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魁忙道:“皇上,容臣才先查出是何毒才能对证解毒。”

隆兴帝点点头,石魁便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挑起一颗葡萄,先是仔细闻了味道,然后竟将那葡萄送入口中。看的隆兴帝等人心惊肉跳。

石魁仔细尝了味道,然后将葡萄吐出来,拽下从不离身的葫芦灌了一口酒,然后才对隆兴帝道:“回万岁,臣先去为小王爷解毒,稍后再向您回禀。”

隆兴帝点点头,挥手道:“速去解毒。”石魁不用陆柄拽,自己就一路跑进了房间。

皇后不放心,也快步赶了过去,隆兴帝却没有动,他看着庄烃,沉声问道:“老六,你如何知道那葡萄一定有毒?”

庄烃心里一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急急道:“儿臣不知道,儿臣只是看五皇兄没有按宫中的规矩行事,这才出言阻止的,儿臣实实不知这葡萄真的有毒。”

隆兴帝冷声道:“是么,你不知这葡萄有毒,怎么会飞奔过来阻止呢,难道你事先知道朕一定不用试毒便品尝这些葡萄么?”

第九十二章自做聪明

庄烃冷汗淋淋,只能拼命磕头道:“父皇,儿臣真的不知道葡萄是否有毒,儿臣只怕万一,倘若真的有毒而父皇误食,岂不是,岂不是…”

“岂不是怎样?”隆兴帝怒喝一声,震的庄烃心兢胆寒,他从来都没有见过他的父皇如此震怒过。庄烃一时语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隆兴帝转身拂袖道:“陆柄,将庄烃带下去秘密关押起来。”

庄烃又惊又急,跪爬上前抱住隆兴帝的脚,凄厉叫道:“父皇,儿臣一片爱父忠君之心啊…父皇…”

隆兴帝心中怒极,喝道:“陆柄,还快将这逆子押下去。”

陆柄赶紧上前伸手拿住庄烃的琵琶骨,庄烃顿觉全身 无力,抱着隆兴帝 的手再也用不上劲,软软的垂了下去。

陆柄沉沉说了一句:“六殿下得罪了。”便将庄烃抓起带了下去。

隆兴帝深深吸了口气,回头看了庄烃一眼,便快步走入房间。虽然刚才石太医说的挺轻松,可是没看到无忌平平安安的站在自己面前,隆兴帝的心便一直悬着。

“无忌怎么样?”隆兴帝沉沉问了一句。

石太医赶紧跪下道:“回皇上,微臣已经为小王爷解了毒,小王爷并无性命之忧。只好好歇上两日便可。”

隆兴帝暗暗松了口气,刚才看到无忌肚子疼的直不起腰来,隆兴帝心中极为担忧,生怕无忌有个好歹,他的好兄弟没了后继香烟。如今听到无忌性命无碍,隆兴帝的脸色才略略和缓了一些。

石太医已经用了药,无忌的肚子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绞痛了,只是脸色还有些发白,他要起身,隆兴帝却坐到床边按住无忌低声说道:“无忌别动,告诉姨丈这会儿感觉怎么样了?”

无忌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扯出一个有些虚弱的笑容,故做轻松的说道:“姨丈,无忌已经不疼了,您别担心。”

隆兴帝明明见无忌额上一直在渗出汗珠子,而他却死咬着牙说不疼,这是多么懂事的好孩子啊,隆兴帝伸手轻轻摸去无忌的头上的汗,轻柔的说道:“无忌真是个好孩子。”

自从季之慎过世之后,季之慎的故交好友都很心疼无忌,每每见到无忌都是柔声 ,无忌已经习惯了这种来自长辈的怜惜,他向隆兴帝身边挪了挪,挨着隆兴帝厚实温暖的手掌,小声说道:“姨丈,无忌是铜皮铁骨,没事的,好在无忌先吃了,要不然姨丈和姨妈就该闹肚子疼了。疼起来会很难受的。”

