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推开莫二老爷,大声喝道:“来人,请家法,好好教教这个孽障。”

就在此时,一声女子的断喝响起:“哪个要动用家法?哪个敢打?”

众人转头看去,却是心头一惊,没想到出言之人居然是长公主。

而站在长公主身边,扶住长公主的不是别人,正是新科状元金翰林。

难道是长公主知道清华公主在莫府伤了脸,来给清华公主出气的。

不对!

听她的口气倒不像是给清华公主出气的,倒像是来给莫锦好撑腰的。

但是新科状元又为何而来?

怎么这么两个人物,会出现在莫家,而且还状似亲密。

长公主在天朝有着什么样的身份,自然不用说了,就是这位新科状元,莫家想要得罪,也要掂量一下。

谁不知道这位新科状元是皇帝宠臣,前几个月,不知道为何惹怒了皇帝,据说在御书房前被罚跪了半天,当时谁都以为他要脑袋搬家,可是没想到,皇帝居然依旧宠爱有加,甚至让他入了翰林院,这倒正应了他名字里的翰林二字,此时可谓是名副实归了。

这样的一位宠臣今儿个居然和长公主这般人物一起来了他的府邸,实在是出乎意料,这位金翰林在皇帝面前的分量,可不比哪位皇子来的差。

若是这二人要给锦好撑腰,只怕就是清华公主也得忍下这口气。

金翰林白衣飘飘,飘逸似仙,一对如星辰般明亮的眸子见到锦好后,闪过一道动人的华光。

锦好借口会姚宅拿那百寿图,就让人给金翰林送了信,未曾想到金翰林会来的如此之快,还请来了长公主。

虽然此时她脸上的表情甚是平静,但她心中的欢喜却还是忍不住慢慢爬上了她的眉梢,她的眼角。

金翰林看了一眼,忽然觉得自个儿所做的都值得了:只要她能平平安安,只要她能欢欢喜喜,他做什么,都觉得值得。

宁氏心里慌离去起来,怎么长公主和新科状元来了?而且一副要为锦好撑腰的模样,她要是知道莫锦好有这样的两个大靠山,就是打死她,也不敢算计莫锦好的。

也不知道,莫锦好这个黄毛丫头怎么就和长公主,新科状元搭上了边。

京城是上流贵妇圈中,谁都知道,长公主这人为人刚强,性格强悍,最难结交,可是莫锦好这个黄毛丫头却能搭上。

真想不明白,莫锦好一个偏远小镇上的黄毛丫头,怎么就能搭上京城里最为尊贵的长公主。

有了长公主和新科状元这两个考上,怕是就是清华公主亲自出马,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若是不能将莫锦好交出去转移清华公主的脾气,宁氏瞧了一眼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想到清华公主的心性,浑身冰凉,悔不该当初答应清华公主算计莫锦好。

原本,她和清华公主商议,是利用莫锦玲的咪咪将锦好的容毁去,可是却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毁了清华公主的容。

她与清华公主打过交道,知道这是个面慈心狠的主,若是不想法子将她的怒气转移,只怕锦玲要被她迁怒。

她也是女人,是知道女人的嫉妒心有多厉害的,只要将莫锦好交出去,就能救了自己的女儿,却没有想到长公主和新科状元会横插一脚。

想到锦好刚刚态度的突然转变,宁氏看了一眼垂着头,看不清神色的锦好:是她安排的吗?

宁氏的手心全是冷汗,事情的走向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只怕这一次,她们母女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长公主在金翰林的陪同下,走近,先是看了一下锦好,虽然此时,锦好垂着头抽噎着,可是那凌乱的头发,那不整的衣裳都显示出这孩子受了委屈,再联想刚刚她听到的话。

长公主面色一沉,怒视着莫老太爷:“是你的杰作?”

“长公主,您听微臣解释…”

“啪”的一声,长公主二话不说甩了莫老太爷一个大耳光:“本宫问话,你居然不答,还扯东扯西,是不是不将本宫看在眼里?”

