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机甲时代 作者:朱砂

文案

老天对安宁很慷慨,竟然给了他重活一次的机会;

可老天慷慨得还不够,竟然让他重生在家庭云散,父兄皆亡,自己身系囹圄的时候…

他该如何获得自由,又要怎样才能为父兄复仇?从二十三岁重生到十八岁,安宁在努力…

内容标签:遥远星空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安宁,雷克斯 ┃ 配角:林恩,拉文,凯撒 ┃ 其它:重生,机甲

编辑评价:

安家是星球著名的机甲制造家族,因为莫虚有的反人类罪全家被判死刑,

小儿子安宁重生后被送到B-17小行星服刑,只不过来到这里的人就没有能活着出去的,

安宁忍受着折磨并暗暗下决心,一定要离开这里为家人报仇。

直到虫族大规模入侵,雷克斯前来挑选前线突击队成员,安宁终于看到了希望。

这场战争能否胜利?安宁能否为家人报仇?

作为一篇典型的星际机甲文,作者将机甲的操作、产生的威力描写的十分清晰,更有虫族细致的描写使读者产生强列的代入感。

安宁重生后克服重重困难一点点的从弱变强的过程,成为了本文亮点。究竟雷克斯与安宁会擦出怎样的火花,还是个未知数。

第1章 重生

“都给我滚出来,点名!”粗鲁的喊声惊醒了靠在飞船角落里打瞌睡的安宁。习惯了黑暗的眼睛被舱门处射进的光线晃得有些发酸,他情不自禁地用手先揉了一下,才跟在一队犯人后面走出了飞船。

B-17小行星的大气层是粉红色的,因为地表富含有强放射性的能源矿,经常呈现出类似地球极光的彩色光带,映着连绵起伏的山脉,看起来非常漂亮。安宁从飞船的对接通道里走出来,透过监狱的外罩,正好看见三颗“太阳”排成一行从地平线上渐渐沉下去,把整个天空都染成了美丽的金红色。这种金红的天空,他曾经看过了一千五百多次,终于又再见了。

“1407号,列队!”一个满脸横肉的押送警对着安宁大吼了一声,随手给了他一棍子,把他从回忆中猛地拉了回来。1407,这就是他的编号了,跟以前是一模一样的。

新犯人排成一行,沿着合金路面走进监狱大门。还没走到牢房门口,安宁就听见一阵嘈杂的声音,许多张脸都挤在牢房的铁栏后面,或恶毒或猥亵的目光一道道像刀子似的,在每个新来者身上刮来刮去。

B-17小行星以钼金矿著名,但消息比较灵通的人都知道,这里与其说是个矿星,不如说是个死囚监狱,凡是来到这个地方的,都是判处了无期徒刑的重犯,工作就是开矿。因为能源矿放射性强,虽然配备了防辐射服,但长期处在这种环境对身体的损伤仍然很大。所以虽然在这里有更多减刑的机会,但活着出去的,至今还没有过。或者正因如此,这里的囚犯都有一种今日有酒今日醉的心理,比之普通监狱更加混乱和可怕。

安宁排在队伍中间,低着头慢慢地走。几天的押运过程中,他已经尽量地把自己抹得十分肮脏。这是吸取了上一世的教训——出色的容貌,在这里只会给自己招祸,特别是现在,他还没有什么自保能力。

是的,上一世,没错。当安宁在地球少年监狱的病床上醒过来的时候,也曾经久久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重生了…

当当当——有人在敲着牢房的铁栏,发出兴奋的怪笑。站在监狱入口处的狱警听如未闻,只是实在闹得不像样子的时候才用电棍重重捣一下墙壁,厉声叫他们闭嘴。

安宁紧闭着嘴唇。有新人进来的时候是死囚监狱的节日,因为他们有了新的玩具。猛然间有人惊呼,走在队伍末尾的一个男孩被人揪着头发拽到了牢房门上,他惊慌地叫喊挣扎,但好几双手把他压制在铁栏上,安宁甚至能听见衬衫的钮扣弹落在地的声音。他知道那个男孩现在是不会有事的,他叫林恩,跟他一样是个政治犯,具体什么罪名就不知道了。林恩死于半年以后,是被人做死的,在监狱的公共浴室里。没人追究是谁弄死了他,因为在死囚监狱里,这司空见惯。

