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卿只觉这里的年关除了人更少些外,同定安侯府也没有什么不同。

娉婷不在,音歌和小茶带着丫鬟们开始包红包了。

大大小小的,都要准备些,正月里要用掉不少,还要讨些好兆头。

光是红包,都得要包上两日。

还有屋内的窗帘,床被都要准备换新了,新年新气象,真个蕙兰阁上上下下就忙碌得很。

到了腊月二十九,意来坊和碧芙苑总算将改后的礼服和首饰送来。

孟云卿试了试,子桂和汀兰才松了口,这回还好,都不需要大改,小的问题,她二人都能用针线弄弄,如此一来,倒是能赶上大年初一入宫拜谒的。

孟云卿如获大赦。

等这块心头大石头落地,竟然就年三十了!

娉婷不在,小茶和音歌两人就起得很早,将蕙兰阁内的大小事宜打理了一翻。

等孟云卿起来,苑中倒是井然有序。

用过早饭,段旻轩就来了蕙兰阁,同她一道去忠孝居看老爷子。

孟云卿看了看他,穿得都是她早前给他赶制的新衣。

里衣,中衣,外袍都是,她看着便觉得欢喜。

她做的时候,音歌和小茶都在一旁看,段旻轩穿在身上,两人自然也认了出来,便啧啧赞叹了几声:“姑娘这手艺,怕是比意来坊都差不了多少。”

小茶才是惊奇:“也没见小姐改过,怎么大小都这么合适。”

孟云卿脸色就有些红,她是对他身形熟得很。

总归,眼下不能让她们二人再说下去了:“是去爷爷那里吗?我吃好了。”赶紧领了段旻轩出屋。

音歌就在身后取了披风和围巾:“姑娘,等等…”

她才不要等,段旻轩好笑得很。

等到忠孝居,许卿和已经在老爷子那里了。

大过年的,两人都换上了新衣。

老爷子穿了红色,神采奕奕,小鬼头穿了红色,倒也很精神。

许卿和就道:“我从未穿过红色的衣裳。”他还有些不习惯,只是老爷子非要他穿不可,他又不好拒绝,孟云卿就偷笑:“还是爷爷能治你。”

许卿和恼得很:“孟云卿!”

孟云卿挠了挠他的头,轻声道:“表外甥,你得叫我一声姨母。”

许卿和更恼。

段旻轩就将孟云卿拎走:“大过年的,你逗人家做什么?”

许卿和才觉解气了些,“你也有人能治。”

孟云卿难得朝他吐了吐舌头。

(第四更愿望)

老爷子高兴,今日先生也没来书约苑授课,几人就陪着老爷子在忠孝居摸牌。

老爷子少有摸牌,但总说年关时候要摸一摸的,来年运气才会好。许卿和哪里肯信?

许卿和又不会,便同老爷子一组。

孟云卿同段旻轩一道。

老爷子摸牌向来凭运气,胆子又大,大凡牌好些就叫,也不算牌的,许卿和就拢了拢眉头,这么打下去,怕是连定安侯府都要输没的。

不过老爷子乐意,输了也笑嘻嘻的,还让他也来摸。

许卿和不情愿得很。

段旻轩和孟云卿那头就更墨迹了些,孟云卿要出这章,段旻轩就说不妥。段旻轩要出另外一张,孟云卿又说不要。急得对面一老一小吹胡子瞪眼的都有。

“你俩还能不能行了。”老爷子不满。

“这是打情骂俏。”许卿和一语道破。

老爷子就赞许得看他:“说得是,说得是…”

摸了一上午的牌九,有时放水,有时认真,到了晌午,输赢也不大,还哄得老爷子很是高兴。孟云卿唏嘘,有人当时也是这么哄外祖母的,当真有效的。

晌午饭简单吃过,正餐要留给年夜饭的。

下午时候,府中的下人都聚在一处,老爷子要给发红包。

年年都有的仪式,福伯主持。

宣平侯府是京中的世家贵族,老爷子平日待人和善,年关时候又出手阔绰,整个侯府都是乐呵呵地笑声,倒让人觉得年关里气氛太好。

宣平侯府以往过年,就老爷子同段旻轩两人,除去几个跟随多年的老人,如福伯等,旁人老爷子都不留他们在府中了。

让他们到大年初三再回来。

今年多了孟云卿和许卿和,老爷子心中欢喜,这年夜饭都循了一大家子的准备了满满一大桌。

孟云卿抽空去厨房看时才知晓,这哪里吃得完呀?

