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要怎么回去?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当初重生,为什么自己重生在小皇子身上?重生一次也就算了,毕竟自己回到了正轨,但突然又来一次是什么鬼?
想想看自己重生那会儿,小皇子才两个月左右吧……浑姬刚坐完月子,满月酒好像也刚刚才办?宣华帝发觉自己记忆力有问题,因为他记得不是很清楚,反正在那之前,他跟崔皇后好像刚吵过一架,就是因为他想碰她但是又被赶走的……不过最后他成功了好像。
而昨天晚上,他也如愿以偿推倒了崔皇后……
想到这两个共同点,宣华帝顿时昏倒。难道是因为他跟崔皇后……那个了,所以就回来了?!
这他妈算什么?!
他郁闷地险些吐血,可能冲击力太大,他突然发现自己掌控了小皇子的身体,刚好铃铛球就在脚下,气得他用力一脚踩上去,结果人小力气小,不仅没把球踩扁,反而打滑整个人径直摔了出去。
狗啃泥,屁股朝天的姿势可谓难看到家,宣华帝简直要哭了,竟然连老天爷都在惩罚自己,她这人生过得还有什么意义啊!
想到这里就心痛。难道以后他都得跟崔皇后做一对纯洁的只用精神交流的夫妻?一辈子……不碰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自己做不到。
那该怎么办?要是碰一次回来一次碰一次回来一次也尴尬了。现在斐儿小还好说,等到斐儿大一点,娶妻生子……想想那个画面就感到很酸爽。宣华帝别过脸,趴在地上干脆不起了。
反正脸这个东西,早就没有了。
如画忍着笑过来把他从地上提起来,又把铃铛球捡起来吹了吹递给他:“小殿下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觉得不好玩,那奴婢给您换一个吧?”
宣华帝一脸的生无可恋。他默默地朝内殿走去,如画担心地跟在后头,不懂平日里总是那么开心的笑娃娃为何突然拉长了脸。跟过去,才看见宣华帝站到床前,也不上去,就直接把头扎进了被窝。
如画被逗得扑哧一声,好在宣华帝只顾着低落没注意,她赶紧捂着嘴巴没敢再出声,只觉得小皇子可能是长大了,知道好面子了,方才那一跤跌的实在不算好看,换做谁都会羞愧。
然后她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小皇子一人独自疗伤。出来跟崔夫人等人说了这事儿,众人都忍俊不禁,纷纷笑的开怀。
宣华帝完全不知道自己成了他人笑柄,他呆滞地扑在床上。这里还有崔皇后留下的气息,但她并不在这里,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会不会发现两个皇帝性格有点偏差?不过应该不会吧,毕竟他们是同一个人……想到年轻的自己很有可能把事情搞砸,宣华帝就觉得后背发凉。他真是好不容易靠近了崔皇后一点点,就立刻被打回原形……
想起两人过去经常争吵,虽然大多是自己一个人在跳脚。这么一寻思,就感觉年轻的自己肯定沉不住气,到时一吵一闹——他不敢想象。
也不知趴了多久,就听见有人喊皇后娘娘驾到。宣华帝瞪大了眼,连忙奔出去,跑了两步才想起来这不是自己的崔皇后,而是暗卫假扮的。
假崔皇后是去慈安宫给太后请安了,最近太后突然跟婉妃关系好了起来,也不知是何原因。
早上皇后先去了慈安宫,外殿一群妃子等着请安都等了很久,听说皇后娘娘来了,立刻精神抖擞起来,不敢再多言。
皇上这么久不踏足后宫,她们从着急已经变得麻木,反正是去皇后宫里,不是去别人那,这样想想也勉强能让自己心里不那么难过。反正皇后的位子她们是得不到的,不叫其他人独宠当然最好。
宣华帝慢吞吞地蹭了出去,听着假崔皇后把崔皇后的声音学得惟妙惟肖,只是为了减少穿帮的可能性,很快便让众妃退下,只韦才人留下没走,她才问道:“韦才人可还有事?”
