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好想上净房了,可是要怎么对面前这个男人开口啊,于是憋涨着气,小声道:“你快放我下去…”
“我又没抓着你,你自己可以下去嘛。”御凤檀是起了心还要逗她一会,等她小意开口求他带她下去,谁知半晌没有等到回音,便转头看云卿,只见她面色越涨越红,神情带上一丝痛苦,心内一惊,赶紧看她是否中毒受伤,却未见异常,一时思不得解。
便想起她刚才在的位置是那样偏僻,一般人不会随便去的,除非…银面男子目光带上一丝深不可见的疑惑,见她腹部微收,两腿紧紧的夹住,手指拽紧,这模样…
他抬头望了亭子所在的那一方,忽而发出大大的笑声,提着云卿在半空中腾飞,然后将她放在了竹林中的净房之前,又是一声讥诮的笑声扬起,道:“没看过有人会被这个憋死的。”
说罢,转身便如同一抹黑色的晚风离开了竹林,云卿一愣,心内不平,却实在是忍了颇久了,赶紧进了净房,待出来之时,心里便是堵的发慌,想起今日从出府到现在,遇见的每一件事都是十足的倒霉的,早知道便找了借口推辞便罢,如今一而再,再而三,惹了御凤檀灌酒,又不小心听到了知府的家事,最后还被一个小贼占了便宜…
想到方才那手指伸入舌上的感觉,云卿就忍不住的对着一旁呸了一声,血腥的味道还留在了她的味蕾里,她以后再也不要咬人了,真不爽。
她一面走一面愤愤的将银面男子骂了个够,这人偷东西也不知道换个时辰,每日都是青天白日里的出现,人不都说贼是半夜里才出来的吗?
什么叫不准再咬别人,他若是不欺辱她,她会咬他吗?不过他的话倒是有道理,若是真遇见有心害她的人,这么一咬也起不了什么重用。
她本不是冲动的人,不知怎么,面对银面男子似乎却自制力差了一些,忍不住的想要回击他,似乎吃准了他不会对她怎样?她摸了摸脸颊,奇怪自己怎会有如此诡异的想法,难道是因为上次在林中的时候他放了她一马,所以觉得他便不危险了?
要知道,他可是个贼呢,那天满身鲜血的在她面前,证明他不是个好人,也许手下还出过人命的,以后还是小心谨慎点好。
待到了落梅院的时候,却见除了安雪莹,安兰,安芳,柳易月和刘婉如外,扶着老太君去休息的安玉莹也过来了。
云卿一进门,就听到柳易月高高的声音道:“表姐这一去还真够久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整个知府府中游了一趟呢。”
闻言,安玉莹手中拿着一柄荷塘月色的画扇,缓缓的摇着,一面斜觑着眼望着云卿道:“云卿妹妹只怕是不小心走错了路吧。”
“玉莹姐姐这是不知道呢,云卿和雪莹妹妹的关系甚好,时常来府中玩耍的,虽不说对府中一切都熟悉,至少后院里几个常去的院子肯定是不会弄错的,平日里她便是如此了,哪会去个净房还迷路了,只怕还有其他的事情耽搁了时间吧?”
说话的是知府的庶女安兰,她和安玉莹是同岁,比安雪莹要大一岁,今年十四了,因为其母亲是盐政司胡大人的庶女,乃安知府的贵妾,在府中也算是有些体面,她又是知府府中的庶长女,生的也灵秀动人,又能说会道,在安知府和知府夫人面前都得几分脸子,所以比起坐在她旁边的安芳来,却是要好多了,只见她穿着一件桃红色金线绣菊花纹的交领襦衣,配着海棠红束腰压金丝线裙,全身看起来也是贵气十足,一点也看不出是庶出的小姐,头上梳着云朵髻,带着银累丝嵌蓝宝缕空白玉牡丹簪,鬓边簪着两朵粉色的绢花,显然今日也是经过精心打扮,想要在御凤檀面前一展风采的。
宁国公府乃开国时封的开国功臣,属于世代簪缨的大族,嫡庶区别十分明显,像安玉莹,安雪莹这等的嫡女都是莹字辈的双字名,而庶女安兰安芳很明显只是和草沾上关系而已,单从姓名上已经区别出来了。
云卿曾经听安雪莹说过,说这个庶出的姐姐因为容貌出色,在府中也算得宠,作风做派和嫡女也差不多高,私下里聊天的时候心气也颇高,一定是要嫁给家世身份皆好的男子做正妻才行。
对于坚持要做正妻这点,云卿是支持的,妻是明媒正娶,妾是偏门抬进,一个是当家主母,一个以色侍人,区别实在是很明显,除开迫不得已做妾外,女子实在是不要有去做姨娘的想法。不过身为知府家的庶女,若是想要嫁个家世身份皆好的男子做正妻,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安兰的声音一落,安玉莹眼神里的探究便是更加足,画扇半掩,一双美眸却是透着十足的打量,云卿见此无奈,定是她最后被柳易月害得点了御凤檀的名,又被那妖孽点了回来,虽后来他说不玩了,可是安家的小姐们心里还是不舒服,于是半掩了眸光,再抬起时已带上了朦胧的醉意,略有些羞涩的笑着道:“看安兰一张嘴不饶人的,我不就是蠢笨了点,猜不出覆射里的东西,连喝了九杯冷香酿,那酒喝起来甜蜜,谁知道后劲那样大,我走着走着就走错了道,好不容易发现周围的景物不同了,才清醒了些,掉转头找到了净房。”
安玉莹是记得她喝了不少酒的,再看她裙角带着些泥,眸中又带着醉意,便相信了她的话,捂着嘴道:“这可好,幸亏你还没完全喝醉,若是扑通一下靠在哪睡着了,这可让我们好找了去!”