在场之人听到无忌的童言童话,不由都是一阵心酸,无忌本事再高也只是个七岁的孩童,怎么能让他受这份罪呢。

隆兴帝轻 着无忌的肚子,轻柔的说道:“无忌,好好睡一觉,睡醒肚子就不会再疼了。姨丈不会让你白白肚子疼的。”无忌眨巴着大眼睛,乖巧的嗯了一声,真的双手捂着肚子闭上了眼睛。

看着无忌眉头皱起的小脸,隆兴帝心里着实不是个滋味。他看向眼中含泪的皇后,再看看满脸怒意的庄煜,最后看向石太医。隆兴帝沉声道:“皇后,你留下照顾无忌,煜儿,与石卿家随朕出来。”

皇后点点头,庄煜看了看无忌,这才与石太医一起跟上已经快步走出房门的隆兴帝。

在廓下,隆兴帝沉声问道:“石卿家,无忌中了什么毒?”

石太医道:“回皇上,小王爷中了绞肠草之毒,万幸小王爷吃的少,身子骨又壮实,发现的也及时,所以并不会有什么危险。”

“绞肠草是什么东西,是葡萄里的毒么?”隆兴帝皱眉问了起来。

石太医忙道:“回皇上,绞肠草是一种很少见的草药,有毒,但不致命。误食之人会下腹绞痛难当,腹泻三至七日。微臣方才查验葡萄,发现葡萄表面被人洒了含有少量绞肠草粉的水。以微臣判断,那些绞肠草粉的量应该会让一个成年人立时腹痛腹泻。”

隆兴帝冷道:“只是腹痛腹泻?”

“是,只是让人腹痛腹泻,绝无性命之忧。”石太医斩钉截铁的说道。

隆兴帝点了点头,心中更加明白了。挥手道:“去照顾小王爷吧。”石太医磕头退下,廊下便只剩隆兴帝和庄煜父子二人。

“父皇,儿臣绝未在葡萄上下绞肠草之毒。”庄煜梗着脖子 的说了一句。

隆兴帝沉声道:“朕知道。”

庄煜先是一愣,继而心中欢喜起来,他立刻跪下道:“父皇,请您彻查此事,给无忌一个公道,还儿臣清白。”

隆兴帝沉声道:“煜儿起来说话。”

庄煜顺从的站了起来,隆兴帝问道:“这葡萄是你和无忌亲手摘的,亲自洗的?”

庄煜有些苦恼的低着头闷闷的说了一声“是”,这会儿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说不清楚了。

隆兴帝知道这个儿子心思坦荡,从来没有那些阴险诡诈的心机,便拍了拍庄煜的肩膀道:“煜儿,水是从何处取来的,葡萄洗过之后你和无忌可曾吃过?”

庄煜立刻抬头道:“回父皇,水是内侍们抬来了,因是要贡给父皇母后品尝的,儿臣和无忌特意选了最好的葡萄,洗完之后没有吃。”

隆兴帝点点头道:“这便是了,煜儿,父皇知道你和无忌都是纯孝的孩子,你们绝对不可能下毒。万幸无忌没有大碍,这事你不必再过问了,父皇自会查个水落石出。”

庄煜愤懑的气道:“父皇,为何不让儿臣查,儿臣要亲自把下毒之人揪出来。”

隆兴帝笑道:“煜儿,让你冲锋陷阵,父皇相信你必是万人难敌的虎将,可审案断狱之事,你不是那块材料。”

庄煜不服气的说道:“儿臣好歹也在刑部历练了大半年。”

隆兴帝似笑非笑的说道:“是么,你是熟读了大燕律,可真正独立审了几个案子,当朕真不知道?”

