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嬷嬷看着那窗前的少女,着实惊艳了一把,早就知道五小姐是个标致的,可是却没有想到张开后的五小姐会是如此的美丽,如此的绝艳,莫说是男人了,就是她这个老婆子看了,都忍不住惊叹,痴迷。
顾嬷嬷被身边的雪兰推了一把,才醒过神来,忙给锦好行了礼。
锦好回过头来,瞧着是顾嬷嬷,就扬起了一抹明媚的笑意,热情的安座,可是顾嬷嬷说什么都不肯做,最后锦好只好给她安置在木杌上。
“嬷嬷,这次您怎么会没和祖母一起来京城,我记得以前,祖母可是一天也离不开您的啊!”锦好挑眉,不解的问。
顾嬷嬷闻言,摇了摇头:“怕是老奴现在年岁大了,手脚不灵光了,老夫人也没以前那么重用老奴了。”
锦好不赞同道:“我瞧着嬷嬷精神挺好的,祖母也是个顾着旧情,你陪着祖母大半辈子下来,祖母怎么会…”
顾嬷嬷叹息道:“老夫人是个念旧情的不假,老奴陪着老夫人半辈子不假,可是说破了天,老奴也是个奴才,哪里比得过二小姐和大夫人?”
锦好的身子坐直了一些,双眼闪过一道极快的光芒:“这话怎么说?”
“原本老夫人身边一直都是老奴和秋菊伺候着的,可是二老爷上京之后,老夫人又躺在床上,三夫人又闭不出户,这内宅里就没个当家作主的了,虽说还有上不了台面的姨娘,可是哪里能撑得起家,所以老夫人寻思着,就将大夫人接了回来,一开始都还好好的,可是二小姐回来之后,老夫人就更喜欢二小姐近身伺候了,也不太让我和秋菊近身。”
“嬷嬷,你提起秋菊姐姐,我倒是觉得奇怪,这次怎么没见秋菊姐姐伺候祖母,她身边的两个丫头看着面生啊。”
“进京前段日子,也不知道怎么的,老夫人忽然将秋菊给配了人,那孩子还偷偷跟老奴说不太乐意,让老奴私下里帮她在老夫人面前说个情,谁知道老奴刚开个头,就被老夫人骂了一通,吓得老奴也不敢说了。秋菊走了之后,二小姐就帮老夫人挑选了两个贴身的丫头,平日里伺候老夫人,连老奴都插不上手了。”
锦好静静地听着,端着茶杯,手指不停的摩挲着杯沿,半响之后才开口:“嬷嬷,您伺候了老夫人半辈子,老夫人忽然之间疏远了你,也嫁了秋菊姐姐,我怎么觉着这事情太突然了?你跟着祖母半辈子了,最是了解她的性子,你看祖母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顾嬷嬷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老奴之前也怀疑过,老夫人是不是生病了,可是瞧着老夫人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是生病落下的后遗症。”
锦好一愣:“嬷嬷的意思,是祖母之前生过病?”
顾嬷嬷点了点头:“老夫人有段时间,总是睡不着觉,喊头疼。”
“祖母喊头疼的时间,是不是二姐姐回去之后?而且这头疼的毛病,也是二姐姐寻了药方给老夫人医好的?”锦好心中的光亮越来越清晰。
顾嬷嬷惊讶的看着莫锦好,错愕道:“五小姐都快成了女诸葛了,这事情就跟亲眼见到的一般,老夫人头疼睡不着觉的确是小姐回去之后,也是二小姐寻了药方,亲自熬药,大夫人不眠不休的照顾,亲自伺候汤药,才将老夫人头疼的毛病给治好了。”
锦好轻笑一声,声音不急不慢:“嬷嬷说笑了,我不过是随口这么一猜罢了。要不,我再猜猜,也就是从这之后,祖母对二姐姐和大伯母看重了起来,对不对?家里的什么事情就都交给大伯母,而二姐姐却是一刻不离的伺候着,除了二姐姐和大伯母,还有那两个丫头,别的人都不让近身,即使如嬷嬷和秋菊这般伺候惯了的老人,也不行,对不对?哪怕就是嬷嬷和秋菊姐姐进了祖母的屋内,也说不得什么体己的话,祖母的身份定然有人陪着,是不是?”