这话一出,莫说莫老太爷是挨了一个耳光,就是十个耳光也得忍下去,不但得忍下去,还得跪下来请罪,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落下,一个劲的磕头:“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长公主冷哼一声,看着跪在地上不停磕头的莫老太爷,道:“你不敢?本宫看你敢的很。怎么本宫的问话,你没听见?难不成你脑袋上的那两只耳朵都是摆设不成?既然不中用,本宫就帮你割了去。”

“长公主息怒,请听微臣一言。”莫老太爷此时再没有往日的儒雅模样,脸色白的如纸,跪在地上的身子,不停的颤抖:他是真的怕了,长公主可不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人,她是说到做到,若是他的回答,令长公主不满意的话,只怕这双耳朵真的要报销了。

长公主明明就是借口,根本就是想要替锦好出气,而且做得丝毫不遮掩,还生怕别人不知道的一般,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锦好是她护着的人,这根本就是杀鸡儆猴。

若是往日里,他必然欢喜自家的孙女能得长公主的喜爱,可是现在当他自个儿成了被宰杀的哪只鸡时,就不怎么愉快了。

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就得了这长公主的眼缘?

莫老太爷恨自己一时鬼迷心窍,怎么刚刚就顺着宁氏这水,推了舟,若是刚刚顾全锦好,而舍了锦玲,现在就不用担心长公主发怒了。

悔不当初啊!

此时的莫老太爷差一点就悔断了肠子。

正文 第152章

莫老太爷几乎是悔青了肠子,可是事到如今,他除了后悔又能做什么,一双眸子看向锦好,希望锦好能给他说句话,可是锦好却只是捂着脸,一个劲的哭泣着,他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长公主。”宁氏插嘴,道:“您且息怒…”

宁氏的话刚说到一半,长公主一声冷哼,在长公主森冷的目光中,半句话也不敢再说。

长公主瞟了她一眼,说不出的轻视:“你该庆幸本宫不大女人。”

说罢,眉头一挑:“真是没规矩,本宫说话的时候,哪有你说话的余地,真是半点规矩都不懂,真正的贤妻良母不是看着自家的公爹做错了事情,而不去规劝,反而在一旁添柴加火。听说莫家在这京城的宅子就是你主事的,也难怪这般上不了台面,依本宫看,若是莫家继续由你当这个主母,也离破落不远了。”

上下打量了宁氏一眼,根本就不理会宁氏白的像纸一般的脸:“听说你是个庶女,又嫁了一个庶子,也难怪这般难登大堂之雅,沾染了一个庶字,就是上不了台面。”

长公主轻蔑的话,就如同一根针一般,刺进宁氏的胸膛,这辈子她有两大痛处,一是庶出,二是,嫁了个庶子,寻常里最怕别人说这个庶字,可是长公主一开口,就戳了她心窝子,让她藏在心中的脓疮,一下子被挤了出来,痛的几乎无法呼吸。

长公主可没空关心宁氏的痛不欲生,怒喝一声:“莫大人,本宫知晓你今日生辰,特意和金状元一起来恭贺,你却这般轻视本宫,你说,让本宫怎么罚你?”

这下不要说莫老太爷了,就是锦好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这长公主睁眼说瞎话,也说的太明显了,她敢说,自个儿都有些不敢听了。

莫老太爷额头上的汗珠子落得更凶了,早就知道长公主是惹不得的魔星,可是却没有想到,这魔星今儿个居然盯上他了。

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他一个小小四品官员,能怎么样,只能一个劲的求饶,不住的给长公主磕头:“请长公主开恩…”

长公主瞧了锦好一眼,慢悠悠地道:“方才你是要请家法吗?”

“是。”倒是此时,就是借莫老太爷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糊弄长公主。

“是为了教训锦好?”

“是。”这一次更加的气短。

长公主神色顿时一冷,怒道:“五小姐乃是本宫赏花宴上的魁首,一看就是才学果然,德行一等。你这样行事,是说本宫有眼无珠了?”

