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韦刚城这一搜,又搜出了让人惊讶的结果,只让人觉得这次“二月二,龙抬头”,实在是抬的太过惊恐!
明帝在前方走了几步,忽然想到那两个刺客的武功之高,以韦刚城的武功,并不一定制服得了,顿住脚步想了想后,转身道:“朕亲自去一趟八方馆,兹事体大,容不得半点疏忽!”
他改变主意要去八方馆,那臣子们自然是要劝阻一番,可是明帝下了决心,也不听人言。
但是去八方馆,不可能后头跟着这么多人,于是明帝除了侍卫之外,还带了十余名朝中大臣,其中便有瑾王和御凤檀,而云卿因为御凤檀的缘故,也随着一起过去了。
待一干人进到八方馆的时候,落日国的使者随从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此时的天色正好,他们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国的东西,猝不及防的望见大雍的军士前来,气势汹汹,烈脾气一来,顿时便要拔刀相向。
他们拔刀,大雍这边的侍卫自然是不会客气,他们的皇帝刚刚被冒认成博俊王的刺杀,肚子里还窝着火呢。
明帝扬起手来,示意两边的人都不要冲动,朝着如今落日国人中穿着最高品级的使臣,以十分真诚的语气道:“落日国的使臣和各位,你们莫要冲动,朕今日来这里,不是要和落日国动刀动枪,而是有要事要商议。”
看他动作并没有侵略的意图,落日国的使臣微眯碧色的眼珠子,大声地道:“你有什么事情要和我们商量,今日我们伟大的博俊王在宫中,两国的来往你尽管找我王商议!”
事情发生的太快,他们还不知道博俊王已经遇害。
明帝面色现出一抹痛心之色,以简单明了的语言将刚才宫中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听到自己的国王对明帝进行行刺的时候,那使臣满脸不敢置信,大呼,“不可能,我王虽然是鲁莽,但绝不失大智慧,不会为了一时冲动,破坏两国的交情!”
此话云卿倒是心中赞同,原本的博俊王,虽然是性情莽撞,狂躁无礼,但是从他虽然连连吃亏,在御凤檀手下落败丢脸,也没有冲动要报复,或者当即翻脸,这一点对于火爆性格的武人来说,是需要能力来控制的。
可是今日这个博俊王,拔刀就刺,显然就完全不同了,那刺客招招狠利,根本就不管两国的交情,不过他本来就不是真正的博俊王,又哪里会管这些。
韦刚城将刺客的事情也重新说了一遍,直将周围的落日国使臣惊得面面相觑,私下窃窃私语,又不免用怀疑的眼神看着韦刚城,“我们的王该不是你们把他囚禁起来或者杀了,找了借口想要杀了我们吧!”
知道这群人和大雍人之间就没有什么信任可言,友好的程序走了后,礼部尚书林大人的面色也出现一丝硬朗,语声客气道:
“若我们要杀你们博俊王,也不会等到今日仪式上,他在我们大雍数日,多的是时间下手!而且我们大雍要对付你们,到了晚上再派人潜入这里,你们就算再勇猛,也抵挡不过我们大雍的千军万马!我国皇帝陛下遇刺之后,顾不得调查刺客,就奔此处,这都是心系友邦,才能做出的友善行为。你们若是再如此猜测,耽误了调查和寻找贵国博俊王遗体的时间,到时候不要说我大雍没有尽地主之力!”
这一番话有理有据,说的落日国的人心里也赞同了几分,若是大雍人要下手,要么就早点下手,要么就等他们出了大雍的国界再出手,谁会选这么个日子,给人诟病呢!
这些日子,礼部对他们的招待也确实是面面俱到,没有丝毫的怠慢,如此一想,他们也释然,但是心下却更加焦急,急急地问道:“那博俊王究竟在哪里!”
林尚书见对方已经被说服,眼下沟通就方便得多了,他朝着那使臣道:“首先,我们要确定,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人混入了贵国的使者队伍和随从里,以便我们更好的寻找贵国博俊王的遗体。”
使臣首领虽然心底气怒不已,也知道此时不是发怒的时刻,对着身后蠢蠢欲动的随从摇了摇手,然后转头望着林尚书,“你们要怎么查?”这些天,他们和林尚书打交道的日子比较多,自然选择和他沟通。
而明帝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也不可能事事都由他亲自开口,此时他坐在侍卫搬来的大椅上,威严展现帝王的仪姿。
这个问题,林尚书不懂,也不好回答,便望向了韦刚城,韦刚城点头,朝着使臣们解释道:“刺客之狡猾,远远超出大家的想想,就请你们把所有人都集中到一起,然后脱去衣服,检查每个人的肩膀和脖子处有没有颜色分界线,用手摸有没有异常的凸起,以此来确认是不是本人!”
那些使臣看起来五大三粗,做事速度却是很快,马上就将馆内所有人都集中起来。
看到众人推进来的女子里面,还有那个和贵顺郡主生的一模一样的十三妃,不过这些时日,她的面容更加的憔悴,那原本意气风发的眼眸里,如同一滩死水。
众人想起朝中官员对落日国里女子的说法,再看那些随从对十三妃的态度,立刻就能明白了,眼底透出复杂的光芒。在心内叹道,看来女子不能长成这个样貌,生成这样的,虽然听起来不是被马儿拖死,就是给人做妓女,没啥好下场。
十三妃这些天被禁足,不能出去,肚子里满是闷气,进来的时候嘴巴里还在絮絮叨叨,“发生了什么事,我说我房间里有臭味你们不去处理,却偏偏推我到这里来,出了什么事情?!”她隐约感觉气氛有些不对,问那些随从,随从也不回答她,才愈发不安的问着。
当出来以后,看到大厅里站满了,左边都是大雍的官员,以明帝为首,个个都是一脸沉肃,而同样站在对面的落日国,脸色也是难看之极。
整个大厅里都散发着沉重的气氛,所有人不开口,显得极为的安静。
那使臣首领望了她一眼,虽然跟着博俊王的时候,和十三妃也有过两次露水情缘,可在他并没有将这事放在心底,只不过瞟了她一眼,训道:“叫你来自然有事,哪有那么多的话说!”
