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眨一下,就少看了那么一眼。
他们太过调皮,竟然在吃完了生日蛋糕后,偷偷溜出了大厅。
苏筝不敢出声,不敢动作,唯恐惊扰了他们。
他们就在她面前笑着,头发微卷,水亮的眸子,唇边各自泛起一个小酒窝,多么可爱纯真的一对啊!
可就在这时,这对小可爱看到了旁边直直盯着自己的阿姨。
姐姐歪着脑袋好奇地问:“你是谁啊,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们呢?”
弟弟没有说话,但他已经微微蹙起小眉头,他好像并不喜欢这个服务人员看着自己的目光。
苏筝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的唇在颤抖,眼中已经有泪花闪现。
她克制住自己,慢慢蹲下身子,和他们平视,压抑住内心的激动,柔声说:“祝你们生日快乐。”
这是她在心里重复了无数次的话语,上天怜见,她竟然有机会说出这句话。
小姐姐很好奇地上前,纯净的大眼瞅着这个奇怪的阿姨,稚声说:“谢谢你。”
小弟弟眉头平展看来,但冷着小脸什么都没说,这倒不是他故意要怎么样,他本来就是个不爱笑的男孩子。
苏筝犹豫了下,从怀里掏出那已经被捂热了的木雕,殷切地望着那对孩子:“这个送给你们做生日礼物,祝你们永远幸福快乐。”
小姐姐眼前一亮,只见那木雕是一对小娃娃,眉眼弯弯,小唇嫣红,看起来灵巧生动,尤其是那对娃娃的小酒窝,更是惹人怜爱。
可是她的经历告诉她,凡是给他们送礼物的陌生人,总是有着各种奇怪的目的。当然最多的是觊觎他们的爸爸,想做他们的妈妈的阿姨们。
可是如今,他们的爸爸已经打算和程阿姨订婚了的啊,怎么还会有喜欢送他们礼物的陌生阿姨呢?
小姐姐闪亮的眸子慢慢有了疏远,
此时,小弟弟的眸子里透出点厌烦,有些不耐地转头看向它处,小小年纪他却早已见过很多这样的人,一个小小的木雕就想收买他们吗?
苏筝双手递出那对木雕,却看到姐弟两个毫无反应,征楞了下默默收回。
她快要溢出泪水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这对姐弟,犹豫了下终于颤抖着伸出手,哽咽地说:“我想摸摸你,可以吗?”
小姐姐有些惊讶,这个阿姨太奇怪了,不是吗?她惊讶的有些说不出话了,同时明净的大眼里开始有了防备。
而小弟弟听到这话,眼中却有了鄙夷,上前拉起自己姐姐的手,只说了一个字:“走。”
小姐姐被弟弟拉着往大厅里走去,她边走边回头好奇地望着那位奇怪的阿姨。
那位阿姨流泪了呢。
大厅里有掌声响起,掌声落下,麦克风里传来清晰的声音。
那个声音,苏筝曾经熟悉过,但如今隔着冰冷的墙壁,隔着麦克风的沙质,苏筝找不到任何一丝熟悉的感觉了。
那个清晰的声音,在宣布着一个婚讯。
苏筝木然地抬起头,透过仿古雕镂的窗,隐约看到那个男人手里牵着一个美丽优雅的女人。
男人并没有太多表情,但女人的笑中洋溢了幸福。
苏筝的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试图透过斑驳的雕镂寻找那对小天使的身影,可是她看不到,看不到。
苏筝垂下头,呆呆地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耳边是那恭喜声和掌声,眼前却一遍遍浮现那个鄙夷的眼神,那个防备的眼神。
小小的孩子,他们还不懂得掩饰,纯净的眸子折射出他们简单的内心。
仿佛过了许久,掌声停了,音乐响起来了,好像有人在碰杯,有人在说笑。
苏筝用双手撑起身子,一步步挪着往外走。
曾经她以为即使这个世界都抛弃了她,她也要努力活下去。
可是如今,她忽然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
茫然中,她撞到了一个壮实的胸膛,抬起眸子,却望到一张仿佛熟悉的面容。
冷峻冷硬的脸庞,坚毅冰冷的眸子。
她惊呆片刻,随即转首夺路往外跑。
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而他有儿女有未婚妻,更有光明的前途。
但是那个男人已经认出了她,不屑地冷声问:“苏筝,竟然是你,你来做什么?”
苏筝根本不理,疯狂地推开门往外跑去。
男人犹豫了下,随即追出去:“苏筝,你站住!”