“是这样的,娘娘给奴婢的书奴婢已经看完了,只是奴婢才疏学浅,还有些地方不懂,所以斗胆请娘娘教诲。”韦才人有点紧张,她今天一是来请安,二也是为了还书并且请教。她自小在家中并不曾读书,后来为了进宫才勉强识了几个字,但读一本书还是太过晦涩。之前崔皇后就她这个问题教了她不少。那几本书都是很浅显易懂的,有些地方她尚且不明白,更别提上头还有崔皇后的批注,足以可见自己脑子里空成什么样。
就这还得意洋洋以为自己是皇上的最爱,四处构害诬赖他人,现在想起过往做的蠢事,韦才人都臊得慌。她抿着嘴唇,小脸有些红,不好意思地看着崔皇后,生怕她拒绝自己。
真的崔皇后当然会帮她,甚至还会教她额外的东西,可这假的崔皇后教不了呀!她看着那几本书,清了清嗓子,正准备找点冠冕堂皇的理由时,突然听到小皇子清脆娇嫩的声音:“母后!母后!玩!玩!”
她心里有些惶恐。虽然她装得很像,但小皇子一眼就看出她不是真的,一开始哭闹着要找皇后,自己伸手抱每次都被拒绝。后来还是在崔夫人的诱哄下才肯坐上自己怀里装母子,现在却主动叫母后……不管怎么说,暗卫心底都松了口气。
韦才人连忙道:“既是如此,那奴婢就不打扰了,改日等娘娘有空,奴婢再过来讨教。”
“也好,你退下吧。”
韦才人一走,暗卫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汗。她不敢相信自己被认出来的场景,到那时候皇上跟娘娘肯定不能及时回来,说不定一切的布局都会被发现,到时候功亏一篑,误了皇上的大事,便是砍头都无法弥补。
宣华帝则瞬间变脸,瞪了暗卫一眼,又把身体的掌控权交给小皇子让他自个儿玩起来。
然后他在身体一隅碎碎念:怎么样才能回去?朕要回去朕要回去朕要回去……
虽然知道那也是自己,可是一想到这样的好机会自己没能陪在崔皇后身边,他便扼腕地想自杀……说不定自杀了就回去了。
微笑。
这边宣华帝扼腕地快要死掉,那边年轻的宣华帝已经乐不思蜀了。他过去也常常悄悄出宫,有时候甚至谁都不带,但最远也不过京郊,而且不敢耽误太多时间,毕竟每天都有朝政要处理。
像是这样毫无负担地四处闲逛还是生平头一次,不管这次微服私访是谁开的头,他都觉得对方棒极了,必须重重有赏!
崔如安走在他身边,隐隐觉得这人眼里的兴奋太真实。而之前的宣华帝给她不是这样的感觉,之前的他让她觉得,即使是笑,眼里也有着沉重,即使每天都吊儿郎当的不着调,却深不可测,似乎总是在盘算着什么,那样的高深莫测。
可眼前这个是真开心,开心的都要上天了。崔如安无奈地看着他喜欢这个喜欢那个,什么都想碰一碰看一看,真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前面怎么那么多人?走,过去看一看!”
而且还特别喜欢热闹,哪里人多往哪里窜。
崔如安心中想着,却还是安静地跟在了后面,如诗福公公还有龚琪三人都有点摸不着头脑,感觉皇上就跟这六月天一样说变就变……完全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啊。
这厮不会武功腿脚倒是挺快,崔如安等人还在走,他已经到了那人群外头,他长得高,抬头往里一看就能看清楚,“卖身葬父”四个明晃晃的大字,一名身穿缟素披麻戴孝的女子正跪在那儿哀哀哭泣,她身边的破草席上躺着一个老头,老头脚上没穿鞋,小腿上满是泥土青筋,看起来像是刚死没多久,还硬挺着。
县城最近年轻姑娘少了,偶然来个年轻又俏丽的小女子,一群大老爷们儿都兴奋不已,只可惜围观的大多是平民百姓,没有那么多银子。
宣华帝看了会儿,崔如安注意到那姑娘哭得梨花带雨,着实娇俏可人,估计是宣华帝喜欢的类型。抬起眼来看看那人,他站在那儿,满脸严肃,应该在想把人买下的事儿。
崔如安朝前走了两步,低声道:“老爷请三思,若是买下这姑娘,咱们就不方便上路了。老爷若是喜欢,可以在这里给她置办院子,待到——”
“你说什么呢?”宣华帝见鬼似的看着她。“朕——咳,我什么时候说要买她了?”
