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如此?”

“就是如此。”任谁对于天上突然降下来的好事,都会存上戒心的,何况是一个刚被叔父拒绝支援的少年,云卿微笑着回答道,“不过,你若是良心不安,我倒还是真有事情要请你帮忙。”

如此一说,韦沉渊便轻松了许多,他不喜欢白得人家的援助,便深深的对着云卿作揖道:“若是小姐能借给我娘治病所需的银子,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脏活累活,我都可以做,请小姐先将账目记录在账本上,我现在也许还不了,以后都会还的,保证绝不少一分银子。”

这一番话倒是十足韦沉渊的作风,前世他也是倾尽一切的帮助韦凝紫谢姨妈两母女,只要她们开口,他能做到的一定去做,只是最后云卿让韦凝紫去求他的事,韦凝紫没有去求吧,她巴不得沈茂谢氏早点死,如何会开这个口,可惜她蠢笨不自知,还以为蛇蝎表姐是个好人。

云卿淡淡的道:“银子对于沈家来说不算什么,待你有了剩余银子的时候,再还也不迟,我眼下暂时还不需要你帮忙,到时候若有,我会找你的,还有,今年你十四了,可以参加乡试,你虽然成绩不错,可是乡下的学堂夫子水平有限,我回去后在白鹿书院给你报名,你一并过来吧。”

比起刚才的话,这句才是最震惊的,白鹿书院乃扬州最好的书院,里面的夫子都是扬州最好的老师,若是能进去,对于个人文章诗词等方面的造诣定然能得到大的提升,可是同样,白鹿书院的束修也十分昂贵,一年需要五十两银子,对于一般人家来说,实在是太贵了。

“可是我娘还在乡下,恐怕是去不了。”韦沉渊心内早就向往,无奈身无此力,只能空遗憾,他不能抛弃娘亲去城内,每日来去需要十二个时辰,娘躺在床上,有谁可以照顾呢,即便是有人能照顾,他也放心不下。

这点云卿当然也想得到,韦沉渊是个大孝子,若是不能安置好秦氏,他定然无法安心读书,便从荷包中拿出十两的碎银先给他,道:“住宿的事情,我不能安排,但是我娘能,你先回去让大夫开药,下午我让我娘去你家中看看。”

韦沉渊听她似乎早有打算,又心挂屋中秦氏的身体,也不多说,接过银子后,深深的作了一揖,连忙朝着村落的方向奔去,林风吹起他旧旧的衣袍,却比刚才要轻快了许多。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云卿才缓缓转身,韦凝紫,韦沉渊这支臂膀我一定会砍掉你的,这辈子,看你用什么和我争!

待她出来后,便唤上了采青,青莲回了山庄,云卿便将今日遇见之事说给了谢氏听,“听黄庄主的女儿说,他虽然人穷,志却不穷,每日晨起砍柴做饭,然后读书,再去学堂听讲,下午回来熬夜给娘亲喝,是个极为孝顺的人。”

谢氏听了虽然心头动容,可是这善事做下来,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惹来什么麻烦,毕竟秦氏得了重病…

云卿看出她的疑虑,蹙眉道:“娘,父亲不是说要开如善堂,就是想积善么,本来善事就不是那么好做,否则女儿也不会想出请人教手艺的点子,可是今儿个韦家的事女儿没看见也就罢了,这都在眼底下了,若是视而不见,那还谈什么做善事,人家还不说我们是伪善,再说,咱们家别的不说,银子总是不缺的,她母亲的病虽然是养着,可是他也说了,大夫说一直吃药,也就会好了,说到底还不是穷出来的,这一点银两,我们随便省下点什么都能出了,为什么不做呢?”

听着女儿的话,谢氏也觉得有些道理,既然要做善事,那便不能看到了也不管,只是女儿说上学堂什么的,“我们是不是管得太多了,还管着他上学堂的事情?”

“娘,你都伸手救人家了,干嘛不帮忙帮到底,夫子都说他是个读书的好苗子,若是就这么浪费了,岂不是暴殄上天给他的好脑子,咱们既然救人,那就帮帮他,要是他能考上了,以后指不定当了官,哪还用上咱们家救助他了?”云卿拽着谢氏的胳膊,苦心的说道,“而且看这情况,若是没人伸手的话,他娘指不定哪天就熬不过去了,到时候就变成了没爹又没娘的孩子,那情况不是更苦。”

大抵是云卿说‘没爹没娘的孩子可怜’这句话,让谢氏踌躇许久后,终于答应了,“好吧,我下午便随你去他家中看看,若是没问题,咱们在扬州还有空的小院子,让他们搬去就是。”

其实除了这一点,还有一点谢氏没有说出来,这几次回柳家,她总觉得看柳家的一切都有些变了味,也不知道是柳易青那件事让她觉得其中有古怪,还有上次在林中听到柳易青的辱骂,她对大表嫂一家心里存了芥蒂,再加上这次看到柳老夫人对谢姨妈韦凝紫的态度,她心里再不是那么百分百相信她们的亲情。沈茂一直给银子柳家大表哥铺路,就是想借助他在官位上有事好帮忙,可是如果柳家不那么值得倚靠的话,他们就等于白投了钱财。

