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过前线也很危险,三个月的集训我们都得努力。”安宁话还没说完,飞船入口处站着的士兵就沉声喝斥:“你们两个!赶紧上船,不要废话!如果不想去,就趁早滚下去!”

安宁心里一紧,赶紧闭紧了嘴,跟林恩一起小跑着上了船。因为是运输飞船,所以宽大的船舱里只有一排排的座椅。这会椅子上已经坐了不少的人,应该是从前面的监狱里先接上的犯人。说实在的,大部分人跟B17监狱的差不多,脸上都带着一副不自觉的凶相,可见都是亡命之徒。安宁和林恩这会虽然还穿着灰色的囚服,但脸都洗得干干净净,俊秀的模样一进来就在人群中显得特别扎眼,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们两人身上。安宁扫了一眼船舱,拉着林恩在人最少的角落里坐了下来。

坐下没几分钟,船舱里就起了一阵低低的议论声,开始是小声的笑,后来就逐渐高了一点,断续地能听见什么“盘子不错”、“尝尝滋味”之类的话。安宁左右看了看,没能找到防身的东西,只好暗自攥紧了拳头警惕着。果然没有几分钟,他就觉得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一股带着口臭的热气喷在他耳边: “小子,长得不错嘛。”

船舱里没有士兵看守,大概就是因为这个,犯人们有些放肆。一个开了口,其余的就应和着嘻笑起来,还有人倾过身来拉扯林恩的头发。安宁猛地起身,冷冷地瞪着那个凑过来的犯人:“这是军队的运输机,你不要闹事!”

背后的家伙是个大块头,右脸上一道斜斜的刀疤,从眉骨一直拉到嘴角,扯得半边脸都有点歪斜。安宁话还没说完,他就嘿嘿笑起来:“军队的运输机?那又怎么样?咱爷们坐警察的押运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说着伸手一把就揪住了林恩半长的头发,啧啧了一声,“这头发,够细够软的啊,不知道身子是不是也这么又细又软的。咱爷们可是替政府去打仗的,搞个把人玩玩有什么——”他后边的话被一道冷白色的激光打断了。激光划过他揪着林恩头发的那只手,将它齐腕切了下来。安宁觉得一阵灼热,激光长度直到他胸前,恰好将他最外层的囚服划开了一道裂口,却没有伤到皮肤。

大块头犯人紧攥着自己的断腕,眼珠凸出,张着嘴像条刚出水的鱼一样喘息了两声才嚎叫起来。那只断手滚从林恩肩上滚下去,断面因为被高温激光烧灼过已经焦黑,倒是没有血流出来。林恩脸色惨白,直跳了起来把断手抖下去,但硬是忍住了没有叫出声来。

安宁抬头看去,船舱最后一排的座椅上正有个人懒洋洋地坐起来,随手收起安在袖口里的激光剑,看起来好像刚才在睡觉,满脸被打扰到睡眠的不耐烦模样:“来人!”

雷克斯?安宁差点叫出来。雷克斯居然也在船上?

两个士兵迅速进来:“到!”

雷克斯不知从哪摸出支烟来,叼在嘴上点着了火,吸了一口才用挟着烟的手不耐烦地向号叫的大块头犯人指了指:“拖下去,扔到下面的监狱里去。”

“是!”两名士兵拖起抱着手的大块头,迅速往舱门外拖,拖到门口的时候其中一个问了一句:“中校,扔下去怎么说?”

雷克斯随手把打火机在空中弹了个滚儿又接住,漫不经心地说:“就让他在这里服刑吧。”

整个船舱鸦雀无声。这里是B-17小行星,这里的监狱被称为死囚监狱!这大块头是因为连环强奸罪被判了无期,但他本来在金星监狱上服刑,虽然都是监狱,却也有天壤之别。在金星监狱上他至少可以终老,但是在这里…

雷克斯深深抽了几口烟,整支烟一下就去了半截,他才把烟从嘴角拿了下来,看着那截白色的烟灰落到地上,淡淡地说:“虽然是囚犯,你们在登上这艘飞船的时候就已经是军人了。在军队里,不遵守纪律的人就是这种下场——”他浅灰色的眼睛忽然一挑,犀利的目光在船舱里刀子样扫了一圈,所有的囚犯就像被割过的韭菜似的齐刷刷低下了头。雷克斯的目光最后落到林恩身上,不耐烦地一呲牙,“把你这头碍事的头发剪了!现在,都给我安静!”他往座椅上一倒,竟然是躺下去又睡了。

雷克斯这一手完全震慑了场面,直到飞船升空启程,船舱里都没人敢出口大气。安宁坐在舷窗边上,最后往下看了一眼。这个时候犯人们已经去了矿坑工作,空荡荡的操场上,似乎有个人站在那里目送飞船起飞。不过安宁还没看清楚是谁,舷窗就自动转为飞行模式的深灰色,挡住了他的目光…