此话一出,刚才的气氛就热络了起来,云卿暗叹躲过了一劫,免得到时候安初阳来打听谁在那个时候去了亭子那边,就算知道是她,也能知道她是带着醉意不小心听到的,喝醉了酒的人听没听清楚那些话便难说了。
于是云卿面色也轻松了许多,对着安兰微微一笑,黑眸里带着一抹讥诮,想点火到她的身上,也得看道行深浅。她半真半假的嗔道:“安兰刚才说的那话,便是存心让我出丑,好让我在玉莹姐姐你面前出个笑话呢。”
安玉莹闻言淡淡的瞟了一眼安兰,她刚才那话可不是让她多想了,以为云卿借着上厕所的时间偷偷跑到前院去找御凤檀了,这个庶出堂妹也是看上了瑾王世子,为刚才席间没出风头而恼火?
安兰见到安玉莹微冷的眸光,心里便是一急,没想到云卿这种时候还三言两语就将话头转到了她的身上,她今日是有些气愤的,本是想打扮出色了接着覆射的名头也表演一曲,谁知能猜覆的机会都没有,连话都没说上两句,岂不浪费她的心思?
安雪莹见此连忙出来和稀泥,对着大寒道:“前日里我得了一盆好花,今日你们来了,便让你们也一起看看…”于是话题一下就拉到了花上,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对着一盆茶花评价着。
过了一会,便听大寒说御凤檀和耿佑臣两人吃过饭后就已经告辞,安玉莹的兴致就明显下去了,过了一会,众人便都找了缘故,各自散去。
云卿又坐着马车按照来时的路回去,马车刚在府门口停下,进去之后云卿便看到谢氏院子的小丫鬟坠儿在垂花门前守着,远远看到她便急巴巴的跑了过来。
“大小姐,大小姐不好了…”
流翠一听这话,脸色一板,立即站出来训道:“跑什么跑,毛毛躁躁的,大呼小叫喊的什么东西!”
坠儿肩膀一缩,连忙对着云卿行礼道:“方才是奴婢急了点,请大小姐恕罪。”
见她在这里等着,必定是谢氏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云卿心底急切,面上却是一派稳重的模样,徐徐的开口道:“你莫慌,究竟有什么事情,说便是?”
坠儿见她神色和暖,暗道大小姐人真不错,心里也大胆了几分,这才开口道:“是翡翠姐姐吩咐奴婢在这里等着大小姐回来的,今儿个上午三位姨娘去老夫人那请安了之后,不知道说了什么,老夫人便发了一通大火,将夫人喊了过去,奴婢从那时到现在,站了足有两个时辰了,而夫人还没有回到院子里。”
云卿心中咯噔一声,眸中暗藏利光,她就知道这些姨娘不会安分守己的呆在自己的院子里,这不,现在就看不得沈府里安静一会,马上又来掀风起浪了。她点了点头,对着坠儿道:“你且去告诉翡翠,说我已经回来了,先去一趟归雁阁后,自会去荣松堂。”
010 姨娘告状,沈茂反发怒
进了归雁阁,流翠吩咐小丫头打水过来,给云卿洗脸净手,云卿神色却有些正肃。
今儿个三个姨娘到祖母那说了什么,她不用去问也知道,必然是因为这两个月父亲没有去姨娘房里的事情,人年纪越大就越盼着儿孙满堂,老夫人一心想要子嗣,最重要的是要个孙子,其实她能理解祖母的想法,只是她不能看着母亲因为这个原因而受罚。毕竟这件事的错误并不在母亲身上。
上一世的时候,云卿一直认为家里很平静,父亲虽说有通房小妾,但是也没有对母亲冷淡如冰,可是重生后她才发现,沈府里的一切和她印象中的一切都有着很大的区别,甚至说是天翻地覆的区别,一直以来祖母刁难,小妾告状,这一切都是谢氏一个人在撑着,再看下药的事情,那个背后的黑手也还没有拎出来,其实沈府一直都是如履薄冰的在行走。
流翠看着小姐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拧着帕子的手速度也慢了,刚才在门前她听到夫人被老夫人叫到院子里去了两个时辰还没回来心里都一跳,以为会急忙到荣松堂去看看,谁知道小姐竟然不慌不忙的先回来换衣裳,若说不在意夫人,那也是不可能的,小姐和夫人是亲母女,关系亲密得很,看来小姐一定是在思量对策了。
过了一会,云卿换了一套轻便又不失礼的家常便服,突然开口对着青莲问道:“青莲,飞丹的伤怎样了?”
青莲闻言道:“这两天修养的还不错,已经可以起来走走了。”飞丹的父母都是府中有脸面的管事,那些婆子打板子的时候自然是轻着点下手的,再加上云卿吩咐了好药好汤的喝着,虽然还痛着,也不会是什么大碍,只还做不得活而已。
“你让她换了衣裳,马上到我的屋里来。”云卿吩咐完,青莲连忙应下,急急的走出门去告诉飞丹。
接着云卿对着流翠道:“我记得回来的时候,知府夫人给了两盒京城广成斋的糕点是不是?”
“是的,说是老太君带来的,京城才有的特色糕点,别的地方吃不到的。”流翠不知道她为何会问起这个,麻溜的从刚才捧进来的盒子里拿出两个杏黄色画兰花的盒子,放在云卿的面前。
那边飞丹听到云卿的吩咐,已经换了衣服,进了屋子,对着云卿跪下行礼道:“奴婢见过小姐。”
云卿使了眼神,青莲连忙拉着她,“不必了,你现在能走了吗?”