如今听云卿说这个韦沉渊读书拔尖的,若是支援些银子,他能读出些成绩,有了出息,又多了另外一条途径,虽说想的长远了点,可是总比一心死在一条路上的好。

于是用过午膳之后,云卿和谢氏换了一身得体的衣裳,便唤了黄大,派了两顶软轿,让黄小花领着往村落里走去了。

待到了村中一间茅草泥房前时,云卿和谢氏两人都怔住了,她们是想过韦沉渊家穷,可是未曾想到有这样贫穷,泥土和麦梗和在一起做成的墙壁,枯黄的稻草铺成的屋顶,整个屋子的大小一眼便可以打量出来,还不如云卿归雁阁一半大。

她们两人进了村口后,便有人通知韦沉渊,一下轿,便看到他站在木门前,换上了一身青色的学子长袍,虽说半新不旧,可也是他最好最得体的衣裳了,见到两人后便作揖道:“沈夫人,沈小姐。”从山中回来后,他才知道,原来是庄子里的东家夫人和小姐来摘杨梅了,而今日遇见他的时候,正是东家小姐摘杨梅出来歇息的时候。

谢氏自是对他一番打量,见他人虽清瘦,却骨骼坚节,举止有礼,面色清然,心里便有了好感,一个人的风度可以从气质上看出一二的,她点头道:“令堂的身子好些了吗?”

“大夫正在里面把脉,沈夫人请里面坐。”韦沉渊有礼的回答,面色带着恰到好处的谦恭,又不显得卑贱,云卿一旁看的暗自微笑,果然是二十岁坐上尚书职位的人,如今虽未成熟,已经看得出日后的举手投足的风范了。

进了屋内,先是一个小屋子,摆了一张原木木桌和四条长椅,一张方桌靠墙摆放,上面摆了四只杯子和一个茶壶,显然是客厅,而往左边的内室,就是秦氏所居住的房子,隔着一块陈年花布帘子,听得到里面正发出女子沉沉的咳嗽声。

云卿一进去就看到了那个日后可以使耿佑臣人生发生巨大改变的病容女子正半靠在大红色的枕头上,一个老大夫正坐在床头替她把脉。

015 姨妈下毒,小溪约会

妇人秦氏看到谢氏和云卿的时候,微微的挣扎了一下,韦沉渊连忙过去扶着她,要起身见礼,谢氏见她如此,道:“你身子不好,无需多礼,赶紧躺下让大夫把脉吧。”

秦氏这才又重新靠下,韦沉渊给她被角放好,站在一旁等候大夫的把脉结果。

谢氏则发现,虽然秦氏一直病重,身上的外衣色泽虽旧也干净,被褥枕巾都无污脏,可家中却没有那种贫穷人家病重时所发出的浓烈的恶臭,反而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顺着香味望去,在秦氏床头的一个小木柜上,有一个竹筒做成的花瓶,里面插着三五支桃花,将房间点缀的明亮起来。

秦氏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笑道:“这是我让小渊摘进来的,显得房间生动点,免得死气沉沉的。”

在病痛的时候还讲究这些布置,可见秦氏心态是极好的。再看屋里的一切都是干干净净,摆放整齐,韦沉渊在平日整理方面很上心,虽然这个小家贫穷,家教却很不错。

过了一会,大夫站了起来,拱手道:“令堂此病与前些日子诊断一致,乃是生子时身体大亏,后期又未及时养好,导致内力元气亏损,只要一直有好药养着,按照老夫前次来时开的方子将养着,并无大碍。”

听到这个诊断,韦沉渊则是眼睛一亮,娘的身体无大碍就好,他拱手道:“谢谢大夫。”

“无事,若是没有其他事,我便去下一家了。”大夫开始收拾箱子,背在肩上,站起来告辞道。

“好的,您请慢走。”韦沉渊送大夫出门,屋中便剩下秦氏和谢氏母女三人。

秦氏这才对着谢氏道:“我听小渊说了,今日多亏了贵母女帮忙,大恩不知如何感谢。”她坐直了身子之后,对着两人道:“看我糊涂的,进来这么久都没让你们坐坐。快快请坐。”

谢氏目光移到她房里的两张简陋的凳子,上面的漆都掉了,七零八落显得斑驳陈旧,犹豫了一会,还是坐下来道:“贵公子很是知礼懂事,我沈家一直都有支助贫苦人家,今日小女知道你家中之事,便回来与我说明,我便来看看。”

秦氏看到站在谢氏身旁的云卿,穿着云雁纹锦广陵对襟长衣,配了条妃红蹙金海棠花襦裙,头上挽着圆髻,戴着三翅莺羽朱钗,三只碧玉云纹六菱长簪,打扮的随意,却大方得体,来探望病人,衣着色泽也选得比较讨喜,再看面容如月,皮肤细润如温玉,比起以前她见过的京中小姐都要好看几分,再想起儿子说起的事,发自内心的赞美道:“贵千金真是生的花容月貌,娴静大方,心肠又好,夫人真是好福气。”

听到有人夸自己的女儿,比起直接夸她自己,谢氏心内还要高兴,客气道:“哪里,这是在外人面前便如此呢,比不得你家公子。”

两人客套了几句后,韦沉渊从外头走了进来,对着谢氏和云卿深深的鞠躬道:“多谢沈夫人和沈小姐相助。”

“无需多谢,也是看你一片孝子之心。”谢氏道:“听说你在书院成绩不错,如今也有十四之龄了,若是可以,你愿意去白鹿书院就学吗?”