庄煜的脸刷的红了,低下头小声道:“父皇圣明。”

隆兴帝拉着庄煜径自坐在台阶上,耐心的笑道:“煜儿,让你去刑部,父皇不过是想让你通读大燕律,要不凭你那暴碳脾气,还不知道要给父皇惹出多少事端。”

庄煜仔细回想了一番,果然自从去了刑部之后,他真的没再惹事生非了。

隆兴帝笑道:“自你去了刑部,朕耳根子可清净不少。”庄煜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好象是这么回事。没去刑部之前,他可是宫中的小霸王,平日里没少闹事,王族同辈的孩子中没吃过他一双铁拳的人寥寥可数。虽然有些人的确该打,可他也不该滥用私刑。去了刑部之后,再对上仗势欺人的皇亲国戚们,庄煜渐渐学会了用律法来解决问题。在不知不觉间,庄煜理智了许多。

隆兴帝笑道:“朕知道你最想去的是兵部,明春朕便调你去兵部,煜儿,为朕看好兵部。”

庄煜心潮激荡,腾的跳起来道:“是,儿臣谨遵父皇旨意。”

隆兴帝也站了起来,拍拍庄煜的肩膀道:“回头去找无忧吧,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无忧。”

庄煜脸上一红,隆兴帝笑骂道:“臭小子,这会儿知道脸红了,早先吵着要朕赐婚的时候脸皮怎么那样厚。”

庄煜越发的不好意思,可还是抬头看着隆兴帝,眼巴巴的等着下文。隆兴帝又好气又好笑,敲了庄煜的脑门一记,笑着说道:“做那可怜样子给谁看的,回宫就赐婚。”

庄煜大喜过望,立刻跪倒在梆梆梆磕了三个货真价实的响头,大声道:“儿臣谢父皇恩典。”

隆兴帝轻踢庄煜一脚道:“行了,快去吧。”庄煜响亮的应了一声“是”便乐颠颠的跑开了。

隆兴帝看着儿子那高兴的样子,心情也好了许多。

庄煜一气跑到无忧所住的院子,可巧春竹端着盆出来倒水,一见庄煜便屈膝行礼,笑着说道:“才郡主还问五殿下怎么没把小王爷送回来,五殿下您就来了。咦,我们家小王爷呢?”

庄煜忙道:“春竹,快请你们郡主出来。”此时天色已黑,庄煜不会不顾无忧的名节跑进房中与无忧见面,叫她出来到院子里说话是最合适的选择。

春竹赶紧放下盆转身进屋,少时,无忧便快步走了出来。笑着招呼道:“五哥,怎么才…无忌呢?”无忧原本以为庄煜是送无忌回来的,不想一出门却只看到庄煜一个人,并没有无忧的身影。

“无忧,无忌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肚子疼,已经命太医看过了,如今母后正在照看他。我过来告诉你一声,免得你担心。”庄煜一看到无忧,脸上便难以自制的扬起灿烂的笑容,虽然他此时说的话与脸上的笑容很有些不相衬的意思。

无忧大吃一惊,急忙问道:“无忌吃坏了肚子?他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吃了什么就吃坏了肚子,不行,我得去看看无忌。”

庄煜忽然问道:“无忧,刚才我命贵喜送过来的葡萄你吃了没有?”

无忧点点头道:“吃了啊,味道的确不错。可这和无忌吃坏…五哥,你的意思是无忌是吃葡萄吃坏了肚子?”

庄煜点点头,吩咐春竹道:“那葡萄可还有剩下的,若有,立刻装起来拿来。”

春竹笑道:“回五殿下,还有一些,奴婢这便去拿。”

无忧快步走到庄煜面前,低声问道:“五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庄煜忙道:“无忧,你先跟我去看无忌,我们跟上再细说。”

无忧点点头,立刻带着春竹春晓随庄煜去看无忌。路上,庄煜将事情的经过细细说了一遍,无忧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低声道:“这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情,六殿下倒是真欢喜做。”

庄煜急急低声道:“无忧,你能确定是六皇弟所为?”