没有吗?那眼神是怎么回事?崔如安眨眨眼,宣华帝了然地笑了:“你不希望我买。”
“我没有。”
“你有,你吃味了。”宣华帝很高兴,突然感到心里开了朵花,简直想要欢快地跳起来。
崔如安:“……我真的没有。”
宣华帝才不管那么多呢,他说有就有,崔如安拒绝无效。等到他高兴完了,才跟崔如安说:“我只是觉得她不够真心,这样怎么卖得出去。”
崔如安看他:“愿闻其详。”
“这一百两银子够普通人家生活好几年,她死个爹而已,办什么样的葬才需要一百两银子?看她虽然哭得很真切,但眼神冷淡没几分感情,想来跟这个爹关系不好。不,是不是亲爹都不一定呢。”宣华帝耸肩。“真要想卖身葬父,一两银子就差不多了。”
崔如安微微扬起嘴角,她早知道宣华帝是个厉害的皇帝,他只是比较喜欢新奇,对诸多奇葩有着奇异的容忍度而已。真要认真起来,没人能逃过他的眼睛。“老爷说得是,那老爷觉得这事儿今日要如何收场?”
“方才我问了前方那大叔,这姑娘昨儿就开始在这卖爹——卖身葬父,到现在都无人问津,天气这么热,再不下葬,只怕这老头就要臭了,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宣华帝的眼神有些冷。
福公公道:“老爷莫恼,这事儿依老奴看也是有蹊跷。”
“此话怎讲?”
“老奴不才,刚入宫的时候跟在司药身边做事,对药理略同一二,看这老者的死状,似是暴毙,这姑娘自称是女儿却又无甚伤心之色。再说了,爹死了,哪有不换个干净衣服擦干净身子的,那满退的泥浆又是怎么回事?”福公公摇摇头。“叫老奴说,咱们还是快些避让,免得惹上麻烦。也不知是不是有心人得知了老爷夫人的踪迹,带了刺客来伪装。”
的确不排除这个可能性。宣华帝想了想,说:“那成,咱们走——”
“这位公子!”
话音未落,那女子就看见了他,对着他磕头:“这位公子若是能圆小女子的梦,小女子愿以身相许,结草衔环为报!”
宣华帝再一次懵逼,他站得这么远,她也能看见?眼神这么好还出来卖身葬父?他一把将崔皇后揽住,道:“不好意思,我已娶妻……”
话没说完又被打断:“这位夫人看着就是个善良宽容的,自然不会与我这小小女子一般计较。再说了,小女子愿意为奴为婢,只求恩公莫要嫌弃!”
宣华帝听着有些不对劲儿,他什么时候说要买了?慢慢地往后退了一两步,顺手把福公公往前一扯:“他有钱,让他买。”
福公公吓得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他一太监买什么姑娘?买回去干什么?他要是想要姑娘,早跟宫女结成对食了。这些年他跟在皇上身边可早成了红人,想巴结他的人不知多少呢。只是他不想糟蹋人家姑娘,再说都这把岁数了,没事儿瞎折腾还不把自己小命给折腾没了?
女子落泪道:“公子竟连这点小事都不肯成全小女子,小女子真是错看了公子!还以为公子是翩翩君子,没想到竟是这等欺世盗名之徒!”