“当然愿意。”韦沉渊低头应道,目光掠过云卿淡然的面容,又赶紧收回,“只是母亲身体抱恙,恐怕无法离开。”

秦氏听到有人愿意赞助儿子去白鹿书院,又听儿子因为自己的身体不去,面色急切,连忙道:“你去便是,娘的病无碍的。”

谢氏看她的表情,显然不愿为了自己的身体,耽误儿子的将来,倒是个护子的母亲,倒是产生了母亲和母亲的惺惺相惜之心,笑道:“你不必着急,既然令公子愿意去,如今书院已经开学,我在扬州有一个空置的小院子,院子虽然不大,两进的,倒也算清静,离书院也不远,可以带着你一起过去,他上学和照顾你这样两不耽误,不知道你看如何?”

秦氏听到这样的话,眼里说不出的激动,拉开被子就要下床给谢氏跪下,感激的泪眼婆娑道:“夫人的大恩大德真的无以言报,借了银子给我们也就罢了,还提供院子和书院,我一个乡下妇人实在是愧不敢当。”

谢氏连忙站起虚扶道:“不必,我们沈家一直都做善事,夫人家中情况沈家知道了,必然要伸出援手,千万莫要行礼,你身体还虚弱,经不起大动作,多多休憩才是。”

一番劝导之下,秦氏才上了床,大概因为刚才一番动作太猛,心情又太激动,又开始咳了起来,韦沉渊连忙给她抚背。

谢氏微微皱了皱眉,道:“我后日动身回扬州城,若你们愿意,便与我们一起上路,一来有个照应,二来书院已经开学,莫要耽误太多课程才好。”

秦氏捂着嘴,深呼吸了一口气止住咳道:“多谢夫人关心,后日我们会收拾好一切,现在夫人和小姐还是别呆在此处,过了病气倒是我的罪过了。”

谢氏刚才所想便是如此,见她先开口,便开口道:“那我也先回去让他们安排一番,那院子一直都有人打扫,估摸后天去就能住了进去,你且宽心,多注意自己的身子。”

“好的,小渊,去送送沈夫人和沈小姐。”

“沈夫人,沈小姐,请。”韦沉渊微躬身,送了两人出去。

两顶软轿还在外头候着,谢氏上车之前看了他一眼,开口道:“将必要用的东西收拾好便可以了,本来不用这么急的,看你母亲的身子不大好,沈家的马车总是要平稳些,不要受那样的颠簸。”

韦沉渊闻言,心中更是一悸,这些年受人白眼多了,被人看不起也已经习惯了,未曾料到沈夫人还会替他考虑这些,能想到马车的问题,便是真正的心善人才会如此,胸口哽咽,本来在变声期的鸭公嗓更是沙哑道:“沈夫人,大恩不言谢。”

谢氏微微一笑,也没客气,点头上了软轿,因在大庭广众之下,云卿也不会与他多交谈其他,点了点头,也转身上了软轿。

韦沉渊待软轿消失在村头,才转头进了屋子,秦氏此时已经不咳了,靠在床头似已经睡着,韦沉渊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想扶着她躺下,不料刚一走近,秦氏就睁开了眼,轻声问道:“沈夫人她们走了吗?”

“已经走了。”韦沉渊道,“娘若是要歇息,就躺下吧,以免着凉。”

秦氏摇摇头,看着面前清瘦得如同风中竹子的儿子,叹了口气道:“都是娘身子不好,让你一同受罪了。”

“哪里,侍奉娘是儿子愿意做的,心甘情愿做的。”韦沉渊笑道,“娘又多想了,再说现在沈夫人愿意帮助我们,以后娘的药能不断,身体便能好起来了。”

“你就这么心甘情愿的接受别人的资助?”秦氏脸色却是忽然一板,虽然一副病容,却有着几分的威严。

韦沉渊立即道:“没有,儿子说了,这用的每一笔银钱都记在账上,日后儿子成人了,必定一分不漏的还给沈家。”

见他这样说,秦氏心中松了一口气,她就怕儿子认为这世上的援助都是理所应当的,声音便软了下来道:“你能这样做是好的,另外还有一点,你一定要好好读书,考上秀才才是,这样才能真正的报答沈家。”

韦沉渊微微一怔,“此话怎讲?”

秦氏见他脸上露出少年的不解之色,微微一笑,问道:“你可知道今日来的是哪个沈家?”

“儿子自然知道,那个大庄子的东家,是扬州豪富的沈府。”韦沉渊早就打听了沈家的事情。

“嗯,沈家一直都是豪富,近十年来更是如此,如今的当家老爷将沈家打理的蒸蒸日上,他们一直行善,可谓是名也有,钱也有,却单单缺了一样东西。”秦氏并未直接说出,而是诱导儿子思考。

韦沉渊脑子转的飞快,惊讶道:“母亲说的可是权?”钱有,名有,剩下的便是权利,沈家并无人在仕途。

秦氏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沈夫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对我们母子如此好,你在乡中读书一直以来都好,想必沈夫人也是知道了,才伸出援手的。”