前世的一切安宁都记得很清楚。如果没有拉文,他大概跟林恩一样会很快死在这里,说不定还熬不过六个月。所以他是那么感激和信任拉文,甚至把最后的秘密都告诉了他,期盼着他能帮他得到自由。然而…就是这个拉文,轻轻地用一把手术刀插进了他的心脏,然后把他推下了矿山的山崖。

安宁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重生。当他坠下矿山的时候,醒来居然躺在十光年外的地球上,而时间,已经回到了五年之前。没错,五年之前。那个时候他还未满十八岁,在听说父亲和兄长都以反人类罪被判处死刑之后,他想逃出去找他们,但是黑夜里从山坡上滚了下去。之后他一满十八岁,就被认为是危险分子,直接送到了B-17小行星。他在这里遇见了拉文——

后背猛地被人扯了一把,安宁的身体向后仰去,重重地撞在铁栏上。立刻有好几只手伸出来揉捏他的屁股,一条湿热的舌头在耳廓边舔来舔去,带着兴奋的喘息。难道说把脸抹脏了仍然改变不了什么?安宁忍耐地闭着眼,这个时候,拉文应该出现了。

一声痛叫先从林恩那边发出来,接着飕地一声,一道风声擦过安宁的脸颊,激起第二声声惨号。抓着安宁的手一下子收回去了大半,安宁趁机挣脱出来,抬头看了一眼。走廊那头,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正怒冲冲地站在那里,手里还捏着一把手术刀:“你们在干什么!都不管的吗?”

离他最近的一个狱警干咳了一声,上前一步:“拉文医生,这个,您还是回医务室吧,这里不关您的事。”

安宁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这个是狱警的头儿贝克,监狱里有不少犯人都是死在他手底下的。据说这个贝克也是有点后台的,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这么说来,敢跟他对抗的医生,必然也是有点身份的,更何况还有这手飞刀绝技呢。可惜那时候他实在太年轻无知,居然真的以为这是个天使。

林恩挣脱了那些手,惊慌地跑到安宁旁边,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安宁想安慰他一下,却发现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拉文。金红的光线从透明的钢化玻璃窗斜射进来,正好笼在拉文身上,照耀着他的金发,像一圈圣光围着他的脸庞;蓝眼睛因为愤怒而闪亮,手指着安宁和林恩:“不关我的事吗?这两个孩子,他们成年了吗?贝克先生,别人我不管,但是这两个,他们还是孩子呢!”

安宁默默地看着他。拉文英俊的脸庞因为激动略微有点扭曲,但在感激的眼睛里看来无疑会是个天使,虽然,这个天使的翅膀其实是黑色的。旁边的林恩呆呆地看着,眼睛里充满了感激。安宁在心里叹了口气,低下头尽量压低声音:“别看了,他只是个医生,帮不了我们。”

林恩惊惶地看了他一眼,贝克已经双手抱胸慢悠悠地说:“成年了,死囚监狱关的都是成年人,未成年人保护法在这里不生效。”

拉文也冷静了下来:“他们受伤了,我是医生,必须带走治疗。”

贝克嘿嘿笑了一声,指了指袖子被扯掉,手臂上被抓出几道血痕的林恩:“医生,不是他们,只是他。来,把那个小子带到医务室去,1407号,入列!”

安宁低头站进队伍里,心里居然有点想笑。他还记得,当时拼命挣扎,受伤最重的是他。因为他咬了一个人,立刻就被人抓着头发往铁栏上狠撞了几下,血流满面。拉文的手术刀把他解救出来的时候,他的视野是一片腥红,在这片血红中披着金光走近的拉文如同从天而降的神明,一下子就占据了他的心。只是拉文大概也没想到吧,这次受伤的居然只是林恩。

拉文略一犹豫,立刻伸手一拦:“等一下,他虽然没有受伤,但你也看见了,他的人身安全不能得到保证。虽然这里是死囚监狱,但犯人意外死亡也是管理不力,对吗?”

贝克不耐烦地皱眉:“医生,我劝你还是回到你的医务室里比较好。如果你想给我找麻烦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明天早上1407还是会活得好好的。注意,把1407带到308牢房去!好了,全体都有,给我走!”