莫老太爷的身子,弯的更加厉害,差点就覆在了地上:“微臣不敢…”

长公主又是一声冷哼:“本宫看你是越来越糊涂了,这行事越发的不周全。”

“微臣知错了。”

“错在何处?”

“不该…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定了五丫头的罪…”

长公主一听这话,心里又是一阵怒火,瞧了一旁捂着脸,哭的可怜兮兮的锦好,对莫老太爷等人心里更是生厌:莫老太爷宠妾灭妻的事情,她也有所耳闻,将自个儿的正妻赶回老家,却将妾室留在了京城,更加庶子所娶的媳妇留下来主持中观,实在没有章法,这也是这些年他官位未曾再进一步的缘由之一。

一个连内宅的轻重都不能分清之人,又如何敢让他承担重任。

他的妻子是有些上不了台面,可是妻就是妻,妾就是妾,该给妻子的脸面,就应该一份不少,可瞧瞧这位莫大人,却是做的什么事情。

宠妾灭妻也就算了,可是现在却连自个儿的孙女都不能一眼看待,明明这五丫头才是正经的嫡出,可是这所受的待遇,还赶不上一个庶女的丫头,更令人寒心的事,为了给那庶出的丫头避祸,居然将五小姐推出去顶缸。

清华的脾气她也略知一二,若是锦好落到她的手上,只怕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也难怪这五小姐一份清冷的模样,怕是哀大莫过于心死,有这么一群家人,还不如没有的好。

“莫五小姐是不是你儿子的骨血?”长公主的声音更冷了几分。

“是。”

“她是不是莫家正经的小姐?”

“是。”

“她是不是名扬京城?”

“…”

莫老太爷每被问一个问题,身子就佝偻一份,到最后只是低着头,趴在地上,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长公主声线一提:“回答本宫的问题。”

莫老太爷沉默了一下道:“是。”

“原来这些你都知道啊。这样替莫家争光的孙女,你请什么家法。”长公主的语气异常的愤恨,道:“原本这不关本宫的事情,可是本宫与五小姐一见就很投缘,知道她绝不是那等人。”

“若是这事本宫没赶上也就罢了,可是现在既然赶上了这事,就断然不能让这孩子受了委屈。你刚刚要用家法惩戒五小姐,那现在本宫就用国法惩治你。”

转头,对着一旁的罗秀姑姑,吩咐道:“不敬公主,该是个什么罪?”

“死罪。”罗秀姑姑看了长公主一眼后,幽幽的吐出这么冰冷的两个字,差点让莫二老爷晕死过去。

“算了,怎么着也是五小姐的祖父,若是就这么要了他的性命,日后相见,如何开口?”

像是想到什么好事情,脸上的表情温和了一些:“五小姐和本宫投缘,早就邀请五小姐来本宫的别院走走,若是因此伤了了脸面,总归是不好。”这番话可谓是毫不掩饰自己对锦好的喜爱。

顿了顿,思忖:“不若这样般,莫打扰这般喜欢用家法,今儿个本宫就借着莫家祖先的面子,赏你一顿家法吧。做人做事,总归是自己品尝后,才有资格说话。”

罗秀姑姑立刻让人取了莫家的家法过来,不得不说,莫家的家法与现今的家法不一样,现今的家法多为厚实是宽竹板,可是莫家的家法却是藤条。

须臾,罗秀就将供奉在莫府祖宗灵位前的藤条,交到长公主的手里。

长公主接过藤条,冷声道:“莫大人跪直了。”

莫老太爷就是个面团捏的人儿,此时也忍不住了,他没想到长公主却是半点脸面也不给他,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长公主行了家法,实在是丢人。

宁氏一向以好儿媳标榜,此时自然蹭上前来,没等她出口,长公主的藤条就落在她的身上。

“本宫向来不喜欢抽打女人,可是你这样的,也算不得女人,你最好给本宫老老实实的跪着,否则今儿个抽死了你,也不过是白抽。”