福伯就道:“老侯爷今年高兴,说年夜饭要慢慢吃。”

也是,难得爷爷高兴,孟云卿就也不多说了。

黄昏前,她也将蕙兰阁上下的红包打赏完了,能回家的丫鬟和小厮都放回家了。苑内就留了音歌,小茶,还有几个粗使的丫鬟。

到了夜间,年夜饭就在忠孝居一道用的。

福伯也入了席。

将好五个人。

年关时候,怎能不饮酒,福伯备了好几种酒,还有羌亚的葡萄酿得美酒,配得是夜光杯。

孟云卿喝不惯,还是喝得果子酒。

许卿和倒是很喜欢,说爹爹出使羌亚的时候,曾今带了一些回来,他喜欢这个口感。段旻轩便陪他和老爷子喝得葡萄酒。

年夜饭要吃得长长久久才算好。

吃到京中四个城门口,都逐一放起了烟花。

城门口上放的礼花很高,京中都能看见。

孟云卿便停下来,每年年关,她最期盼的就是看烟花,白看不腻一般。

许卿和就同老爷子和段旻轩行酒令。

烟花什么的都是女孩子爱看得东西,他是男子汉。

孟云卿就由得他们去。

京中四个城门口,每个城门口都放了小半个时辰,加在一处,就放了将近两个时辰,看得很是过瘾。孟云卿也暗自腹诽,也是苍月国力强盛,在燕韩也没见过放这么久的。

福伯就道:“小姐忘了,今年小皇孙出生,是君上特意嘱咐放的烟火。”

对哦,十一月里,东宫的小皇孙出生了,普天同庆,就都说今年年生好。

这两个时辰的烟火,怕是为小皇孙放的。

他们是沾了小皇孙的喜气。

沾喜气就沾喜气吧,她回眸看了看身后的三人,还在不依不挠得行着酒令,倒也和谐。只是爷爷喝起酒来,就忘了许卿和是小孩子,一旁的有人更是不管的,她看了不多会,尽是许卿和认栽得。

她也看不过去了,便也加入了,同许卿和一道。

他们两个人一伙,就算是饮酒也好过一人吧。

许卿和虽然多和她拌嘴,这回却是难得的沆瀣一气。

她不会行酒令,但素来运气好…许是她运气也不是很好,只是有人舍不得灌她酒,总归,她加入后,她同许卿和的战况越加好了起来。

倒是老爷子和段旻轩喝了不少。

这葡萄美酒吧,初初饮起来不觉得醉人,老爷子便囫囵吞枣般,尽显豪气,一口饮尽。

可后劲儿却是比高粱酒大多了。

这酒令行了不少时候,老爷子率先扛不住了,一头栽了下去。

醉晕晕的,怕是连岁都守不了。

福伯扶他回屋,他还笑眯眯得:“再来三百回合!”

怕是梦里都在舞刀弄枪呢!

孟云卿忍俊不禁。

“稍后做什么?”许卿和是没醉的,他喝过葡萄酒,也知道该怎么喝。开始虽然行酒令是他一直在输,但他是小鬼头,他喝得少,老爷子和段旻轩也没有为难他。后来孟云卿加入了,他更没有喝多少。老爷子自然不说了,他还没有段旻轩喝得多。

“守岁呀。”孟云卿接到。

段旻轩就看她。

她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

许卿和又问:“在哪里守岁?”

段旻轩就道:“各回各苑,各守各的。”

孟云卿吃惊,许卿和就嘟了嘟嘴。

孟云卿就睨了段旻轩一眼,明知许卿和是一人在苍月,年关定是在想念亲人,哪有放他独自一人回苑中的道理。

段旻轩就道:“当真了?”

好似先前是玩笑一般,孟云卿和许卿和都纷纷看过来。

“去蕙兰阁吧,继续玩牌。”

玩牌也好过无聊,孟云卿和许卿和都笑了起来。

“可是又要喝酒?”许卿和戒备。

段旻轩幽幽看他:“不喝,输了的贴纸条在脑门上。”