若是说以前他对十三妃,还因为是博俊王的女人,有着三分小心,那么在得知博俊王死后,这三分小心迅速的抛在了脑后。
按照落日国的传统,王死了后,他的妃子,生下孩子的,若是愿意带着孩子投靠新的王,这种辅佐兄弟的,可以活下来,没有生孩子的,被新王看上了收下,地位十分的低下,等同于暖床的女奴,若是新王不要的,就会丢到窑子里,去接客终老一生。
十三妃是没有子嗣的,她的结局已经可以注定了。
看这架势,还有使臣首领的态度,十三妃眼底闪过一丝愤恨,然而却不敢再多说,低着头一副柔顺的模样,云卿瞧着她小鸟依人般的和侍女们站在一处,淡淡的笑了一笑,这世上,总会有些人不喜欢自己过的好日子,要去尝尝苦楚。
“所有人都在这里吗?”韦刚城扫视了一圈之后,朝着使臣首领问道。
“我们所有人都在这里了,你们要搜的话,就快一点吧!”比起韦刚城来,使臣首领更着急,王出使他国不见了,他的责任也不小。
早就准备好要搜女眷,所以韦刚城出来的时候,也带了宫中会武的嬷嬷,此刻便将他们都带到偏室里面,一个个脱了衣服查看究竟有没有人用人皮面具。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里面的人纷纷出来,表示没有搜到,里面的人都是真正的身份,没有假冒者。
其实从里面没有丝毫动静这一点来,云卿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当初御凤檀便说了,那人皮面具造出极为麻烦,代价又高,不可能大面积使用的,更何况其他人伪造也没有用。
明帝的身侧不是那么好接近的,连博俊王都不会轻易接近他身周五尺之内,更何况每次博俊王进宫,身边的随从都被拦在外面,造那人皮面具,也没有价值。
落日国的使臣首领在听到没有其他人之后,明显的松了一口气,说真的,他还是有些害怕,那种人皮面具的方法,真是恐怖,也不知道大雍人怎么想出来的,若是身边的人都是披着假皮的,这不就是那妖怪么。
眼下容不得他诸多感叹,只听他接着道:“那现在可以赶紧去找我们博俊王的遗体了么,还有文官的,必须要赶快将我王的遗体找出来,他尊贵的遗体怎么可以流落在外,如此灵魂会找不到归宿,化作恶魂!”
这也是落日国特有的风俗,他们不信佛,信的是鹰头人身的神灵。落日国的人死后的一个月,遗体必须摆在高山上,任天上的秃鹰来食其尸肉,如此便是鹰神将人的灵魂带上了高高的苍穹,带上了天堂。
越是被吃的快的,也就是越受到鹰神的爱护,如果一个人的遗体在一个月后还留有残肉,这代表这个人生前作孽太多,死后鹰神不迎接他进入天堂。
现在听说博俊王可能死了已经有一个月了,使臣首领如何不急,超过三个月的尸体,鹰神不会要了,因为那时候,灵魂都已经消散,就算吃了肉,人也不可能到极乐世界去。
明帝也是博览群书,知道落日国的这一项风俗,看了他一眼后,深邃的眼眸里露出了关切,沉稳的语调缓缓地响起,“遗体我们也在关注,现在就请使臣你配合我们,将整个八方馆,都搜查一遍,这里是博俊王来大雍之后,流连最多的地方,所以要先从这里下手。”
事情如此重要,也没有人阻止,立即就有人带领着侍卫,朝着里面各个房间搜去,到了一件宽大华丽的屋子里,搜索的侍卫们齐齐皱起了眉头,那股怪异的味道,虽然淡淡的,但是让人闻了十分的不舒服。
这间屋子布置为了增加舒适度,都是依照落日国的风格,用了驼毛织彩的毛毯,色彩缤纷的用具,透着浓浓的异国风情,一张巨大的床在屋子的中央,上面是锦缎绣被,从桌上的东西和床上的衣物来看,就知道是女子所居住的地方。
韦刚城捂着鼻子,问道:“世子,你看这屋子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好像死了老鼠?”
“何止不对劲,这味道令人作呕!”御凤檀狭眸微眯,将屋内所有的摆设全部扫视了一遍,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图案,他对着旁边的侍卫,道:“去,将那张床掀开。”
四名侍卫听令靠着那大床走过去,当他们蹲下来扣住床沿的时候,那怪味就越来越浓,直至他们掀开床板后,浓郁的味道铺面而来,刺鼻到简直能熏瞎了人的眼睛。
即便是见多了杀戮的侍卫都齐齐的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床下两个摆在一起的腐烂尸体,他们的身上爬满了白色的蛆,血白交错的头部舌头伸得长长的,嘴巴里牙齿掉落在口中,身体发软的好像是炖烂了的霉肉一样,下面流出红色的液体…
韦刚城看了一眼后,再也不忍不住的扶着墙边吐边走了出来,不单单是他如此,其他的侍卫都绕着那床越远越好的走过来,状态差点的也和韦刚城一样,是边吐边走,状态好点的也是脸色惨白,两眼恨不得能看到外面去!