无忧轻声道:“五哥,这是我推断出来的,并没有真凭实据。我想,六殿下的用意不在于谋害姨丈和姨妈,他只是想嫁祸于你。”

“嫁祸于我?为什么,我并不曾得罪过他。”庄煜一时没有明白过来,不解的问道。近来庄煜只要一和无忧在一起,便自然而然的不动脑筋,把所有要思考的问题都丢给无忧,无忧也不在意,想完再告诉庄煜自己思考的结果。数次之后,庄煜在无忧面前越发不爱动脑子了。

无忧白了庄煜一眼,低低道:“你受宠呗,如今丽妃失了圣心,顺宁公主也没有从前那么受宠,六殿下难免着急。”

庄煜摸摸头道:“没有吧,父皇对六皇弟还是挺好的。”

无忧轻叹一声,低声道:“五哥,你难道没有留意姨丈是如何称呼你和六殿下的?”

庄煜笑道:“父皇一向都叫我煜儿的,叫六皇弟…嗯,有时叫他六皇儿,有时叫老六,对啊,父皇从来都没有叫过他烃儿。”

无忧低声道:“不只是六殿下,三殿下和十殿下,姨丈多数以排行呼之,唯有灵儿姐姐太子哥哥还有你,才能被姨丈那么亲昵的称呼。”

庄煜想了想,点点头道:“的确是这样。”

无忧看了看庄煜,将刚要出口的话咽了下去,庄煜却坦然说道:“太子哥哥是母后的亲生骨肉正宫嫡出,六皇弟便是忌妒却也不能说什么,只有我本是妃嫔所出,却一直养在母后跟前,享受着正宫嫡子的待遇,所以六皇弟才会特别忌恨,无忧,是不是这样?”

无忧看着庄煜的眼睛,有些担心的点了点头。

庄煜见无忧眼中满是担心,不由开心的笑了起来,他拉住无忌的柔荑,低声说道:“无忧,不用为我担心,我不在乎那些,母后对我极好,她除了没有生养我之外,生母能做的母后都做了,甚至做的更多更好,我自小就是在母后的百般呵护下长大的,如今我长大了,自当百倍孝敬母后才是,又岂会因为嫡庶之见而心中不自在呢。”

无忧笑着点点头,这才想起来庄煜还抓着自己的手,便使劲儿抽了出来,瞪了庄煜一眼,嗔道:“我们还不快走。”

庄煜和无忧不知道她们的这番话刚巧被陆柄听了去,陆柄回到隆兴帝身边,立刻全都说了。

隆兴帝听罢笑骂了一句:“臭小子,只记得他母后的好,倒把朕撇在一边,枉费朕那时候天天去看他。”

陆柄笑道:“谁说不是呢,怪只怪五殿下那时候太小,根本不记事。”

隆兴帝笑道:“是啊,自打他记事开始,朕隔几日不揍这臭小子一顿,他就敢上房揭瓦。想必他能记着的尽是怎么挨打了。”

陆柄想起庄煜小时候的各种淘气,不由也笑了起来。那时候,宫中最热闹的事情就偷偷去看隆兴帝胖揍五皇子。偏偏庄煜记吃不记打,疮疤没好就忘了疼,非得把整座皇宫折腾的鸡飞狗跳。说庄煜是一次又一次的挨隆兴帝胖揍中成长起来的可一点儿都不过份。

说笑过后,隆兴帝叹道:“无忧是个聪明的孩子,要不是太子已经有了正妃,朕才不白便宜煜儿那个臭小子,以无忧的聪慧,母仪天下也是够格的。”

陆柄知道庄煜与无忧的亲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便笑着说道:“老奴看皇上还是心疼郡主。”

隆兴帝笑道:“这怎么说?”

“皇上知道母仪天下有多辛苦,您舍不得郡主受委屈。”陆柄笑着说了起来。

隆兴帝指着陆柄笑道:“偏你这个老东西知道朕的心思。朕问你,在老六住处可发现了什么?”