许卿和才笑了出来。

段旻轩唤了小茶来,让她先去准备,又小声在小茶耳旁吩咐了一声,小茶愣了愣,还是点头,孟云卿和许卿和都没有留意。

等一路到蕙兰阁,音歌和小茶都将茶水,点心和牌准备好了。

年夜饭吃了这么多,点心只是摆设了,可要守岁,茶水倒是可以来些。

段旻轩让许卿和洗牌,许卿和只得去洗,他自己则是翻开几个杯子,依次倒了茶水,给他们二人。从忠孝居走过来也渴了,孟云卿和许卿和都喝了两口,而后开始摸牌。

许是年夜饭吃得有些多,也许是蕙兰阁里的碳暖烧得有些热,许卿和玩了几把便有些困了。

“怎么了小鬼头?”孟云卿看他。

许卿和挠了挠头,“可能是酒意上来了,有些困了。”

“不守岁?”孟云卿问他。

他托了托腮,又勉强玩了两把,还不等脑门上贴了几张纸条,就昏昏沉沉倒在案几上睡了。

孟云卿便唤了音歌来,给他披上了厚厚的大麾,怕他着凉。

“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音歌有些奇怪。

“说是酒意上头了。”孟云卿摸了摸他额头,还好,没有烧,应当是醉得有些晚,倒是同某人像得很。

某人正好笑嘻嘻看她,又朝音歌和小茶道:“扶他去霁风苑睡吧。”

蕙兰阁是孟云卿的苑子,让许卿和睡这里不妥。

霁风苑近些,又有后门相通,送过去也不会着凉。书约苑离得有些远,他又醉了,怕受风着凉。

孟云卿也觉得好。

音歌和小茶便夹了许卿和往外走。

还好许卿和不沉,她二人能应付得了。

小茶就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眼神也闪闪烁烁的,音歌也觉得奇怪了些。等将许卿和送到客房,才又问她:“小茶,你怎么了?”

小茶尴尬笑了笑,才悄声道:“卿和少爷不是醉了…”

不是醉了?音歌疑惑看她。

小茶支吾道:“侯爷说,给他的茶水里添些蒙汗药,被告诉小姐…”

蒙汗药?

音歌无语。

蕙兰阁这头,许卿和一走,这牌便没法玩下去了,索性收了起来。

离子时还有些时候,正好同他说会子话。

这几日,各有各的事情在忙,他去了韩燕两月,朝中落下不少事,每日都很晚才回来,话也说不上一些时候。

这守岁,正好让他二人单独说些话。

孟云卿就想起去年在燕韩,沈琳,沈陶几人说是要一道守岁,结果到最后,只剩了她和段旻轩两人。子夜的烟火,还是他同她去看的,他那时还鬼使神差亲了她。

明明是去年的事,却像过去了许久一般。

想起来,唇畔还会微微牵起。

“想什么?”段旻轩问她。

“没什么,就想起去年守岁的时候。”她也如实应他。

他应当也是想起那个时候了,才不说话了。

子时尚早,她又问起燕韩国中的人事来,他回来不久,一直没有时间提起。

段旻轩看了看她,“想听?”

她点头。

反正有大把时间。

“我记得你同韩翕要好?”他问。

韩翕,她愣愣点头,想起韩翕的那封书信,恰好想听她近况。

“韩翕原来是个姑娘,韩相府里闹了这么大一个笑话,终日焦头烂额的。谁知道卫将军上门提亲去了,还得了平帝的准,让韩相有了台阶下。”

已经恢复女儿身了?

卫将军还上门提亲了?

她喜出望外:“好事呀,为什么不早些同我说?”

他看了她一眼,悠悠道:“我以为卫同瑞的事,你介意。”

她介意?孟云卿才晓某人是带着醋意的。

——介意的人是他才对,当时才会同卫同瑞斗气拼酒。

“笑什么?”他似是恼了些,伸手将她揽了过来,见不得她此刻眼中的笑意。

“笑有人分明没有酒量,当日还同卫同瑞拼酒。”

他果真有些恼,他今日也喝了不少,正好借着酒劲儿咬了咬她的耳垂,孟云卿僵了僵,只觉从耳根子酥麻到了腿间。她向来聪明,便换了话题:“还有旁的大事吗?”

旁的大事?他似是想了想,又道:“顾昀寒似是有了身孕…”

顾昀寒?她滞住。

她没想到会从段旻轩口中听到这个名字,段旻轩却道:“听说顾昀寒还没有成亲,却怀了身孕,这件事京中知晓的人不多,她似是来找过沈修颐,想沈修颐想娶她。沈修颐应了,你舅舅不同意。”

顾昀寒怀了身孕去寻沈修颐,她手心攥紧,顾昀寒怀得是旁人的孩子。

前一世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