飞船平稳飞行了三个小时之后,广播器里传来平直的电子合成声:“十分钟后进入跃迁模式,请系好安全带。”

安宁赶紧在座位上拉出安全带扣好。广播里的电子合成声每隔一分钟提醒一次,直到十分钟后,飞船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不是那种把人扔来扔去的震动,而是一种从座位开始震动,最后震得你连骨头都像要散架似的剧烈颤动。过了一会,终于有犯人哇一声吐了出来。这下可好,船舱里顿时弥漫开一股酸臭的气息,安宁和林恩本来在强忍着,被这股气味一熏,终于也忍不住吐了。有人开了头,就有人跟上,一时间只听船舱里此起彼伏的呕吐声响成一片,臭气熏天。

安宁十几分钟就吐到没东西可吐了,林恩比他还惨,眼神都散了。好在半小时之后飞船渐渐平稳,广播器里又传出平板的电子声:“跃迁结束,现在可以解开安全带了。”

一船舱的囚犯都吐得两眼昏花,半天才喘过气来。清洁机器人出动,船舱里的空气终于恢复了清洁,不再那么酸臭逼人。安宁靠在椅背上喘了半天气,忽然想起后座上的雷克斯,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却发现雷克斯根本没有坐起来过,自然更没系上安全带。安宁不怀好意地琢磨这家伙不会是直接震晕过去了吧?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其他囚犯也吐得受不了,有人揉着胸口有气没力地抱怨:“妈的,这是什么跃迁,差点要了老子命。老子坐什么都不晕,怎么这会晕成这样?”

其他犯人纷纷响应,还没等抱怨完,广播器又响了,这回直接是尖锐的鸣声,然后是急促的合成声:“警报,警报!前方有大批虫族!”

“啊?”刚才抱怨的囚犯顿时变了脸色,扑到舷窗上去看,“虫子?这里也有虫子?”

安宁也习惯地去看舷窗,自然是看不见什么的,窗户还在飞行模式中,仍旧是深灰色。囚犯们有些乱,有人在喊:“有多少虫子啊?不是说有机甲吗?赶紧把机甲给我们,难道让我们等死吗?”

安宁也不由得紧张。这种小型的运输飞船虽然配备武器,但多数是远程武器,如果被虫族逼近就会陷入被动。正在混乱之中,忽然听见雷克斯沉声喝道:“都闭嘴!”安宁一回头,只见他从后座上站起来,根本没有半点晕吐的模样,抓过对讲器问:“报告虫族数量、距离、种类。”

“轻型飞虫约三千五百只,中型飞虫约一千八百只。距离三万米,保持现有速度估计五分钟后碰撞。”

囚犯们又有些骚动。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活着的虫子,最多只在网络上看见过转播或者尸体。所谓的轻型飞虫,身长大约一米半到两米,翅长与身长相等,飞行速度快、灵活,主要靠尾部约半米长的尖刺伤人。重型飞虫身长在五米以上,翅长两米半左右,拥有与翅长相等的刀型前肢,其硬度约等于二级合金钢,普通半厘米厚的钢板可以一下划断。还有更狰狞的重型飞虫,不过它们的体积太大,不适合远距离飞行,一般不会出现在远离大本营的地方。不过即使没有重型飞虫,五千多只虫子,对付一艘飞船,听起来也够惊人的了。

雷克斯哼了一声:“才五千来只,瞎叫唤什么。开启舷窗,让这些废物们也见见虫子,练练胆儿。”他大步穿过座椅间的通道,一边跨出舱门一边下命令,“打开远程武器轰炸,警卫机甲准备出击!”

深灰色的舷窗迅速转为透明,坐在窗边上的人纷纷凑上去看,离得远的干脆站起来挤过去。安宁和林恩正好是坐在尾窗边的,看起来倒也方便。

广漠的太空是一片深黑色,远远近近的分布着几颗发光的恒星,有些还带着奇妙的彩色光环,而那些颜色发暗的小点则是不发光的行星或小行星。可惜这种美景现在无人欣赏,安宁把脸都贴到舷窗上了,才勉强看见侧前方一小片快速移动的暗色小点,初看像一小片冰渣子,几分钟后就显出了真相——一群翅膀快速扇动着的飞虫!

林恩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么——多…”确实,身长两米以上的五千只飞虫挤在一起,完全不像雷克斯说的那么轻描淡写。

安宁紧盯着迅速逼近的虫群,低声说:“这不算多。虫族大批出动至少在万只以上,这些只算个小分队。而且这都是飞虫,还有很多种爬虫不能飞行作战,所以不能来,已经很好了。”虫族寿命短暂,即使不在战斗中被杀,也只有大约三十到五十天不等的寿命,所以出动起来毫无负担,每次都是密密麻麻数都数不清。

林恩忧心地计算了一下:“运输飞船有多少警卫机甲?这么多虫子能打得过来吗?”