长公主原本是个手底下有两下子的,这一下子下去,抽得宁氏冒跳,自然老老实实退了下去,也不管莫老太爷死活了。

她是有心想要表示孝顺,可是没了性命,落得好名声又能有什么用处。

宁氏被长公主的一鞭子抽退了,气得莫老太爷差点吐血,她若是一开始不出这个头,也就罢了,可是只被一句话打败,倒是令人怀疑她刚刚不过是作秀,拿莫老太爷做筏子,成全自己的清名,至少在莫老太爷和莫老二爷的心里就是这般想的。

莫二老爷得了宁氏事件的提醒,也回过神来,一下子跪在长公主的面前:“长公主,我父亲年老体弱,这家法就由我…。”

“真是太好了。”长公主冷眼看着:“我原本也担心,莫大人身子扛不住。不过,既然有人替了最好不过。”

“早就听说莫家是父慈子孝,果然是个大大的孝子。”长公主嘴角居然挂上一抹嘲讽的浅笑:“莫大人,他是你的儿子,你又极为喜欢动家法,不若今儿个你就好好过把瘾吧!”

莫老太爷整个人傻住了,根本就想不到长公主会说出这般话来,这岂不是在挑拨他们父子的关系——儿子挨打,他动手,这不是让老二将来怨恨他么,更何况,老二这打还是为他挨的。

“本宫的话,你没听清楚吗?难不成那两只耳朵真是摆设不成?莫大人再不动手,就莫要怪我连你都要一起教训了。”

锦好心里不由得对长公主生出一股子敬畏之心,真没有想到这长公主还有这等手段,真不愧是宫里出来的——让莫老太爷抽打莫二老爷,既起到的杀鸡儆猴的效应,同时又让谁都说不出一个不子来。亲身父亲教子,谁也阻拦不了,就如同长公主这般高贵,也不能直接阻止莫老太爷教训她,也要找着借口寻茬。

莫老太爷看了莫二老爷一眼,狠狠地跺了跺脚,接过锦好递上前的藤条,狠狠地抽在莫二老爷的身上,眼中却含着晶莹的泪珠。

莫老太爷举着藤条,抽在莫二老爷的后背上,清晰的血痕,落在莫老太爷的眼里,闪过不舍,闪过气恨,却在长公主炯炯的目光中,半点也不敢徇私。

“不敬公主,你该不该打?”

莫老太爷和莫二老爷皆张口出声:“该打。”

“既然该打,那就给本宫狠狠地打。”

长公主打蛇上棍,听在那父子二人的耳朵里,心里都升起了恐慌:还没教训锦好,长公主就恨不得整死他们,若是真的动手,还不生吞了他们。

五丫头有了这么强悍的靠山,他们以后可真不敢了。

正文 第153章

莫老太爷每抽一藤条,长公主就高喝一声:打得好!

负心薄情汉,就该千刀万剐,这般就算是轻饶了他。

可怜莫二老爷什么时候受过这等皮肉之苦,只打得嗷嗷叫。

宁氏此时自个儿不敢出头,也舍不得莫锦玲出头,却将秋水推了出来,给了秋水一个眼色,让她趁着长公主的注意力全在莫二老爷的身上的时候,却求求锦好:她可是听说过的,二房的母女最是仁慈,从来不为难下人。

秋水已经被强悍的长公主吓得双腿发软了,要知道那咪咪可是她抱出来的,莫老太爷不过是说了句不中听的话,就被长公主训斥的冷汗流流,她虽然不知道这位长公主到底有多厉害,可是她却清楚,老太爷可是他们这些下人的天,却被逼着鞭打自己的儿子,她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下人,若是坏了长公主的兴致,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秋水有心不去触这个霉头,可是一向对宁氏的惧怕,让她不得不慢移着步子,走到锦好的身边,鼓起勇气拉着锦好的衣袖,低声恳求道:“五小姐,都是婢子不好,没能将咪咪抱住,这才惹下这等事情。”说着说着眼泪就落下来了,却又不敢哭得大声:“五小姐,婢子真的知道错落,求求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就饶了婢子这一回吧,不然,不然…婢子这才只怕真的没有活路了。”

锦好手指缝隙微微张大点,从缝隙中冷眼看她:“你的意思是说,让我求着长公主就此放手,你怕你们夫人发落你,是不是?”