宣华帝头一回被人指着鼻子骂,还无缘无故,他能忍得下这口气?当下冷笑一声:“就你长这副德性,跟我夫人比,连提鞋都不配,真当爷眼瞎是个女人都看得上?你也不看看自己生得一副歪嘴斜眼的样儿,爷看一眼晚上得看多少眼夫人才压惊。”
说完示意龚琪:“去看看那老儿如何死的。”
龚琪领命而去,过去一把掀开老头身上盖的白布。女子大惊:“你们这是做什么?!”
龚琪伸手一探老者鼻息,又试了试脉搏,随后面上露出古怪的神色来。福公公问道:“如何?”
周围的百姓们也都紧张地看着。女子直接朝龚琪扑来,扑打着要把他拉开,却被龚琪亮出的剑吓了一跳。龚琪冷冰冰地看着那老头,拔剑出鞘,锋利的剑尖在阳光下闪着锐利的光,对准那老头的泥脚砍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老头啊呀大叫一声一骨碌翻身爬起来,动作利索的宣华帝都甘拜下风。
围观人群立刻往后退了好几步,有人妈呀诈尸了喊了一声,顿时众人闻风而逃,片刻就剩下不几个人了。
女子也不哭了,尴尬地站起身,把卖身葬父的牌子给叠了起来,老头儿也面露惊恐:“这、这不关我的事!是这姑娘说咱俩合伙,到时候银子三七开,我才吃了她给的药在这儿睡觉的!”
“你之前是做什么的?”福公公问。
“我、我以前当乞丐,现在我俩合伙做个生、生意。”老头说话哆嗦着。
女子啐道:“呸!连个死人都装不像,你还有什么用!”
老头不甘示弱,顶嘴道:“你还敢说我!再不躲那剑就要把我脚脖子砍断了,有本事你躺着撞死尸啊!太阳这么大我快晒化了我说什么了吗?今儿的工钱给我!”
女子又呸一声:“钱都没赚到还要个屁的工钱!”
两人一路骂骂咧咧的,竟这样消失在众人面前。
良久,崔皇后扑哧一声笑了,福公公如诗等也没忍住,都笑起来。
搞了半天,竟是两个江湖骗子,想来平日是骗习惯了,东跑西奔,就靠这个为生,那姑娘生得美,见色心起之人不少,只是没想到今日踢了个铁板,一分钱没赚到不说,还亏了本。今日被人认出,这县就不能待了,两人商量着换个地儿,趁着天色还早赶紧出城,说不定天黑前能赶到另外一个县城再赚一笔呢。
两人一路互相指责对方一路往城门那儿奔,看着时候还早,可是到了城门口,就是不给出去。
守城的官兵不拦小老儿,偏偏就是不让女子走。那女子看着柔弱,实则是个泼辣的,走江湖这么多年,什么事儿没经历过,当下便大吵大嚷起来。
谁知这就给了官兵理由,直接枷锁一扣,带走了。小老儿站在城外傻乎乎地看着,好一会儿回过神,赶紧追上去,却被官兵踢了一脚。他这把年纪,虽然身子骨还硬朗,但到底不如年轻人,一窝心脚要好一阵子才缓过来,站起来之后还觉着疼,却是不知哪里去寻姑娘了。
☆、第41章 〇四一
宣华帝等人逛着逛着还没回客栈,远远地就看见老头捂着心口往前奔,他跟崔如安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奇怪,老头可能也是没辙了,竟然朝他们这里走,到了宣华帝眼前,白眼一翻,没来得及说话,便倒了下去。
到底是年纪大了,那一脚挨得可不轻。宣华帝虽然不着调,却也不是冷酷无情之人,当下命龚琪把人扛到附近的医馆去给看看。
大夫把了脉,说是问题不大,只是挨了一记窝心脚又受惊过度,再加上上了年纪容易激动,背了口气过去,推点药酒不岔气就行。
“奇怪,那女子呢。”如诗嘀咕了一句。“看这两人虽然吵闹不休,却是有情义的,怎地才这么久,那女子没了,老头就受伤了?”