飞丹心里对云卿上次开口求情存了感激,此时见云卿让她过来,自然答道:“已经没有大碍了。”
“嗯,”云卿看的出她其实还是没有好全,不过也没关系,她也不需要飞丹去做什么大动作,转头唤道:“飞丹,拿着这两盒糕点,我们去荣松堂。”
荣松堂内。
老夫人正躺在罗汉榻上,头上绷着一个金丝的布带,一手撑着头,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而谢氏正跪在右边,半垂着眼,脸色发白的看着地上的青砖。
碧萍看着谢氏已经跪了两个时辰老夫人还没有喊她起来的迹象,心内不由的着急,虽说夫人跪在垫子上的,可是这么跪下去,膝盖还不得跪坏了,她往外头看了几眼,想了想开口道:“老夫人,您的头还疼么,这好一会子若是还疼,我就去拿那白丸子给你吃一颗。”
老夫人听了,眼皮子掀开看了她一眼,眸子里都是凌厉的光,碧萍这是提醒她谢氏已经跪了很长时间了吧,两个时辰,有多长?便轻哼了声,“吃什么药,只要那起子小人不作怪,我这头啊,就不会疼了。”
说罢,目光在谢氏身上转了一圈,似乎带着刀子一般,要将她剐了才甘心。
碧萍无奈的叹了口气,知道老夫人这是铁了心要整治夫人,眼里含着怜色,想起今儿个上午的事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白姨娘,秋姨娘,水姨娘三人来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看到她们心情也不怎么好,便是开口就一顿训,说她们三人打扮的花枝招展,个个生的也不错,怎么就没生出个孩子来看看云云。
结果一顿骂下来,水姨娘就抢在了前头告状,说生孩子,谁不想生啊,可是也要老爷去她屋子里才行啊。
这一说,倒把老夫人说住了,奇怪的问道,难道老爷不去姨娘的房里吗?白姨娘和秋姨娘也点点头,说是老爷这次回来后,便没有到过他们的院子里,基本都是歇息在谢氏的屋内。
这一下就把老夫人惹火了,又把三位姨娘骂了一顿后,便让人把夫人叫来,二话不说就让她跪在屋中,要让夫人好好想想,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眼下跪了这么久,老夫人的气还没消,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辰才会消气了,她又往着外头看了几眼,经过上次死雀和表小姐的事情,她看出小姐是个伶俐聪慧的,若是她来倒有几分希望。
正在这时,外面小丫鬟通报道:“老夫人,大小姐来了。”
老夫人这次换做重重的哼了一声,斜觑着眼睨着谢氏,冷笑道:“你跪在这里不出声,就是不肯承认自己有做错什么,原是等着女儿来替你说情?”
谢氏的膝盖都跪得发麻,一股股的发疼,大腿都有些发颤了,她知道余氏(老夫人)心里不喜欢她,主要是怪她嫁进来多年没有生孩子。
以前她也觉得是自己的错,自从生了云卿后肚子就再也没音讯,大大小小的大夫也看过不少,只说是她生孩子的时候损了身子,她也一直是这样以为,便存了愧疚抬了以前身边的丫鬟玳瑁,也就是现在的白姨娘。
再后来老夫人又借机塞了个水姨娘进来她也没说什么,最后沈茂在外面碰了秋姨娘,她心中不舒服,还是做主迎了回来,主要便是想要让他们给沈家生下儿子。
可是两个月前知道是沈茂吃了那等子药后,她心内又恢复了自信,老爷因为云卿越发的聪慧也对她又看重了几分,她就盼着两个月的药都吃完了,肚子能争气。可是这等原因她知道,老爷知道,老夫人不知道,她也不能给她知道,这么一大把年纪的老人若是听到这个消息,还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子,到时候她的罪过就大了。
眼下便只有自己受苦,等怀上了也就好了,谢氏暗里松了松膝盖,低头道:“儿媳并没有如此想。”
“想没想你自己知道!”老夫人一脸铁青的转过头,对着外头道:“让她进来。”她倒是要看看云卿能说出什么来,她一个未嫁的闺女怎么也插手不了父母房中的事情,更何况婆母训斥儿媳,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云卿若是敢开口,那就是不孝。
谁曾想云卿进来后,眸中带着一丝疼惜的看了一眼谢氏,迎上她慈爱的眼神,咬了咬牙转开目光,并没有急着开口去为她解释,而是走到老夫人面前行礼,目光落在她额头上的金带子上,道:“祖母,您的头疼又犯了吗?”
原本脸色难看的老夫人听到她这般关切的话愣了一下,原本她以为云卿进来定是会冲过去拉着谢氏起来,或者是抱着谢氏哭哭啼啼的,没想到她进来之后,首先关心的还是她的身体,这让她的心情好了一点,不过语气还是不大好,道:“一天到晚都有烦心的事情,怎的不头疼?”她抱怨了一句,又想起云卿今日出府了,便抬头问道:“今日去知府府上见老太君,可没惹出什么事来吧?”
不听还好,一听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云卿天天就光惹事生非了,还好这是在家中,她也已经习惯老夫人这不着调的性子了,便抬起头来,面带浅浅的微笑,一双凤眸里满是明媚的清光,开口道:“祖母注重礼仪,云卿也绝对不敢在其他府上做出任何有损仪态的事情,毕竟云卿出去的一举一动,别人都会记得是沈家的女儿,代表了祖母和爹的脸面,云卿自然是不敢大意的。”
“嗯,这还差不多。”老夫人听到她这么一席话倒是大方得体,嘴角不由的勾起一些,飞丹见状,目光移到云卿和老夫人之间,方才老夫人说话还是带着怒意的,眼下却柔和了许多,甚至可以看出有些开心,真是不简单。
云卿见此,才又开口道:“今儿个宁国公的老太君也在,她是从京城过来,特意来看知府大人的,还带了宁国公家的二小姐也来了,又邀请了瑾王世子,永毅侯家的公子,柳家月表妹,还有市舶司的刘小姐,一起在花园玩了一会,又留了用午膳,所以现在才回来。”