这么一说,韦沉渊的面上便显出一分失望来了,他刚才还对谢氏激动过,如今听母亲说,好似心中的形象一下落了下来。

秦氏最了解自己的儿子,他面色上一点的变化也看的出,便笑道:“你也莫要失望,世上读书好的人不止你一人,可是沈夫人知道你我的情况,便前来探望,还提供了院子给我们居住,她是个好人,也是个善心人,不过人活在世上,总会为自己考量一二,她现在帮你,是不计较其他的,只是想着你以后若要中了举,可以记挂沈家恩情,有事帮衬些罢了。”

儿子虽然少年老成,可毕竟是在这乡下长大,很多见识和眼界还不够开阔,这也是她为什么几乎没有考虑就答应谢氏资助的原因,只有在繁华的城市中间,接触到更多的人,更多不同层次的人和事,思维才会开阔,书上的道理才能更好的融会贯通。

她不能让老爷的骨血就变成一个乡村的野夫,想起老爷当年的嘱咐,她心内便更加笃定要让儿子读书,然后出人头地。

听到母亲这么说,韦沉渊心中又通透了许多,望着一脸疲惫的秦氏,他自觉母亲比起乡中的夫人来要明理百倍,若不是从小长在乡下,他觉得母亲的举止言语倒有几分大家风范。

摇了摇头,韦沉渊为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好笑了一番,想到可以去白鹿书院上学,便赶紧去收拾东西,准备好后日与谢氏一起往扬州而去。

坐在软轿上,云卿一路上都在想一个问题,当听到大夫的诊断时,再想起秦氏的面容,虽说她学医的时间不长,但观其面容,虽面皮发黄,两眼却还是有神,不像将死之人。

记得上世的时候,她也是听到韦沉渊说秦氏是需要用药将养着就无事的,可是在谢姨妈和韦凝紫来探望过后的两个月,秦氏就病发去逝,然后谢姨妈和韦凝紫还帮着韦沉渊操办了秦氏的丧事,将韦沉渊打动,接受了谢姨妈过继的事情。可是如今她按照同样的轨道来,大夫并未说秦氏的身子不好,随时会病发逝世,按理来说谢姨妈和韦凝紫既然要装好人,药钱肯定是不会省的。

难道当年秦氏并不是自己病发去逝的?而是谢姨妈和韦凝紫毒死的,以韦沉渊的头脑母亲被毒死不会发现不了啊,那样的异常他怎么会不知道。

其实云卿想的没有错,前世的时候,韦凝紫接了她给的银子,却以自己的名义送给了韦沉渊,待回到沈府时,韦凝紫提起这个事情,谢姨妈便动了心,她膝下无子,虽说有一个韦凝紫,可是女儿迟早都是要嫁出去的,到时候没人在身边伺候太不方便,又听说韦沉渊读书拔尖,便动了心思,借着探望之名,去打听秦氏的身体情况,当听到大夫说秦氏要一直好养着,谢姨妈又舍不得银子做这个好事,而且秦氏一直活着,就算韦沉渊对她记恩,怎么也有一个亲娘在那。

但是谢姨妈并不是下毒毒死秦氏的,而是寻了一个机会,对秦氏说若她活着以这样的身子耗费大量的银钱,韦沉渊这辈子就只有在乡里虚度一生了,那么好的才华却只能天天下田种地,真是浪费了。若是秦氏死了,不再拖累韦沉渊,她倒可以考虑补助韦沉渊读书考科举。

这样暗示十足的话秦氏岂会听不明白,谢姨妈的意思就是让秦氏早点去死,免得拖累儿子,秦氏被气得五脏翻腾,考虑到儿子的前途却不得不咽下这口气,又气又怒,于是病情更重,再加上她也接受了谢姨妈的话,偷偷将每天的药倒掉。

一个本来就病重的人,又不吃药,一心求死,两个月后,秦氏就油枯灯尽而亡,韦沉渊并不知道这一切,一心以为母亲是病死的,就连云卿也不知道原来中间有这么一截。

前世的事已经过去,今生因为云卿的这一个举动,秦氏也不会再受谢姨妈的威胁了。

思考之间,软轿已经到了庄子后院角门前,谢氏和云卿下了软轿,往后门进了,云卿跟着谢氏到了主院。

“夫人回来了,要摆膳吗?”一来一去时间匆匆的过去,又到了日头斜落之时,琥珀进来问谢氏要用晚膳么。

谢氏因为下午出去了这么一趟,便有些累了,胃口也不大好,抬头问云卿道:“你饿了吗?若是饿了,我便让她们将饭菜端上来。”

因早晨出去摘杨梅消耗了体力,中午云卿吃了两碗饭,到了现在反到没什么胃口,便唤道:“弄两碗粥并两碟子小菜进来就好了。”

琥珀得了吩咐,立即出去吩咐小丫鬟通知厨娘去熬粥,云卿便搬了个圆凳坐在谢氏的旁边,给她捶腿解乏。

“那个苏眉倒真沉得住气啊,到了现在还没到我这来请安的。”谢氏微眯着眼,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嘲弄。

云卿望了她一眼,开口道:“她是知道我们明日还要住一日,当然还是沉得住气的,若是明日还不来,那倒真是她厉害了。”

她就不相信苏眉不想回扬州城了,就苏眉的性子能在庄子上呆的舒坦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是在顶这没有任何缘由的气而已。

倒是水姨娘安排的人,怎么到了现在还没有动静,她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琥珀在训斥小丫鬟的话,“让你去大厨房借了药罐来,怎么去了那么久,夫人等会还等着吃药呢!”