安宁听到308牢房的时候心里松了口气。第一次,他得到了拉文的保护在医务室里住了很久,这次他避开了拉文,但心里其实对于牢房生活还是有些担忧的。不过308牢房算是很安全的地方了。如果他记得没错,308的老大是肯尼迪,虽然凶悍粗野,但没有强奸同性的爱好,只要他老实点机灵点,应该不会吃太多的苦头。

拉文没有再阻拦的理由,只能带着林恩回了医务室。一排犯人又向前走了,只剩下那两个被手术刀扎透了手背的犯人在咒天骂地,惹得贝克心烦,一挥手,两个狱警打开电击棍,把那两个倒霉蛋电成了抽搐的一团。

308牢房的牢门被狱警打开,安宁刚往前迈了一步,就被狱警不耐烦地搡了进去,随即铁门就砰地一声锁上,光线顿时昏暗下来。安宁小心地站住,尽量让眼睛适应。不过他还没来得及看清牢房里的情形,就听见一个粗哑的声音:“过来!”

安宁低下头,向前走了几步,又站住了,恰如其分地表现出他的顺从和胆怯。过了几秒钟,有人打开了灯,安宁这才发现四个人已经把他团团围住,门口有两个,估计他要是刚才不往前走,可能就要挨上几脚了。这四个人他都认识,面对着坐着床上的就是肯尼迪,身高臂长,满身肌肉块。他旁边的是鲁西克,是个拍马屁的好手。门口的两个是尼克和西蒙,肯尼迪的忠实打手。

“小子,叫什么名字?”肯尼迪把眼前战战兢兢的人打量了一番,粗鲁地问。

“我,我叫安宁。”安宁尽量装出畏惧的样子。肯尼迪是个头脑比较简单的人,喜欢别人惧怕他,但是不太会辨别真假。

果然,肯尼迪满意地哼了一声,鲁西克立刻说:“小子,你可看好了,这就是咱们的老大,记住了!”

“是,老大。”

肯尼迪不屑地嗯了一声,指指牢门旁边:“滚到那边去睡!”

安宁看了一眼,地上扔了只一条破毯子。牢房里一共有六张床,但新来的犯人必然是要有下马威的,想要到床上去睡,多半得一个月之后。好在B-17小行星的气候闷热,睡在地上倒也并不冷。

大概是安宁太过顺从,肯尼迪等人反而觉得没劲了,四人瞪着眼相互看了看,肯尼迪很不痛快地往床上一躺:“我睡觉了,教训他一下。”

尼克和西蒙答应了一声,过来揪起安宁就打。西蒙提起安宁的衣领,一拳就揍在他肚子上。安宁在他挥拳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弯下了腰,配合地发出一声惨叫,接着倒在地上,用双臂护住头脸,尽量把身体蜷成一团,让那些拳脚落在大腿和后背这些不要紧的地方上。

这种丝毫没有反抗的殴打其实也很没劲的,纵然这些囚犯一向以打人为乐,揍了一会也觉得毫无趣味。尼克悻悻地收了拳脚随手关灯:“没种的东西!滚过去,明天早晨记着去倒马桶,否则揍死你!”

安宁在黑暗里摸索着爬到自己的被子上。旁边就是马桶,一阵阵的臭气直往鼻子里钻,死囚监狱可没有什么全自动的下水系统。不过安宁现在并不在意这些,他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

死囚监狱里这些人消息是十分闭塞的,所以在听到他的名字时都没有什么反应。也对,毕竟这些人脱离社会已经好几年,谁也不会想到,著名的机甲制造师安家的小儿子,会沦落到死囚监狱来。

安家在战前其实只是商人,数代经商,积攒了巨额的财富,星系中有三分之一的矿星都姓安。到了安宁曾祖父那一代,开始逐步进入机甲的研发领域。最初安家只是想开发一种奢侈品,用来满足少部分富豪的虚荣心。后来随着技术的掌握,又开始研究民用机甲。安家的长处在于对能量的充分利用,因为手握三分之一的矿星,有足够的能力进行反复实验,最终推出最经济适用的机甲类型。再然后…虫族来了。