陆柄摇头道:“回皇上,六殿下的屋中并没有什么,倒是六殿下贴身小太监来旺暗藏了一包东西,老奴已经拿去请石太医查验,石太医说那正是绞肠草粉。”

隆兴帝听罢冷冷道:“明早当众仗毙来旺,再多派个人暗中盯着老六。”

陆柄应了下来,他懂隆兴帝的心思,庄烃到底是皇子,处置一个皇子是件极重大的事情,现在是最不合适的时机。陆柄还知道若是隆兴帝现在就发作了庄烃,那也就算了,就是因为现在没有发落,将来隆兴帝必会和庄烃算总帐。最轻的也得削去王爵,往重里说,贬为庶民也未必没有可能。端看六皇子庄烃往后怎么做了。

陆柄去安排杖毙来旺之事,无忧和庄煜也来到了无忌的床边,无忌解毒之后已经睡着了,无忧见他睡的香甜,便没有吵醒他,只轻声说道:“姨妈,您累了一天,快去歇着吧,我看着无忌就行。”

皇后笑道:“姨妈不累,倒是你小孩子家家的觉多,快去睡吧,无忌已经没事了。这都是你平日里照顾的精心,无忌底子好,恢复的也快。”

庄煜一在旁帮腔道:“母后,您去歇着吧,我和无忧在这里守着就行。”

皇后瞪了庄煜一眼道:“又乱说话,还不快去睡觉,明儿你可还是得骑马的,若没了精神从马上摔下去可不是玩的。”

庄煜嬉皮笑脸的说道:“母后,都是哪年的事了您还提,如今儿子就算是在马上睡觉都不会掉下来。”

皇后却不理庄煜,赶苍蝇似的把他轰了出去,只留无忧在身边。

无忧知道皇后有话单独对自己说,便去倒了杯茶送到皇后手中,轻声道:“姨妈,您和姨丈没事,无忌也没事,这就行了,不用把事情闹大了,免得影响我们天朝上国的形象。”

皇后微微一怔,旋即放下手中的茶杯拉着无忧的手道:“无忧,你这孩子这么贴心懂事,真让姨妈不知说什么好了。”

无忧扶皇后坐到榻上,轻声说道:“姨妈看您说的,您和姨丈有多么护着我们,无忧心里比谁都清楚。对姨丈和姨妈的关爱呵护,无忧姐弟总觉得受之有愧,我们对大燕并无尺寸之功,却享受了太多太多的恩宠,如今若再因为一己之私让姨丈姨妈为难,我们成什么人了。所以无忧恳求姨妈告诉姨丈,只要姨丈知道真凶是何人就行,一定不要因为无忌而把事情闹大。”

皇后揽着无忧的肩头轻道:“无忧,难为你能想的这么透彻,姨妈原本还想劝你的。”

无忧笑道:“姨妈,无忌现在不是没事儿,他啊,也该吃点亏长点儿记性。明明办法多的很,他偏偏用最笨的一个。”

皇后笑道:“不过也是最有用的,若然无忌不这么做,煜儿再不能那样快洗清嫌疑。所以说无忧和无忌都是煜儿命里的福星。”

无忧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她还没有习惯和皇后公然讨论关于庄煜的事情。

皇后笑笑,轻拍着无忧道:“无忧,无忌没事了,你到榻上来睡吧。明儿还得早起赶路呢。”

次日一早,隆兴帝传旨命御林军当众杖毙六皇子庄烃的贴身小太监来旺。庄烃此时已经被放了出来,他眼睁睁看着来旺被活活打死,来旺的嘴巴已经被堵了起来,他一句话都喊不出来,只能死死盯着庄烃,眼中尽是愤恨怨毒之意。直到被活活打死,来旺都没有闭上眼睛,他仍在死死的盯着庄烃。

庄烃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后跟直冲到天灵盖,他不想看,可是不敢不看。因为他的父皇就高高在上的坐着,一双龙目扫视下方,他的任何举动都会被看的清清楚楚。