这个药是汶老太爷的安神补身的汤药,谢氏每天都要服用的,昨儿个小丫鬟不小心将带来的紫砂药罐打碎了,所以今儿个琥珀让她去庄子上的大厨房借一个来熬药。

小丫鬟嗫嚅道:“我刚拿了药去大厨房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春巧姐姐,她说她的脚崴了,我扶着她过去坐了一会,所以耽搁了时间。”

云卿蹙眉,春巧?那不是苏眉身边的丫鬟吗?抬头看谢氏已经睡着了,便停了手,轻轻的往外头走去。

一出院子,便看到琥珀接过那药罐和药包,正欲拿进厨房去熬,云卿走过去,轻声唤住她,道:“琥珀,把那个药罐和药包拿给我看看。”

琥珀看了看手中的药罐和药包,想起春巧是苏眉的人,也觉得不放心,便递过去给云卿,道:“大小姐,这药你看看是不是有问题?”

云卿拜在汶老太爷门下的事情,除了沈茂谢氏夫妻二人,还有翡翠琥珀和流翠几人知道,其他人是一概不知的。

这也是汶老太爷的意思,在他没有说正式可以出师之前,云卿不可以对外宣称是他的弟子,以免医术没学到家,倒是名声吹得四处响亮,坏了名声是其次,就怕云卿沉醉在其中,反而不能尽心的学习医术。对此,云卿也深感赞同,树大招风,在她医术未曾扎实之前,最好还是低调为好。卿本无罪,怀璧其罪就是这个道理,难免其他人不会因为她是汶老太爷的弟子而心存挑衅或者嫉妒,岂不多事?

打开药包,云卿拿出里面的药材查看,又捏起来放在鼻子下闻闻,复又将药罐拎起查看了一番,还给琥珀道:“无事,你拿去让人煲药吧。”

不过春巧撞上谢氏的小丫鬟,真的只是一个巧合吗?凤眸中墨光流淌,云卿嘴角微扬,水姨娘想挖陷阱给她,她倒是要跳跳才能对得起人家的一番苦心布局啊。

唤来青莲一顿吩咐后,云卿才转身又进了屋子,过了一会,小丫鬟将粥和小菜端了上来,陪着谢氏吃了一碗粥,云卿坐了一会,便回了东跨院。

此时夜幕已经落下,漫天漆黑,只有一轮圆圆的明月挂在天上,好似一颗通亮的气球散发着光辉,将星星的光芒都掩藏了下去。

云卿穿着一袭白色的齐胸襦裙,披着件乳白色的半袖短上衣,将她绝美的小脸衬出一种不染红尘俗世的高华之气,仿若月下仙子,飘飘如风。她躺在院中的竹制老藤摇椅上,静静的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虫鸣,凉风吹来,拂起她落下的长发,扫过她的脸颊,带来细微的痒意,她用手撩开碎发,目光依旧望着天空。

从四四方方的院落望出去,天空也是四四方方的,被规规矩矩的框成了一块生硬的方块,落在眼底便少了白日里景色的灵动。

她一手执着象牙仕女白纱圆扇缓缓摇着,脑中出现的却是白日里往果园路上那里的美景,没有拘束的生长,却有着一种活泼的气息,让人沉醉在其中。

既然明日还有一天,她一定要出去看看才可以,否则岂不是浪费这一番的美景了。

想到这里,云卿便格外期待起明天的日子来,起身往屋内走去,吩咐青莲道:“你去找黄庄主,让黄小妹明早到庄子里来候着。”

青莲应了便出去了,采青好奇道:“小姐,明日你还要去摘杨梅吗?”

“不摘了,明天让黄小妹带我去这附近看山水。”云卿笑着道,让她将头发散下去,打了水去沐浴冲凉。

到了第二日,云卿换了一套轻便的衣裙,先去谢氏那请安,谢氏知道她要出去走走,没有阻拦,只是叮嘱采青和青莲要好好照顾云卿,黄小妹更是要小心些,不要走去人烟荒芜之地。

这次可是真正的出来游山玩水,云卿心情比起昨日是惬意多了,今日依然从后院的角门出去,除了那条小溪还是淙淙的流着清水外,云卿还抬头眺望了远方,但见周围山头开着簇簇团团的桃粉梨白,清新可爱,就连鼻间呼吸的空气,都比在沈府里的要清新干净了许多,她连连深呼吸了两口,然后对着小溪的那头道:“小妹,我们顺着溪下去,到那边看看桃花梨花去。”

“好的,小姐,我一开始就想说带你去那边呢,顺着溪流下去,那里便到了河边,还有一块草坪,我最喜欢去那玩了。”黄小妹高兴的说道。

采青看她天真的样子,忍不住的笑了起来,青莲倒是开口道:“你个没大没小的,在小姐面前得自称奴婢。”

“唉,出来玩还奴婢奴婢的,没意思嘛。”黄小妹混不在意她的话,对着云卿道:“小姐,快跟我走吧。”

四人便顺着小溪旁一路走了下去,一路上云卿都沉醉在美好的景色之中,听着黄小妹的介绍,看着她天真的笑容,和爽朗的话语,心里油然生出一股羡慕,她从小就生活在沈府,一切都要按照规矩行事,哪里能这样随意开心的笑,开心的闹,想去哪就去哪,这是她从没想过的生活。心底便更打定了主意,既然难得出来这样自由,便好好的放开了来玩。