御凤檀皱了皱秀挺的鼻梁,右手食指遮掩在鼻下,想说两句话,想了想,还是不说为妙,这里面可不知道有多重的尸毒啊,呆久了会让人变蠢的。他从旁边找了长形的物品,慢慢地走过去,对着尸体点了一下,还没用力,噗的一声尸体就破开一个口子,里面流出来的液体…
咚的一声,御凤檀把手中的东西一丢,以最快的速度闪了出去,直到通风处,狠狠的吸了两口新鲜空气!
太恶心了!
当一行人回到大厅的时候,落日国的众人听到消息,也纷纷去那房间,看了回来之后,他们的脸色比大雍的侍卫没有好,甚至可以说是更差。
使臣首领更是在外面站了一刻钟,才缓过劲来,用袖子擦了一下嘴后,走回来,却是朝着那十三妃走了过去,“说,王的尸体怎么会在你的房间里!”
十三妃惊诧的望着使臣首领,此时她虽然没有进去看到那液化的两具尸体,但是听到旁边人的形容和样子,心底也猜得到一些,不说什么样子,就是一个月来,每天晚上都是和两具尸体躺在一起,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以后就如同有一条毛毛虫从小腿爬到了全身,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打着寒颤,阵阵发抖,她再强悍,也顶不过这种级别的恐惧啊。
此时听到使臣首领问话,在惊惧之中,那暴躁的性格又复苏了过来,厉声道:“我怎么知道!”
使臣首领看着她,心头怒火直起,上前对着她便是一巴掌扇了过去,恼怒道:“你不知道,你床第下躺着两个死人,你难道什么都不知道吗?”
十三妃闻言更是暴怒,直接朝着使臣首领喊道:“我怎么可能杀得了他们两人,他们身强力壮,武功又好,我怎么去做这些事,还有,就算我杀了他们,怎么也不会把尸体放在床下吧,难道你刚才没有看到那恶心的场面么,我要将尸体藏在下面,到底是安全,还是自找苦吃!你们这样搜一下就搜到了,我不是等着被你们来抓么!”她是巴不得博俊王早点死,也曾想过自己能够亲手杀了他,可是两个人之间的区别实在是太大,她只能想,不能做!
使臣首领虽然觉得她说的有理,却始终不相信她的话,更近一步的逼迫于她,“也许是博俊王将你禁足在屋内,你结同其他的同党,将博俊王处理了,因为守卫森严,他们走了,而你走不了,只能在这里守着尸体。不然那么浓的味道,难道你闻不到吗?”
刚才那些侍卫一进去,个个都觉得屋里面有种浓烈的令人作呕的气息,若是唤作普通人,早在有一点点气味的时候就立刻寻找不对劲的地方。更何况使臣首领知道这位十三妃素来是一个爱洁净的人,平日里穿的都比其他的妃子整齐干爽,怎么会容忍这么大的气味!
这才是最大的疑点!
十三妃脸色一僵,没想法哦被使臣首领以这一点指责,顿时瞪着他道:“我今天不是说了么,说房间里有味道,让你们去弄,你们就把我拉出来了!”
使臣首领,冷笑了一声,“那味道这样强烈,难道你昨日,前日都没感觉,非要今日宫中来人你才说闻得到,显然是你做贼心虚,欲盖弥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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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臣首领冷笑了一声,“那味道这样强烈,难道你昨日、前日都没感觉,非要今日宫中来人你才说闻得到,显然是你做贼心虚,欲盖弥彰!”
十三妃气急,一直以来她都是无比温顺的在落日国那个野蛮的地方寻求一丝生机,如今知道博俊王死了,自己是什么下场,此时若还是逆来顺受,岂不是让人找了机会来送死,她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不是伤风感冒了么,天气这么冷,鼻子塞住了,前两日不是还给巫医看过了么?”
使臣首领哪里会关注这样的小事,只是看了她一眼,目光之中带着一丝不屑,“这也是巧合吧,落日国比这里还要冷,怎么就没听说过十三妃伤风感冒呢!而且我记得十三妃你被博俊王囚禁的时候,暗里对他恨之入骨,甚至流露过要杀了博俊王的意思。”
他的目光瞟向旁边的随从,当初博俊王打十三妃的时候,有人在一旁看到了她眼底的恨意和杀气,那时候也许只觉得她是被打的可怜了而流露出来的,现在博俊王一死,又是在她的床下发现的,连在一起也就说明了一件很不好的事情了。
这些天,十三妃被囚禁在屋内,也勾搭过随从,说是要让她出去的话,她就陪他们睡一晚,随从都畏惧博俊王的威严没有答应,虽然这个女人不值钱,但是没有博俊王开口,他们擅自去碰,还是有罪的。
如今想来,这个女人,从开始就打算背叛博俊王了。落日国的人心眼没有大雍人那么多,他们觉得博俊王被害,一定是有其他人帮忙的,不然怎么可能活活被人剥皮下来,而这个人,就是十三妃,只有她才有机会给博俊王下手。
因为所有人都不晓得博俊王究竟是在哪死的,怎么死的,尸体经过一个月时间化成了尸液,取证也变得很艰难。所以眼下愤怒的落日国人自然要先找出一个罪魁祸首来。
十三妃愣住了,她知道事情走到现在这一步,不管究竟是不是她做的,使臣首领为了找到一个合适的解释,都会将她推出去,当作这个替罪羔羊,以她一个人的死,来换取所有人失误的补偿,当然划算了。更何况,这些人本来就认定她参与了其中,她也拿不出实际的证明自己没有做过。
她抬头望着满脸凶意的落日国人,目光中流露出恐惧来了,然后转头看着一干在周围不动声色的大雍臣子,最后看向了明帝,目光落在他那身参加仪式还没脱下来的繁重的明黄色龙袍上,那刺目的颜色提醒着她,这个人是九五之尊,便是落日国也不能和大雍相提并论。
想起以往明帝对她的种种宠爱和放肆,一幕幕都像在眼前划过,不管她做什么,只要这张和母亲相似的面孔一含泪,明帝就会原谅她,想到这里,她转身扑到明帝的身前,两眼含泪,“皇舅舅,我是烟彩,我是烟彩啊,你救救我,我绝对没有杀博俊王,我怎么杀得了他呢,你一定要帮我啊!”