顾嬷嬷睁大眼睛,看着锦好:“五小姐真的神了,就跟亲眼看见的一样。”
锦好垂了垂眼眸:“什么神了,我不过就是随口这么一说,哪个想到居然都给我蒙对了。”
抬眼看了眼顾嬷嬷,问:“那嬷嬷可清楚,二姐姐和王家和离的事情么?”
顾嬷嬷皱了眉头想了一下:“这二小姐和离的事情,老奴倒是不太清楚,不过,老奴听说,王家现在败落了。”
锦好眨了眨眼睛:“王家败落了?那嬷嬷可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
顾嬷嬷摇了摇头:“这倒不是太清楚。”
锦好点头:“倒是我糊涂了,嬷嬷是内宅的人,怎么会知道这生意场上的事情。”端起茶杯:“嬷嬷喝茶,这是大红袍,嬷嬷跟着祖母身边这么多年,这品茶也有些功夫了,瞧瞧这茶怎么样?”
顾嬷嬷笑了起来,恭维道:“五小姐是金玉般的贵人,您身边的东西哪有不好的,不说别的,就您这模样,也比别人好啊,都说物象主人型,五小姐这么好的人,这东西自然是好的。”
顾嬷嬷的一番话,说得锦好都笑起来了:“瞧嬷嬷这张嘴,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抿了一口大红袍,笑道:“不知情的人,听着嬷嬷这般卯足劲来夸我,还以为有什么难题要我帮忙呢?否则这马屁拍的,叮叮当当响啊。”
顾嬷嬷打蛇上棍,小心翼翼道:“五小姐果真的明察秋毫,七巧玲珑心,老奴这里还真的有件难事,想要求五小姐帮忙。”
锦好眼中精光一闪,却极快的隐去:“嬷嬷有什么事情直说好了,但凡我能帮得上忙的,定然不会推脱,想当年,在山谷镇,嬷嬷没少帮我。”
顾嬷嬷听得锦好这话,心中大定,没推诿就好,忙道:“当年老奴虽然帮我五小姐,可是五小姐也给了老奴一家富贵的日子,也不瞒五小姐说,虽说这些年,老夫人远着老奴,可是凭着五小姐当年的恩典,老奴一家也过的红红火火,在隔壁镇上买了宅子,开了铺子,还买了几个下人,不知情的人都以为老奴是哪家富贵老太太呢?要说还有什么不顺心,也只有老奴小孙子的事情了。”
顾嬷嬷满含期盼的看着锦好:“五小姐,老奴的小孙子,虽说出生卑贱,可是却是机灵的,因着家里有了几个闲钱,就将这孩子送去读书,原本也只想这孩子能认识几个字,日后能写写画画的,谁知道却是个有天分的,连那教书的秀才都说这孩子可惜了,若是个良民,说不得要考个秀才。”
锦好算是听明白了,顾嬷嬷这是想赎回一家子的卖身契,不误了这孩子的前程。
锦好想了一会儿,才道:“嬷嬷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这事情,我还得想想法子,您也知道,您是我祖母的陪房,这卖身契一定是祖母保管着,我就是想将这卖身契给你,一时半刻也拿不到手,这事情定然要从长计议。”
顾嬷嬷听了这话就已经喜出外望,忙从木杌上起来,跪在地上:“只要有五小姐这句话,老奴就放心了,五小姐是个有能耐的人,老奴信您。”
一旁的雪兰,忙拉了顾嬷嬷起来:“嬷嬷您也真是的,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么。”
锦好听了,笑骂道:“你才是鸭子。”
云燕给了雪兰一个白眼:“你呀,就是仗着小姐宠你,什么话都敢说。”
雪兰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顿时都笑了起来,气氛一片融洽。
锦好又问了顾嬷嬷女儿紫鹃的情况,就听得顾嬷嬷喜滋滋的说道:“嫁了个庄户汉子,虽说过得不算什么大富大贵,可是小日子也红红火火的,前些日子生了个大胖小子,五斤二两。”
待到顾嬷嬷离开的时候,云燕拿了盒翡翠豆糕送了顾嬷嬷出门,到了院子门口,左右瞧了瞧,才不经意的叹道:“嬷嬷,我们姐妹可算是把您给盼来了。”
顾嬷嬷向来是个机灵人,听得云燕这话,忙接过话头:“这话怎么说?”