待行到一处地方,路却没有了,前方是一段溪流,过了这里,才能继续前行。

“这怎么过啊?”云卿皱着眉问道,她还想去前头看花的呢。

黄小妹咯咯一笑,脚尖一踮,跃在了溪流中间一块石头上,然后转身道:“就这么跳着过来。”

云卿一看那水光亮滑的石头,再看溪水折射起码有膝盖那么深,摇摇头道:“我怕跌进水里。”

黄小妹好笑道:“你怕什么,这么大的石头,怎么会跌哦!”她还示范的在石头上蹦来蹦去,跳到对岸又跳了过来道:“看,我没一点事呢。”

云卿依旧不敢,只是羡慕的看着黄小妹灵活的姿势,转头道:“采青,青莲,你们两人跳过去试试。”

采青和青莲两人不是家生子,也是穷苦人家长大的,对于跳这个胆子挺大的,见此处安静,四下无人,将裙摆撩高一点,踮脚便跳上了石头,几步也跳到了对岸。

“小姐,不难的,你要不要跳跳试试。”采青喊道。

青莲则赶紧又跳回了岸边,站在云卿身边道:“小姐,你若不是不敢的话,我们就绕开这条路,往其他地方去吧。”

云卿望着前方的花树丛丛,再看溪流里的大石,忍住心内的害怕,双手抓紧,就要迈出,一抬脚,结果又放了下来,她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啊,走路都是迈着小步子,这么大跃的,万一滑下去,岂不会全身都湿透了?

她毕竟是大家闺秀,不同黄小妹,采青,青莲她们,白日里出来乱走已经是很大的突破了。

黄小妹看着她犹疑不定的样子,急得喊道:“我的小姐啊,你腿这么一迈就站上去,你犹豫什么啊,这个石头都平的和地板一样的,不会跌倒的。”

云卿看了看水,里面映照出自己满是害怕的小脸,上面有着对未知状况的恐惧和惧怕,她神色不禁的怔了怔,不过一条小溪罢了,她还怕,那以后她还要为了沈家去面对四皇子,甚至更多的敌人,这点小小的心里障碍都突破不了,那还怎么办?

她咬了咬牙关,两手紧紧的抓紧撩起的裙摆,紧紧的盯着落脚的地点,脚尖一踮,对着那处跳了下去。

这一刻她的心脏飞到了最高处,身子也瞬间飞了起来,随着落地的一声轻响外,她稳稳的站在了石头上,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么害怕,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掉在了水里面,顿时抿着嘴笑了起来,欢呼道:“我跳过来了,原来真的不难啊,只要轻轻一跃就可以跳过来了。”

望着她一惊一乍的模样,采青捂着嘴偷笑,青莲则抿着嘴在后头看着她,生怕她跌倒在水里,黄小妹则是带着同情的看着云卿,心想城里的小姐好可怜啊,平日里肯定没什么好玩的,胆子比蚂蚁都小,连跳个石头都这么激动,那模样就跟爹涨了月钱一样的,等会多带她玩点东西罢。

云卿自然不知道黄小妹把她列为了可怜的小姐,沉醉在自己跳过小溪的欢乐中,接着下面的石块便一个一个的踩了过来,顺利的到了对岸,青莲也紧跟在后头跳了过来。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跳溪流的时候,还有一个人站在暗处,神经比她还要紧张,生怕她一不小心就跌入到水中,准备随时来个英雄救美的,当看到她安然落在了小溪对面时,高悬的心才放了下来。

随着云卿跳石这一个小插曲,四个少女渐渐的放开了玩,本来年纪都不大,平日拘在屋中守着规矩,此时旁边又没人看着,自然嬉笑了起来。

到了桃花树旁边的时候,云卿开心的在虽然不是按照人们所喜欢的样子栽种,却别有一番野外风情的花树里穿来穿去,摘了两枝桃花让青莲拿着,等会回去插在花瓶里。

黄小妹则没心情看这些个花,她每日都看,看不出什么别样的风情来,倒是将裙子往腰间扎起,将裤腿挽起,往下水中踏去,只看她手中拿着一根尖尖的树枝,对着水里面一下又一下的戳去。

云卿一下被她的动作吸引了过去,好奇的站在岸边,问道:“小妹,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在叉鱼啦,等会要是能叉到鱼,我烤给你吃。”黄小妹目光紧紧的盯在水里,看到溪流中一条小鱼从石缝中游过去,狠狠的对着它一叉。

水花溅起几寸高,差点就到了云卿的脸上,她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兴奋的问道:“有没有叉到鱼?”

黄小妹鼓了鼓眼睛,看着一下从水里游走的鱼,摇头道:“没有,我再叉,今儿个一准要叉一条给你烤着吃。”

云卿看着她赌气的模样,暗地好笑,她羡慕的看着黄小妹脱了鞋子,浸在水里的脚丫子,就是这么望着,也感觉很凉爽,若是她能浸一浸就好了。

可是再怎么大胆,她还是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除鞋袜的,也学着黄小妹的样子,去拿个棍子,将手上的镯子取下来让青莲拿着,挽起袖子,站到溪中的一块石头上,看到鱼就叉下去。

采青见她也去叉鱼,站到一旁的石头边,时不时喊道:“小姐,这里有鱼…”

“哎呀,它太狡猾了,跑走了…”

“哎呀,小姐,你怎么又没叉到鱼啊…”

云卿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戳了五六十下,鱼没戳到,倒是把鱼吓得都不敢到这一块来了,于是气鼓鼓的站起来,望着采青道:“好你个采青,捉鱼的时候要静悄悄的,不要吓到鱼,你这么在旁边喊,它还不跑光了啊!”