庄烃清楚的记得,昨夜他的父皇又亲自到关押他的地方问了一遍,庄烃自然是死咬着不松口,坚持说自己没有下毒陷害庄煜。庄烃因为一直跪着,所以并没有看到隆兴帝眼中深沉的失望之色。

隆兴帝只冷冷说了一句:“你的贴身太监暗藏绞肠草粉,葡萄上被下的就是这种毒,既然不是你,那必是你的贴身太监来旺,明日一早朕便下旨杖毙来旺,你要看仔细了,看看阴毒小人到底有什么样的下场。”

所以杖毙来旺之时,庄烃不得不睁大眼睛看着,那一杖一杖明明打在来旺的身上,庄烃却觉得是自己在受刑一般。

行刑已毕,隆兴帝看着死不瞑目的来旺,冷冷道:“拖出去喂野狗。”

庄烃脚下一软,竟然瘫坐在地上,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全被冷汗浸湿。庄烃此时才见识了天子龙威。上面坐着的那个人不只是他的父亲,更是随时能要了他的小命的夺命判官。

有了这样一层认知,庄烃在接下来的行程之中老实的不能再老实,他小心翼翼的夹起尾巴做人,处处陪小心讨好。再没有找过任何人的麻烦。尽量让自己不被人注意。这让随扈北巡的妃嫔官员侍卫们都觉得很奇怪。从前的六皇子殿下是阴郁而高傲的,怎么只是身边的小太监犯了错被杖毙,他就被吓的象极易受惊的兔子一般。不要说尽力表现自己,甚至连接近隆兴帝都不敢了。

经过十余日的行程,北巡队伍终于到了大燕最北部的漠南关。此时漠南关的守关大将正是云门偏将季光慎。

隆兴帝看到两列俱是盔明甲亮士气高昂的威武之师,心中很是满意。当他看到头戴凤翅朝天盔,身着亮银锁子连环甲的季光慎,不由眼神有些恍忽,他还记得当年季之慎第一次出征,也穿了这样一身甲胄。

隆兴帝记得那时的季之慎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笑起来特别温暖厚道。可谁都没有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笑起来如阳光一般的少年,他首次出征便大败乃蛮部,一杆银枪连挑乃蛮十三名大将,生擒乃蛮王,彻底铲除了二十多年来屡犯大燕边境,烧杀抢掠无数的乃蛮部。

正是那一战,让季之慎成为大燕军中的神话。季之慎从军十五年,立下战功无数,二十岁便成为大燕军中的战神,对这一美誉,没有一个大燕将军不心服口服。三十岁那年,若不是因为隆兴帝身陷险境,季之慎冲入数万军中救驾,他也不会被敌军用连环弩射中毒发而亡。

自那之后,隆兴帝再不提起御驾亲征之事,到现在他都陷于深深的自责之中,若非他一意孤行,又何至于身陷绝境,让季光慎被救他而无辜殒命。

“父皇…”跟在隆兴帝身边的庄煜见父皇明显走了神,忙低低的提醒他。

隆兴帝的眼光再次落到跪在自己马前的季光慎的脸上,总算是回过神来。

“季将军免礼。”隆兴帝笑着说了一句,季光慎这才站起来,引隆兴帝进入漠南关。

隆兴帝驭马缓步行走,看着两旁精神抖擞的将士们,隆兴帝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季光慎带兵带的不错。

隆兴帝刚刚从京城动身,季光慎便派兵通告草原上的大小部族。那些与大燕交好的部族汗王们立刻带上早就备好的礼物,带着各自的大妃和得心意的儿女们前往漠南关朝见。

而那些与大燕不怎么友好的部族首领们便打起了各自的小算盘。他们早就打探清楚,漠南关现在只有六万将士,守关大将也不是威震草原的冯汉卿老将军,而是一个才从军两年的毛头小子。大燕皇帝皇后皇子公主们又一总全都来了,这样好的机会若是白白放过,就算是长生天都不能答应。所以他们都挑选出最最精壮的一千名武士做为随行卫队,打算打上一把最大的草谷。隆兴帝这只大肥羊,可比什么草谷都肥美。