老夫人听她说出老太君,又说今儿个来的人身份,一听到瑾王世子,永毅侯家的公子,眼睛就亮了起来,沈家虽然是富甲一方,到底是商户,这些个豪门贵族的隔得就太远了,她自个儿是很少和这样身份的打交道,倒是孙女,今日请了这些人,每一个身份低的,云卿倒还真是不错,也被邀请了去,这么一想,心里就得意,便问道:“也好,趁着现在未嫁出去走走,也是可以的。”
“是啊,今日也玩的开心,就是在席上不小心听到知府和安公子…”云卿的声音越说越小,后来就没说下去了,毕竟是不小心听到的事情,也就收了声。
倒是老夫人听到了心里,人对这些豪门贵族的八卦最感兴趣,往往看到一点点,就开始往深里想。这位安公子是原配留下来的儿子,而知府夫人是嫁过来的继室,只生了一个女儿安雪莹后,也和谢氏一样没了动静,据说除了以前府里的两个姨娘,知府夫人是不许知府再纳新人,平日里也不许知府总往姨娘那里跑,说是她新进的夫人,怎么也得先生下个嫡子再说,哪有让姨娘生在前头的。
当然,一般大家族里是不会让庶子生在嫡子前头,除非正妻三年无子,为了后代着想,姨娘便可以生下儿子。知府夫人是仗着娘家的势,知府又宠爱,便有些使性子了,不过那都是人家家里的家事。
她瞟了一眼谢氏,谢氏嫁进来的第二年生下云卿,半年后她就塞了人进去,说谢氏不能生儿子,就让别人生,谢氏也没有什么意见,还做主抬了个陪房丫鬟做了姨娘,这么想,谢氏倒也不是个善妒的人,本来这段时间就是商贸繁忙,儿子少在后院留住也是正常的,没有睡在正室那里还给人说道的理。
如此一想,她脸色便好了许多,声音也没那么大的怒火了,点点头道:“别人的家事莫要议论。”如今这孙女倒是越来越不错了,识大体,懂得什么能说什么不说。
云卿看了一眼老夫人的神色,半垂了眼中划过一闪而过的笑意,又接过丫鬟递过来的热茶站在老夫人面前,温言软语道:“祖母,老太君还从京城带了两盒特产的糕点过来让我拿回来,所以我一到府中,就赶紧拎过来让祖母你尝尝呢。”
一听到是老太君特意拿来给她吃的,老夫人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她和老太君没交情,能让老太君拿两盒糕点来,一定是因为云卿说了什么,顿时感觉面上倍有面子,头也不那么疼了,连忙让王嬷嬷扶着她坐了起来。
其实云卿说话是用了技巧的,这两盒糕点是老太君带来的不假,可是是知府夫人给她的,也没有说带回来是给老夫人吃的,可是经云卿这么一说,就显得是老太君知道沈府老夫人,特意让人拿了两盒特产糕点给她来,一时喜上眉梢。
一直站在云卿身后的飞丹拎着盒子走上来,将两盒点心摆在桌上。
老夫人见是她,抬眸看了一眼,往她背上看了一眼,“怎么,打板子的伤就好了?”
飞丹低头垂手的回道:“回老夫人的话,这几天小姐一直都让奴婢休息,汤药吃食个个都是好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奴婢便想因为之前不懂事而让老夫人失望,又乱议了小姐,便心中有愧,希望能早早就伺候小姐,以抵心中的愧疚。”
闻言,云卿眼底带上一抹淡淡的欣赏,到底是老夫人房里出来的大丫鬟,虽说稍许热心了一点,但是一点就透,她带飞丹来的目的就是要让老夫人想起之前她被人挑唆的事情,而现在飞丹的这一番话,真正是说的极妙,既有对老夫人和她的悔过之心,又对着她表了忠心,而且还十分巧妙的提醒了老夫人。
果然,老夫人听了她的话后,眸中带上了深思,飞丹是被捻出去的原因就是受了韦凝紫的挑唆,来到老夫人面前告状,想要利用老夫人去对付云卿,这种情形和今日的怎么都有点像,不过来挑唆的换成了水姨娘罢了。
老夫人满脸愠色,也认真打量起这个孙女,她一直以来都不喜欢孙女,如今这孙女真是完全变了,整个人看起来端庄大方,沉稳从容,一双凤眸里两颗葡萄一样的眼眸带着睿智的光芒,站在她面前亭亭玉立,如同一枝含苞欲放的芙蓉,一点儿也不比京中她看过的名门小姐差。
若不是孙女过来带着飞丹,她说不定又会误会了谢氏,两个月没去姨娘院子也不算太大的事,她神色松了一松,瞟了谢氏一眼,见她跪了两个时辰,脸上也没什么怨愤,心里也舒坦多了。
刚好孙女也在这里,便顺着台阶,对着谢氏道:“你起来罢。”
在一旁伺候的翡翠一看老夫人松口了,连忙上去扶着谢氏站了起来,她跪了两个半时辰,膝盖早就刺痛发酸,站起来有些颤抖,可是她的心思都没在这上面。谢氏知道她能这么早就不要罚跪,是女儿刚才那一番话起的作用。女儿才十三岁,却懂得这些弯弯道道的,转着弯来为她说情,却半个字都没提到在帮她说好话,这样聪慧,却让她心里有些心酸,心里不知是喜还是悲。
给老夫人谢安了之后,云卿便扶着谢氏走出来,谢氏望着女儿的小脸,想笑,又有点苦道:“没想到还要你来帮娘,你才多大…”
云卿听了眼圈就红了,自己为娘做一件事情,娘就有如此感叹,上辈子自己失贞后在家里躲着,这也不去那也不去的,娘定是偷偷流了不少眼泪,微哽着嗓音,柔声道:“娘可别小瞧了我,女儿今年下半年就满十四了,年纪也不算小了,有些穷人家的孩子七八岁就当家了,我可比他们大上一轮去了。”
谢氏一听,也生了感叹,看着女儿的身量都几乎与自己齐平,想着她出生的时候就是那么粉粉嫩嫩的一个小肉团,十三年如同眨眼这么一过,就长成了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了,她伸手摸了摸云卿的脸颊,两眼里闪着母爱的光芒,也是,都这么大的姑娘了,
两人进了屋内后,云卿遣了翡翠去拿了药来,扶着谢氏坐在床上,掀开裤,裙后,目光落在了她发青的膝盖。
虽然是跪在了蒲团上,但是一动不动的跪上两个半时辰,这个膝盖哪里承受得住,心里又是疼惜又是愤怒,出口道:“娘,你怎么不去跟祖母说呢?”这个事,母亲自己说不得,父亲总能去说的吧。
她轻轻的抚上谢氏的膝盖,嘴巴微微的嘟起,看的谢氏淡淡的一笑,将她的小手拉起来包在手心里,低声道:“你说这个事能跟祖母说吗?”
她知道不能直接说,可是娘就要受苦挨跪,她心里好疼,“那你怎么不让父亲去说呢,他总能和祖母说的吧,难道就由得你总是被祖母拿着这个做筏子来整你吗?”