安宁也算了一下,脸色不太好:“大概,十架机甲左右吧…”机甲配备是按飞船体积来计算的,因为运输飞船小,又是运囚犯的,配备的警卫机甲自然也少。如果船里坐的有凯撒之类的人物,机甲数目自然就另算了。

“轰——”飞船微微一阵颤动,一团团火焰从左右两翼下的热能炮里不断喷出来,向犹在数千米以外的虫族方阵轰去。虫族外壳硬比合金钢,唯有飞虫的翅膀还比较柔软并且畏热,热能炮轰过去,上千度的高温所到之处熔化了一片翅膀,没了翅膀的虫子顿时失去了前进的动力,被热能炮带出的气流卷裹着向后迅速飘去,转眼就消失在视野之中。

不过虫族虽然没有个体的智力,但也具有本能的反应,一排热能炮轰过之后,剩余的四千多只飞虫立刻散开,从各个方向包围了运输飞船。舷窗已经调节为观察模式,将一千米范围内的景物都自动放大如在眼前,于是飞虫们硕大的复眼和带节的前肢甚至前肢上生出的细毛都看得清楚,顿时让船舱里的囚犯们起了一片骚动。

“防护罩三秒钟后开启,倒计时三、二、一…”安宁只看见一道道流光从飞船尾部疾冲出去,接着整艘飞船就被笼在了淡淡的蓝色电磁防护罩里。他眨了眨眼才看清楚刚才射出去的原来是警卫机甲,冲在最前面的那架深灰色机甲正是雷克斯!

警卫机甲有八架,加上雷克斯的一共九架,三架分散开来保护运输飞船,其余六架以雷克斯为首,形成一个三角形直插进了飞虫群里。

安宁几乎是屏息地盯着雷克斯。深灰色机甲双臂一展,拉出了一柄十二米长的合金刀,一刀斩下去,两只轻型飞虫的翅膀都掉了下来,硕大的身体失去动力,开始无目的地乱飘,虽然尾端的长刺还在一伸一缩,但是已经毫无威胁。而深灰色机甲刀势反拉,在避开一只中型飞虫的前肢时又削掉了两片翅膀。这是最经济的作战方式。飞虫的翅膀是优势也是弱点,不需要用粒子炮激光枪等能源武器,只要物理攻击就能奏效。尤其是在太空中作战,飞虫失去了翅膀就失去了动力,就算长了满身的刀状肢,劈不到人也没了用处。

“他怎么不用激光枪?”林恩看得惊心动魄。深灰色机甲尽在飞虫密集处穿梭,每一下都是紧贴着飞虫的尾刺或者前肢甚至张开的大腭擦过去的。而其余的机甲虽然都拿着各种各样的长刀长枪,却要同时辅以激光枪或电磁炮来作战。

“这是最省能源的方法,但是要求最棒的操作。”安宁看得心动神驰。虽然雷克斯是个下流的混蛋,但他的确是操作机甲的高手,“跟虫族作战,我们最吃亏的就是能源问题。虫族吸收太空中的电磁波就可以补充能量,我们却不但需要能源来维持机甲,还需要能源来维持内循环系统,否则没了氧气连五分钟都坚持不下来。机甲内装的能源晶块都是有限的,激光枪粒子炮都是靠能源晶块驱动,如果频繁使用,能源晶块消耗会很快。”而单纯用物理攻击,就只需要驱动机甲的能量,一个晶块能维持的作战时间将延长一倍以上。然而这种作战方式,尤其是对付机动灵活的飞虫,操作者只要稍有疏忽,就会被飞虫的前肢或尾刺刺中。那八架警卫机甲也算是操作极其熟练了,但硬是没有一架敢于学习雷克斯的作战方式。

五千只飞虫果然不够看。前方作战的六架机甲基本上挡住了绝大部分飞虫,防卫飞船的三架机甲则主要拦截漏网的中型飞虫,偶然有能闯过双重防线的轻型飞虫扑到飞船外,也被防护罩挡住,只是徒劳地扑击几下而已。

不过这已经足以引起船舱内的囚犯们一阵阵惊叫。防护罩只是一层薄薄的蓝光,厚度只有三十厘米,身长两米的飞虫扑上来,连张开的尖锐大腭都看得清清楚楚,好像马上就能刺穿舷窗扑进来一样。每次有飞虫撞上防护罩,都会引发船舱内一阵骚动。