虫族,这种十几年前不知从哪个虫洞偶然跃迁到银河系来的生物在外形上与地球昆虫颇有相似之处,只是形体巨大,外壳极其坚固不下于一般金属。最初这种生物出现的时候人类还打算把它们当作外星生命来招待和交往,可是很快就发现这种生物只知道吞噬和杀戮,它们的思维方式与人类有根本的不同,完全无法沟通,更遑论建立什么友谊。据科学院的分析,这种生物可能类似于地球上的蝗虫,当它们在原星系的资源被消耗干净之后,就集体迁移到另一个星系。只是这次十分不幸,银河系正处在它们迁移的方向上。

虫族有智慧,不过这种智慧类似于蜜蜂或蚂蚁,单个虫族的智力基本还保持在生物本能的水准上,然而大批虫族聚集起来,智力便会成倍地提高。只可惜人类到现在还未能研究出它们之间的交流方式,也就无从了解这种智慧的产生方式。

因为虫族的到来,机甲成为了最有力的近战武器。虫族个体的灵活性不是任何飞船所能比拟的,于是数十年来一直潜心研制和生产机甲的安家,就从一个商人集团变成了最大的军火商,在战争年代一跃成为了银河系最显赫的家族之一。

不过,这种因为突发事件而显赫起来的地位是相当不牢固的,安宁直到整个家都被抄掉的时候才明白,商业和政治,那完全是两回事。如果换了以屡出军事天才著称的索克斯家族,那么绝对不会像安家这样,一夕之间就因为反人类罪被全部处死。而安宁做为安家最小的儿子,当时还未满十八岁,按照星系未成年人保护法,他得以免死,在过了十八岁生日后就到B-17小行星上服刑。当然了,五年之后,安宁仍旧是死了,死于一刀穿心。

安宁的手不由自主地按在胸口上,那里依稀还残留着一丝冰冷。他不清楚老天为什么如此慷慨地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但他一定会牢牢把握住,为自己,为安家,复仇。

第2章 死囚监狱的第一天

B-17小行星上的夜晚很短,安宁辗转了半夜,似乎刚闭上眼,三个太阳就连珠一样在地平线上升了起来。刺耳的铃声让各个囚室都嘈杂起来,犯人们排着队出来去操场上晨跑,只留下打扫卫生的值班者。

安宁搬着满满的马桶跟在值班队后面,往污水处理室走。因为他面生,颇有几个犯人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看着他。安宁尽量地低着头,一边避开别人的审视,一边用眼角余光去寻找他想要的东西——狐尾草。

狐尾草是B-17小行星少得可怜的几种本地植物之一,植株低矮,叶片细而散,就像狐狸的尾巴,因此得到了这个名字。因为它可以分解空气中的氨气,所以被种植在污水处理室附近,算是死囚监狱里的常见植物。不过狐尾草挤出的汁液留在皮肤上会有一种强烈狐臭一样的气味,而且很难洗掉,所以没有人愿意去碰它。

安宁正是要利用狐尾草的这个特性。狐尾草汁液里的这种臭气只会在超过37摄氏度的时候才挥发出来,如果低于这个温度就差不多是无味的。这个秘密是上一世他在拉文的实验室里闲着没事偶然发现的,现在,他要拿这个来保护自己了。死囚监狱里的温度常年在25度到30度之间浮动,所以狐尾草的汁液在空气中基本是无气味的,只有涂在皮肤上,借助人体37摄氏度的温度才会挥发臭气。这意味着平常不会有人发现他涂了这种东西,但如果有人扒开他的衣服凑近皮肤,就会被狐臭味呛个跟头。

狐尾草大片地生长在污水处理室周围的角落里,安宁在排队等着倒马桶的时候迅速地拔了几棵塞进了衣服里,并没引起什么注意。不过在他倒完马桶出来的时候,一转身屁股上就被人捏了一把。他一回头,两三个犯人对着他挤眉弄眼,旁边还有个似笑非笑的狱警,也不知道到底是谁下的手。

安宁看了一眼就赶紧转过头走了。他几乎是小跑着把马桶送回了囚室,趁着犯人还在晨跑的工夫,他迅速地把狐尾草的汁液挤出来,在两腿间和胸前抹了又抹,直到自己凑近闻闻差点被熏吐才罢手,想了想又往耳朵后面顺手抹了一下。

走廊上传来皮靴踏地的声音,安宁赶紧把衣服穿好,草塞进口袋。他刚系上扣子,铁门上就传来棍子击打的声音:“1407,出来!”

