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乐看到他急忙和医生道谢告辞。
“我都问过了，苏梨手上被咬得很深，身上应该还有被打的，不过她不说没法看，脸冰敷一下会好一点，你去帮苏梨冰敷吧，其他的我再去办就行。”
唐元宵再回去，苏梨背靠着椅子闭着眼，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养神。
唐元宵的脚步慢下来直到顿住。
他喉结滚了滚，最后也没发出一点声音。
他站在医院走廊，隔着几步的距离，看着闭眼的苏梨，就那么一动不动站着。
直到俞乐回来。
俞乐告诉他，“…那位师傅脸上身上都被打了挠了，最重要的是…那里伤了，要不是幸运，问题就大了。”
俞乐表情一言难尽，抹了一把脸。
“我们来之前，他的家人赶到，差点没打了苏梨，是医生护士帮忙劝，又说人没事不影响生育才没不依不饶的。”
“苏梨答应给他们陪一笔钱，负担住院费还有师傅的误工费，住院钱苏梨也先垫付了。”
一句话，他们来并没有什么作用，苏梨都处理好了。
该吃的苦该受的罪该承担的她都已经承担了。
“我们还是先去公安那边接伯母吧。”俞乐劝唐元宵。
“先把苏梨送回去。”唐元宵哑声开口。
“嗯。”俞乐点头。
他们两的话苏梨隐约听到了，她没睁眼，“不用送我，我自己能回去，你们快去接她吧，这边没大事，和公安们好好说就行了。”
“我们先送你。”唐元宵沉默了一下，“等我把我妈送回去，再回来找你。”
苏梨的手也伤了，人这样了，没人照顾怎么行。
“不用，真不用，我不想去公安那，你们快去处理。”
苏梨睁眼再次拒绝。
苏梨的嘴角扯了扯，“唐元宵，我很累，你就让我一个人待着吧。”
唐元宵看着苏梨的眼睛不得不点头。
他刚转身，就听苏梨在背后继续道，“送回去后别回来了，我能自己照顾自己。”
唐元宵的脚步顿了一瞬，眼底情绪翻滚，可最后也没转身开口。
俞乐打听了一下，一路沉默到了目的地。
才进去就看到了蹲在墙角发抖的唐母。
唐母看到唐元宵和俞乐，瞬间嚎啕大哭。
“汤圆，你怎么现在才来。”
一边办公的公安抚了抚额，也是松了好大一口气。
“你们是她的家人？”
唐元宵点头，“是，我是她儿子。”
“谢天谢地，你们终于来了，唉。”公安的脸真是一言难尽。
俞乐急忙上前递烟接过话头，“您辛苦了，我们刚从医院敢回来，那边的人没事，没大事…”
唐元宵走过去唐母面前停下。
“妈，你别哭了。”
唐母哽咽着摇头，“我怎么能不哭啊，汤圆啊，苏梨她真找野男人了！”
“我打她还护着那个间夫，还让公安来抓我，这样的媳妇，我都不想活了啊…”
她哭着去用拳头打唐元宵。
唐元宵的目光看着她的手僵住。
唐母的拳头里还留着一撮头发，头发发根隐约带着血丝…
那样的长头发，不可能是那师傅的，只能是苏梨的…
那是得用多大力气多大仇恨才能狠心拽下…
唐元宵额头青筋跳了两下，砰地一声打在了墙壁上。
“你还舍不得打她，我看打死也不解恨，这样水性杨花的媳妇不能要了，休了沉糖都不解我的恨啊…”
正咒骂着的唐母，因为唐元宵的动作而尖叫了一声停止了咒骂。
“汤圆，你干什么呢？”
她急忙去拉唐元宵的手。
唐元宵通红的眼睛看着唐母，“闭嘴，闭嘴，我要你闭嘴啊，妈！”
“那不是什么奸夫，那是装修师傅，那是要帮苏梨装修店铺的师傅，他们才第二次见面，你把人踢得住院了，你踢得人差点废了！”
“妈，你在犯罪你知道吗？是要坐牢的你知道吗？”
唐元宵充满怒气的低吼声，让唐母彻底愣住。
第208章 逼死
他第一次如此吼唐母。
唐母嘴唇颤抖着，胸前距离起伏，“你…你…你吼我，汤圆你吼我。”
她怒不可视，老泪纵横，“我这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苏梨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怎么就不相信你妈！”
“我亲眼看到了，看到他们从一个房子里出来，还说说笑笑！”
“她不是上学，是偷汉子啊，汤圆，你都被戴绿帽子了你还帮她说话，你真是…真是气死我了，你要我怎么下去面对你爸面对唐家的列祖列宗！”
她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胸脯，气得哆嗦。
因为唐元宵不在家，本身就敏感就怕自己看不住苏梨的唐母，杏花村那次捉间事件已经在她心底埋下了刺。
所以第一次去凤城县的服装厂，她看到两个保安都要审问。
她的心已然如此，偏见已经根深蒂固，加上那些噩梦，她看苏梨做什么都是戴上了有色的变形眼镜。
什么都是不对的，什么都是扭曲的。