苏筝不管不顾,夺门而出,慌不择路,外面是车水马龙。
然后呢,苏筝听到急刹车声,她感到自己的身子飞起。
就在那飞起的一刻,她恍惚看到了不远处的莫峰。
莫峰的眸子里全是震惊!
然后她沉重地落地。
她眼前一片黑暗,意识模糊起来,她隐约听到了莫峰的声音,他在叫着自己的名字,急切地想说着什么。
可是,那声音好模糊,她听不到了。
她摸索着从怀里掏出那木雕,努力地睁开眼,却看到一片红。
木雕,她的木雕,已经被染红了吗?
她想绽开一个无奈的笑容,却是徒劳。
最后,她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中。
当她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自己仿佛被汽车倾轧过一般。
当然她很快想起,自己不是被汽车轧过,而是被汽车撞过。可是,她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
她睁开眼睛,却看到自己正在一个宿舍里,看起来像是学生宿舍,有上下铺,她躺得是一个上铺。
墙壁上有画报,是王菲的大幅像。
她的目光扫视过屋子,看到门上还有打扫卫生值日表,上面写着周一苏筝,周二陈燕丽等。
她沉默了会,猛地坐起。
她发现自己虽然浑身疲惫,身上并没有什么伤。
她沉思了下,然后瞳孔瞬间收缩。
重生,她重生了吗?
重生到了十年前。
她闭上眼睛,理顺了思绪,然后下床,拿起了旁边的日历。
2000年4月9日。
这一天,是她生完孩子一个月后的时间。
这一天,她的孩子早已经离开了她。
这一天,莫峰前来找了她,然后彻底失望而去。
这一天,她觉得自己失去了一切一无所有。
她仰起头,望天。
她重生了,可是为什么她会重生到这一个时刻!
假如再早一年,她会努力去改变,不再让这段孽缘发生!
假如再早一个月,她势必会护住自己的孩子,不会再任凭他们被人抱走!
假如再早一天,她也必然会说服莫峰!
可是晚了,她重生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
她在很久很久的沉默后,终于重新昂起头。
没有关系,这一次的苏筝,有十年的时间。
十年,她可以做很多事情。
这一次,她势必要拿回她所想要的!
十年后的那个生日宴会,那样的结局不会再次重现!
3重生十年
时间:2010年,三月九日,凌晨五点。
她是苏筝,同样是十一年之后的苏筝。
她又一次在凌晨五点准时醒来。
她起身,点了根烟,拉开偌大的窗帘,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夜色。
烟雾缭绕中,她等着天一点点的变亮。
多少个凌晨,她都是这么过来的。
而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今天是2010年三月九日。
在这一天的早上十点,她应该在备受打击伤心欲绝之后,车祸而亡。
这是她原本的宿命。
可是,这一次,一定会不一样的。
她用了十年来改变自己,势必要扭转那让人伤悲的结局!
十年,三千六百五十个凌晨五点,她每一次都会准时醒来,然后默默地点一根烟。
她低头看向桌子,那里安静地放着一张华丽而不失优雅的请帖。
这是今天的生日宴会请帖。
G市的权贵,都以能拿到这个请帖感到骄傲。
这是一种身份的象征,这是一种贵族圈子的标志。
苏筝,她用四年拼搏努力,用六年在华天公司奠定了自己不可或缺的地位。
十年后的今天,她终于拿到了这张可以让她光明正大地走进那个宴会大厅的请帖,不再是躲在一隅犹如背景的服务人员,不再会被漠视和鄙夷。
她掐灭燃着的烟,低头,目光落到桌子上的另外一样东西上。
那是一个木雕,有两个娃娃甜美地笑着的木雕。
她伸出修长白皙的手,将那木雕拿在手里,轻轻抚弄。
这一次,会有人将这对娃娃带回家吗?
还是那个生日宴会,还是那对集万般宠爱于一身的小天使。
还是衣香鬓影,还是西装革履。
这里有逢迎的声音,有寒暄的声音,也有赞叹和客套。
干练的短发,细致的五官,白瓷般的肌肤,黑色的小西装外套,修长的西装裤——这是犹如一个瓷娃娃般的苏筝,也是高挑纤细的苏筝。
这样的一个苏筝,站在那群西装革履的男人间,有些太过纤细和精致,而这样的一个苏筝,站在那群衣香鬓影的时尚贵妇旁边,却又太过干练、简洁,甚至是刚硬。
苏筝手里端着高脚杯,斜倚在桌旁。
她看向旁边的莫云,仿佛不经意地问:“今天不止是生日宴会吧?”