安宁心里一紧,这是贝克的声音。在这些狱警当中,他最害怕的就是这个狱警头目。前世有拉文护着他,他也没少吃亏,这一世他想摆脱拉文,可是怎么应付贝克,他心里还真没底。

“你在牢房里干什么!”贝克手里的银色电击棍一晃一晃,看得安宁头皮发麻,小声回答:“刚才倒马桶…”

贝克手一扬,金属棍头就顶在安宁小腹上:“倒马桶磨蹭这么久!”

安宁抑制不住地闷哼了一声,像虾米一样弯下腰,半天喘不过气来。贝克没有得到回答,揪着他的头发把他硬提起来:“回答!”

“我,我把被子叠…”安宁倒抽着气,痛苦地回答,“没,叠完…”

贝克眯起眼睛,目光在他修长的颈子上像小刷子一样来回地刷了几遍,然后嫌弃地松开手,让安宁重新跌回地面:“脏得像条狗!赶紧下去跑步,三分钟之内不下去,我叫你永远不用下去了。”

安宁弓着身体勉强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往楼下走。贝克那一下捅得不轻,但应该都是皮外伤,最初的激痛过去也就不是那么不能忍受了。只要不是内出血,他现在什么都忍得住,也必须忍住!

死囚监狱的操场很大。B-17小行星上最不差的就是地方,虽然星体不大,但整个小行星上就只有这么一处建筑,你想盖多大就盖多大呗,只要设施跟得上就行。小行星上的大气成份跟地球相近,只是含有太多的氦气,经过过滤处理就可以呼吸,所以死囚监狱的空气供应不是大问题,也就建得相当宽敞。近千名囚犯排在队在操场上跑,半点都没有拥挤的感觉。

安宁走到楼下,基本上那阵疼痛也就过去了,虽然小腹那块几天之内肯定要淤血,但至少跑步还是可以的。随便跟了个队,他也跑了起来。B-17小行星因为有三个太阳,白天的气温常年在五十摄氏度以上,监狱虽然有保温墙隔开,但温度也在30度左右,才跑了一圈,安宁就觉得浑身的汗都下来了。晨跑规定是一个小时,他怀疑自己能不能撑得下来。

安宁的身体素质很一般。安家虽然在战争时期成了军火集团,但骨子里还是商人世家,安宁没少跑去工厂里看那些机甲,有时候兴致来了还自己进去操作一下,但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要驾驶这个东西去打仗,所以也从来没有进行过系统的身体训练。虽然在学校里有战时普及训练,但他都没怎么认真参加过,现在要后悔也来不及了。

提高身体素质,是安宁现在除了保护自己不受性侵之外的第二要事。他不想一辈子呆在死囚监狱,别说还有人惦记着搞他,就算没人惦记,这里高强度的开矿劳动和恶劣的气候,他也不知道能活几年。但是死囚监狱进来的人从来没有活着出去的,唯一的例外就是那一次——前世的安宁入狱半年之后,政府曾经来死囚监狱招募过一次前线突击队。

近年来虫族与人类的战争呈现胶着状态,因此第八战区被虫族的偷袭就损失惨重。据幸存的战士说,在虫族大批来袭的时候,第八战区有三分之一的机甲突然失灵,这才导致了一场惨败,一万三千架机甲只回来三千多架,还有一艘星舰被毁,人员死伤无数。也正因如此,安家的罪才会这么重。阵地大部分丢失,虫族则迅速在占领的区域内安营扎寨,想要夺回阵地必然要投入虫子群里去苦战,前线突击队就是干这个的,或者换个名字叫做“敢死队”。

正因为前线突击队生还希望极小,所以政府到监狱里招募囚犯,许诺如果成功夺回阵地就可以恢复自由。当然绝大多数人是不会去的,因为那基本上就是送死。虫族的集团战斗优势极强,而冲入虫族阵地,就等于自己送上门去给大群虫子围攻,即使夺回了阵地,生还的希望也无限接近于零。但是安宁决定要参加这次招募,因为这是他唯一活着离开死囚监狱的机会。

但是机甲战士对身体素质要求很高。首先他要能耐受前往战场的空间跳跃,其次要有足够的体力和精神进行长时间的机甲操作,还要能抵抗战斗中带来的撞击和伤害,更不必说这里头还有战斗经验之类不是光凭练习就能提高的东西。最后,他还要有足够坚强的神经,能够面对战场的血腥,和可能是孤军作战的恐惧感。