安宁却顾不上跟着他们叫唤,只是紧贴着舷窗,紧盯着雷克斯。五千只飞虫在六架机甲的穿梭之下已经被切成数个小群,机甲们三三两两联合作战,各个击破。唯有雷克斯是单兵,始终挥动着合金刀独自在虫群中斩杀。他动作迅速,攻击精准,没有一个动作是落空的,长刀每次挥出都能斩掉至少一只飞虫的翅膀,所过之处留下一片胡乱挣扎的虫身,就像龙卷风摇屋动树,留下一片废墟一般。

一个小时的战斗结束,飞船周围飘着一片虫子。九架机甲齐齐转身,足部的推进器喷出气流,在冲回飞船的同时将飞船航向上的虫子吹开。飞船收起防护罩,从虫子们中间穿过,继续前进了…

第12章 沙星

这一场战斗令每个囚犯都见识了雷克斯的本事,当他再回到船舱里来睡觉的时候,整个船舱鸦雀无声,囚犯们连大气都不敢出,唯恐打扰了他。六个小时之后,飞船冲入大气层,降落在地面上。

“这是什么地方?”林恩环视周围连绵的黄色沙丘。几乎没有什么绿色植物,大气层稀薄,导致阳光极其强烈,地表温度比B-17小行星还要高,估计得有四十多度,像进了正午的沙漠似的。

安宁在心里计算了一下,不太肯定地说:“应该是第八战区了吧?我记得第八战区有稀疏的小行星带,不过有大气层的好像没听说过。”

“你的军事课一定没好好学。”雷克斯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来。安宁一回头,就看见他又叼上了一支烟,不过没有点燃,一边把军帽往头上扣,一边含含糊糊地说,“第八战区具有稀薄大气层的小行星有三颗,我们现在脚下站的就是其中之一,天文学名字太长,我们一般都叫它沙星。”

“因为到处都是沙子?”

“没错。这里的地形与第八战区丢失的基地行星有些相似,是训练的好地方。”雷克斯把那支烟珍惜地看了看,又塞回了裤袋,扫一眼林恩的头发,“我说过让你把头发剪短,不要让我再说第三次!”

“可是——”林恩不自觉地抬手摸摸自己的头发,“飞船上没有理发的工具…”

雷克斯脸色一沉,突然一抬手,袖口里的激光剑突然射出一道光线。林恩惊叫一声,赶紧躲闪。然而他躲了几下始终觉得头顶上热烘烘的,一绺绺烧焦的头发乱纷纷地落下来,雷克斯收起激光剑,随便拍拍了手:“行了。”

安宁刚才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那是激光剑,只要轻轻一扫就能把一个人截成两半的!飞船起飞前那个大块头囚犯一只手被切下来的情景还在眼前,雷克斯竟然就用这东西对着林恩的脑袋一通乱划!林恩的头发现在跟狗啃过又被火烧之后没什么两样,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林恩一直在乱躲,雷克斯只要手稍稍一歪,激光剑就会把林恩的头颅切下一半来!

“你,你怎么用这东西给他理发!会出人命的你知道吗?”经过几秒钟的震惊,安宁终于忍不住吼起来。

“哦?”雷克斯微微挑起眉,“你以为你们的命有什么价值吗?”

安宁噎住了。

“要记着,到了这里,就要服从命令,不管命令的内容是什么。集合!”雷克斯突然一旋身,对着一群乱糟糟的囚犯大吼了一声。

一片混乱。囚犯们笨拙地按着身高站成几排,过程中自然是少不了碰撞拥挤。雷克斯等所有的人都就位之后,抬手看了看表,一脸厌恶:“五分钟!站个队就花了五分钟!如果是虫族突袭,五分钟够你们全部死光!”他脚步不丁不八地站在队伍前面,像看一堆狗屎一样把队伍里的犯人挨个看过来。安宁站在队尾,只觉得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从脸上刮过去,居然隐隐有种刺痛的感觉。

“听好了,这些话我只说一遍!”雷克斯用手指把军帽一正,神情突然变得冷厉,“你们是前线突击队,需要冲进虫子们内部去作战,这三个月的集训就是你们活命的本钱,每个人都给我拿出十二分劲头来!从现在开始,如果有人懈怠,就地枪决!听口令 ——向右转,跑步走,目标,前方沙丘,出发!”

没人敢提出一个字的异议。虽然训练懈怠就直接枪决这法令闻所未闻,但没有人怀疑雷克斯会不会这么做。三队囚犯扬起一片黄沙,冲着前方最大的沙丘跑过去。

望山跑死马。那沙丘眼看着好像并不远,但真跑起来才发现距离少说也有五千多米。脚下是不好受力的沙地,头顶是灼热的阳光,只跑了五分钟,一干人就汗流浃背了。雷克斯跟在队尾,抬腿直接给了跑在最后的林恩一脚:“你们是在爬吗?快点!二十分钟内爬不到沙丘顶,就再跑一座!”