云燕忙将这几日老夫人是如何刁难锦好的情况,细细说了一遍,最后不经意的叹道:“也不知道五小姐哪里做的不好,老夫人针对五小姐,可为难了五小姐,眼看着这都要出阁了,却天天受着这些委屈,嬷嬷您说,这小姐能有什么好心情,这不,这些日子连嫁衣都提不起精神绣了,饭也吃不好,都快急死我和雪兰了,好在嬷嬷来了,有您在老夫人那边看着点,这小姐肯定会少收些刁难。”
顾嬷嬷听话听音,点头道:“云燕姑娘放心好了,老奴心里明白。”
云燕忙笑了起来:“那就一切拜托嬷嬷了。”目送顾嬷嬷出了院门,转身回了房内,见锦好的神情微冷,唇边似有苦笑。
“小姐,顾嬷嬷到底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就是不如以前受老夫人待见,可还是有着几分重量,有她在老夫人那边,帮咱们盯着,应该会好些。”
锦好摇头:“我倒不是担心顾嬷嬷不顶用,我是担心…”随即摇头:“好了,不说这事了,你抽空去外面的管事那边问问,让他派人打听的事情打听的怎么样了?”
锦好这时迫切的知晓莫锦冉这几年在王家发生了什么事情?王家为何会同意和离?而,今日顾嬷嬷又说王家落败了,她是接手过王家的八家商铺的,知道王家的家底,即使当日被大舅舅亏了一把,可是以那样厚实的家底,怎么会短短几年的时间就落败了,这里面定人有什么文章?
而,今日与顾嬷嬷的谈话,也让她确定了一件事情——莫锦冉手中似乎有种可以控制人的药物,莫老夫人这般死命的维护莫锦冉,不是因为她多疼她,而是她已经离不开莫锦冉手中的药物。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有这么强大的威力?也不知道表哥哪里,有没有头绪?
锦好心中有些不安,若是莫锦冉或是王氏用这种东西对付她,那岂不是她就要沦为她们母女的傀儡,如莫老夫人一般,事事顺从,半点也不敢违背。
只要这么一想,莫锦好心里就起了寒颤,以王氏和莫锦冉仇恨她的程度,未必不会铤而走险,做出些没有理智的事情。
这么一想,莫锦好忙吩咐云燕:“去,禀告四夫人,就说我这些日子,身子不舒服,日后大厨房那边,就莫要再送饭过来了,日后我的饭菜,就在小厨房里做些清淡的。”
云燕愣住了,小姐怎么忽然做出这等决定,不过,这上面没太花费精力,反而记着锦好说得不舒服三个字:“小姐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让影三传信给表少爷,让他寻个机会给小姐把把脉。”
锦好摇头:“我身子没事,我是担心有人在我的饭菜中做手脚。这些日子,就辛苦你了,我的饭菜,你亲自下厨房监看。”
云燕一听,知道这不是小事,忙满口应了下来:“小姐放心,小厨房那边,都是咱们自己的人,我再去亲自盯着,应该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锦好揉了揉脑袋:“但愿如此。”
嘴里这般说,心里却依旧有些不安,依照她对王氏和莫锦冉母女的理解,这二人都不是什么好鸟,若是手上有这么个东西,只怕不会放过她,——其是现在莫锦冉疯了,王氏一定会将这笔帐算在她的头上。
正文 第208章
王氏会如何出招?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锦好,以至于晚膳也用的少了些,想着莫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的脑子就一个劲的发疼,索性也不上榻,拿了本游记看了起来。
微风吹过,水晶帘子发出悦耳清脆的撞击声,窗外粉嘟嘟的桃花迎着晚风摇曳着,偶尔飘落下一片片花瓣,在月色下随风飞舞着,打着旋儿欢快的四处飞荡着,屋里的香狮子上点燃着淡淡的檀香,把清淡诱人的香气熏的满屋子都是。
锦好静静的看着书本,秀丽的眉头却微微的蹙着,神情早已不知道游离到何处,过了许久,忽然一道闪电闪过,照亮了夜空。
锦好神情一惊,难道要下雨了,转头却看见窗子正微长着。
今儿个是雪兰值夜,想要唤雪兰进来将窗子关上,转念一想,这两个丫头这些日子跟她在莫家,哪一个不是整天打着精神,连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就怕她这个主子中了算计,今儿个难得哄得这个丫头先休息,她还是自个儿动手吧!