安宁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这些,但他会尽全力。前世他被父亲和兄长保护得太好,简直有点不知人间疾苦,所以在家族解体之后完全的无能为力,最终掉进了陷阱,亲手断送了自己。但这次不一样了,老天慷慨地给了他重活一次的机会,如果他再不尽力,怎么对得起死去的父亲和哥哥们?并且他虽然身体素质不强,但有一条是比其他囚犯有优势的,就是他了解机甲操作原理,并且曾经亲自操作过。而这监狱里的囚犯们,曾经操作过军用机甲的,估计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眼前有些发花,安宁大口喘着气,胸口像有锯子在来回地切割,两腿软得像面条一样,怎么也拖不动了。几圈跑下来,他身上不知被人捏了多少下,都有些麻木了。哨声响起来的时候他觉得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刚一停下就忍不住干呕起来,因为还没吃早饭,吐出来的都是清水。

“不要停下,走一走。”一双手从后面扶住了他,安宁勉强扭回头,拉文正注视着他,满眼的怜悯。

安宁的手猛地动了一下,不自觉地想抬起来挡住胸口,又想随手抓个什么东西砸在拉文那张英俊的脸上。大约是他眼中的惧怕和厌恶太明显,拉文愣了一下,扶着他的手收了回去:“我只是说你剧烈运动之后不要立刻停下,这样对身体不好。别害怕,我没有恶意。”

安宁也发觉自己反应太激烈,于是低下头匆匆说了一句“谢谢”,就迅速钻进了队伍里。他怕再等一会他真会控制不住地做出什么事来。这个时候他不能捅出娄子来,如果他伤了拉文,那什么计划都完蛋了跑完早操只有三十分钟的时间吃早饭,然后就是矿坑里一天的劳动了。B-17小行星上配置了三十台掘进器,其余的就是纯手工了。反正都是不花钱的劳动力,而且能源矿石用机械来挖掘容易碰碎造成损失,还是人工挖掘更合适。

安宁被安排在矿坑阴面的一处坑道里探测。B-17小行星上的钼金能量矿以大块矿石的形态存在,首先要用探测器确定矿石的大体分布位置,如果埋藏较深就用掘进器挖去表层的土石,然后测定具体位置,再进行手工挖掘。

“拿着小子,看着怎么用!”一个老囚犯拿着个探测器冲安宁比划了一下,“用这里对准地面,看这里,这上面的亮点就表示矿石…”

这东西对安宁来说实在太简单了,他五岁的时候就会用类似的探测器在自己家花园里找哥哥埋藏下的宝贝了。所以他一边听,一边用目光打量四周。这片坑道里有三十来个犯人,十个人负责探测,其余的挖掘。所有的人都穿着防辐射服,戴着呼吸过滤器,从透明面罩上只能看见眼睛和额头。钼金矿的射线对神经元有极大的杀伤力,如果防护措施做得不好,在这里工作一个月头脑就会混乱,最终变成白痴。

老犯人教了几分钟,看安宁很顺利地掌握了使用方法就走开了。安宁独自工作了大约一个小时,忽然有个高大的犯人走过来撞了他一下:“你,到那边检测去!”

安宁抬头看看,那边是坑道与另一段坑道的接合处,灯光昏暗,看不出有什么东西。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慢慢走了过去。果然,刚刚走到坑道口,忽然有人从背后捂住他的嘴,随手扭住他的胳膊把他拖进了停在更深处黑暗里的一辆矿石运输车。三四个犯人关上运输车的门,开始扒他的防辐射服。

防辐射服被撕坏了,好几只手争着伸进去乱摸,没修剪好的指甲和手掌上的茧子划得皮肤生疼。安宁被脸朝下按在冰冷的金属板上,听见背后的人兴奋地喘着气:“难得有这么好的货色。可惜那个在医务室里捞不着干!”这个声音安宁认识,是二楼牢房的一个犯人道克,上辈子他就对安宁很感兴趣,只是因为拉文护着所以没机会下手。

另一个还在犹豫:“这是辐射区,要是死了怎么办?”