作为一个母亲，看到儿媳这样，她怎么能不痛心。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当初在杏花村我就看出来了，她就是不老实，她就是个狐狸精！”
“把你迷得团团转，还出去找野男人…可你呢，你还帮她说话，汤圆，你这是要气死我啊！”
“杏花村的时候你帮她说话，现在你还帮她说话，你都不去看看她做了些什么…”
她泣不成声。
唐元宵看着唐母已经说不出话了。
他原本以为他最了解自己的母亲，她多善良温柔，可结果…
他以为那个疯狂的唐母已经是极限，却不想，那只是冰上一角。
如此固执疯狂，听不见去人话的唐母，他该拿她怎么办？他能拿她怎么办？
唐元宵看着唐母喋喋不休的嘴，听着她满嘴的辱骂，嘴里只有一句话了。
“妈，你是不是想逼死我？”
唐母嘴里的辱骂戛然而止，愣愣看着唐元宵，不敢置信伸出手。
“你…你真是要气死我…你不是我的汤圆…”
她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你竟然说我逼死你，是你要逼死我啊，我死了算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拍打着地，边哭边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办公的公安也办不下去了，可是唐母都注意不到了。
她嘶声力竭，直到最后气厥哭晕过去。
唐母被送回家属院，在床上躺了半小时后，缓了过来。
唐元宵在她床边，忍耐着再次和她说了事情经过，告诉她她误会苏梨了。
“妈，这件事闹得这么大，以后你不许再去找苏梨，也不许怀疑这怀疑那，你再这样下去，会出大事的，家破人亡不过是眨眼间的事。”
唐元宵深吸一口气，“您这么大年纪了，难道还想进监狱坐牢吗？”
唐母的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没说。
“您不了解情况，以后我再跟您解释，苏梨已经被你害得…妈，你知道今天多危险吗？那个师傅家里三代单传，今天要不是幸运，现在我们家应该已经完了。”
唐元宵看着唐母眉宇间还有不服气，再想想苏梨在医院的惨状，眼底一片冰凉。
“妈，如果今日那人换成是我，您会如何？”
唐母猛地睁眼，“不许胡说！”
“我没胡说，如果今日的人换成是我，如果我真的莫名被一个人踢坏了，您会如何？您是不是恨不能…”
“谁敢，我杀了他！”唐母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一把抓住唐元宵的手。
“汤圆，你不许胡说八道，快呸呸！”
唐元宵看着唐母护犊子的样子，心中酸涩不已。
“妈，您看，大家都是做妈的，您宝贝我，人家师傅她妈妈也宝贝他啊。”
“如果今天你真踢坏了人，他妈妈也会找你拼命的，人那师傅刚定亲，您说您毁了两家人，我们家还能善存吗？”
唐元宵拉住唐母的手，“妈，以后能不能请您不要这么冲动，您做任何事前能不能想想我想想陌陌想想这个家。”
唐母眼底满是后怕，她嘤嘤嘤哭起来。
“汤圆，我不是故意的，我真没想过影响你和陌陌，我以后会注意的，我一定不冲动了…”
唐元宵听着松了一口气，“您能这样想就太好了。”
他那口气还没呼出来，就听见唐母继续说。
“以后我要打也只会打苏梨，绝对不会冲动打其他人了，我不能给你惹祸。”
唐元宵的脸彻底僵住，拉着唐母的手也无力松开了。
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妈，我说了这么半天，您…”
合着都是白说了…
“汤圆，我听进去了，真的，以后我都不冲动了你放心，不过苏梨你怎么没把她拉回来，这样的媳妇不能要了啊，不管她多好都不能要了。”
她一把抓住唐元宵的手，苦口婆心。
“汤圆，妈都是为了你好，妈不跟你开玩笑，你把她手里的厂子拿过来，就休了她，让她净身出户！”
她恶狠狠的呸了一声，“我看你不要她了，不供她读书了，她还怎么神气。”
唐元宵一点点掰开唐母的手，已经放弃和唐母沟通了。
他说破了嘴皮有什么用。
休了她、净身出户、不供她读书、把她厂子拿过来…
呵呵…呵呵…
因为小唐陌的影响，已经没有那么棺材脸，笑容已经不僵硬的唐元宵，又回到了当初的僵硬棺材脸。
他不再看唐母，只是侧头冷静开口。
“苏梨今天被你咬伤了手，又打得不成样子，在医院又差点没那师傅家人围攻，身心都受了惊吓，需要休养，等养好了还要上学，以后就都不回这里了。”
他不去看唐母不敢置信的脸，而是硬着心肠继续说道。
“小陌想她的话，我会带他去帝都看她，以后她的所有事您都不用管，您就当没这个儿媳。”
唐元宵说完，避开唐母拉他的手，站了起来。
“虽然你对她那么不齿，不过她为你做的事，还是要和你说，她今天因为你给那家人赔了钱道了歉，那笔钱是我们欠她的，这几个月我们省吃俭用还给她。”