“踹这么大年纪的老人心口一脚,不知什么人才干得出来。”福公公也暗暗鄙视了一番。
“想知道,就只能等这老头醒了。”龚琪往门框上一倚,身为暗卫,最重要的就是不能有好奇心。主子吩咐什么就做什么,所以他对老头跟那女子的故事兴趣并不大,状似百无聊赖地听着,其实警觉度非常高。
一切靠近了两个主子的人都要小心谨慎对待,谁知道这会不会是刺客。谨慎点总是好的,否则一旦粗心马虎,酿成大祸,他怕是把全家的脑袋都赔上去也不够看。
崔如安和宣华帝坐着等,崔如安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沉思,宣华帝不时地偷看她一眼,觉得今天很奇怪,一颗心怦怦跳得厉害,以前他看到崔皇后可没有这样。难道是昨天晚上太那啥了,今天就……后遗症?
但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些啥啊,他一点印象都没有,要不是早上身体的记忆告诉他,他真的要以为他跟崔皇后之间还是相敬如冰的样子。照目前这节奏看起来,他跟崔皇后虽然不能说是和睦友好,但也不再是针锋相对了。
宣华帝不想承认自己心中充满窃喜。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看崔皇后是越看越好看呢……她低头思考的样子很美,侧脸的弧度很美,就连眼睫毛眨动的频率都美得让他快要不能呼吸。趁着没人注意,宣华帝悄悄按住心口,深呼吸,冷静,挺住,你不是这样肤浅的皇帝,那么多美人喜欢谁不好,竟然喜欢崔皇后这个心机深沉的女人?
嗯……她穿男装都这么好看,刚才卖身葬父那会儿,他是不是直接搂了她过来宣告这是自己夫人?怪不得许多百姓看着自己的眼神都很奇怪,他还以为是被崔皇后的美貌惊呆了,搞了半天是被他明目张胆地抱着个男人说是自己夫人吓到。宣华帝的想法天马行空,直到老头呻|吟了几声,慢慢睁开眼睛。
他一睁眼看见宣华帝等人,吓了一跳,立刻从床上跳下来,原以为他是要跑,谁知道他却扑通一声给宣华帝跪下了:“这位老爷!求你帮忙救救我闺女吧!”
“那是你闺女么。”龚琪说。
“那就算不是,我俩也相依为命好几年了,这丫头看着牙尖嘴利,其实最是心软好说话,我老头子怎么也不能眼睁睁看她吃牢饭啊!“老头说着说着竟要哭了,看得出来他和那女子感情是真不错,毕竟人在江湖,四处飘零还有个同伴,不管怎么说,都是值得珍惜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慢慢说。”崔如安柔声劝慰。“老人家不必着急,你且说来,我家老爷自然会为你讨个公道。”说完回头看了宣华帝一眼,“对吗?”
宣华帝顿时在那如水的目光里飘飘然起来:“这是自然。”
崔如安点了下头,又让如诗去倒杯热茶给老头,老头喝了几口热茶,心底的恐慌被压住,才勉强平静下来:“我们爷儿俩本来是打算趁着时辰赶紧出城的,快点赶路的话就能早点到下个县城,说不定还能再做成一笔生意。”说到这里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是个江湖骗子,捂着嘴看了宣华帝等人一眼,见他们并没有追问,而是认真倾听,这才继续道,“谁知道在城门口,那些官兵拦住阿喜不让走,但却不拦我,我出了城,阿喜就在后头跟他们争吵,谁知没说两句,那几个官兵不由分说就把阿喜给绑起来带走了!我原本想追上去讨个公道,却被他们一脚踹的晕晕乎乎,这点儿连命都丧了。”
女子,又是女子。他们到底抓那么女子想做什么?崔如安神色逐渐严肃起来。“老人家,你暂且先在医馆养伤,阿喜姑娘的事,我们会替你想办法的。”