安宁比林恩好一些,听见林恩挨骂,稍微放慢了些脚步想拉他一把,随即自己膝弯里也挨了一脚,一个踉跄跪倒在沙地上,只听雷克斯在背后骂道:“叫你跑,不长耳朵吗?要不然你背着他跑?”

安宁不敢再说什么,爬起来接着跑。沙丘终于到了眼前,囚犯们手脚并用地往上爬。雷克斯在后面恶鬼一样地计时:“十九分二十秒了,还有四十秒,还有三十五秒,快爬,笨蛋!还有二十五秒…”人人都跑得气喘吁吁,他的呼吸却平稳如常,一口气喝骂下来居然连个停顿也没有。

第一个囚犯终于赶在计时结束前爬上了沙丘,坐下来大口喘气,后面的有样学样,东倒西歪了一片。雷克斯看了一眼,没说话,等到林恩最后一个爬上来,他看看表,报了个数:“二十五分十六秒,再来一个沙丘!”

所有的人都瞪起了眼,第一个跑上来的囚犯差点跳起来:“为什么?我是在二十分钟之内跑上来的!”

雷克斯看都没看他:“我刚才说的是所有人。有一个不达标的,所有人都要再跑!”

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到了林恩身上,因为他是最后一个跑上来的。林恩脸白了一下,摇摇晃晃站起来,顺着沙丘背面往下跑。说是跑,其实已经比走还慢了。第一个跑上来的囚犯悻悻地瞪着他:“小兔崽子,都他妈被你害了!”

他这么一说,其余犯人跟着开口就骂,离林恩最近的一个干脆伸腿绊了他一下,将林恩绊得仆倒在地,直接从沙丘上滚了下去。安宁大怒:“你干什么!你达标了吗?没达标你也是拖后腿的,有什么资格埋怨别人?”

那名囚犯自然是没达标的,事实上所有人里达标的也就是那么一两个,当下就被安宁问得噎了一下。安宁连跑带滑地冲下沙丘把林恩拉起来,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对面的沙丘跑去。雷克斯饶有兴趣地看了一会,等安宁和林恩跑出了很远才慢悠悠地抬手看了看表:“还是二十分钟,跑不到对面沙丘的今天不用吃饭。”

这一下沙丘上的囚犯都变了脸,尤其是达标的那几个,跳起来就喊:“靠,哪有这样的!他们都跑这么远了你才说,你——”下面的话被雷克斯抵在他脑门上的枪逼了回去。在将近40度的高温中金属的枪口感觉格外的冰凉,就像雷克斯冰冷的眼神:“因为他们先服从了命令。到了这里,你们第一条要学会的就是服从命令!现在,开始计时!”

最后的结果是没有一个人在二十分钟之内登上对面沙丘,包括安宁和林恩。虽然他们两个比其他人早跑了一大段路,但林恩实在跑不动了,安宁勉力拽着他,两人连滚带爬,最后仍然不是第一个爬上沙丘的。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没饭吃。雷克斯把一群累得两腿面条一样的犯人新兵带到了营地,自然是一路走过来的。营地坐落在一片极小的绿洲上,居然是一片简陋的帐篷。周围有一个小小的湖和一片树林,里面的树木跟地球不太一样,不过好在叶片都是绿的。帐篷前的空地上已经架起了太阳能行军灶,虽然上面烤着的不过是切成片的罐头牛肉,但滋滋的油珠儿在上面冒着,还是爆出一阵阵奇香,尤其是扑在这群饥肠辘辘的新兵们脸上,每个人的肚子都雷鸣也似地叫起来。

“队长——”一个在火堆边忙碌的士兵挥挥手,“你怎么才回来?汤都开了两回了,弟兄们要饿死了。”

雷克斯走过去,抬腿就给了他一脚,笑骂:“怎么着?等等老子你们还抱怨起来了?谁要饿死了?叫他出去给我跑上五公里,我看他死不死。”

那士兵挨了他一脚,反而嬉皮笑脸地缠上来:“没有没有,没人抱怨,哪敢呢?队长,这就是你带回来的敢死队?”

雷克斯眼神往后一掠,嗤了一声:“送死队的!就为了给这群废物长长见识,耗了我两个多小时去杀五千只虫子。”

“哎哟——”那士兵半真半假地叫起来,“五千只?有没有把这些生瓜蛋子吓着?”

雷克斯哼了一声:“吓死活该,省得到了战场上还浪费弹药。饭呢?赶紧端上来!”

