁足于偏殿之中,顿时眼前一前昏死了过去。

崔平等三人看到丽妃的样子不由暗自称快,崔平冷冷看着昏死的丽妃,沉声道:“来人,叫醒恭嫔娘娘,这圣旨咱家还没宣完呢。”

安嬷嬷赶紧上前弄醒恭嫔,恭嫔虽然醒了,却如同被人抽了筋骨一般软在安嬷嬷的身上,崔平见状冷道:“请恭嫔娘娘跪好听旨。”

恭嫔恨的睚眦尽裂,倒气出了精神,一把推开安嬷嬷,重新跪好听旨。崔平这才拖长声音将圣旨读完。

听完圣旨恭嫔倒冷静下来,她站起来接过圣旨,仔细看那方鲜红的朱砂大印。她多么想找出一证据来证明这道圣旨是假的。

崔平一看便知恭嫔的用意,只冷声道:“娘娘尽管放心,这是万岁爷亲手用的宝,已经归档备案,并交宗令府撤金册重立玉碟了。”

恭嫔“啊…”的大叫一声,彻底昏死摔进安嬷嬷的怀中。崔平却不理会恭嫔的死活,只冷声道:“来人,撤去锦棠宫中违制之物,请恭嫔娘娘移驾暮雨殿,封锁正殿及朝云殿。”

暮雨殿是锦棠宫的右偏殿,而大燕以左为尊,崔平这是恨透了恭嫔,才钻了个空子将恭嫔发落进了正殿右侧的暮雨殿。日后若有宫人晋位封嫔,倘若住进左偏殿朝云殿,便会自然高恭嫔一头,恭嫔必会又多了一样笑柄。

宣罢旨意,崔平看着小太监们一样一样将锦棠宫中逾制的器物一样一样搬出去登记造册装箱打上封条入库存放。得亏崔平带的小太监多,才很快办完这件事情。

接下来便是看着恭嫔搬入暮雨殿,然后封宫。一切都完成之后,崔平才冷笑着离开锦棠宫,当年他被丽妃冤枉,在锦棠宫的院子里被打的死去活来之时,丽妃一定不会想到自己会有今日之难。

崔平走后,恭嫔才彻底醒了过来,她听说自己被关在暮雨殿,心中却松了口气,那吴道婆正被她安置在暮雨殿中,这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恭嫔相信吴道婆一定有办法帮自己复宠,只要有了圣宠,还怕复不了位份么。

安嬷嬷见恭嫔神色安定了许多,方才上前跪下道:“娘娘受委屈了。”

恭嫔咬牙恨声道:“去把皇上的圣旨拿来给本宫看。”刚才恭嫔只想着自己被降了位份,都没有来的及细听自己的罪名。

安嬷嬷忙捧过圣旨,恭嫔展开细看,只见圣旨上斥责她教养无方。恭嫔顿时觉得脑子都懵了,此时的她已经不去想自己被降了位份之事,脑子里想的全是庄烃和庄嫣到底做了什么事让隆兴帝震怒成这样子。

恭嫔颤抖着双手将圣旨递给安嬷嬷,低声道:“嬷嬷你看看。”

安嬷嬷不用看,刚才宣旨之时她听的清清楚楚,所以安嬷嬷这会儿也糊涂着,在她看来,不论六皇子和七公主都是极好的孩子,怎么可能做出让皇上震怒的事情呢,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难道是皇后娘娘使了阴招?