她扑过来的时候,韦刚城等神经高度紧张的侍卫立即就拦在了前面,所以她离明帝还有三尺的距离,但是那一声声的哭诉,却是清晰的传到了大厅中所有人的耳中。
韦刚城奇怪的望着一脸泪水的十三妃,义正言辞地道:“十三妃,你和我大雍的郡主生得相似是没错,可你自己不是早在宴会上说过,你并不是本国的郡主么?”
云卿看了十三妃一眼,这件事,她现在大概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以贵顺郡主的脾气,做出剥皮这样事情的也不奇怪,但是她要做,早在途中就做了,不用等到现在。现在眼看就要变成垫背的,她就赶紧站出来,想要求明帝的保护,只是,这个时候,实在是太迟了。
十三妃擦了一眼泪水,将她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掠过了中间那些不堪入目的一切,直接说她被人掳走了,后来变成了博俊王的妃子,她满脸泪水地望着明帝,哭诉道:“皇舅舅,我是怕丢人猜没有直接表明身份的,可是现在他们冤枉我,我在落日国无依无靠,只有你才能保住我啊,你不能让烟彩承受不白之冤!”
她泪水朦胧地望着那一袭明黄色身影,水雾浸透她的双眸,让她没有看清楚坐在上面明帝那淡漠的眼神和丝毫没有变化的脸色,她不知道,明帝早就最初的时候就认出她来了,一个在身边疼爱过十余年的孩子怎么会看不出来呢,但是从一开始明帝就没有打算要认回她,到了如今的境地,更是不会对她有任何的同情和宠爱了。
她现在被落日国怀疑是谋害博俊王的同谋,若是明帝此时认下她,会让人以为,她是明帝特意派到博俊王身边的奸细,本来博俊王被害一事已经对于两国之间的邦交有影响了,如何会让这件事情变得更加的复杂呢。
所以,只看明帝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语言里有着些微的思念,还有一股愤怒,“十三妃,自第一次见到你,你与朕那死去的外甥女的确有着七分相似,但是她已经去世了,朕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她死去的原因,但是也请你不要利用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来博取朕的同情心。此事乃落日国的事,你是落日国的妃嫔,一切都交于落日国处理,朕不要插手的。”
十三妃脸上的血色一瞬间退的干净,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样冷血无情的话是疼爱自己的明帝说出来的,她手脚并用的往前爬了几步,用力的推开钢铁一样阻挡在前面的侍卫,大呼:“皇舅舅,是我啊,你难道忘记我了吗?你跟我说,娘死了,爹不疼我,以后会让我变成这世上最高贵的公主,享尽娘没享受过的一切,你难道忘记了吗?”
闻言,云卿看到明帝的眼角微微的动了一下,但是却没有说出任何话来,反倒是魏宁抢在她还要开口之前,喝道:“十三妃,你如今已经是有罪在身,怎可还诬认我大雍的郡主。陛下疼爱死去的贵顺郡主,那是他一片慈爱之心,你不可以仗着自己面容和她相似,就随便乱喊,这在我们大雍,一样是有罪的。我们陛下看在你们面容相似的份上,已经是没有开口了,你千万不要得寸进尺,忘了分寸!”
最后一句话,声音尖利带着穿透力,明显是警告的意图了。魏宁在明帝身边多年,往往他眉头一动,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一番话自然是揣摩了帝王的心思说出来的。
本来落日国的使者就听说过十三妃和贵顺郡主生的一样,但是在宴会上,贵顺郡主又亲口否认了,他们也没放在心上。方才瞧她突然开口自曝身份,心内还冒了一股冷汗,难道这十三妃真的是高贵的郡主,大雍的郡主身份都是非常高的了,更何况还是皇帝妹妹的女儿,就算在落日国,这样出身的女子那也是高贵的很啦。
当听到后头的时候,高吊的心就放了下来,刚才那一点顾忌去了之后,望着十三妃的眼神更加的冷酷,几步冲上去拖着十三妃的头发,朝着明帝道:“这个女人既然不是大雍的郡主,那我就要按照我们落日国的规矩处理她了!”