道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迫不及待地扯下安宁的裤子:“你知道这小子是谁吗?他全家都被咔嚓了,要不是当时不满十八岁,他也早死了!就算咱们把他弄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安宁一惊。因为前世的缘故,他一直觉得只要自己没有把最后一批机甲的秘密说出去,那些人就不会让他死。可是他却忘记了死囚监狱里最多的是这些犯人,这些不拿人命当人命的家伙,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而那些狱警可能并不清楚他的身份,因为在入狱的时候他体内的生物芯片已经被输入强制指令锁住了里面的信息,只留下一段囚犯身份的标志码,所以也不会有人来特别在乎他的生死。

“嗨,这小子怎么突然挣扎起来了,快,按住他!啊,妈的,这是什么味!”

安宁在拼命的反抗中也忽然想笑。矿坑内温度将近四十度,他刚才检测的时候都能闻得到自己身上狐尾草汁散发出来的臭味,现在防辐射服一被扒开,那股类似狐臭的恶味真是扑鼻而来。他在两腿间抹得最多,趴上去的人可算是首当其冲了,没被熏吐已经算运气好。

“妈的,这小子有狐臭!”被这股恶臭熏着恐怕没人能干得下去,恼怒的拳脚像雨点一样砸下来。安宁尽量蜷起身体保护要害,忽然有人拎着他的头发往地上狠狠撞了几下,不知撞在了什么有棱角的东西上,安宁觉得后脑一阵剧痛,眼前顿时一片白雾,意识也有些模糊。他隐约听见道克忿忿地说了句什么,几个犯人又往他身上踹了几脚,接着就是运输车门猛地被关上的声音。过了很久,等他稍微清醒了一点他才意识到,这几个人是把他反锁在运输车里了。

安宁挣扎着想爬起来。运输车的车体有一定的隔热功能,但防辐射能力很差,只靠一层金属板。虽然B-17小行星的大气成份与地球相似,呼吸不成问题,但如果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等不到今天晚上,他就会被钼金石矿强烈的射线杀死大脑的大部分细胞,变成一个白痴。

脑袋嗡嗡地叫着,后脑像要炸开一样,伸手一摸湿漉漉的液体顺着头发往下滴。安宁尽量用撕破的防辐射服把自己裹起来,然后爬向车门。运输车相当的巨大,车门是厚重的双层金属,中间夹着隔热层。安宁用力敲了几下,金属壁发出沉闷的响声。因为钼金矿的强辐射,所以每天的工作时间不超过八个小时,中午有三个小时的午休时间。也就是说,至少要三个小时之后才会有人再进入坑道,听到他的求救。三个小时,被辐射的脑细胞会造成无法逆转的坏死,从而毁了他的大脑…

安宁脱下防辐射服,全部裹在了头上。他不能没有大脑,没有大脑他就再没了活路。用力砸了几下车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安宁估计人是都已经回牢房了。他跌跌撞撞地爬到驾驶室,但是仪表盘的指示灯暗着,表示这辆运输车没有任何能源,大概是被那些犯人切断了。

第3章 精神力者

安宁觉得身上发冷。在四十度的矿坑里这是完全不应该的,所以他想这应该是被辐射之后肌肉神经元坏死的缘故。尽量忽略这个念头,安宁开始研究仪表盘。但他很快发现运输车的设计就是在能源被切断的时候保持关闭,以免矿石落到车外面去,现在要想打开,只能用蛮力。

安宁直接把运输车长长的手刹杆卸了下来,这是唯一能得到的工具了。但他用这东西在车门处撬了半天,根本连条缝也没撬出来。身上越来越冷,太阳穴也开始一跳一跳地疼。现在的防辐射服为了轻便,用的是内置循环系统的可再生服,这样只要一小部分能量就可以维持防护服的功能,而不用像以前一样在里面加上那么多金属丝之类,把衣服搞得又硬又重。可是这种防护服也有毛病,就是一旦内循环坏了,也就会很快失去防护功能。刚才那些犯人撕开防护服的时候大概损坏了内循环模块,现在防护服也在慢慢失去效用。

安宁用力按住太阳穴,强制自己去集中精神。他的大哥安平是个生物学博士,那批秘密的生物机甲就是他的杰作。安宁还记得有一次他去实验室里看大哥,大哥正给他的一个助手注射什么东西,一面注射一面轻声地说:“平稳呼吸,现在,告诉你的白细胞一切正常,你体内并没有什么需要杀死的病毒…”