秋水可怜兮兮的点头,双眸之中含着泪珠:“求五小姐怜悯婢子。”

她不过是个丫头,生死不过是主子嘴里的一句话,为人行事有着太多的不得已,好在她也听说过,五小姐最是良善,对下人最是怜惜,此时她想着锦好应该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落入绝路。

锦好目中寒光冷冽,注视着她的眼睛:“你怕你家夫人,你怕你家主子,却不怕我。所以在你下手想要毁了我的容之后,还敢要求我怜悯你,为你着想,你是不是认为我是软柿子,好欺负?不管你今儿个行事,是不是你自个儿的本意,可是你做了,明知道会有什么结果,你却做了,这样的你,还有什么资格要求我为你着想。”

锦好冷哼一声:“你依仗的不过是我的心软,我的善良,只是,我告诉你,你打错算盘了,我的心软,我的善良,那也是要分人的,像你这样助纣为虐的人,根本就不配得到我的同情。”

“现在求我放过你了,那么刚刚你怎么就没有想过放过我,在咪咪扑向我的时候,我不指望你能扑过来救我,可是你动动嘴皮子总可以吧,为什么连一声提醒都没有?如今我没有算计你,也没有指责你,更没有让人加注一指在你的身上。于你刚刚对我所做的一切我也没有追问你一句,可谓是给足你机会,你居然还认为我这样做的不够,还要我放过你。”

锦好冷笑一声:“我刚过你,自然就要放过你背后的主子,好让她日后再来找机会害我。秋水,我想问一句,你是救过我的命,还是对我有多么大的恩情,否则你怎么会以为我会为了你,放过处心积虑谋害我的人?”

死死盯着秋水的眼睛,锦好的话相当的不客气,当然,她也没打算和秋水客气,不过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也不想想,若不是她早有防备,只怕此刻被毁容,躺在床上的人就是她了。

秋水与她不过是点头之交,对她一无恩情,二无交情,怎么敢提出如此的问题,她怕自家的主子,却不怕她这个受害者,所有的事情不过是一个道理——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

宁氏和莫锦玲的长久淫威,她不敢反抗,只敢将主意打到她这个好好先生的身上,谁让自己是心软善良的莫五小姐呢?

锦好岂能不气?

如莫锦玲这般,不过是真小人,而秋水这丫头的所为却是伪君子——害人不成,就哭着求着,让人放过自己。

锦好敢那项上人头担保,若是现在她被毁了容,只怕这位可怜兮兮的秋水,定然兴高采烈的接受主子的打赏。

锦好自然不会答应她的要求,在她抱着咪咪出现在后花园的时候,她就已经变成了谋害锦好的凶手,现在却开口要求锦好放过她,还有她背后的主子,她以为她是谁啊?

秋水听了锦好的话,眉头微蹙,咬着唇,泪落得更凶:“五小姐…婢子不过是个小小的丫头,婢子也是被逼无奈,您最是良善,您该知道…”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锦好冷冷的打断她的话:“每个人活在这世上,都有许多的无奈,如我,也有太多的无奈,太多的不得已,可是我却不会为了自保而去谋害别人。事情,你既然做了,就不要再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不过是矫情而已。”锦好这话倒是真心话,她是真的无奈的很,若是能随心而欲,这莫府她一辈子都不会踏进一脚,早就和莫家一刀两断了,这样的家人,她早就不稀罕了。

可是礼教在那里,国法在那里,人伦在那里,不管她多想,想的心肝肚肺都抽起来的疼,却还只能咬着牙忍着气,与这些人周旋。

“别张口闭口都说什么被逼无奈。那我问你,是有人拿着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了,还是有人用你家人的性命逼你了,没有吧?这一切不过是你自欺欺人的借口,是你求得良心安稳的借口,这不过是你想讨主子欢心的伎俩,想要攀上高枝的手段。这世上的每个人都活得很不容易,但是却没有多少人会如你这般,为了活的好而不惜去伤害别人。”