明帝再次扫了一眼十三妃,眼底依旧平静的没有一丝涟漪,那样的眼神,落在任何人眼底,都会认为十三妃真的只是一个冒充的假货而已,“她是落日国的人,犯了错自然应该犹落日国的人处理。”言下之意,他绝对不会插手。
唯一的希望眼看就这么飘走,十三妃两只手紧紧的拽住使臣首领的手,脚拼命地在地上瞪着,眼睛瞪的老大,似乎要拼命证明自己的身份,无比凄惨的喊道:“皇舅舅,好舅舅,快救我,快点救我,我不要被生割啊,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没死,没死啊…”
凄厉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带着鬼哭狼嚎似的绝望,云卿暗暗皱了皱眉,脸色却是淡淡的,旁边的一众官员脸色也不大好看。
礼部尚书林大人更是一脸的不忍目睹,他们不是在同情十三妃,而是知道刚才使臣首领的话说的有多残忍。
在异乡被杀害的落日国人,如果不能找到凶手,那么就算躯体接回去,也没有什么用,所以一般都要在异乡查出凶手才能回去。而他们相信,被人杀害的灵魂都会纠缠着凶手,而杀人的凶手,一旦死去,他的灵魂就会消失,连带着与他一起的那个灵魂也会消失。只有在杀死凶手的时候,在他的口中,肚子里塞上一种巫草,便能让两人的灵魂一同保存在身体内,如此一来,等到了落日国内的高山上,才能让鹰神将被害者的灵魂带上天堂。
只看那随从举起弯刀,对着十三妃的喉咙割去,顿时那喉管血液咕噜噜的直冒,温热的血溅得满厅都是,随从眼睛都不眨一下,似乎已经做惯了此事,接着又在肚子上开了一刀。
使臣里的巫医立即将带着的巫草掏了出来,口中一边念念有词,手便一边将那些巫草塞在十三妃冒血的喉咙和腹部。
那种场面,实在是过于血腥,在场的人分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表情,落日国的人都虔诚的随着巫医跪了下来,双手举在头上,闭着眼睛,念念有词,分明是做重要仪式神圣的姿态。
而大雍人则是一脸惊恐的望着,几个大臣瞳孔都缩做了一团,急急的转开了脸。
早在落日国的人一开口的时候,御凤檀就阔步过去,高大颀长的身姿挡在了云卿的面前,替她阻了那一片的残酷可怖。
虽然他的卿卿不害怕这样的场面,他还是希望她不要总见到这种东西,对身心发展都没有好处。
明帝见此,不由皱了皱眉,这落日国的人实在也太野蛮了,怎么也不知道避讳一二,可想起他们向来如此,又不想再说什么了,闻着满屋子怪异的味道,他眸子流露出一丝厌恶,站起来道:“林尚书,接下来的事情你与落日国使臣交涉,商定之后禀报于朕。”说罢,龙袍一甩,阔步朝着外头走去。
“摆驾,回宫!”细长的声音拖在了阳光之下,一行人鱼贯而出。
云卿回头望了里面围成一圈的落日国人,暗里摇了摇头,博俊王不是十三妃杀的,她从头到尾都知道,也没有站出来替她说上一句话。
对于身为贵顺郡主的她,或者十三妃的她,云卿都不喜欢,甚至深深的反感和厌恶,本来消失了的人,却硬要再出现在大雍,便是得了如今的下场,也怪不得其他人。何况她一到京城,就对御凤檀下毒手,云卿绝不能容忍有人对御凤檀下手。
感觉到云卿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御凤檀侧眸凝望着她梨花一样雪白的面容,“在想什么?”
云卿此时的脸色十分的冷淡,眼珠里散发的也是无尽的冷漠,望着两旁探出了嫩芽的枝叶,微眯了眼眸,“这尸体你说是谁人放在十三妃的床褥底下的?”
御凤檀看到云卿眼神里的思索,天光映在她的眸子里,令那双眸更加明媚璀璨,整个人如同泛着淡淡的睿智光华,他弯唇一笑,笑的惬意又凌厉,“要回答这个问题,首先要回答博俊王是在哪里被人迷晕了之后掉包的,我想,青楼是个好地方。”
博俊王带着文官去青楼里逍遥的时候,便被血衣教的人发现了,借着这个机会,血衣教的人在博俊王喝的吃的东西下了一种特定的药品,吃了以后人没有死,但是也无力反抗,于是便将皮剥落了下来。
而对于尸体为什么摆放在十三妃的床下这一点,细想起来,血衣教的人用心则十分的险恶且残忍。十三妃的身世有心调查的话,很快就能查出,血衣教的人在盯上博俊王的时候,对他身边的人自然也要了解清楚,否则太容易露陷。
当知道十三妃是明帝疼爱的贵顺郡主时,恨明帝入骨的血衣教人便将两具尸体藏在了十三妃的床下。不管他们刺杀成功,还是失败,最终因为人皮面具的腐烂,都会暴露出不是真正的博俊王。所以大雍和落日国追查起来的时候,所有箭头就会直指十三妃。
让明帝看着他最喜欢的郡主在他面前被落日国的人处死,这大概就是血衣教的乐趣所在了。
“你不觉得血衣教的人,很了解那一位么?”云卿听完御凤檀的分析,立即从这件事里,找出那最关键的一点。
若不是能将明帝的性格了解清楚,又怎么能确定明帝不会承认十三妃的身份。
御凤檀听到这句话,微微眯了下狭眸,流光潋滟的瞳仁里闪过一道异光,他微蹙了眉心,“嗯,血衣教建立十八年,如今才暴露在人前,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将行刺的目的指向陛下,对陛下肯定花过不少心思的。”
想起明帝安排御凤檀私底下查血衣教的事情,这段时间,云卿倒一直都没听他说过结果如何,遂开口问道:“血衣教也确实太猖狂了,如此下去,只怕日后朝中人人自危。”那人皮面具逼真度几乎是以假乱真,试问今日在场看到的官员们日后看到身边的人,都免不了要一番猜测,谨慎谨慎再谨慎,这对于朝中的正常工作绝对有影响。
万一那天戴了人皮面具的人窃听了机密的*息,岂不是祸及朝纲了。
御凤檀的脸色难得的正经了起来,“嗯,这段时间已经查出了下面的分部十余处,但是都不知道三级以上的人,他们的组织很严密。”
既然血衣教可以无声无息的隐瞒这么久,也绝对不是一两个月可以查出来的,云卿知道不能心急,朝着御凤檀莞尔一笑,声音带着柔和的抚慰,“不要着急,既然对方露出了端倪,我们便可以顺藤摸瓜,这次出动的高手,应该是三级以上的。”
“最起码都是三级,以他们两人的武功来看,更有可能是二级的,你可以试着从青楼下手,他们在青楼下手的,也许会有人看到。”云卿提出自己的想法。
御凤檀望着她思索时不经意蹙起的两道秀眉,那精巧的弧度,带着柔弱又坚韧的线条,他胸口一暖,伸手揉了揉她的眉心,“不要太劳累了,血衣教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林尚书和落日国使臣首领进行沟通了之后,大雍表示将全力追查血衣教的下落,并在查到结果之后,将其的头砍下来送到落日国以表诚意,明帝并且会送上粮食和布匹,表示在大雍境内发生此事的歉意,希望两国能保持目前的关系,并派遣了瑾王世子,一路护送博俊王的棺材安然无恙送达落日国。
御凤檀接下这桩差事回到瑾王府的时候,夜幕已经悄然的落下,云卿见他进来,放下手中的书卷,迎上去,“现在才回来,用膳了么?”