“谢谢!谢谢这位公子,谢谢这位公子!”老头充满感激地说,“公子跟这位老爷真是般配,站在一起跟对玉人儿似的,小老儿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看到二位这样的璧人。”
崔如安跟宣华帝都愣了一下,这才明白老头还没看出来崔如安是女子呢。宣华帝闷笑不已,上前揽住崔如安肩膀对老头道:“说错了,这是我的妻子,只是出门在外多有不便,做男子打扮而已。”
“是小老儿眼拙,小老儿眼拙,二位大人有大量,还请莫要见怪。”拍马屁拍到马腿上,老头又连忙补救。
几人留了足够的银子让老头暂时在医馆住下,然后回了客栈,崔如安神色严谨:“皇上,此事不能再拖下去了,无论如何,我们也要找出这些女子都被带去了何方。总而言之,看长田县现在的样子,估计我们也难以脱身。”
宣华帝点点头,“如此是要想个法子。”
只是这法子并不好想。
首先长田县戒备森严,尤其是县衙,几乎已经围成了水泄不通,连苍蝇都飞不进去一个的地步。即使是大内高手龚琪,经过一番查探也是无功而返;其次如今长田县易进难出,他们连县太爷的目的是什么都搞不清楚,更别提是将其问罪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帝后只带了三个人,万一被察觉遭到围剿,他们岂不是要交代在这里?
又要保证自身安全,又要不暴露身份,还要悄悄地查明真相,真是不容易。
“今天晚上,我与龚琪分头查探,我再探一次县衙,龚琪则去监牢,看看那些被关起来的男子,问问他们可否知道些什么。”
宣华帝愣了一下,“你?”
崔如安皱眉:“龚琪一个人完成不了,我会小心的。”
宣华帝觉得不靠谱,但是他没敢说不,因为他担心自己一旦说了不,崔皇后会看出什么来。他之前答应没答应?崔皇后一个弱女子怎么夜探县衙?为什么他觉得自己满头雾水……
很快到了晚上,如诗找出早就准备好的夜行衣,本来准备这个只是顺手,根本没想过会有用,没想到最后真的用上了……她担忧地望着崔皇后,道:“夫人,要不还是奴婢去吧,奴婢虽然功夫不高,但也不是三脚猫……”
“不必,你去了会有危险。”崔如安将短匕首藏入小腿,又用简单的黑布蒙面。这夜行衣很是修身,显得她格外修长纤细。
龚琪也准备好了,二人趁着夜色从窗户离去。
宣华帝忍不住跟到窗户边,看着两个人影在屋顶上迅速消失不见。从没有哪一刻后悔过自己不会功夫,否则也不至于让一个弱女子置身险境。不过话又说回来……“皇后功夫这么好,朕怎么不知道?”
如诗答道:“大少爷幼时学了功夫,回来都会教给娘娘,娘娘天资聪颖,一点就通,九斋先生与奇人异士为友,娘娘因而受益良多。”
宣华帝这才知晓,顿时心情就复杂起来。心想过去自己真是没把崔皇后惹到发怒,否则只有她揍自己的份儿吧?想来不免有些羞愧,还有点尴尬,之前自己总是在她面前跳脚,她是不是都在心里鄙视自己来着?
在靠近县衙的时候,崔如安与龚琪分头行动。龚琪转到去监牢,而崔如安则顺着房顶进入县衙。县衙内此刻尚且灯火通明,她挨个房屋都看了看,尽皆没有问题。但她觉得,如果县太爷抓了这么多女人,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留下,一种是送走。如果是留下,那她肯定找得到,如果是送走,今日刚抓了新的姑娘,不可能送的这么快,肯定还留在这里,还要什么地方比县衙更安全更不会被人发现呢?
瞧见几名打扮奇异的男子进了前厅,崔如安想了想,借助院子里一棵大树跃上房顶,然后轻手轻脚地伏下,单手揭开一块瓦片,顺着缝隙望进去,便看见身着县令官服的中年男子坐在主位,身前是几名身着黑衣的男子。
见到这几个男子,县令立刻站起身,作揖道:“各位辛苦,主子可有口讯?”