这话说的太直接了,谢氏一惊,目光扫了一眼,低声道:“傻孩子,有些话不能乱说的,你祖母是罚娘亲。”
云卿看着她的模样,一阵心酸,谢氏拍拍她的手,柔声道:“这个事你让你父亲怎么跟祖母开口呢,说了你父亲脸上无光,又让祖母生气担心,那个人下药的人本来还不知道,如果说了,还不弄得人人都知道,再说,过了后天,汶老太爷开的药就吃满两个月了,你父亲马上就好了,何必弄的那么大的风浪呢,左不过我跪了今日两个时辰,避免了这些事的发生,也是值得的。”
顿了顿,谢氏继续道:“好在你父亲对我们母女是算不错的了,我也不想他太难做。”
云卿知道,扬州很多商人家里妻妾成群,外头外室无数,还有的在外面立个什么平妻,带在身边行走,外面的人都都认可那个平妻,说什么享齐人之福,将屋中的正室就当作是个摆设。
而父亲虽说有三房小妾,白姨娘是母亲的人,水姨娘是祖母塞来的,只有秋姨娘是在外头惹上的,就连苏眉也是打通关节的时候官员的子女贴上来的,其他的通房什么父亲也没有放到心上,单从这点看,还是比很多男人好许多了。
她不禁的想起耿佑臣,曾经她以为他是真心的爱自己,才会一门子愿意娶她这个商女做侯爷夫人,所以她一门心思就陷在了里头,可是呢,她被那可笑的真心蒙蔽了眼睛,那样满口真心的他,在娶她的同一天,还抬进了一个侧夫人…
她自嘲的笑笑,当时的她究竟是有多笨,若是一个男人真心爱一个女人,会转身毫不犹豫的又睡在其他女人的房里吗?
耿佑臣也是,父亲也是,这世上的男子都是口中说着爱,身体却在别的土壤上努力的耕耘着,有多少男人是真正的爱,真正愿意一生一世只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的?
她抽出手抱着谢氏的脖子,脸颊在她柔嫩的颈部磨蹭,“娘,我以后都不嫁人,一辈子陪在你身边吧。”
谢氏方才那一点伤感情绪被女儿这么蹭蹭的就蹭得只剩下柔软了,“刚才还说自己长大了,现在又变得更小孩子了,哪有姑娘家要一辈子守着父母过的,你以后可是要嫁人的。”
“要是能陪着娘,一辈子不嫁也可以。”云卿见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才恋恋不舍的放开手。
翡翠进来看着床上的夫人和小姐,暗里笑了笑,开口道:“药我拿过来了,夫人,我给你揉揉。”
夜晚沈茂回来后,便听到了谢氏被母亲喊去荣松堂罚跪的事情,听完后隐约知道是为了子嗣的原因,心里便存了愧疚,将手头的事情处理好,便朝着谢氏的院子里去了。
他一进门便朝着谢氏看去,谢氏对着左右两边看了一眼,李嬷嬷翡翠知趣便退了下去。
谢氏亲自站起来,去帮沈茂脱下在外面穿的圆领袍子,给他换上一套软罗的轻便家常服,沈茂见她行走姿态虽未有问题,却是比平日里慢了许多,蹙着眉坐下道:“今日母亲说你什么了?”
谢氏摇了摇头,又转身去冲了一杯华顶云雾茶递到他的手上,“没什么,只不过是过去叙叙家常。”
将茶接了放到一边,沈茂一把拉着她坐在了身上,瞧着她梳着蓬松的发髻,上面只插了一支黄玉簪子,露出纤长白嫩的颈,几根发丝松松的垂在颊边,那肌肤便白得让他心口悸动。想起开始听到的那些话,老夫人让谢氏在荣松堂一直跪到晚膳时分才让她起来,为得是他这两个月留宿在谢氏这里的事情,被说善妒,不容人,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竟然一句都不跟他说,也不跟老夫人说真正的原因,一心为了他着想,他就感觉心窝热乎乎的,手掌在谢氏的腿上抚摸。
“让你委屈了。”说罢,却听的谢氏一声轻呼,他看着自己的手停在她的膝盖上,想起跪到的时候肯定伤着了,便要解开了看。
“老爷,你这是做什么…”谢氏被他这个举动弄得略红了脸,轻声道。
“我看看…”沈茂强硬的拉开她的裤腿,当看到那双白嫩的腿上留下的青红色跪痕时,凤眸沉了沉。
谢氏看他脸色变了,连忙伸手去拉裤腿盖住膝盖上的伤痕,轻声道:“妾身膝盖有伤,老爷今晚还是去其他几个姨娘院子里吧…”
“去她们那里干什么!”沈茂打断了她的话,皱眉看着她。谢氏想起白日里被老夫人说的那些话,说她是个生不出儿子的薄命相,还是个迷的老爷不要姨娘的女人,她就委屈,哪有婆婆这样说儿媳妇的,于是鼻子就有些发酸。
沈茂脸上有着薄怒,见谢氏垂着头,脸色白里透红,眉眼润得好似滴得出水来,再一看膝盖的伤,更是气怒,心中又怜又爱的一把将她抱起,往内房里走去,小意安慰道:“你别伤心了,这药也快吃完了,到时候我多留在你房里便是,要是母亲再为这事找你,你就寻个理由不去她那罢了。”
听着沈茂安慰她,谢氏本来还忍住的眼泪就掉了下来,这些年她受老夫人的气也不少,可是她也知道,不止是老夫人急,沈茂也是急的,就连她自己心里也急,若是有个儿子伴身,老夫人和老爷的心结也解开了,她也有儿子伴身,以后云卿也有兄弟可以照看着,是一举几得的事。
想到这里,她就将头靠在了沈茂的臂膀上,想着今日这跪也值得的,得了老爷的心,还有愧疚,又加了这句承诺,老爷是言出必行的人,接下来的时间肯定会多留在她的房里,争气不争气就看她的肚子了。
瑶花阁里。
水姨娘穿着一件石榴红的对襟牡丹纹薄缎褙子,下面穿着葱黄绿色的撒花百褶裙,头上梳着灵蛇髻,插着翠嵌珠孔雀步摇,加上一朵大红色的堆纱花,既显得娇美可人,又显得简单柔媚,她对着镜子左左右右的看了好多眼,得意的问道:“凡儿,你看我今天的打扮如何?”