采青知道她没有生气,也不怕,笑嘻嘻道:“小姐是心太软了,舍不得叉鱼。”她不也就是凑个热闹,连小妹都叉不到这狡猾的鱼,小姐叉不到是很正常的。

云卿又白了她一眼,哼道:“走,咱们换个地方去叉。”

黄小妹在她们下游的地方,被她们这一番闹下来,鱼都不见了,正要让她们别叉了,抬头便看到不远处的一棵梨花树下,站着一个风华绝代的男子,面容是她形容不出来的好看,穿着一袭白色的华贵大袍,懒懒的靠在树干下,一双狭长的眸子正盯着小姐看着,嘴角还带着一抹邪魅的笑容。

黄小妹心跳不禁的咚咚乱跳,眼睛眨都不敢眨的望着男子,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为什么她一点都没有发觉呢,而且,这世上竟然有这样好看的人,鼻子高挺,嘴唇红润,比起秦大娘家的韦哥哥还要好看得多…

他是不是…不是人啊?

想起平日里哥哥给她说的那些鬼怪的故事,里面的那些吃人的鬼怪妖精就是长得这么好看的。黄小妹又害怕了起来,难道他不是人,是鬼?不对,鬼没有这样好看的,是妖精吧,听说妖精专吃好看的女孩子,东家小姐长得那样漂亮,所以他紧紧的盯着东家小姐,是想要吃掉她吧?!

不可以!要是东家小姐给吃掉了,爹会打死她的!

想到这里,黄小妹将手中棍子对着男子的方向丢过去,转身对着云卿道:“小姐快点跑,有妖精要来吃人了!”

016 云卿世子鸳鸯戏水

黄小妹的嗓门本来就大,这么一喊,站在石头上的云卿身子一歪,光天化日哪里来的妖精?转过头一看,正看见御凤檀双手抱胸,悠闲的从树阴下走出来,那张夺人心魄的面容从阴影里渐渐的显现在了人前,金色的阳光照在他的面上,将整个人顿时显得亮了起来。

御凤檀怎么会在这里?这地方可是乡下,和他一个瑾王世子有什么关系,难道说他也没事,跑来这里欣赏风景?真是讨厌!云卿拿着手中的树枝,对着水里面用力的扑打了几下。

黄小妹已经光着脚上了草地,待看见御凤檀走到阳光底下,还没有被照得化成灰,仔细的看了几眼,突然脸就红了,赶紧将裤脚拉了下去,将裙摆放了下来,才问道:“你…是谁,怎么跑来了这里偷看?”

“怎么,不说我是妖精了?”御凤檀看着面前憨厚的黄小妹,含笑问道。

“你不怕阳光,妖精鬼怪都是害怕阳光的。”黄小妹很认真的解释道,然后又问道:“快说你是谁,怎么跑到这里来偷看?!”

倒是个护住的小丫头,御凤檀浅浅一笑,狭眸映着梨花白,朝着云卿道:“我是谁,这可得问你们小姐了!”

黄小妹狐疑的转头望着云卿,见她蹲在石头上,恶狠狠的盯着御凤檀,拿着树枝狠狠的对着水面在抽打,那力道可不轻,好似在抽的就是眼前这个男子一般。

而采青也在一旁说道:“小姐,你认识他吗?”

云卿紧抿着嘴角,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可恶的小脸,御凤檀这个死妖精,到这里来游山玩水也就罢了,为何偏偏撞上她,还被他看到她在这里游玩的样子,实在是太讨厌了。

她不耐的收回了眼,站起来,抬着下巴斜了御凤檀一眼,“谁知道你是哪位,我不认识你。”

采青一听小姐说话的语气,明显有着些许的怒气,这可不是不认识的人可以说的出来的话,便朝着青莲那看了一眼,用眼神问道,这个男子你认识吗?青莲拿着两枝桃花,和一对手镯站在岸边,摇了摇头,表示她从来没有见过。

只黄小妹根本没有注意到两人间的暗流,一手叉腰,抬手赶道:“我家小姐说不认识你,你这个登徒子,快点走开,不然的我话,我就不客气了!”

竟然说不认识他?他们好歹也见过数面了,还一起吃过饭,就被她这么一句话变成了陌生人,御凤檀很生气,往前走到溪边,望着石头上的少女道:“你不认识我?难道我认错人了,你不是沈家大小姐沈云卿?哎呀,这可真是奇怪了,这世上竟然有两个长得如此相像的人,等骑射课的时候,我可得去告诉沈云卿,我在乡下遇见了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呢!”

他轻描淡写的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十足的惊讶,好像面前的人真是他认错了一般,可是云卿却听得出他语气里的威胁,若是她今日不承认认识了她,他是骑射的夫子,以后可以给她在成绩上动手脚,而且当着那么多人说她在乡下的河边跳石叉鱼,虽然说是说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可是她这几日请假便是来了庄子上,谁不知道那人其实就是她啊,到时候粗鲁无礼的名声传出去,可有得她受的!