锦好这番话,说得秋水眼里一个劲的落下来,稍稍一会儿,就变成了倾盆大雨:“五小姐…五小姐…婢子不是…我不是…您误会婢子了…真的误会…”秋水一个劲的摇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但是她知道她绝不能什么都不说,只得抽抽噎噎的为自己辩护:“婢子,真的不是那样的人…婢子是不得已…是被逼无奈的…”

锦好却懒得再听下去了,重新夹紧手指缝,再不想与她纠缠下去:“是不是我误会你,已经不重要了,毕竟今儿个你做了什么事情,在这里清清楚楚的摆着,你心里跟明镜似的,我心里也很清清楚楚。”

“我这人做事,从来不看嘴说,而是看做了什么,所以,不是你说什么,我就要跟着信什么。还有,我提醒你一句,你家主子很可怕,你不敢违背,但是我也不是容易欺辱的人。我希望你明白,你害了我,就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心理准备,若是还没有准备好,我劝你抓紧时间。”她的声音,如同寒冬里的冰块:“因为我从来就不愿意给别人害我第二次的机会。”

秋水能爬上莫锦玲身边一等大丫头的地位,又岂是简单的主儿。

秋水被云燕拉到了一边去,云燕刚刚去做了一些事情,以至于自家主子遇险的时候,没能守在身边,这心里真窝着一肚子的火,现在瞧谋害自家小姐的凶手之一,居然还敢哭哭啼啼要求自家小姐放过她,这火气全都转移了过来,见秋水哭着还想接近锦好,一个使劲,就将秋水推得老远:“秋水姐姐,你也莫要再费唇舌了,我家小姐的确心肠好,性子好,遇事宁可退上三分,也不忍为难我们这些下人。可是,我家小姐却不蠢。秋水姐姐,您大概不知道,我家小姐的性子好,我这性子却不好,真惹急了我,就不要怪妹妹手下没个轻重。”

说完,她又使劲的将秋水推了开去,冷哼一声,甩头离开,站在锦好的身旁,护着锦好,再不想看一眼那个柔弱的秋水:呸,什么东西?

长公主虽然看起来注意力都被莫二老爷的哀嚎声给吸引了过去,可是却没有错过锦好一丝一毫的举动,原本还担心锦好年纪小,耳根软,被人骗了去,却没有想到,锦好虽然年纪小,却长了一颗七巧玲珑心,心里越发的对锦好满意,也暗暗赞叹自家儿子的眼光独到,一眼就认出了金镶玉。

而金翰林自始自终都是含笑看着锦好,半点也不担心锦好应付不来。

他从来都知道——这位看起来无害的表妹,伸出爪子的时候,却是锋利无比,没人能够抵挡得住。

莫府的下人,一开始还觉得锦好拒绝的太过干脆,实在有些不近人情,可是听了锦好的话后,嘴里虽然不说,可是心里却都认为秋水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不少聪明的人,再想到长公主和新科状元对锦好的青睐,虽然新科状元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可是只要张眼睛的人都能看的清清楚楚,他的一双眼睛时时刻刻瞧着五小姐,而且温柔似水,浓情无限,在看眼前的形势时,心里都掂量了几分——或许五小姐才是真正的贵人。

这么一想,原本想要站出来的下人,都定住了步子,不但不肯上前,反而不着痕迹的后退,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平宁氏的目光落在自个儿的身上。主子许诺的好处虽然挺让人心动的,可是那也要有命花才行啊。

长公主冷眼旁观莫老太爷将莫二老爷打得浑身是伤之后,才不急不慢的给了罗秀姑姑一个眼色,罗秀姑姑暗暗点头,走到锦好的面前,劝道:“五小姐,您别哭了,小心哭坏了身子,虽说女儿家的身子是水做的,可是也经不起你这般折腾。”

听话听音,锦好知道这是长公主递话给她,表示莫二老爷的家法要到此结束的意思,即使她恨不得再狠狠地抽上百八十藤条才甘心,却也不敢惹了长公主生厌,忙点了点头,擦了擦眼泪,点头道谢:“谢谢姑姑…”

“啊,父亲…”像是刚刚这才注意到莫二老爷挨了藤条一般,整个人冲了上去,用瘦弱的脊背护着莫二老爷,对着莫老太爷道:“祖父,求您消消气,饶了父亲吧!”