“陛下留我一起用的膳。”御凤檀将外衣脱下,换上一袭轻便的家常锦袍,接了问儿递过来的茶水,细细的抿了一口,方望着云卿道:“我后日便要送博俊王遗体去落日国了。”
“让你去?还有没有派其他的人与你一起?”听到明帝让御凤檀送人回落日国,云卿想着往日里明帝对御凤檀父子的猜忌,不免有些担忧。
闻着屋中熟悉的清香气息,御凤檀摇了摇头,“派了名副将与我一起,看样子,没有以前那般怀疑我了。”他勾唇一笑,又朝着云卿那牡丹淡艳的面容瞧了一眼,“大约是因为你在京中,他觉得我这么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人,是绝对不会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还有王爷也在呢。”云卿睨了一眼御凤檀,晓得他心情应该没那么轻松,“这一次去,目的不单单是送博俊王遗体回去那么简单,你自要小心一些。”
事情只不过是轻轻的一点,云卿便疾快的察觉到了关键的问题,御凤檀即便是已经看过不少次,可每一次都觉得很惊喜,眸子里带着浅浅的笑意,“什么都瞒不过你,博俊王的死,陛下心中,其实是满意的。”他顿了一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子上,乌丝铺在洁白的锦袍上,那眉眼浸在烛光里,褶褶生辉,“博俊王一直都是主战一派,无时无刻不是想着扩张疆土,他一日在位,陛下就要担心他会不会与西戎勾结在一起,如今他死了,也算是灭去了一个潜在的隐患,这一点,血衣教大概是没想到的。”
朝堂中的事情,向来都有他的两面性,对于有些人来说是好事,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可能就是坏事,所以云卿不意外,她淡淡的一笑,目光柔婉,“那陛下这次让你去,是扶植一个好操控的人做下一届的落日王吧。我记得,博俊王有七个儿子,四王子和六王子分别夭折,如果年纪稍许大一些的,其中三王子母族势力最大,五王子和博俊王一样好战,唯独大王子母亲早逝,一直过着不好的日子,连奴隶都可以欺辱他,莫非…”
御凤檀摇了摇头,“不,大王子虽然母族势力薄弱,不被人重视,但是这么多年,他在三王子和五王子的虎视眈眈,迫害之下,却一直存活着,这证明他是一个很会隐忍,又有魄力的人,如果大雍扶植他的话,之前他会听命于我们,但是等到他实力扩展了,也许是一头比博俊王还要凶猛的野狼。”
云卿点头,也端了水喝了一口,“嗯,我也是这么想的,相对来说,二王子的确要好得多,他母族势力一般,也有一定影响力,为人很中庸,也并不勇敢,才能平平,这样的人,才是大雍想要的人。”
“嗯,不愧是我的卿卿,心有灵犀!”御凤檀笑着站起来,一把抱着云卿朝着内室走去,望着贴身的丫鬟们都捂着嘴有默契的退下,云卿脸上飞出了霞红,在御凤檀肩上捶了一下,“干嘛,先放我下来!”
御凤檀吻了吻她的发丝,低声道:“后天我就走了,这一去也不知道要多久,这两天,你就陪陪我。”
他的陪陪自然不是普通的陪着,而是那种让人羞人启齿的陪法。晓得御凤檀若是得不到答应,使劲会跟着她磨,哄啊,到最后她还是得屈服在他的爪子之下,跟这个家伙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云卿忍着羞意,细声道:“我还没洗澡的呢。”
抱着香香的小妻子在手里,身下的旗帜早就迫不及待的扬起,御凤檀只觉得身上散发的清香味道,比那最有效果的催情药还有用,恨不得立即正法,哪里还能等到洗澡,红润的唇瓣沿着她的颈部迫不及待的吸允了起来,低沉磁性的嗓音充满了诱惑,“没洗没关系,等下为夫好好的将你全身都”洗“一遍,保证每一处都干干净净…”后面这一句,他还特意加重音强调。
那声音像含着火,一下点燃了云卿的全身,她恨不得跟虾米似的缩起来,什么“洗”一遍,他的洗就是用舌头…脸瞬间涨得绯红,水眸等着御凤檀,你太无耻了…
一室烛光旖旎,云翻雨覆,不知道洗了多少遍后,云卿朦朦胧胧,全身精疲力尽,终于昏了过去!
这个没有节制能力的家伙!