这么一想,锦好自个儿站起了身子,走到窗边,将微开的窗子关了起来,正转身时,却似有所感的停住了转身的姿势,抬头隔着琉璃窗,向院子里看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的窗前,渐渐地靠近,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锦好不由得瞪大眼睛,想要看清楚人影,怪异的是,在这样的寂静的夜晚,她却半点也没有恐惧或是不安。
是他来了…一定是他…
也不知道怎么的一下子就认定了来人,心里的欢喜就那么毫不掩饰的冒了起来。
那个人影正是踏月而来的正是金翰林,他从影三的嘴里得知锦好这边的情况,就想过来瞧瞧他这个聪慧异常的未婚妻。
女人,真是这时间最神奇的生物。
那么柔弱,却又那么坚强,就如同他的好好,纤弱的身子,似乎他一个手指就能推倒,可是却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人心算计的清清楚楚。
那么的决绝,却又那么的多情,可以冷漠的算计,也可以豁出性命去,保护她想要保护的人。
而他,却很幸运的成为她所在乎,所想要保护的人。
锦好这般急切的想要除去莫府的那些威胁,其实说到底,不都是为了他。
他懂,所以心里被感动填的满满的。
再想到叶家的那些龌蹉事情,只觉得心里的火一下子,一下子往上拱,若不是自制力过人,只怕早就对着那么一屋子发飙了,居然还不死心,想要往他房里塞人,他可不是贪色之人,很遗憾威远侯的多情未曾遗传到他身上,所以只好继续让他们失望了。
他从威远侯府出来,只觉得胸口闷的难受,此时所有的情绪都在叫嚣着,要见她,要见她——金翰林很早之前早就知道,锦好有着安定心灵的作用,只要瞧见她淡然俏丽的容颜,他烦躁的心,就会渐渐地平静下来。
当他从屋顶上飞落下来的时候,正逢天上闪过一道雷电,照亮了整个院子,也让他清楚看到她映在纱窗上的秀丽的影子,那么纤细,那么的柔弱,那么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金翰林心中一紧,不由得加快步子,走到窗前时,看着她的影子正就缠着他的影子,心头一动,脚下步子微缓,慢慢的将自己的影子和她的影子重合为一,就好像这样,就能与她融为一体。
他与她是一体。
只是这么一想,金翰林就突然觉得自己心中的积郁全消,脸上不由得就荡起了笑意,好似冬日已经远去。
锦好看着窗纱上,重合为一的影子,忽然之间,心中涌起阵阵的踏实,就好像那个遮住她影子的男人,可以将她保护,为她遮风避雨,为她支撑起一片天,而她要做的就是成为他的骨,成为他血,化为他身体的一部分,护着他心,守着他的心就足矣。
这一刻,锦好没有转头,若是转头的话,她就会看见铜镜中,自己的表情是多么的欢喜,是多么的柔情蜜意,一双乌黑的眸子中,闪烁着比艳阳还耀眼的光芒。
天空再次划过一道闪电,让金翰林的神志回笼,虽说是快要成亲了,可是若是被人看到了,传扬出去,对锦好的名声总归不好。
他哪里舍得她一点不好?若不是思念来的那么急,那么无法阻挡,说什么他都会忍着,就如同每一次来莫府一般,再难耐,他不都忍了下来吗。