恭嫔与安嬷嬷想到一处,她撕着帕子恨声道:“定然是皇后在皇上面前说了本宫的坏话。”安嬷嬷张了张嘴,到底没把劝说的话说出来,被降这嫔,便失去了自称为“本宫”的资格,恭嫔这样自称若让有心人听见,可又是一桩罪名。不过安嬷嬷转念一想,如今暮雨殿都被封了起来,凭什么消息也传递不出去,就由娘娘去吧,她心里也苦着呢。

隆兴帝派人传回贬丽妃为恭嫔,并禁足于锦棠宫右偏殿暮雨殿,还不许任何人探望,太后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她极为震惊,要知道丽妃可是太后在宫中用的最顺手的一把刀,上回丽妃被禁足,太后便已经觉得有许多的不方便,才解禁两个月又被禁了足还降了位份。太后不由冷声骂道:“没有用的东西,没跟去北巡都能获罪,看来哀家得重新选人了。”

李嬷嬷忙道:“回太后娘娘,明年就是大选之年,您命奴婢准备的人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太后点点头,满意的说道:“好,要颜色最好的,哀家就不信他们父子是铁石心肠,对上那样的美人也能不动心。”

太后这说是冲着太子去的,太后到底塞给太子两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不料太子却随意挑了个错处将两人撵去做洒扫的杂役,不过十来天的时间,就把两个如花似玉娇滴滴的美人折磨的叫苦连天,恨不得生了翅膀逃出东宫。

太后知道这个情况,自是勃然大怒,将太子叫到北安宫足足训了大半个时辰,太子也不生气,只微笑着听训,等太后训完话,他才平静的说道:“太后容禀,您赐下的两名宫女手脚不干净,不独偷拿东宫财物,还偷入书房翻看奏折,此等居心险恶之人,本不当再留在东宫,然而她们是太后所赐,所以才不得不打发她们去做杂役,总好过白白养着她们做蛀虫,不知太后以为孤之安排可否合适?”

太后硬是从牙缝中挤出“合适”二字,挥手命太子退下。太子走后,太后心中怒意更甚,愤怒大骂隆兴帝与太子两人,骂着骂着自然将庄煜等人也都带了进去。太后还以为自己把慈安宫把的滴水不漏,却不想她骂的那些话很快便被人记下来送到太子的面前,太子看罢将之封起来,等隆兴帝回宫之后,太子会把这些东西如数交给他的父皇。

第九十七章兄妹反目

隆兴帝传旨回京发的是明旨,传旨太监刚离开漠南关,庄嫣身边的大宫女云芳便得了消息,惊慌失措的奔回房中,向正坐在桌旁闷气的庄嫣叫了起来:“不好了公主,咱们娘娘被皇上贬为恭嫔了!”

庄嫣大惊,腾的站了起来三步并做两步冲到云芳面前,厉声喝道:“胡说,母妃远在京城,如何能被降了位份?”

云芳赶紧跪下道:“回公主,奴婢听的真真的,皇上下旨降了娘娘的位份,已经派人六百里加急回京传旨了。”

“这怎么可能,不会的,父皇一向宠爱母妃,他一定不会的。”庄嫣连连摇头,拒绝相信这个事实。

此时,门外传来一个小太监的声音,“公主在么,六殿下请您过去说话。”说话的小太监正是新选到六皇子庄烃身边的贴身小太监冯保。

庄嫣深深吸了口气,扬声道:“知道了,本宫这便过去。”

冯保在门外应了一声“是”,赶紧回去禀报。

少倾,庄嫣去了庄烃的房间,做为贴身小太监的冯保却没有资格待在房中服侍,他只能老老实实的守在廊下。因冯保是陆柄安排的,所以庄烃根本就不相信他,只拿他当杂使太监,并不要他近身服侍。

“嫣儿,你听说母妃被父皇降为恭嫔之事了么?”庄烃不等庄嫣坐下便急急的问了起来。

庄嫣点头道:“我刚刚听说,哥哥,怎么会这样呢,母妃也不曾跟来,她怎么会触怒了父皇?”

庄烃立刻说道:“刚才我已经打听了旨意的详细内容,父皇降母妃位份的理由是母妃教养不力,嫣儿,你是不是惹父皇生气了?”