两天后的清晨,云卿睡得半梦半醒之间,察觉到身边的人有动静,迷糊间想起,昨日御凤檀又偷偷的溜到寻梦居来了,本来还气的她,如今已经没力了,睁开眼睛看着身旁的男子已经坐了起来,想起今日他要去落日国的,强自睁开困极的眼皮,“你起来了,我帮你更衣。”
“不用了,我自己来,你再睡会。”御凤檀瞧着她小脸一脸倦困的模样,知道这两日自己的索求让她有些承受不住,哪里还舍得她这么早起来,巴不得她多休息一些才好。
想起要和御凤檀分离这么长时间,云卿的睡意也渐渐的散去,自新婚以来,两人基本都是在一块,这落日国和京城之间来去最快也有都要一个半月,更何况御凤檀还要在落日国那暗中扶持王子上位。不由有些贪恋的环住他精瘦的腰身,脸颊在上头蹭了蹭。
小猫一般的温香躯体靠着自己撒娇,御凤檀心都化成一滩水了,抚摸她柔软散落的青丝,眼神柔和,“你夫君我魅力就是大,这还没走,你就舍不得了。”
“嗯,舍不得。”将头枕在他腿上,云卿眯着眼深呼吸了几口他的气息,才恋恋不舍的放开手,双眸贪恋的望着他俊逸魅丽的容颜,“我送送你。”
说罢,撑着身子便要起来,结果才动了一下,全身就如同被石子碾过一样的疼,特别是两腿之间,根本就完全脱力,整个人倒了下来,跌到了御凤檀的怀里。
“都怪你,本来要去送你都不可以了。”云卿揉着酸痛的腿,一脸哭笑不得。
明明是两个人一起,说起来,御凤檀作为男人的运动量更大,为什么每次到最后先昏厥的人也是她,先睡着的人也是她,到起床的时候虚弱如同得了重病的也是她。
她斜睨了一眼御凤檀,只见他穿了一袭白色的里衣,一张脸白玉似的邪美,肌肤如雪,饱满润泽,而那双魅眸里的墨色瞳仁如同点漆一般,幽黑发亮,闪的褶褶的光芒,还要亮过白日。完全是一副神清气爽,精神奕奕的模样。
难道他练的功夫是吸阴补阳这种么?把她在床上折来弯去,吸光她的精力,然后练成绝世武功,所以年纪轻轻武功就这么高…
“小笨蛋,你夫君我练的绝对是正统武功,你要多加强锻炼锻炼身体,体力太差了,昨晚才第二回,你就拼命说不要,让我饶了你,让为夫太过担心!”
轻笑的语气夹杂着正经的话语,云卿睁大眼睛望着御凤檀,他正勾着一抹熟悉的邪魅笑容,摇头道:“你自己不知不觉把心底的想法都说了出来哦,原来为夫在娘子的眼底,是这么的俊美,以后我会注意好好保护我这张脸的!”
“你!”云卿翘起嘴,望着御凤檀那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脸如酒熏,羞得干脆躲到被子里去。她不要见人了,会给御凤檀笑死的!
这个死妖孽,脸皮厚,又自恋,她不跟他说了。
望着妻子躲在被子里和毛毛虫这般可爱的模样,御凤檀将她从被子里扒拉出一个头来,轻轻的在额上一吻,“累了就早点休息,不用太担心我,但是要记得想我。”
这温柔的一吻,将羞意都淹没,云卿睁大眸子看着他,轻轻的点头,“我会等你的。”
一辈子都等你。
当日辰时,瑾王世子从京城出发,与落日国使臣队伍一同护送博俊王的遗体和灵魂(也就是十三妃的遗体)一起回国。
初春的曦光和花蕾的清香,是他们走时所见的最美风景,待到再次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变得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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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沉,皇宫依旧是往日一样,沉沉静守那一处,无边的朱墙红瓦带来的无限压抑和沉闷。代表了天下女人最为至尊的后宫中,一座金碧辉煌的寝宫又受到了诸多妃嫔的忌恨。
未央宫内,章滢正扯了头上的钗子,一听外头的内侍高喊:“陛下驾到!”
那大概是其他女子觉得最为美妙动听的声音落到了章滢耳中,却比妖魔还要恐怖,她的手不自觉的抖了一下,手中的钗子差点就要掉落在地上,幸而米儿眼疾手快的接了起来,一脸担忧的望着眼神里有着害怕的章滢,皱了眉头小声道:“娘娘,陛下就要到门前了!”
章滢这才回过神来,美眸里一霎那的害怕和绝望藏在了瞳仁中,匆忙的站了起来,对着镜子整理了裙装,朝着门前走去,恰好看到那一抹明黄色的身影踏到了台前,轻巧的行礼,“臣妾见过陛下。”
明帝望着她头上的钗子,抬手拉了她起来,声音淡淡地问道:“怎么,这么早就要休息了,也不等朕吗?”