伸手拍了拍窗子,金翰林示意锦好将窗子打开。
锦好的目光却定在了那窗子上厚实的大掌,宽厚,修长,鬼使神差的,锦好伸出了手掌,与他厚实的大掌贴在了一起,就好像两颗心透着手心,连接在了一起。
金翰林微怔,随即伸出了另一只手,展开手掌,紧紧的贴在窗纸上,锦好见金翰林响应了起来,心中更是欢喜,另一只手也贴了上来,勾着嘴巴,笑得像个孩子,不时的上下左右,移动着她的手掌,而金翰林的手掌,却总是能如影随至,紧紧的相连,带着薄薄茧子的大手,隔着窗子,和锦好柔嫩的小手,总是牢牢的贴在一起,就好像它们生来就该紧紧的相贴,永不分离一般。
虽然不能看到锦好的笑靥,可是金翰林却能够感受到她的好心情,笑着摇头,却随着她的动作而动作,四只手掌如同黑夜中飞舞的精灵,相互依偎,相互融合,相互牵引。
二人就这么默默的站在窗子的内外,透着窗子,看着对方的容颜,即使模糊不清,可是却又似乎从来没有看的这般清楚,围绕在二人身边的不安,沉重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两人的脸上神情却是许久都没有的放松。
他们就如同一直紧绷着的两根琴弦,在各自的世界里,争斗,防备,算计,反击,而这一刻,终于找到可以放松,可以休息的地方了。
外面似乎又什么动静,金翰林忙收敛沉迷的情绪,又轻轻的拍了一下窗子。
锦好也听到动静,也收回手掌,打开窗子,金翰林如同一直灵巧的猫儿一般,翻窗而进。
金翰林进了屋里,便反手关上窗子,侧耳听着窗外的动静,许久之后才听得“喵喵”的叫声,二人相视一笑。
锦好捂着唇,闷笑道:“原来堂堂的状元郎,却是个胆小如鼠的,连只猫都怕。”
金翰林看着她的笑靥如花,融在浅橘色的灯光中,温暖和煦,羊角宫灯荡出一圈又一圈柔和的光芒,让人的心也不由自主的柔和起来。
灯光中,少女的肤色晶莹,白皙如同美玉,仿佛天然雕饰。
看上去美中带脆,彷如一碰即碎般。
金翰林想起第一次在莫家见面的时候,她也是这般静静的,玉容无暇,宛如一株盛开的春花,在指头绽放,看似娇嫩,却实在坚韧不拨。
她为母亲,不惜违背祖母,擅自去王家药铺,说是请人,实际求救——小小的人儿,眼睛里是不符合年纪的沉静如水。
这般好的人儿,本该医生顺畅。
——可惜命运待她却极其不公。
莫家那些混账东西,大房要谋算她的名节,三房想要让她成为垫脚石,莫家老东西母子更是荒唐,居然想卖了她,换取荣华富贵。
那时,他就像,若是将他护在身边,她怎么会如此受尽委屈。
可是男女有别,这些话,他一句也不能说。
即便是说了一句,就是错,只会让她的处境更加的艰难。
而他当时也不过是个药铺的少东家,父亲即使妙手回春,可是说到底不过是个大夫,又如何入得了莫家那些人的势利眼。
那一刻,他想如果他还是曾经的她,那么这一刻,只怕他一句话,莫家之人就会喜笑颜开的送她上花轿。
可,若是他还是曾经他,又怎么会认识她。
那一刻,金翰林不知道是怨恨命运的捉弄,还是感谢命运的垂怜。
但是,他从来就不是怨天尤人的性子,从来不再无用功的事情上纠结,比起回忆,他更愿意相信现在和将来。
即使他没有了显赫的世家,可是他的才华还在,只要他想,他就有能力护着她,不让她受委屈。
金翰林的目光微冷,眼前的少女他护定,叶家那些鸡鸣狗盗之辈,敢耐她何?