“来啦!”士兵狗腿地奔到行军灶前一阵忙活,端出一盆蔬菜海鲜汤,一盘烤牛肉,一盘水果沙拉。虽然蔬菜水果海鲜都是脱水食品,但用开水浸泡过后还是有食品的光鲜颜色,热腾腾的散发着香味,连压缩饼干都是烤热了的。虽然这地方本来气温就高,但加热过的食物,就连看起来都好像更美味一些。香气扑鼻而来,连安宁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但是雷克斯就有那么狠。一个列队立正,把所有人都晾在被阳光晒得滚烫的地面上,然后——观摩他们用餐。一群新兵僵硬地站着,有几个人的嘴已经忍不住在无声地动——一部分是咽口水,一部分是在骂娘。

安宁觉得他的时间从来没有这么难熬过。人饿极了会有种错觉,好像身体会变薄,前胸已经贴着了后背。他现在就有这种感觉——内脏已经没有了,只剩下两层皮…啊,不对,还是有一样内脏的,就是胃!一阵阵地叫得像发动机似的。不过也不只是他,旁边的犯人肚子一样在咕噜,甚至声音比他的还大。

雷克斯吃得慢条斯理,明明十分钟可以解决的一顿饭吃了整整半个小时,直到把最后一口汤都喝干净,他才抬了抬眉毛,随手一指旁边一个士兵:“带这群——安排睡觉去。”

那士兵把手上的压缩饼干往嘴里一塞,站起来对着犯人们一挥手:“走了!走了走了,瞪着眼看什么呢。谁晚了找不着睡觉的地方别埋怨!”

这话真不是威胁。所谓的宿营地就是些旧睡袋而已,而且不敷分配,安宁和林恩两个人就只抢到一只,幸好是大号的,两个人挤进去也还行。沙星白天的地表温度可以达到五十度,刚躺下去的时候甚至还觉得有点烫人,但太阳下去没半个小时就迅速降温,一直降到零度左右,没有睡袋绝对熬不住。

安宁睡不着。不光是因为冷,主要是因为饿。在B-17小行星上工作虽然苦累,但饭是能吃饱的;少年监狱则因为是未成年人以训导为主,也不会在饮食上克扣;再以前当然更不用说,安家的小儿子挨饿?笑话了!所以从来没挨过饿的安宁现在肚子不停地在叫,无论如何也不肯放他睡着。

“你饿吗?”林恩小声说。

安宁揉揉肚子:“饿。雷克斯够狠的,说不让吃饭还真的不让吃!”

“我听我爸说过,军队里就这样,说过的话一定做到,否则就没法带兵。”林恩呆呆地看着墨色的天空,这里连颗星星也看不到,“我觉得,他们都在恨我。”

“你理他们呢。”安宁当然知道那群囚犯里很有几个已经把林恩当成了眼中钉,觉得就是被他拖累了,“他们自己也没几个人达标,有什么好埋怨的。”

林恩苦笑了一下,没再说话。安宁又揉了揉肚子,觉得那阵饥饿的痉挛似乎过去了:“睡觉吧,明天早晨还不知怎么折腾咱们呢。”

不幸的是安宁这句话只说对了一半,根本没有到第二天早晨,折腾就来了。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安宁被一阵混乱吵醒,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有人踩着他的身体跑过去了,幸亏因为睡袋挤,他和林恩是侧着身睡的,否则那一脚如果踩在肚子上,估计他现在已经被踩爆了吧。不过这时候安宁也顾不上抱怨,因为他刚刚清醒了一点,就有尖锐的呼喊声传来:“虫族偷袭!虫族偷袭!”

虫族两个字像一盆冰水似的把安宁一瞬间就泼醒了。林恩也醒了过来,茫然问:“怎么了?”

安宁一把薅起他:“快起来,虫族偷袭!”

营地里一片混乱,安宁仓皇四顾:“雷克斯呢?这混蛋到哪去了?还有那些士兵呢?这里有没有机甲?至少武器要有吧?混蛋啊!”他环顾四周,暗夜之中隐约能看见一些三四米高的巨大生物在移动,但离得比较远看不清楚。营地里有人在乱跑,同样看不清是什么人。安宁拖着林恩跑到最近的一座帐篷后面,紧张得有些语无伦次:“怎么会让虫族来偷袭的?雷克斯他们是干什么吃的,我们得找个地方躲起来,但是不知道那个树林里有没有什么危险…你能跑得动吗?”他现在最怕林恩吓得腿软——因为他自己腿也有些软了,如果林恩跑不动,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力气拖着他逃。

林恩果然是腿都软了,一半是吓的,一半是饿的:“我们往哪儿跑?”

安宁也不知道。沙星的夜又黑又冷,这一会他冻得发僵,更忘记了树林是在哪个方向,更糟糕的是虫族似乎包围了营地,现在他找不到可以逃跑的方向。林恩被他拽着跟没头苍蝇似的转了几圈,哆嗦着说:“我,我爸以前说过,遇到,遇到危险不要着急,要,要先观察…”

安宁一怔:“观察?”