安宁当时莫名其妙。他认得那个助手,他叫小林平,加入大哥的实验室没多久,非常聪明,但是身体很弱,经常生病。这在经过了基因修补和优化的现代人类中比较少见,大哥曾说这是他的免疫系统得了超敏症,对于一切外来的东西都认定是病毒而反应激烈。这种病症用基因修补优化的方式是没法解决的,因为免疫力不是弱而是太强了。但是在大哥给他注射过那种药剂之后,小林平竟然好了。安宁后来又去过几次实验室,真的再没见他像以前一样顶着一张虚弱的脸。

安宁在诧异之下曾经缠着大哥问,大哥开始不肯说,后来被他缠不过了才告诉他,那是新研究出来的一种神经药剂,作用是刺激人体潜能,调动体内细胞进行自主治疗。注射了这种药剂之后,小林平需要努力用意念去想像体内细胞的运动,想像那些过激细胞被清除并排出体外,从而使免疫系统恢复正常。

大哥说完之后叮嘱安宁不要说出去,因为这种药剂刚刚研制出来,还没有经过足够的临床实验,所以对小林平的治疗其实是不合法的,因为小林平竭力要求并自愿充当实验对象,这才拿出来用的。安宁当时听得稀里糊涂,想不通这里头的道理,觉得简直跟魔术一样。大哥急着去工作,就叫他去查一查“杯弓蛇影”的典故。安宁那时候正是十三四岁顽皮好动的时候,对什么都想知道,可又没有耐心去深入研究,所以查过了杯弓蛇影的意思之后就把这事丢在了脑后。后来直到大哥被处死,这种药剂也还没有正式上市。

安宁在这个时候想起了这件事。他知道自己的神经元正在钼金矿的辐射下大批大批地死去,虽然细胞有一定的再生能力,也不可能补充如此巨大的损耗。但是,如果他能像小林平那样调动自己的身体呢?当然,他没有注射过那种药剂,但是杯弓蛇影里那个生病的人也没有注射过什么刺激潜能的药剂,却仍旧因为自己的疑心就生了病。

背靠着车门坐了下来,安宁盘膝坐下,闭上了眼睛。他从前兴趣广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学过一点,包括气功和瑜珈。现在,他努力让自己进入冥想状态,在脑海里想像自己的大脑,想象着那些大小不一的神经细胞从胞体内伸出树突和轴突,联结起来,传递着神经兴奋…太阳穴躁动的痛楚不时打断他的思绪,把他想像出来的神经细胞抹得干干净净,然后他再集中注意力重新想像…

精力消耗得很快,安宁觉得说不出的疲劳,整个大脑都在嗡嗡地疼,但是他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流动,一种温暖的感觉,流过的地方就会觉得舒服很多。渐渐的,他觉得自己像浸在了水里,身体轻飘飘地浮起来,连着意识也轻轻地浮起来,越浮越远…

“你醒了?”一张秀气的脸近距离地凑在眼前,安宁认出那是林恩,“别动,你有轻度脑震荡呢。我去叫医生来。”

安宁确实觉得有些头晕恶心,不知是脑震荡还是精力消耗过度。他还没开口,林恩已经小兔子一样跑出去了,很快,拉文就走了进来:“醒了?感觉好些了吗?”

安宁舔舔干燥的嘴唇:“我,我怎么了?”不光头晕,他身上也酸疼得厉害,不是被殴打以后的疼,而是从骨头里往外走的难受。不过他觉得自己的思维并没有迟钝的感觉,也许冥想起作用了。

“你有一点辐射后遗症,不过没关系,是可以治疗的。”拉文伸手去摸他的额头,“烧已经退了,这就好。”

安宁不由自主地偏了偏头。医务室有检测仪器,根本不需要用手来试额头温度这种极不准确的方法。拉文这个动作,更多的是包含着一种亲近的意味。如果换了从前的安宁,说不定会把他当成长夜中的一点光明,但是现在,他却只觉得厌恶。

“怎么了?”拉文的手停在半空中,犹豫一下,落下来给他掖了掖被子,“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是啊,医生是好人。”林恩忍不住帮腔,“那些人把你扔在矿坑里就走了,幸好回来的时候医生发现少了人,否则长时间的辐射你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