特别是三月里跑到漠南来打草谷时被季光慎生擒小王子的鞑鞑一部,更是磨刀霍霍准备一雪前耻。鞑鞑可汗蒙玛为了赎回最心爱的小儿子毕力格,动用了近乎整个部落五分之一的财物,这让本就不甚富裕的鞑鞑部的日子比从前艰难多了。所以蒙玛可汗天天盼着隆兴帝快些到达漠南关,他好把大燕皇族连锅端了,狠狠出口恶气不说,他还能跃马中原,却享受那繁华富贵的花花世界。

不论这些部族汗王们打的是什么样的主意,他们都带着人马向漠南关进发。此次隆兴帝与各部族会盟,地点就定于漠南关下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

季光慎将隆兴帝一行迎入镇边将军府,便立刻向隆兴帝回禀道:“启禀皇上,草原十八大部落三十四家小部落的汗王都已于三日前到达,未将也将皇上的龙帐搭建完毕,请万岁示下。”

隆兴帝微笑点头道:“季爱卿做事果然周全,今日且在关内休整一日,明日朕便出关接见各部汗王。”

季光慎应声称是,立刻下去派人晓喻诸家汗王,让他们明日一早到龙帐参拜。

隆兴帝此番北巡,随扈之人着实不少,漠南关又不大,除了将士和随军家属之外,竟是一个百姓都没有。原来漠南关的百姓要么迁往内地,要么从军。所以漠南关没有民房,除了一座将军府之外,便是成片成片的军营。除少数家在漠南的将官们有单独的房间之外,其他的全是大通铺,根本没有办法安置从安逸惯了的随扈之人。

因此除了隆兴帝一家和近身服侍之的内侍之外,其他人都已经被引出关,住进了事先搭好的帐篷之中。好在漠南此时气温不冷不热,住在大草原上也别有一番风味,所以没有人提出什么意见,大家交口称赞季将军安排的妥贴,季光慎心里这才踏实下来。

等隆兴帝休息之后,季光慎才有时间去找无忧姐弟。他刚进无忧姐弟所住的西跨院,无忌便如灵猴一般蹿了上来,抱住季光慎道:“三叔,无忌可想你了。”

季光慎紧紧抱了抱无忌,朗声笑道:“无忌,三叔也想你。路上还好吧,累不累?”

无忧站在门口笑盈盈的看着弟弟,季光慎便和无忌一起走过去,无忧笑着唤了一声“三叔”,便将一只包袱捧到了季光慎的面前。

季光慎不解的笑着问道:“这是什么?”

无忧笑道:“这是三婶和弟弟妹妹给三叔准备的东西。”

季光慎接过包袱一摸,软绵绵的,便笑了起来,只说道:“来的时候你三婶已经给我准备了不少衣服,怎么还让你带过来。”

无忧笑道:“反正顺路,三婶总是担心三叔不会照顾自己呢。”

季光慎笑笑,低声问道:“她们都还好么,那人有没有再找麻烦?”

无忧轻声道:“倒是找了一回,不过被三婶不软不硬的顶了回去。三叔,你不用担心三婶,半个月前大公主分娩,多亏了三婶机警,才保得她们母女平安,我们虽然都出京了,可严伯伯严伯母还在京中,他们会关照三婶的,而且我已经请三婶住到王府去了。”

季光慎闻言皱眉道:“竟然到了这般地步,我不在家中,她一个妇道人家可怎么能撑的住。”

无忧可不爱听这种话,立刻皱眉道:“三叔,话可不能这么说,三婶应对的很好呢。”

季光慎看看无忧愤愤的神色,立刻笑着说道:“是是,你们三婶很能干,三叔只是觉得自己不在家中,你们三婶连三叔的担子都得挑起来,着实是为难她了。”