想到眼前的少女所经受的苦难,金翰林没有说话,只是一屁股坐下,大手一伸,将锦好拥尽怀里,下一刻就将脑袋埋在她的发间:“好好,我想你了…”
锦好的心顿时化成了一汪春水,顺了顺他耳边的发:“傻瓜。”
总是这般毫不吝啬的表达,这般真挚。
他听得她的称呼,吃吃笑了起来:“敢叫我傻瓜,就要接受我的惩罚。”他说完,就试探着亲吻她的发间,渐渐的下移,见她没有挣扎,反对,他便将吻落在她的额头,鼻梁,脸颊…
数日未见,他被禁锢的热情,显然很是高涨,他的手掌似乎也比以前粗燥了不少,男人醇厚的,隐隐透着肃杀的气息,将她整个人包围着,晕乎乎的,脑袋有些空白,他下巴长出些许的胡茬,在他轻轻摩挲她的脸颊时,将她娇嫩的肌肤刺得有些发痛,发痒。
当她的红唇被他温热的鼻息充斥之时,她的心跳快的如鼓声雷动,让她紧张的心里发慌,虽然这不是他们之间第一次亲吻,可是她还是手足无措。
他的心情显然很好,吃吃的笑着,眉眼之间一片轻松,慵懒味十足:“好好,我能听到你的心跳…”
锦好脸上轰然烧了起来,恼羞成怒的伸出手,捂住他俊俏的脸:“你敢取笑…”
金翰林吃吃笑着,拉下她捂着他脸的小手,亲亲的把玩着,极其自然的端起手边的茶盏用了起来。
锦好猛的站起来,伸手,打在他的手背上:“那是…那是我喝过的。”
金翰林不但未曾放下,反而一饮而尽:“原来是美人茶,果真香。”
锦好又羞又气,跺了一下脚:“你个登徒子,嘴花花。”
她害羞的样子,如同初绽的花骨朵儿,细长的脖子,更像是白生生的莲藕,不知怎么的,金翰林的口中阵阵发干,拎起茶壶,满进茶盏,仰着脖子,一饮而尽。
豪迈的样子,让锦好目瞪口呆,忙拉住他的手臂:“你慢点,也不怕烫…”
话还没有说完,肌肤上到处充斥着他的气息,他的另一只手,就已经爬上了了她的唇,酥麻的触感,让她到了嘴边的话,不知道如何说了,金翰林看着近在咫尺的红唇,拇子在上面来回轻轻的父母着,依旧是让他心头发痒,发紧的柔嫩触感,香甜的气息,引得他的喉咙一再的吞咽。
“表哥…”锦好的声音似乎颤抖的厉害,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紧张过,金翰林的目光太过的侵略,太过的灼热,如同夏日的阳光,落在人的身上,让人止不住双腿发软。
他猛的举起茶盏一饮而尽,却在她未曾回神之时,含住她的唇,那温热的水全部吐进她的唇中,因为一时的猝不及防,不禁呛得她顺着本能要将水吐出来,却被他灵巧的舌又给堵了回去。
这一次,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来的贪婪,似乎要将她肺内的氧气都要夺取,她渐渐地招架不住,脑袋也越发的昏沉。
可是他却像是永不知足般的深吻,在她几乎要晕厥过去之时,他才肯结束他们的吻,然后又像是回味般的,在她张开喘息的唇上不时的轻啄着,看着她有些浮肿的唇,发出满足的轻笑,那满足喜悦的模样,再次眩晕了锦好的眼。
他的吻,并不娴熟,和她一样,都是新手,不过,却跟他所呈现出来的姿态不一样,一点都不飘逸,反而有种天生的粗鲁,热情甚至是掠夺性十足。
或许,这才是他的真正面貌。
而,这一面只有她能看到,她能独占。
锦好闭上眼睛喘息着,脸色虽红,嘴角却有着淡淡的笑意,任凭他的手在她的脸上轻轻的摩挲着,只是他的手,似乎有着魔力一般,她的脸似乎被他的手掌烫伤,烧得厉害,热的难受,呼吸平缓之后,才慢慢的睁开眼睛,却正对上他又要覆盖下来的唇,她忙偏过脑袋,伸手捂住他的唇,道:“外面还有丫头守着呢。”
“嗯。”唇下落空,他看起很失望,嘴里喃喃道:“当初就不该等到六月十八。”
因唇被捂着,声音有些含糊不清,细细听来,倒像是软软的嘟哝,感觉到他说话吐出来的温热气息喷在手心,感觉那唇移动间,软软的碰触着,令她的手心酥麻难当,却又说不出的舒服,更是让人脸红心跳。
锦好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和金翰林之间,都变成了旖旎暧昧的气息。
锦好下意识的收手,却被金翰林抢先了一步,拉住他的手,放在下巴出摩挲,细细的胡茬,刺的手痒痒的,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金翰林有些痴迷的看着她的笑脸,再次感觉到冬日的清寒被春日的暖流冲开了一样,只觉得通体舒畅,冬去春来,花开风暖…
忍不住再次俯下身子,想要侵略她的唇,锦好再不肯让他得逞,一再的避着:“不要…”身为女性的直觉,告诉锦好,这游戏绝对不能在玩下去,或许是因为她说得太急,心太慌乱,她的声音都显得嘶哑,带着些哭音,金翰林的动作一顿,似是整个人都僵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锦好暗暗松了一口气,半响之后才软软的求着:“你先回去,好不好?”