顺着他的力道,章滢站了起来,御用的龙涎熏香映衬着明黄的色泽,没有使她沉醉,反而多了一番清醒,她与明帝朝着内殿走去,假装没有见到今夜依旧跟在明帝身后的那个黑色挺直身影,笑道:“陛下连着好几日都在臣妾这里歇着,原本想着今夜会到别处去,便打算先解环佩先。”
“怎么,你这是不欢迎朕了?”明帝拉着她走到了殿内,天气渐暖,原本的窗纱也换成了轻绿色的薄纱,厚度不薄不重,隐隐可以望见外头的人影。
这语气听不出喜怒,但章滢却知道自己只要说错一句话,就会惹来比别人多上数倍的麻烦,她斜飞了眼角,睨着明帝,一手绞着身上的朱佩,“臣妾倒是天天欢迎陛下来,可臣妾喜欢的人,不是一般的男子,哪能天天陪着臣妾,即便心内想着,可臣妾还是要放宽了心儿,只在这等着陛下想起了臣妾,来看看臣妾罢。”
这一番话说的明帝眉目稍许舒展了一些,淡淡的一笑,将她拥到了怀里,用手指点了点鼻尖,“你呀,想朕陪着你便陪着你,还要说那么多好听的,是要哄朕么?这一个月来,朕一有空,来你这的时间是最多,要是再来的勤点,只怕大臣们的折子都要把朕的书桌给掀翻了。”
章滢不过笑了笑,后宫美人无数,最近又添了两名新美人,虽然如此,到底明帝来她这儿的次数还是宫里头一份的,其他人比不过她的恩宠。
但是最近…
章滢目光不动声色的朝着外头望去,就在门口瞧着那道熟悉的背影。她在宫中一年多,也经营了一些人脉,自然知道这些天明帝频频带着安初阳到她殿里来的意思。
上回围场遇刺的时候,她被侍卫保护着,相对其他人来要安全的多。那个时候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去寻在马车内没有清醒的安初阳。不管她心中有没有他,但是那天安初阳的确是为了她才受了那么重的伤,出于报恩的目的,她也要去寻找,不能让他遭受危机。
虽然想过明帝,可明帝的马车旁边圈圈层层的侍卫,根本就不需要她去,而且去了之后,说不定还要因为她的安全而分心,更有可能会被围攻的血衣教刺客猎杀。
她在炸药的硝烟之中寻找了很久,和米儿两人翻看着可能是的马车,但是到最后她没有找到安初阳,后来才知道,云卿也和她一样,让人去护着安初阳,将马车牵到了偏僻的地方。
可是那时候虽然混乱,却依旧引起了有心人的怀疑。
回来后没多久,便有宫中的妃嫔对着明帝不动声色的吹着枕头风,说她对安侍卫是如何钟情,明帝当时是训斥了那个妃嫔,说不可捕风捉影,事实却证明,他的心底到底是怀疑了。
明帝将安初阳调到了身边做侍卫,要他做夜随,每次到她宫中的时候,明帝都特意吩咐安初阳站在殿外等候着,并且毫不避讳地对她亲热。
她知道自己如今说是珍妃,众人对她羡慕不已,以为她高高在上,可说到底,她就是寻常人家中一个受宠的妾室罢了,不过是一件争宠逗趣的玩意儿。
现在对于章滢来说,安初阳于她,不过是君臣之别,不管对他如何钟情过,如今也只能将那一份情化作灰烟消散。
可是如此,她也不能忍受,这个曾经深爱的人站在自己的寝宫外面,亲眼听着自己与另外男人欢好的声音…
而且这些天,她越是忍耐,明帝就越发的折磨她,各种各样的手段使在她身上,就是要让她大声的喊出来。有些药,有些物具用起来,她真的是忍不住…
所以她才这样怕,她需要明帝来,宣布她的宠爱,可她又怕他来,这几天每次看到站在自己寝宫外的那个身影,她的心头都发颤。
看她低着头似乎不说话,明帝食指拇指抬起她的下巴,让那双明艳如日的眸子望着自己,眸子微眯,声音里含着一股轻疑,“在想什么?和朕在一起,还走神吗?”
下巴上传来的痛感说明了这个男人的疑心并没有消散,纵使章滢每一日都忍耐着,也没有打消他的疑虑,她拉出一抹如同往常一样的笑容,“陛下,这哪里是走神,分明是静静在享受和陛下在一起美好的时光,陛下也太不解风情了!”说罢,她就撩开明帝的手,装作扭开身子在生气的模样。
明帝眼神带着清冷锋利的弧度,审视的目光丝毫未减。他已经有五十岁了,不是男人最为辉煌的年纪,这宫中一个个新鲜水嫩的美人,他如今也不会再多去留意,可偏偏看这个珍妃,是越看越喜欢。
纵使帝王,也有自己的自卑,他接近老去,她还如此年轻,虽然口口声声说爱着的是他,但是哪个少女不是爱年轻英俊的青年男子,何况她还这般的美丽!
他眼风往外一瞥,便见到那如标枪一般直立的墨色,饶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安尚书这个儿子相当出色,好几个官员都向他提出,想将女儿嫁给安初阳,可安初阳明确的表示,他现在还不想娶妻。
他嘴角露出一抹莫测的笑意,目光朝着外头的安初阳道:“安侍卫。”
章滢心头一紧,不知道自己刚才说错什么话了,明帝突然一下子喊了安初阳是要做什么。
听到声音,安初阳转过身,走进殿内,面色冷肃地朝着明帝道:“臣在。”他的眼睛始终只看着明帝,就像这个地方除了明帝以外,再没有其他的东西,也没有其他的人,干净简单。
明帝搂着章滢的腰,朝着他道:“朕看珍妃和朕一起呆的也闷的紧,以往那歌舞也欣赏的很多了,安侍卫的剑术十分好,古有公孙大娘剑舞名闻天下,安侍卫也给朕来上一曲吧。”
让一个武将舞剑,和当初江湖上舞剑的公孙大娘是完全不同的事情,这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一种侮辱。
章滢心头发急,看着安初阳的眸子里泛着水色,硬是保持了面上的平静,声音柔和中含着一抹焦急,“陛下,安侍卫乃宫中禁军副统领,乃是负责你安全的人,臣妾如何敢让陛下的良将来献舞,若让人知道了,外头的谣言还不传的更重,说臣妾是害陛下的妖姬祸妃呢!引得陛下这样的明君也为臣妾做出不明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