庄嫣一怔,继而涨的满脸通红,火急火燎的说道:“哥哥你说什么呢,分明是你惹父皇生气的,要不然父皇如何会下旨杖毙来旺。”

庄烃一听这话顿时沉了脸,冷声道:“若是因我之故,在杖毙来旺之时父皇就下旨了,如何还会等到现在,嫣儿,现在不是斗气的时候,你我都未成年,如今只能子以母贵,现在母妃不独位份被降,连封号都变了,恭嫔,你也不想想那恭字用意何在,父皇分明是指责母妃没有恭敬之心。如今父皇所有的子嗣生母中,只有我们的母亲是嫔位,而且还是从妃降为嫔的,从今往后我们在父皇的子女中便是最低贱的存在,嫣儿,你再不说实话,哥哥也没有办法可想了,难道你想一辈子都这样,母妃没有出头之日,我们兄妹两个永远被人瞧不起?”

庄嫣又气又急的叫道:“我当然不想。可我怎么知道父皇为什么突然下旨降了母妃的位份。”

庄烃只得压下心中的火气哄着庄嫣,好生好气的说道:“嫣儿,你今天你可曾在皇后面前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么?”

庄嫣脸色大变,吱吱唔唔的说道:“没…我没有说什么。”

庄烃一看庄嫣的样子,便知道她一定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不定怎么触怒了皇后。一把攥住庄嫣的手腕,庄烃沉声低喝道:“嫣儿,你不说实话,哥哥也帮不了你,那就让我们母子三人成为别人口中的笑柄好了。”

庄嫣素来自傲,她怎么肯让自己成为笑柄,“皇后讽刺我不知廉耻自重,光天化日之下盯着他看,我被皇后逼急了,就…”

“就怎么样,你该不会当着皇后的面说要做忠勇郡王妃吧?”庄烃只觉得一股寒直冲天灵盖,抱了最后一丝丝幻想的问了起来。

庄嫣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这会儿,她也回过味儿了。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庄烃狠狠的一记耳光扇到了庄嫣的脸上,将庄嫣打的跌坐在地,庄嫣捂着脸瞪着庄烃,她不敢相信自己被亲哥哥打了。

庄烃怒不可遏,一巴掌打倒庄嫣之后,复又一脚踢到庄嫣的腿上,边踢,庄烃边恨声骂道:“你一生下来母妃怎么不把你掐死的,留着你如珠似宝的养着,就为了留着你祸害母妃么!”

庄嫣从来没挨过这样的打,吓的忘记反抗,只抱着头蜷缩成一团,尖声大叫“救命啊…”

守在门外的冯保和云芳赶紧冲进来,就连在隔壁房间读书的十皇子庄炽闻声也带着贴身太监奉书跑了出来。他急急问道:“七皇姐出了什么事?”

就连在府中巡逻的御林军都听到动静飞奔而来,个个刀出鞘箭搭弓,齐刷刷对准了六皇子的房间。

庄烃一见冯保和云芳把门撞开,便勃然大怒的喝道:“滚出去,谁许你们进来的!”

冯保和云芳正要退出去,庄炽便来到了门前,他紧张的问道:“六皇兄,方才我听到七皇姐惊呼救命,声音就是从六皇兄房中传出的,七皇姐怎么了?”

庄烃的脸黑的堪比锅底,因为他不只看到了十皇子庄炽,还看到了一排荷枪实弹的御林军,更要命的是庄烃已经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从传来的声音判断,怕是人数不下百人。

庄烃急忙快步走出房门,还不忘记将门关上,对庄炽和众御林军士们说道:“并没有刺客,你们都退下吧。十皇弟,你也回房读书吧。”

庄炽还小,又整日只知道读书,完全就是个不知人情世故的小书呆子,他皱着眉头直不愣噔的说道:“不可能啊,刚才明明听到七皇姐叫救命!”