凡儿望着镜子里水姨娘精致的妆容,杏眸上弯弯的柳叶眉,发自真心的赞美道:“姨娘本来就长得漂亮,再这么一打扮真正是貌如天仙,老爷要是看到了肯定会目瞪口呆的。”
“你倒是会说话。”水姨娘瞟了她一眼,擦了红色唇脂的嘴角得意的扬起。凡儿这话正说中了水姨娘的心思,这身衣裳和打扮可是她精心挑选的,目的就是让老爷觉得惊艳,好让老爷沉醉在她的温柔乡里,迷得神魂颠倒最好。
想着,水姨娘转头望向外面的天色,皱着眉道:“你出去看看,平儿那个家伙是不是又在那偷懒了,怎么天色这么晚了还没看到老爷过来?”
她又摸了摸云鬓,今日她特意到老夫人那里去告谢氏的状,也听到了谢氏下午被老夫人喊着去一顿好整,想必老爷今晚不会再睡到谢氏那里了,这后院三个姨娘还有人比她更漂亮吗?再者,老夫人怎么说也是她的姑母,会在老爷面前敲打敲打的吧,等会老爷肯定来她这里。
身后的凡儿得了话,立即提着裙角跑出去看,过了一会,两人便忐忑的走了进来,平儿更是连眼都不敢抬,眼神一缩一缩的望着水姨娘。
那样子看的水姨娘恼火急了,瞧了门口再没人跟着进来,一把将镜子放在梳妆台上,拧眉道:“不是让你出去等老爷过来的吗?你又跑进来干嘛?刚才是不是又偷懒去了?”
一顿骂下来,平儿是更不敢开口了,凡儿实在是被那唾沫喷得受不了,瘪了瘪嘴,开口道:“姨娘,刚才我出去听到隔壁的小丫鬟说…”
“说什么!”水姨娘尖利着嗓子喊道。
“说老爷今日还是在夫人在歇息。”凡儿一口气把听来的全部都说了,心内暗叹一声,接下来又要看水姨娘发火了。
“怎么可能!老爷怎么还睡在那个老女人那!”水姨一听,脸色登时气得煞白,猛地跳起来喊道。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知道老夫人有多重视子嗣的问题,所以特地在今日和其他两个姨娘去请安的时候不经意的说出来老爷两个月没来她们姨娘的房中了,当时老夫人的脸色一下变得铁青,而且下午的时候她明明听到了谢氏被老夫人喊去了荣松堂,据说还跪了一下午,那就代表老夫人发火了啊。
为何老爷还是没有来她这里,难道老夫人没有去敲打谢氏和老爷,暗示他到自己的房里来吗?这不可能啊,以前但凡自己去老夫人面前暗示一下,晚上的时候沈茂必然是来她的院子里的,毕竟她也是府中最年轻,最漂亮的。
“你们确定老夫人今日真的叫夫人去罚跪了吗?”水姨娘两只手紧紧掐紧帕子撕拉,美眸里射出嫉妒的光芒。
“是的,确定去了,府中上下都知道。”平儿很肯定的回答,这事府中上下都知道了,她想了一下,又加了句,“还是大小姐扶着夫人回的院子,一路上人都看到了,夫人的腿都跪得麻了。”
大小姐?沈云卿?
她印象里倒是有这个丫头,素来是清高的很,没事就捧着书本看,她那时还笑过,就这样的女孩嫁出去,就会吟诗作画,不懂半点人情事故,怎么整死的都不知道。不过最近好像听说在府中发生的几件事都有她的出现,而且每次谢氏都能化险为夷,没有受到什么责罚,而且老夫人对沈云卿的印象,也好了许多,下人们对她的评价也高了。
她手里绞着帕子,眉梢紧紧的拧起,难道是她在其中插手?
“大小姐当时去荣松院做了什么?”水姨娘问道。
平儿道:“大小姐回来后,先回了归雁阁,然后提了两盒点心去了荣松堂,听说什么都没说,也没求情,就是把点心送过去,聊了几句,老夫人便让她和夫人一起出来了。”
这样啊…那应该就没她什么事,水姨娘将注意力从云卿身上移开,再想到谢氏,又怒火上了眉头,她除了进门看了老爷一次外,谢氏两个月都霸占着老爷,只怕再不来,老爷都要忘记她了,越想越气,越想越怒,水姨娘一掌拍在梳妆台上,那镜子首饰猛的跳起来,伴随她咬牙切齿的怒语:“她这是故意的,故意不让老爷来我这!”
凡儿见她气的脸都要变形了,开始画的那精致的妆容,此时在灯光下看着都有点扭曲,姨娘真是仗着自己是老夫人的远亲,总喜欢去跟老夫人告状,这告状有什么用,老爷明显对夫人是有感情的,要不然就算夫人强留也留不住,夫人又没将老爷栓在裤腰带上,老爷若是真心想来姨娘的院子里,谁也拦不住的。
看白姨娘和秋姨娘两位不是就看的通透多了,才不会有这样的心思去整夫人,做姨娘的不都是应该哄好老爷,得了男人的宠爱吗?怎么自己伺候的这位姨娘就喜欢和夫人掐架呢。
“就没听说过哪家的正室这么不要脸的,一天到晚霸占着老爷,不让老爷去其他人的房里,她也不看看人家府中,哪个男人不是天天睡在姨娘房里的,就她谢氏做的出这种事情,真是太没脸没皮了!”水姨娘不管不顾的喊了起来,只求爽快的将这话骂了出来,吓得凡儿平儿脸都青了。
这说的是什么话,夫人是老爷明媒正娶的,睡在夫人房里那是名正言顺,有什么不可以的,方才水姨娘说的那些家里,只怕那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吧,最少初一十五那都是要睡在正室房里的啊。
不过她们也知道这话要是传到别人的耳中,指不定会惹出什么事来,凡儿赶紧道:“姨娘,你千万别生气,你要是生气人就变得不好看了,不好看了岂不是刚好如了那些人的意,老爷今日睡在夫人那,指不定是因为夫人被老夫人罚了,他总要去安慰几句的,你可千万别给老爷听到刚才说的话,他可最喜欢温柔婉约的女子了。”
她说完,使了眼神给平儿去倒茶,自己又扶了水姨娘坐下来,看她还是满脸铁青的喷着怒火,知道她怎么也是吞不下这口气的,索性开口道:“姨娘总把劲往老夫人那使,可你也要使得对,老爷睡在夫人那,于理没有任何错,这府中除了老夫人,只有夫人最大,而且老夫人其实对夫人应该也不是那么差,府里的中馈她不是一直都交给夫人掌管的吗?你要使劲,也要找一个可以真正和夫人抗衡的人才可以。”
听她这么一说,水姨娘的怒意平息了下来,眉头却渐渐的蹙起来,问道:“你的意思是…”
“就是姨娘所想的那个意思。”凡儿低头一笑,眼底闪着精明的光,一霎那将水姨娘的脑袋闪得精明了起来,她咧开嘴,对着凡儿笑道:“不错,当初买了你进来时,我就知道你是个精明的,果然没错!”