就知道他一出现就没什么好事,云卿凤眸里闪过愤怒的光芒,非常不情愿的选择识时务,开口道:“刚才没看清楚啊,现在在阳光下这么细细的一看,如此秀丽天成的容貌正是书院里的骑射夫子啊!”

青莲一听,就知道小姐肯定是认识眼前男子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小姐不愿意承认认识他,可是现在突然又转弯说男子是夫子,只是这话,可不怎么好听啊。

御凤檀当然知道云卿说“秀丽天成”是骂他像女人,他却丝毫不在意,好歹也是承认他长得好了吧,这可是云卿第一次赞美他的外表呢,有进步,于是满脸带着笑容的往前伸手道:“站在那石头上干什么,也不怕跌下去,来。”

要你管!云卿心情特别的不爽,今日好不容易放松一下,享受这天蓝草青的自由光阴,谁知道这一切祸害的源头,御凤檀竟然也出现了,她看着伸到前方那只修长的手,不屑道:“娇生惯养的人当然会跌倒,我才不会。”

她将手中的树枝往水中一扔,侧开脸,转身对着另外的岸边抬腿就跳过去,哼,她都跳了七八次了,当然不会跌倒…

谁知道,由于这一次她心态不对,纯粹是为了和御凤檀怄气,脚尖一踮,位置没对,在跳上岸的时候,脚下一滑,身子往后跌去,幸亏青莲伸手一拉,从没有狼狈的掉到水中,可是即便如此,她为了保持平衡,右腿往后一踩,踩到了溪边的水里,弄得右腿从脚到一半的小腿处都湿透了。

这下可好了,刚才她还说自己不会,偏偏就在他面前跌下了水,一张粉脸涨的通红,恼怒的提着裙子站到岸边,采青连忙跳了过来,拿着云卿的裙角拧水,青莲也赶紧将镯子套在云卿的手腕上,将桃花丢在了一旁,问道:“小姐,你鞋子湿了,里面浸水了,要不要脱下来将里边的水倒出来再说。”

云卿提着右脚,只觉得里面湿答答的难受,还很重,一定吃了不少的水,她越看御凤檀就越生气,牙齿哧哧的磨着,这个死倒霉鬼,一看到他就没好事,这不,没有那些花痴女人在身边了,还能害得她踩到水里,真是讨厌透了!

御凤檀很无辜的站在对岸,悻悻的收回手,他就说了站在石头上容易跌倒什么的嘛,所以才伸手想要接住她,可她偏偏不往他这边走,这不,踩水里去了吧,唉,卿卿真是太调皮了,而且那气鼓鼓的样子,真的很可爱,就像是一只吐泡泡的金鱼一样。

他咧着牙笑的很开心,落在云卿的眼底就成了讥笑,她忽然怒从胆边生,左右一看,大步走到一棵树下,拿着一个盛水的竹筒,对着御凤檀明媚的一笑,手中勺了一瓢水就对着他扑了过去。

御凤檀见她对着自己笑,一时就呆住了,接着就一瓢的水对着他的脸甩了过来,落在了眉毛,睫毛,鼻子,和前襟一小块的布料上,他伸手擦了擦脸,再看云卿蹲在溪边带着一脸得意的望着他,手里正拿着舀水的东西,乐滋滋的道:“夫子啊,我不是故意的,真是对不住啊。”

采青和青莲两人顿时无语了,小姐今儿个是怎么了,这特意找的东西去扑夫子,证据还握在手上,说不是故意的也太瞎了吧。黄小妹年纪小,此时也觉得气氛有点不对,跳上岸边坐在草地上看着他们两人来往。

御凤檀被泼得一脸的水,故意板着脸道:“这可不行,这种行为可是属于不尊师重道,若我今日就这样放过你,让其他的夫子知道了,肯定要说我太过放任学生的。”

还其他夫子知道,他不去说会有其他人知道吗?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来威胁她,她还偏偏没办法,她站起身来,嗤笑道:“你想要怎样,快点说出来!”

真是不明白啊,为什么卿卿看到他就板着脸呢,刚才玩的多好啊,有说有笑,脸上还带着天真的笑容,他都看得目不转睛了,“这庄子是你家的吧,既然我来了,那你就带我四处走走,看看,如何?”

四下走走,看看?云卿望着周围桃花如云蒸,远处翠绿似青屏,风景优美,清幽美丽,难道这个闲的发慌的世子爷还真的是来游山玩水的?那还真是巧了,她目光望向前方行来时的一处木桥,昨日她去摘杨梅的时候,和着其他人过了那里。

那里…倒是真的可以带着御凤檀去看一看,既然害得她踩到了水里,她也要还他一次才行。

于是嘴角微扬,装作没有办法,被迫无奈的的道:“好吧,那你可不能和其他夫子去说今天的事情。”

“只要你带我走走了,当然不会再提这事了。”御凤檀很好说话的点头,狭眸里带着流星般的淬光,有卿卿与他一起游山玩水,告状什么的都不值得一提。

“小姐,你当真要带他一起游玩吗?”青莲有些不放心的问道,虽然这里是没有人烟,可是小姐是大家闺秀,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是不是不大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