那些御林军士本来已经将信将疑的准备收起武器了,被庄炽这么一囔,所有御林军士的手又都紧紧握住手中的武器,不错眼珠子的盯着庄烃的房间。

此时隆兴帝也得了消息,东跨院住的是他的儿女,隆兴帝怎么能不上心,他立刻在陆柄季光慎等人的保护下来到了东跨院。

庄烃一看到父皇都来了,心凉了半截,他知道今日是怎么都混不过去了。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隆兴帝一见东跨院的情形很奇怪,便沉声问了起来。庄烃急的浑身是汗,饶他自负聪明,此时却想不出任何蒙混过关的计策。

倒是十皇子庄炽见隆兴帝到来,赶紧跑上前行礼,隆兴帝对这个爱读书的小儿子一向很喜欢,便温言道:“老十起来,告诉父皇这里发生了什么?”

庄炽干脆利落的说道:“回禀父皇,儿子正在房中读书,忽听六皇兄房中传出七皇姐大叫救命之声,儿子忙出房查看,此时御林军也赶了过来,冯保和云芳撞开六皇兄的房门,儿子只看到六皇兄走出来,他告诉儿子说没有事情发生,然后父皇您就到了。”

庄烃听到庄炽把什么话都说了,气的直咬牙,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庄炽嘴这么快呢。

隆兴帝看向庄烃,冷冷道:“顺宁在你房中?”

庄烃实在瞒不下去了,只能点了点头老实说道:“是,七皇妹在儿臣房中。”

“没有刺客?”隆兴帝又冷声问道。

庄烃又点了点头,勉强说道:“是七皇妹与儿臣开玩笑才叫救命的,没想到…”

“胡闹!”隆兴帝怒喝一声,震的身边之人耳朵嗡嗡作响。

陆柄屏气凝神仔细听了庄烃房中的动静,向隆兴帝微微点了点头,隆兴帝这才沉声道:“御林军退下,季卿,命侍卫各归其位。老十,先去你母后那里吃些果子点心。”

季光慎应了一声,知道这是皇帝的家事,他知道的越少越好,便立刻带着赶来的侍卫们同御林军士一起退出了东跨院。庄炽也躬身称是,赶紧带着贴身太监奉书去皇后处吃点心。

隆兴帝抬脚走入庄烃的房间,庄嫣一见父皇来了,扑跪到隆兴帝面前,抱着隆兴帝的腿便呜呜哭了起来。

隆兴帝看了庄烃一眼,伸手将庄嫣拉了起来,一眼便看到庄嫣白皙的脸上赫然有个红通通的手掌印,隆兴帝勃然大怒,喝道:“顺宁,是谁打了你!”

庄嫣有了靠山,说话都有了底气,一指庄烃道:“父皇,是他打了女儿。”

隆兴帝看着庄烃,冷冷道:“庄烃,你真有本事,父母在堂便敢对妹妹下此狠手,好,真是朕的好儿子!”

庄烃在庄嫣指向自己的时候,整个脑子都懵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庄嫣竟然如此拎不清,在这种时候还出卖自己,难道她嫌他们母子三人的境况还不够惨么!

扑通一声,庄烃直直的跪倒在隆兴帝的面前,漠南关条件艰苦,就连帝后的房间里都没有铺地毯,更不要说诸位皇子公主的房间了。庄烃这么一跪,便硬生生的将膝盖磕在青石砖地面上。那份钻心的疼,直疼的庄烃脸色发白。只是盛怒中的隆兴帝并没有注意到,只有陆柄注意到了,却故意没有提醒隆兴帝。

“儿臣…儿臣知错,请父皇责罚。”庄烃知道隆兴帝的脾气,若是他一味求饶,将在承受的惩罚越发会翻倍,倒不如先认错请罚,或许也有一线希望。

隆兴帝冷道:“你知错?那便说说错在何处?”说罢,隆兴帝便在陆柄搬来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大有庄烃不彻底说清楚他便不会离开的架势。

庄烃思量再三,决定赌一把,若是赌赢了,那什么都好说,若是赌输了…庄烃暗暗咬牙,心道:“嫣儿,是你先对不起我的,就别怪哥哥狠心了。”