她一手捏着帕子,嘴角带着一抹冷冷的笑容,望着前方的窗棂道:“谢氏,你等着,马上你就有好果子吃了…”
011 水姨娘全身恶臭吓跑沈茂
天刚清亮的时候,云卿便醒了过来,昨夜里想着母亲的事,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结果做了梦,梦里面的前世今生混淆得她都快要分不清楚,一会是母亲和父亲披镣带铐的样子,一会又是耿佑臣对着她温柔笑的样子,一会又是韦凝紫拉着她的手陪她说笑的样子,画面一转,所有的人都消失了,只看到御凤檀拿着一朵花,对着她笑的颠倒众生。
这一笑,便将她惊醒了,睁开眼望着天青色的纱帐发了一会呆,想起刚才的梦,只觉得脑仁疼的厉害,做梦梦见父母,耿佑臣韦凝紫也就罢了,最后竟然还多了御凤檀那个家伙,她抬起手在额头抚了两下,最近大概看到他一直都提心吊胆的,精神高度紧张,如同看到韦凝紫他们一般。
暗里叹了一口气,云卿又发了一会子呆,便起床唤了流翠和采青进来,伺候了漱洗后,又换上一条淡紫色绣梨花对襟齐胸高腰牡丹雪纺诌纱儒裙,配了轻容纱水粉色的长袖上衣,腰间束着同色的宫绦,再梳了一个堕马髻,簪了两只镶翠色宝石配粉色珍珠的蝴蝶形发梳在上头,显得人灵俏中带着娇美。
她看了两眼,满意的点头,便往谢氏的院子里去了。
沈茂经商养成的习惯晚睡早起,谢氏每日也都要和管事妈妈对牌子,所以云卿到的时候,他们两人都已经起来了。
沈茂见女儿来的这样早,笑着道:“怎么不多睡一下?”
“早点到娘这里来,想和爹一起用早膳。”云卿对着沈茂行礼道,带着点女儿家撒娇的姿态,逗得沈茂哈哈大笑,“好,那我们一家三口便一起用膳。”
于是谢氏便唤了丫鬟将云卿早膳也一并端了过来。沈府因为富裕,在吃住用度方面是极为讲究的,早膳的时候菜式也多,有水晶百味鸭,碧糯佳藕,茄汁凤尾鱼,蟹粉小笼,鸡丝粥,苦丁苦瓜,观音豆腐,蜂蜜花生,还有鸡丝凉面以及一盅燕窝薏米甜汤,菜品盛在配套的瓷器里,点缀得色泽鲜艳,让人一看便食指大动。
在谢氏屋子中用早膳便显得轻松多了,席间三人偶尔也说上两句话,一面用膳,正在此时,外面小丫鬟站在帘下道:“老爷,夫人,大小姐,水姨娘过来请安了。”
谢氏和云卿两人皆是一怔,水姨娘竟然一大早的就到院子里面请安了,这可算得上奇事。要知道三个姨娘里面,水姨娘每天的请安一般都是最迟的,要么就干脆说身子不好不来了,谢氏也懒得管她,她也不喜欢这些妾室在面前晃,刚好眼不见为净。
今天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开口让水姨娘进来,门帘徐徐的拉开,水姨娘袅袅婷婷的走了进来。
只见她穿着一件石榴红绣蓝边的交领襦衫,下套一件同色织金牡丹棕裙,乌黑的头发梳成了弯月髻,上面簪着一支赤金缕空穿枝海棠文的碧玉步摇,两颗圆形的玉珠一直垂到了她粉嫩的颊边,她今年才二十五岁,本来就是花朵开的最繁盛的年纪,这么一身装束穿出来,既明艳,又带着风情,走路的时候腰肢款摆,如同柳叶遇风一般,引得沈茂都多看了两眼。
“婢妾来给老爷,夫人,大小姐请安。”水姨娘走进来后就发现沈茂的目光在他她身上停留,面色自然的便更加娇媚,眸光也带上了得意。
“起来吧,你今日来的倒早。”谢氏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开口道。她当然知道水姨娘今儿个早上为何赶得这样早了,昨天她去老夫人那里告状除了想要老夫人折磨她以外,就是想拉着老爷去她那里歇息,可惜她这个算盘打的不错,结果却是差强人意,昨晚老爷还是来了她的院子里歇息,于是水姨娘才会想到今天早早就打扮的漂亮光鲜,在老爷面前转悠转悠,好吸引了沈茂的注意力。她瞟了一眼沈茂的表情,虽然他面上淡淡的,但是谢氏与他这么多年夫妻,还是看出来他对水姨娘的美色起了注意,眸中闪过一丝黯然。
水姨娘连忙起身,听到谢氏说的话,心想千万莫让老爷知道她经常找借口不来请安,借故又说她不够知礼,昨晚凡儿说的那些话是对的,老爷喜欢谢氏这个调调的,她便要装成这样,于是娇滴滴的开口道:“婢妾前几日身体不大好,便未能来给夫人请安,好在夫人是个宽厚的,容了婢妾休息两日,今儿个身子一好利索了,心里觉得前几日太过无礼,所以今晨早早过来伺候夫人。”
“你如今身子好了便行。”谢氏听了她的话,心里一阵发堵,说什么她宽厚,就是在让她没办法斥责水姨娘以前不来请安的事,又在沈茂面前说了这样做小心的话,她当然不能再说以前的事,那样会显得她刻薄善妒的。想到这里,她眼底就带上了厌恶,这个水姨娘是以前老夫人想给沈茂做正室的,无奈老太爷不同意,说太小家子气,做不得沈家的当家主母,后来她进来无子后,老夫人又做主将她纳了进来,是想着她能生个儿子提了做侧夫人,所以水姨娘进府就是以贵妾的身份抬进来的,仗着老夫人在背后撑腰,气焰一直很盛。