林恩牙关打战:“我,我也不知道观察什么,但,但我爸是,是这么说过…”

观察…安宁心里咯噔一跳,猛然发觉自己这种没头苍蝇一样的乱法真的是毫无意义,营地已经被包围,他无论往哪个方向跑都只会撞上虫子。

“趴下。”安宁扯了一下林恩,两人就地在帐篷后面趴低身体。这一会眼睛已经渐渐适应了黑暗,看得比刚才清楚了。营地外面那些个巨大生物果然是虫子,看体型应该是中型飞虫,头上那巨大的复眼正在四下扫视,同时还挥动着长刀一样的前肢,正追杀离得最近的几个人。这几个人都是逃得最快的,一听见虫族偷袭就想逃离营地,结果反而正好撞上。

“奇怪,这东西为什么不用飞的?”看了几秒钟,安宁瞧出点不对来。这些虫子背上的翅膀都没有打开,因此动作就显得笨拙了不少。否则这些东西只要飞起来,谁能跑得过它们?营地上的囚犯们早就被杀光了。

林恩冻得上牙打下牙:“为,为什么?”他也知道这时候搞不好就是生死关头,脑子拼命转动,“会,会是因为太,太冷么?”

安宁心里一动:“对,有可能!昆虫对温度就很敏感,虫族说不定也是?”

“那,那我们是不是,能,能逃跑?”

“跑能跑到哪去?该死的,雷克斯他们都到哪去了?难道他们晚上不睡在这里?如果有武器就好了,这只是中型飞虫,如果它们不能飞行,应该还是可以对付的。”

林恩睁大眼睛:“你,你打算跟,跟它们打?”

“早晚要打的!”安宁咬了咬牙,“如果有机甲就好了!对了,我记得他们有几辆车!说不定车上会有武器。”

“好像在,在那个方向停着…”林恩也记起来了。营地里是有几辆沙地车,好像是拿来运东西的。

沙地车确实停在那里,而且车门没有锁。安宁爬上车一看就狂喜了:“有枪!”虽然是机械枪,但大口径重机枪,多种合金子弹,对付中型飞虫还是可以打一打的。射击安宁练过,而且准头还不错,当时在班上的男生里颇出风头。

“你会开车吗?”

“还,还可以,我爸教,教过我。”

“你开车,我们——”安宁本来想说我们冲出去逃跑,可是一回头就看见两个跑得慢的囚犯已经被两只虫子夹在了中间。虫族的脚比地球上的昆虫还多两只,八只长脚一排开,这两个人立刻险象环生。安宁的“逃跑”两个字实在说不出来,咬了咬牙:“冲过去!”

第13章 演习

沙地车滑过空地,向两只巨大的虫子冲过去。安宁打开天窗,把半个身体都探出去,抱着重机枪就开始搂火。他打的是虫子的复眼,就算再铜筋铁骨,你能连眼睛也修炼成合金钢的?每只复眼得有足球大小,其实目标不小。在颠簸的沙地车上如果用单发的枪他还不一定能打准,但机枪就容易得多了。一梭子突突出去,一只虫子的复眼被打爆,溅出粘稠的液体,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刺鼻气味。

受伤的虫子立刻炸了,翅膀扑动,大腭张合着,放弃了马上就能到手的囚犯,转头对着沙地车就扑过来,长刀一样的前肢带着风声划下。安宁心里一紧,几乎就想放开枪躲到车厢里去。不过他知道这时候放弃抵抗等于送死,尽管一颗心几乎停跳,他仍旧抱着机枪猛扫。眼看虫子已到眼前,沙地车忽然一个急转,险而又险地从两条虫腿之间穿过,只听铮铮两声,两只前肢钉在沙地上,扎进去半米深!

这种沙地车的好处是底盘稳当,转向灵活,并且它们是用能源驱动,基本不受温度影响,在零度左右的气温下作战就显出了优势。当然,也幸好这一片地势比较平坦,虽然林恩开车只顾得上看虫子顾不上看路,要是在地形复杂的地方可能早就翻了车,但在这里虽然颠簸得厉害,却始终保持了基本稳定。

安宁一边开枪一边在间隙里大喊:“那边还有几辆车,你们快点上车,车上有武器!”他和林恩这一辆车出来,立刻吸引了绝大部分虫子。林恩虽然开过车,但毕竟这时候情况不同,如果被虫子包围住,那肯定还是要完蛋的。

停车的地方一阵混乱,安宁远远看见一辆车发动起来,可是不是过来支援,而是往树林那边开过去,逃了!这时候也顾不上骂娘了,安宁在林恩一个急刹当中用一只手抠住天窗,一只手扳起枪口,对着已经扑到眼前的虫子一阵狂轰。这次子弹大部分打在坚如钢铁的胸甲上,没有打穿,但大量子弹轰击的力量还是把虫子打得往后仰了一下,林恩抓紧机会猛打方向盘,沙地车又逃了开去。这时候总算又有一辆沙地车开过来增援,吸引了一下虫子的注意力,安宁这辆车才得以喘息。