一个头磕到地上,庄烃愤愤道:“回禀父皇,儿臣之所以打了七皇妹,是因为她对母后不敬。”说到这里庄烃有意停了下来,想听听他的父皇有什么反应。

隆兴帝见庄烃到现在还和自己玩小心眼儿,对他越发的失望。只冷冷看着伏在地上的庄烃,眼光如凝冰一般。庄烃没有看到,可陆柄和庄嫣都看的很真切。

庄嫣还陷于庄烃动手打自己的愤怒之中,所以根本儿没想着去提醒庄烃,而陆柄就更不会去提醒庄烃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庄烃已经被隆兴帝放弃了。隆兴帝就算是儿子不多,他也不会去抬举象庄烃这么一个心肠狠毒陷害手兄的儿子。

庄烃等了片刻没有等到任何回应,心知自己赌对了,便暗暗松了口气,继续说道:“母妃一向教育儿臣和七皇妹要孝敬母后,不想七皇妹恃宠生娇,连母后的训诫都不听,儿臣气不过责问于她,可七皇妹却不知悔改,儿臣一时激愤才动手打了她。”

隆兴帝看向庄嫣,沉声问道:“顺宁,是这样么?”

庄嫣没想到庄烃把自己彻底卖了,心中又气又恨,立刻跪倒在隆兴帝面前,委屈的哭道:“父皇,儿臣迷了心窍才会顶撞母后,儿臣已经知道错了。”

隆兴帝淡淡道:“顺宁,你如今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该好好学学规矩,你母妃倒三不着两,没有好好教导于你,朕已经重重罚了她,日后好好跟着嬷嬷们学规矩,若再做出有失体统之事,朕绝不轻饶于你。”

庄嫣见自己不用受罚,心里顿时轻松多了,赶紧磕头道:“儿臣谢父皇恩典。”

隆兴帝沉声道:“不必谢朕,依你今日之错,朕将你贬为庶人都不为过,是皇后为你求情,让朕看在你年纪还小的份上饶你一回,若非如此,哼!你以为朕会如此轻易的放过你?”

庄嫣赶紧磕头,这会儿她倒是什么气都不敢置,连声说要去给母后磕头请罪。

隆兴帝淡淡道:“先回房把你的脸处理了,堂堂大燕公主被人扇耳光,你不怕丢人朕还嫌丢人。”

庄嫣臊红了脸小心的退了出去。她是女孩子,自然极在意自己的容颜,赶紧回房敷药,力求尽快消除脸上的手掌印。

庄烃听了隆兴帝和庄嫣的对话,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刚才说的,当初庄嫣生下来之时怎么没被活活掐死,让她活在现在祸害他们母子。

等庄嫣命人关房门的声音传到隆兴帝的耳中,隆兴帝方才冷冷说道:“顺宁是你的亲妹妹,做兄长的管教妹妹也无可厚非,可你不能动手打她,她再不好,也是公主之尊,便是朕都没有打过她,你倒是有本事,举手就打抬脚便踢,顺宁衣服上的鞋印你不要告诉朕那是你无意印上去的。”

庄烃心中发苦,只能连连磕头请罪,隆兴帝并不理会他拼命磕头,只冷声道:“朕此时不会罚你,等回宫之后一起算总帐。庄烃,你好自为之。”说罢,隆兴帝起身快步走了出去,陆柄赶紧跟上。庄烃还没有反应过来,连说一声“儿臣躬送父皇”都没有说出来。

隆兴帝走后,冯保躲在门外不敢进来服侍,他现在知道自己撞开房门是犯了多么大的过错,六皇子高高在上,要收拾他比捻死只蚂蚁都容易。冯保就算是个太监,也不能由着人随便把自己弄死。

庄烃受了一肚子的气,正无处可发,他突然大叫一声道:“冯保…”

躲在门外的冯保下的一哆嗦,心中叫苦不叠,不得不一步三挪的挪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