看着谢氏有话不能说的样子,水姨娘心中爽快地很,故意殷勤的站在谢氏的身后,布菜,端水,递茶,做的倒是不错,只是目光总是在沈茂身上飘来飘去,真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望着谢氏淡了淡的笑容,云卿也知道水姨娘来的目的,凤眸掠过一道利光,这个水姨娘什么都不会,最会做这些争宠的事情,没事就爱在后宅里起风作浪,弄些妻妾间的斗争出来,瞧着水姨娘那卖弄风骚的样子,云卿便觉得胸口发堵,好好的一顿早膳用的就没了意思。
用过早膳,沈茂便要去前院里,他接过丫鬟递过的帕子擦了擦嘴,站起来往外屋走去。
水姨娘满脸媚笑的行礼道:“老爷慢走。”
沈茂听着她那发酥的软声,脚步一顿,对着她看了一眼,开口道:“多注意点身体,不要老生病。”
闻言,水姨娘美眸一亮,满脸惊喜,她今日的作法果然是对的,老爷注意到她了,还让她多注意点身体,这是暗示要到她的房里来,她连忙应道:“多谢老爷关心,婢妾身子已经好了。”
沈茂又看了一眼她艳丽的面容,点点头转身走了。小丫鬟进来将碟碗收下去,又将桌子收拾干净,泡了一壶雨前龙井进来放在屋中。
此时,屋子里就剩下了谢氏和云卿,水姨娘的面上殷勤婉约的神色,被一种带着得意和挑衅的笑容取而代之,她斜挑着眼看着谢氏,娇笑道:“夫人,早膳也用过了,没事婢妾就退下了。”说罢随意蹲了一下膝当做是行礼,便要往外走去。
“慢着!”云卿开口喊道。
水姨娘本来听见有人喊她慢着,回头一看竟然是沈云卿,刚才的一怔就退下,换上一抹怪异的笑容:“怎的,大小姐还有事情?”
云卿缓缓的一笑,面上带着微笑,一双凤眸看着水姨娘的面容,诚恳的开口道:“姨娘刚才忘记了什么?”
忘记了什么?水姨娘在自己袖口,裙边上看了看,她没带什么东西进来,也没落下东西,便道:“婢妾没有发现掉了什么,莫非大小姐有看见?”
真是没有礼仪的女人,她都这样说了,竟然还听不出来,云卿便转身坐到了谢氏身旁的罗汉榻上,轻巧的端起白瓷官窑杯吹了吹,嘴角含着笑意的望着水姨娘,不言不语,就这么笑着望向她。
她的眼神带着说不出的悠长深意,飞挑的凤眸微眯,仿若含了笑意,又仿若带着讽刺,直将水姨娘看的心内又慌又乱,不明她这眼神究竟想要表达的是什么,只从心头生出一股不好的念头,脱口道:“大小姐若是无事,我就先退下了。”
“我可没说无事,姨娘不要每次都替我和娘做主。”云卿这次还是含着笑,不过语气却是比刚才严厉多了。
水姨娘这次总算听懂了云卿的意思,再看云卿的时候,眼神里的轻视就退了几分,眼前这个大小姐和她以往的印象有了很大的区别,不多说半个字,却字字都是在说她刚才无礼便要退下的事情,不过,就算她无礼又如何,谢氏还能告到老夫人面前去,想到这里,她便有了自信,笑道:“婢妾已经行礼告退了,夫人既然没有开口,那就是默认了。”
“噢,是吗?”云卿轻轻的开口道,“那你可记得我,也是你的主子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明明比柳絮还要淡,却让水姨娘脸色白了一白,她一直都没把沈云卿当回事,除了在沈茂面前会讲究点规矩外,人后看到云卿可是没有半点尊重的,没曾想到今日云卿倒在乎起来,她倒也忍得下气,毕竟沈茂对这个女儿很是宠爱,若是做的太过分,到了沈茂面前也不太好看,便收了心中的不满,忍着对云卿行礼道:“大小姐,婢妾可以告退了吗?”
见她忍着不愉给自己行礼,云卿也不客气,坐着受了她的礼,才慢悠悠的开口道:“水姨娘这话可是太客气了,你是府中的姨娘,是专门伺候夫人和老爷的妾,如今夫人还坐在这里,你要告退的话,还得她同意才行呢。”
水姨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话是那个世事不懂的大小姐说出来的?她抬起头看着云卿,但见她依旧是浅笑淡然的模样,正和谢氏对着会心的一笑,她心中隐约知道,如今这个大小姐肯定与往日有了区别。
云卿对于她的惊异早就预料到,重生前的她对大宅院里的争斗是不屑一顾的,沉迷在自己幻想的世界里,可惜现实不是如此,尤其是大宅院中的人为了自身的利益和生存的本能,会不断的去争,去抢,去夺,甚至不择手段。
重生一世,她再不是以前的她,为了她所要保护的一切,算计人心是必须要做的事情,眼下水姨娘看到的不过是其中的一幕而已,仅仅这么两个月,她已经迎接了多少有意的无意的暗刀,若是以前的她,只怕早就没有脸面活着了。
谢氏听了女儿的话,再看水姨娘的时候,又多了一番的想法,以往她对妾侍是宽容的,同为女人,她也不想过多的为难,只要不触犯大的事情,小打小闹的也就过去了,可是今天女儿说的这话,让她不禁的怀疑自己的想法,她觉得不必对姨娘太过苛责,可是这些姨娘心里是认为她宽厚仁慈呢,还是以为她软弱好欺,特别是眼前的水姨娘,基本上在她面前是没有规矩可言的,来去随心,眼里根本就没有她这个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