演戏谁不会,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在莫家这大戏台上逛久了,她也早已是戏骨级别了,小摸样装的可真像。

金翰林暗笑不已,手里却早已在锦好冲过来时,紧紧拉住了莫老太爷的藤条,阻止他再打下去。

他当然不是心疼莫二老爷,而是怕伤到了锦好,自个儿捧在手心里的女孩,连大声呵斥都舍不得的女孩,怎么能挨别人的藤条。

宁氏此时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虽然她听莫锦玉说过锦好变了,可是她记忆中的锦好还是那个胆小懦弱的小女孩,所以根本就没将锦好的变化看在眼里。

可是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记忆中的那个懦弱胆小的小女孩早就不存在了,今儿个别说有长公主和新科状元撑腰,就是没有这二人撑腰,想要算计了锦好,只怕都不是轻易的事情。

都是她鬼迷了心窍,一心想要给自己和锦玲出气,但是没想到,她淌过那么多的大风大浪,却在莫锦好这个小阴沟里翻了船。

原本以为胆小懦弱的莫锦好,现在居然如斯强悍,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计,连自己都不是她的对手。

宁氏后悔竖了莫锦好这样的一个对手,其实想想,也就不过一套衣裳,一些首饰。

其实宁氏此番吃亏,实在是有些轻敌所致,她根本就不了解现在的莫锦好,她对锦好的印象还停留在锦好以前的样子。

想着锦好刚刚说的那翻话:我从来就不愿意给别人害我第二次的机会。

只怕,今儿个她也躲不过去。

宁氏的忐忑不安,自然不会有人放在心上。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锦好和莫二老爷的身上,多么令人感动的场面,居然以身护父,果真是孝女,大大的孝女啊。

长公主擦了一下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泪,语气欣慰道:“本宫早就知道五小姐是个纯孝的,却没有想到居然孝顺到这等地步,对一个没品没行之人,还能这般维护,实在是令本宫感动。”

转头,对一旁的罗秀姑姑吩咐道:“去,将五小姐拉起来,站到本宫身边,这般纯孝的孩子,本宫最是喜欢了,让本宫和你亲近亲近。”

长公主声情并茂,罗秀姑姑手脚麻利的将锦好拉了起来,到了长公主的身边。

长公主看了几眼,越看越喜欢,伸手将头上的玉钗拔了下来:“果真是好孩子,眉眼清澈,一看就是纯良之辈,居然还有人不长眼睛,毁你的声誉,实在是可恶至极。好孩子,你放心,日后谁敢再这般欺辱你,你就尽管跟本宫讲,本宫虽然一介女流,没什么本事,可是想护一两个人还是不成问题的,若是本宫护不了,不是还有母后和皇弟呢?本宫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本宫护着的人。”

到此时,可谓是正大光明的将锦好纳入自个儿的势力范围了。

“这是先皇在本宫及笄时,赐给本宫的,现在本宫将它转赠给你,日后谁再敢对你动手,家法也好,国法也罢,你就用这玉钗刺他,刺伤了也是在替先皇教训糊涂的臣子。”先皇御赐之物,自然没人敢毁了,损了,也只有乖乖站在挨刺的份儿,长公主这份礼物,不可谓不大。

锦好一时间有些傻住,想要推辞,却收到金翰林给她的眼神,只得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任由长公主将玉钗插在了她的发间。

护短成这模样,明目张胆还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莫老太爷不是喜欢用家法吗?不是喜欢让人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