一共三辆车,一辆逃了,两辆作战。还有几个犯人不知从哪里也翻到了几支枪,远远地瞄准虫子的复眼狙击,冷不防地也打中了几枪。到这个时候,局面虽然仍旧是混乱,但已经有可控的趋势了。

安宁压力轻了一点,一边抱枪扫射,一边四处瞭望。他现在最怕的是虫族的后援部队。虫族一出动就是上千只,现在总共不到十只,就算是散兵游勇可能都没这么少。要是大部队突然从天而降…后果不堪设想。不过天幸他们打了半天,真的并没有再来一只虫子增援。

眼看虫子只剩下最后两只,局面已经胜利在望了,安宁忍不住疑惑起来:这么少的几只虫子,是从哪里来的?既然这里是训练基地,就算再简陋也不可能没个报警装置吧?雷克斯他们是吃干饭的么?就被这么几只虫子搅得营地大乱?而且,他们人呢?都跑到哪里去了?还有这些虫子,全部是中型飞虫,正好可以用重机枪对付。如果来的是重型飞虫,重机枪还真打不动它。这些,难道都是巧合?

所说一心不能二用,尤其安宁还不是那作战高手,这么一分心的时候,一只锋利的前肢已经挥到车前。他的枪扫射的角度不对就失去了杀伤力,受伤而疯狂的虫子直扑进来,比合金钢刀片还锋利的前肢划过沙地车下的橡胶裙帘,砰一声一角气垫爆了。安宁往前一冲,差点被甩出去。他连忙调转枪口扫射,然而偏偏在这个时候炒豆一样的枪声突然停了——没子弹了!

安宁大脑里空白了一下。划破车胎的虫足像死神的镰刀一样对着他勾过来,如此的黑夜之中,安宁居然能看清那虫足尖锐的锯齿形边缘。比电锯威力更大,只要轻轻这么一下,就能把他拦腰截成两半。林恩嘶哑着嗓子一边喊一边猛打方向盘,但这种悬浮型沙地车只要橡胶气垫一爆,你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再让它听话。随便他几乎把方向盘扭下来,沙地车也只是吭吭哧哧转了三十度角,就趴窝不动了。

噗!噗!

其实这声音很轻,在一片人喊车爆枪响的混乱中更几乎可以忽略。然而随着这两声轻响,已经伸到安宁眼前的锯子样的虫足突然从中裂开,上半边远远飞了出去;然后虫子巨大的头颅就在安宁上方爆开了,刺鼻的液体哗地泼出来,泼了他满头满身;再然后,虫子的身体轰然倒塌,砸得砂土飞扬;最后,世界安静了。

安宁几乎是一寸寸地把头扭向子弹飞来的方向,这时候他心里居然首先冒出个念头:“这枪加消音器了吧?”然后才想到,“是雷克斯?”

不光是雷克斯。营地四周的灯光忽然亮起来,一队军人像是从地下冒出来的,高高低低站了一圈,人人手中持枪,根本不像是被偷袭混乱的模样,倒像是在看戏。另一辆车对付的虫子也已经尸横于地,同样是头颅被射爆,不过那辆车上的人显然还没反应过来,正瘫在车顶上大喘气,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模样。安宁转眼看着雷克斯嘴角叼着烟手里抱着狙击枪吊儿郎当地从沙丘上走下来,突然之间大彻大悟——被这混蛋耍了!

雷克斯的烟并没有点燃,但他叼着烟的架势已经够叫人心火直窜,不过这家伙丝毫没有讨人嫌的自觉,一步三晃地走到车前,低头看看坐在车里已经快脱力的林恩,再抬头看看僵直站着的安宁,最后龇牙一笑:“还行,有点脑子。不过你最后站在那不动是怎么回事?车不动你就不会动了?不知道往下一缩么?”

安宁一口气堵在胸口上,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这是你策划的!”

雷克斯噗哧一笑,摸出个打火机点着了烟,深吸一口,抬头挑衅地看看安宁:“对,怎么着?你有意见?”

安宁只觉得浑身发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冻的或者是累的吓的,冲动之下身体比大脑更快地做出了反应——拎起车顶的重机枪对着雷克斯的头就砸了下去。

“哇——”周围的士兵们响起一片幸灾乐祸的声音。没错,不是惊讶不是愤怒不是什么别的情绪,就是幸灾乐祸!看好戏一样的幸灾乐祸!

雷克斯当然不可能被安宁砸着。别说安宁现在已经连惊带累根本举不动那挺重机枪,就算他现在神完气足也是砸不着的。雷克斯只是轻轻往旁边一闪,重机枪就倒霉地枪杆冲下栽进了沙地里。雷克斯看看那枪,吹了声口哨:“哦,袭击长官,你要挨罚了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