莫云挑眉,温和地笑了:“是的,今天我大哥好像要宣布订婚。”
订婚的对象,是冯家的四小姐,痴恋大哥多年。
苏筝低头望着高脚杯中深红色的液体,唇边绽开一个淡淡的笑容。
莫云含笑望向大厅中央,回首说:“我这个做叔叔的,应该过去了,你也和我一起?”
苏筝点头,是时候出现了,不是吗?
众人拥簇中,是那对同样犹如瓷娃娃般精致的孩子,一个叫莫嫣然,一个叫莫竞离。
他们一个笑得甜蜜,一个有着孩子特有的安静,默默地看着大厅里或笑或说的人们。
他们的左边,是年届六十雍容华贵的莫家奶奶,笑得很慈爱;他们的右边,是高大冷硬的父亲,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在那个奶奶的身边,是一个优雅的美丽的女人,冯家四小姐,冯茗儿。
当莫云携带着苏筝出现在他们眼前时,那个高大冷硬沉默寡言的父亲眸子一震,随即盯紧了苏筝。
苏筝自然是感到了那个人震惊和不敢置信的目光,心里微微泛起笑意。
我用了十年走到你面前,我竟然能让你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震惊之色,我应该感到骄傲,是不是?
莫云感到了自己哥哥神情异常,疑惑挑眉。
莫峰是何等人物,他在最初的震惊后,随即收敛起情绪,冷漠地扫了苏筝最后一眼后,和自己弟弟点头示意。
莫家的奶奶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她正笑着责怪自己的二儿子:“我宝贝孙子孙女的生日会,你给我躲到哪里去了?”
莫云对女人一向是很有办法的,更何况是对自己的妈妈呢?他上前笑着,半开玩笑地说:“我躲到一旁伤心呢,你老人家有了孙子孙女就不要儿子了!”
莫奶奶一向最为宠爱自己这个二儿子,没办法,谁让她有三个儿子,但老大莫峰冷硬,老三莫锦冷酷,只有个老二莫云可以在自己面前说说笑笑逗自己开心呢!
在莫奶奶和莫云说笑时,苏筝的眸子已经很克制地,慢慢放到了那对孩子身上。
还是那样纯真清澈的眸子,还是那微卷的发,还是那剔透的肌肤,甜蜜的笑容。
他们是小公主和小绅士,骄傲但依然可爱。
苏筝绽开一个亲切的笑容,微蹲下身子,尽量用平和温柔的声音说:“嫣然,竞离,祝你们生日快乐!”
嫣然好奇的大眼看着她,歪头笑着问:“谢谢您,可是嫣然该怎么称呼您呢?”
莫奶奶也注意到了苏筝,转首看过来。
苏筝抬起头,冲莫奶奶一笑。
莫奶奶觉得这个女人看起来有点熟悉,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便望向自己的二儿子。
莫云温和笑了下,向自己妈妈和哥哥介绍:“这是我们公司的特助,我身边第一得力干将,苏筝。”
苏筝上前向莫奶奶微笑,见礼。
莫奶奶端详了下苏筝,回头冲着身边的冯茗儿笑了:“苏小姐和茗儿有点像呢!”
冯茗儿和苏筝的目光对上,那一刻,两个女人,同样的精致动人,却是一个妩媚一个干练。
两个人相视一笑。
冯茗儿在笑过之后,不经意地看向自己的准未婚夫莫峰。
她已经察觉到,自从苏筝出现后莫峰的情绪有所波动。
莫峰一向是不动声色的,但冯茗儿是谁?冯茗儿是痴心等在莫峰身边四年的女人,早就对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了然于心。
莫峰再没看向苏筝,当然也没看向冯茗儿,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孩子。
两个孩子,仿佛上天赐给他的宝贝,十年来他对他们宠爱有加。
苏筝的目光也同样再次落到两个孩子身上,她再次弯下腰,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柔声说:“这是送给你们做生日礼物,再次祝你们永远幸福快乐。”
没有人知道苏筝为什么要说再次祝福他们生日快乐,没有人知道苏筝曾经在同一个时刻同一个地点对着他们说过同样的话,只不过以一个完全不同的身份地位。
莫嫣然甜蜜地笑着,很有礼貌地接过了生日礼物,莫竞离站在一旁,抿唇不语。
莫竞离不喜欢说话,于是他的沉默是被纵容的。
这不是没有礼貌,而是个性——出自莫家爷爷语。
苏筝的目光含蓄地打量着这两个孩子,在心里体味着他们截然不同的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