“主子说你做得很好,日后定然重重有赏。”一个黑衣男子如是说,然后问道。“这批货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县令点头。“只是长田县怕是不能再继续了,年龄差不多的女子没剩下多少,我担心若是太过分,怕是会被朝廷发现苗头。”
毫无疑问,他们口中的货就是指年轻女子了。崔如安觉得很奇怪,所谓的“主子”要这么多女子做什么?这个县令毫无疑问是瞒着朝廷在做事,需要瞒着朝廷,要么是为了保住顶上乌纱,要么是为了以后更方便行事。
什么事需要瞒着朝廷?无非就是通敌卖国,谋权篡位。
崔如安的脸色凝重起来。
“好,现在就把货弄来,趁着夜色我们连夜出城,也不引人注目。”
县令立刻叫人过来,耳语吩咐了几句,离得太远,崔如安听不大真切,大概就是马车人还有令牌什么的。她小心翼翼地压低身体放慢呼吸,若是今天晚上他们就要把人送走,那就得抓紧时间了。
负责提人的衙役迅速离开,崔如安想了下,还是没有跟上,仍旧观察着下面的人,她素来心细,很快便发觉到了不对之处。
又过了一会儿,突然听到县衙有喊叫之声,说是有人闯入监牢。崔如安一听,这并非龚琪败露行踪,而是在来县衙的路上,两人做好约定,一旦龚琪找到监牢里的百姓并问完话,便弄出动静,来一场声东击西,借此机会,崔如安就能潜入县令书房。对于龚琪的身手她是信任的,毕竟是大内侍卫,又是宣华帝带在身边的高手,但仍旧不免担心。
据她观察,下面这几个黑衣男子绝对不是普通人,若是他们一起出去,龚琪能不能逃脱就真要捏把汗了。
崔如安悄悄地把瓦片盖好,然后跳下房顶,来这里的时候她路过县令书房,此刻正是好机会。
书房门口同样有人把守,崔如安十分纤细,只揭开房顶几片瓦,便成功潜入进去。龚琪不知道能撑多久,她必须抓紧时间。
她没有四处乱翻,而是先观察了下书房的摆设。檀木书桌,用的是端砚湖笔,这县令是个风雅之人,这样的人做事沉着冷静,绝不会冲动行事。所以……她试着将笔筒拆开,果然在下面的盒子中发现了一枚印章。
这笔筒便堂而皇之地搁在书桌之上,任谁也不会知道他竟把如此重要的东西放在这里。崔如安想了想,把印章收入怀中,外面看守的衙役已经被调走,她又在花名册中找到一封书信,同样藏入怀中,然后顺手把准备好的桐油倒到卷宗之上,点了火后迅速离去。
书房着火可比抓贼重要多了,里头藏着的重要物品,若是泄露出去,怕是全家性命难保。县令一听说书房着火,连忙命人准备灭火。可浇了油的火哪里是那么容易扑灭的,等到火苗熄灭,整个书房也就只剩下寥寥几根木头与瓦片。
说来也奇怪,书房这么重要的地方起火,县衙其他的房子可是一点事儿都没有。
这边一起火,龚琪就轻松了,两人在约定地点碰头,龚琪问道:“娘娘那边如何?“
“回去再说。”
宣华帝等人正望眼欲穿,忽地听到窗户被敲了三下,连忙开窗,正是崔如安与龚琪,两人都是毫发无伤。
龚琪先开口道:“回皇上,娘娘,监牢里除了一些老弱病残的犯人之外,没有人。”
“什么?”
“那些被抓进大牢里的男子全都不见了,属下问过了,说是他们被关进来没几天,就被套头带走了。”
崔如安垂下眼睛没有说话,过了会儿道:“你们退下吧,本宫有话与皇上讲。”
待到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崔如安问宣华帝:“皇上可还记得,数月之前,留宿毓秀宫之时,与臣妾说过什么?”
宣华帝根本不记得。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留宿毓秀宫,但是他没敢表现出来,而是安静地看着崔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