“她的钱是她自己赚的，和唐家没任何关系，我从没供她读书，从前给她寄的钱她也一分没动，您要是想要，我明天拿给你。”
“汤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唐母整个人都在哆嗦。
“我知道，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明天会和大家打招呼，让他们看着您些，您以后就不要出大院了，也不要去帝都了。”
他声音艰涩，却坚定。
第209章 上吊
唐母听了唐元宵之前的话，已然崩溃。
后来听唐元宵为了苏梨竟然还要控制她的自由，眼泪瞬间决堤。
“娶了媳妇忘了娘…原来是这样…娶了媳妇忘了娘…”
她呜呜哭了起来，满脸的绝望悲哀。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您休息吧。”唐元宵听着她的哭声闭了闭眼，双拳颤抖着，却转身就走。
他啪的一声将门关上，不管身后唐母的哭喊声，直接冲到了外面。
他的心在滴血。
他真的很生气很生气，前所未有的生气。
气唐母，气自己无能为力。
他知道唐母接受不了他的安排，可他必须这么做。
今天这样的事，已经够了，不能再有第二次。
他不能再让唐母出去闹，让她闹到学校闹出更大的事，影响了苏梨。
苏梨为了他，保密着离婚的事实，他的母亲却…
今天的事，唐元宵已经无颜面对她了，如果唐母再闹，他真的…
唐元宵想起苏梨刚来部队时和他谈离婚时说过的话。
他原以为这些问题只要他们相爱都可以解决，毕竟一个是他母亲，一个是苏梨。
她们都是好人啊，是对他最重要的两个女人。
可结果呢？
不过一个照面，就是眼下的境地。
他已经没有信心能说服或者改变唐母，之前探亲回家，唐母那样疯狂，他不是没有努力过，可结果呢…
他的母亲照旧，他的那些努力那些话都没用…
还有什么比这更绝望的事？
唐元宵没有办法，说服不了唐母，只能出此下策。
他冲出屋，双目通红，心中的怒气煞气无处释放。
他想大吼他想去操场去训练场发泄心中的郁气，可是他不能…
唐元宵急促的脚步在大门口骤停。
他雕塑一样站了片刻，最后又回转回身。
一步步往回走。
他不能那么丢下他的母亲不管。
送回唐母后，没跟着进去却因为不放心一直在外守着的俞乐，看着唐元宵回去又难受又松了一口气。
看着唐元宵的背影，俞乐差点没把头抓破。
唐元宵再次回到了家，回到了房间，守在唐母床边。
哭得不能自己的唐母看到唐元宵回来，眼睛亮了一瞬，接着又因为他的表情迅速熄灭。
她的哭声慢慢小了下去。
她不叫了也不骂了，就背对着唐元宵无声哭，在床上哭了两个小时。
唐元宵下颚紧绷守着她，一直守着寸步不离，却也一句话没说。
俞乐帮忙打回了饭，唐元宵劝唐母吃，唐母也不吃，就那么哭着，小唐陌来了劝不管用，小唐陌哭了也没用。
一直哭到天黑了，她才哭累睡过去。
唐元宵松了一口气，匆匆热了饭给小唐陌吃。
晚上睡觉前，唐元宵看唐母还好好睡着松了口气。
哄着小唐陌睡着后，唐元宵却睡不着。
他怎么睡得着。
他担心苏梨。
想到今天苏梨的样子，唐元宵便心如刀绞。
辗转难眠了不知多久，唐元宵忽然觉得隔壁好像传来了什么声响，仔细听又没有了。
唐元宵不放心唐母，还是拿了电筒起身去看看。
一开门，唐元宵看到的就是两条晃荡的腿，目眦尽裂。
唐母上吊了。
她实在太伤心太绝望，活不下去了，所以选择上吊。
所幸唐元宵发现得早。
唐母被救下来后，还没断气。
“让我死了算了啊，干嘛要救我，你既然这么讨厌我，我就如你的意死不碍着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唐母被救下后大哭。
她声音沙哑凄厉，在安静的黑夜里炸响。
唐家的动静，惊动了前前后后左右邻居，吓醒了很多孩子，起来过来看了后，真是倒吸一口冷气。
这老母亲第一天来随军，连招呼都还没好好打一声呢，就闹出了这上吊的事。
大家看着惊惧不已。
他们都害怕，更何况唐元宵小唐陌。
小唐陌是直接在梦里被唐元宵的吼声惊醒的，他一咕噜坐起来翻下床去看。
结果一下子看到了唐元宵救唐母的过程，看到了唐母挂在上面的样子。
小唐陌捂着嘴不让自己出声，哭得全身发颤。
而唐元宵的魂都被吓掉了，眼睛通红。
本来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只剩下满身苍凉。
他后怕后悔又绝望。
唐母要是这样吊死过去，逼死母亲的他还有脸活在这世上吗？
唐元宵救下唐母，被她打着骂着，却一声不吭瘫坐在地，再没有一丝鲜活气。
满身颓然，满身绝望，根本顾不上小唐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