无忧这才罢了,无忌见姐姐说完话,立刻抓着季光慎叫道:“三叔,带我去军中看看吧。”

季光慎点头笑道:“好啊,兄弟们听说你也来,都盼着见见你呢。”

无忧听了这话轻声道:“三叔,无忌还小呢,他虽然爹爹的儿子,却不能倚仗爹爹的威名。”

季光慎立刻说道:“无忧,你的意思三叔明白,大家只是想见见大哥的儿子,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无忧这才点点头道:“那好吧,无忌,你跟三叔去军中,切记不能丢了爹爹的脸。”无忌撅嘴闷闷道:“知道啦姐姐。”

无忧笑笑,便让季光慎带无忌出去了。无忌生性好动,总拘着他只怕会让他闷坏了。

季光慎带着无忌刚出西跨院,便看到从东跨院里走出来的庄煜,季光慎同庄煜可是老熟人了,便笑着上前见礼道:“末将见过五殿下。”

庄煜赶紧扶起季光慎,笑着说道:“季将军,咱们不是外人,就不必每次见面都行礼了,你这是要带无忌去哪里啊?”

季光慎笑道:“大哥有几名部下在这里,听到无忌来了,都想见见他。”

庄煜笑道:“原来是去军中,季将军,不知道我可不可以跟去看看。”

季光慎笑道:“当然可以。”

三人正说着,只见庄嫣从东跨院里走了出来,她径直走到庄煜面前,福了福身笑着问道:“五皇兄要去哪里?不知道可不可以带上我呢?”

季光慎听了这话不免皱了皱眉头,军中那些大老粗们说起话来荤素不拘,怎么能让公主听了去。再看看庄嫣的打扮,季光慎更是在心中暗暗摇头。

庄嫣双眉描成柳叶,颊晕胭脂口点香膏。季光慎离她足有十多步远,也能闻到那浓郁的香气。庄嫣的头上精心梳成双鬟髻,簪了赤金点翠软翅卷须飞凤步摇,高昂的凤口里衔着一颗莲子大小的浑圆珍珠,引出七股直垂到前额的流苏米珠。真可谓光华灿灿。身上则穿了红色妆花缎交领上襦,束了高腰提花零绫锦缀流苏凤尾裙,臂上还缠着大红霞影纱披帛。似这样一身都快堪比新嫁娘的打扮在京城里还算说的过去。但这里是漠南关啊,一个军事重镇,庄嫣打扮成这样到底是要给谁看。这不是要活活刺激死军中那些见了母猪都兴奋的大头兵么。

季光慎暗暗打定主意,便是今日不带无忌去军中,他也不能把这位看上脑子好象有问题的顺宁公主引到军营去刺激他的将士们。

不必季光慎说什么,庄煜先就黑了脸,沉声斥道:“七皇妹,你穿成这样做什么?”

庄嫣见庄煜当着季无忌和季光慎给自己难看,顿觉气恼尴尬,只 的顶了回去,“五皇兄,我是公主,自然要这么穿。”

庄煜皱眉沉声道:“既知道自己是公主,那就要有公主的样子,还不快回房去,跟着我们算什么。”

庄嫣气急跺脚道:“五皇兄,你…你欺负人,我告诉父皇去。”

庄煜巴不得庄嫣赶紧去告状,免得在这里碍大家的眼,便立刻粗声道:“有本事你就去告啊,我看你也就嘴上说说罢了。”

庄嫣果然中计,提起裙子便往上房跑去,庄煜偷偷一乐,对季光慎和无忌说道:“我们还不快走!”

三人正要开溜,忽听东跨院门口响起了六皇子庄烃的声音。

“五皇兄好手段啊,果然把七皇妹支开了。”

庄煜转过身子,看着庄烃冷淡的说道:“六皇弟,我不去给父皇送吃的,你不用看的这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