是她一开始思虑不周,只顾着见到他欢喜,从而忘了男女授受不亲,虽然现在说这个挺矫情的。
这一次,男子的回答倒也干脆利落:“不好。”
锦好有些急了,涨红着一张脸,抬着眼眸,傻兮兮的看着他。
男子的呼吸再次粗了起来,不知不觉,他的脸贴在锦好裸颈上,吐出的温热气息交缠着她的体息:“该死的,还要等到六月十八…”
锦好一时又羞又燥,哭笑不得,他居然心心念念都是六月十八啊。
“小姐…小姐…”雪兰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惊心动魄。
锦好顿时手忙脚乱,猛的从金翰林的腿上,站起来,又羞又臊又乱又急,不知如何是好,手足无措的看着金翰林。
金翰林也被雪兰的骤然发声给吓到了,一向沉稳的面上,也多了几分慌乱,极快的从椅子上起来,惊弓之鸟一般放开锦好,整个人如同仙鹤一般,打开窗子,朝着外面弹了出去。
却听得“砰”的一声轻响传来,在夜色中显得异常清晰,似乎有男子的低咒声在夜色中飘荡。
不知道怎么的,锦好原本慌乱不安的情绪,因为这个插曲,居然消失无踪,反而捂着唇,弯着腰,笑了起来,心里却有些担心,那人伤了自己,忙走到窗前,伸出脑袋,却见那人早已逃之夭夭,不见踪影,这才缩回脑袋,将窗子放下。
转身却见雪兰揉着眼睛,进了内室,睡眼惺惺道:“小姐,怎么了?”
锦好忙收敛了笑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以一种异常平静的语气道:“瞧着外面要下雨了,窗子没关,瞧你睡的踏实,就叫你,谁知道刚刚突然冲出来一只猫,吓死人了。”
雪兰不疑有他,看了一眼窗子,打了一个哈欠:“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猫,怕是春天了,总是四处乱窜。”
说着无心,听着有意,锦好脸上又泛着红云,看了一眼雪兰,见她睡意浓浓,道:“你先睡去,我再看会书,等一下我自个儿就寝。”
雪兰点头,自家的小姐向来喜欢动手,这也不算什么稀罕事情,转身,就去了外间,上了榻。
锦好哪里还有看书的心思,坐在椅子上发了会呆,自个儿就宽衣上榻,却一直盯着帐顶的梅花图案发呆了大半宿。
登徒子…
…
翌日,锦好睡了日上三竿才起身,好在早就跟黄氏打了招呼,身上不舒服,倒也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到了下午,云燕就带了外面管事的消息进来。
“…说是王家败落了,是被人打劫了货物,家里欠得一屁股债,天天有人上门讨债…大夫人拿了自个儿的体己…换了二小姐的和离书…不过…二小姐在山谷镇的名声似乎不太好…说是二小姐和山上的那些人有联系…不过这事,管事查了许久…也没查到确切的消息…”
锦好安静的听着,直到云燕说完,才温雅道:“你帮我转告管事,他辛苦了,到帐房那边提五十两银子,就说是我赏他的。”
云燕应了下去。
锦好却歪在美人榻上,细细的品味这消息:被人打劫了货物?
王氏出面,用体己换和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