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汶说:“那就明天吧。”
夏紫只好连夜通知外面。院子外面的人等了一天,入夜才知道变了,骂骂咧咧地回去睡觉,可是一大早又得来等着。
第二天,夏紫趁着夏青出去,偷偷溜进了沈汶的房间,刚刚帮助沈汶穿戴好,本应该去了柳氏那边的夏青突然回来了,见到沈汶穿了去外面的衣服,大声问沈汶:“小姐这是要去哪里?!”
一旁的夏紫吓坏了,怕沈汶说出来,忙说:“我是想陪小姐到外面遛遛。”
夏青不高兴地说:“要人陪着也是该我去呀!”板着脸伸出手,不由分说搀扶了沈汶,临出屋门扭头对夏紫说:“你既然闲着就帮帮夏蓝,好多留在院子里的东西要打包放好,不能就平铺在外面落土。”
两个人走到院子里,又看到往常都在大厅管事的苏婉娘正走来,笑着说:“我今天有空,陪你们待会儿……”
夏青说:“小姐想到外面走走。”
苏婉娘大惊小怪地说:“哎呀!我得跟你们走,万一小姐累了,可得赶快回来……”
夏紫愤恨地看着沈汶被夏青和苏婉娘带着出了院子,她想去报信,可是夏蓝却叫上了她,一直拉着她做事,把屋子里的琐碎物件放入盒子装好入库……等到晚餐后,夏紫才找到个空当儿跑到后门,告诉外面的人这次又不成了。
那些人又白等了一天,更加焦躁。
夏青和苏婉娘搀着沈汶往老夫人的院落去,苏婉娘小声对沈汶说:“你看夏紫的脸色了吗?真的快紫了。”
沈汶也笑,低声说:“明天我可真的得跟着她出去了,你们可要好好安慰我娘。”
苏婉娘和夏青都点头。
三个人到了老夫人那里,沈汶缠着老夫人说笑了片刻,见苏婉娘和夏青隔开了其他人,低声对老夫人说:“祖母,明天我就要离开了,祖母不要着急,我肯定是没事的。”
老夫人紧握了佛珠,这个从小柔弱的孙女,现在已经长得面容甜美身材窈窕,怎么看怎么是个惹人怜爱的女子,她担忧地问:“你一定要这么做吗?”
沈汶默默地想了想,不这么做,前世对方让自己献出通敌的书信这个梗就无法实现。太子没有书信,也许就不敢去说服皇帝派出御林军去追击三皇子,御林军不出去……还是保险点儿,完全按照前世的步骤走吧。
她点了下头:“一定得这么做。”
老夫人叹息了一声,握了沈汶的手说:“汶儿,无论什么事,你一定要先爱惜自己。你还是个闺中女子,祖母想看你日后嫁人成家,幸福美满。”
沈汶又点头,双手握了老夫人的手说:“祖母!我会的!不仅我,咱们家,会和和美美,平平安安地团圆,好好过生活!”
老夫人眼里含泪了,此时自己的独生儿子和年长的几个孙子孙女都生死未卜,可这个小孙女却能如此坚定,老夫人觉得莫名宽慰,努力笑着点头。
沈汶看着老夫人的满头白发,满布了皱纹的脸,突然心酸,真想就留在这里,不跟着夏紫出府了,可是她压抑住了自己的动摇:现在到了最后关头,她不能改变计划,前世今生,该发生的都要发生,她能做的,就是借着命运之手,让善有所得,恶有所惩,叫那些干坏事的人死无葬身之地!
虽然早就说好了,可沈汶还是去了那个小院,这次,谷公公和杜鹃都在,三个人又说了一遍计划。
次日,夏青一大早就被苏婉娘叫着一同到主厅去办些事,夏紫顺利地到了房中,沈汶已经穿好了衣服,只欠外面的斗篷。夏紫忙拿起斗篷,为沈汶披上。沈汶看来因为穿衣服累得喘气儿,手有些发抖地指着旁边的衣柜说:“这身衣服有配套的巾子,我得用那个……”
夏紫见沈汶在里面穿了一身紫色对襟长袄,内里是深蓝中衣,下面是同色长裙,做工很讲究,袖边衣襟边和裙底都绣了亮晶晶的银色云纹。夏紫一边提心吊胆地听着院子里的动静,一边匆忙到衣柜里给沈汶找手帕,心中暗骂沈汶瞎讲究,耽误时间!好在一摞巾子里,她一眼就看到了深紫色带着银色云纹的巾子,忙挑了出来,递给沈汶。沈汶接了手帕,夏紫为她戴上了放在床上的面纱,扶着沈汶走出了屋子。
她们特别幸运,侯府的人大约都在老夫人院落里,其他地方很清静,她们这一路出来都没有遇上管事的人。
虽然如此,夏紫也紧张得手发抖,沈汶明显也很紧张,娇喘吁吁边走边对夏紫唠叨着:“我这面纱厚了些,是不是该去换个薄一点的?哦,我记起来了,这衣服该有配套的面纱呀!肯定是这些天搬家,都弄乱了!我们回去吧,我得戴那个面纱……”
夏紫怎么能她再回去?一个劲儿地说:“这面纱挺好看的,角上……额……还绣着大花边,花边的颜色……有些发白,还配得上……小姐快点走吧!”
越接近后门,沈汶的脚步就越踉跄,发着抖问夏紫:“我……我心头乱跳,王志家的,我们……别去了吧?”
听到这个称呼,夏紫恨得咬牙,说道:“怎么能不去?小姐难道不想让佛祖保佑侯爷他们?那庙里的菩萨可灵了。”
沈汶小声说:“若是灵,肯定不会让坏人得逞的……”
夏紫听这话有些别扭,沈汶又像是在说服自己般嘟囔道:“北戎很坏,一定不能让他们过来。”
夏紫又赶忙说:“就是就是!小姐快点吧!”
后门处,有个婆子守在那里,夏紫对她做了个手势,那个婆子打开了后门,让等在外面的车进来。
沈汶累得弯了腰,几乎要往地上坐,带着哭音儿说:“我累了,走不动了,你让人来帮帮我吧……”
夏紫狠命地拖着沈汶,低声说:“就快到了,小姐,车都准备好了!”
护卫早被支开了,一辆驴车进了后门,停在门内,马车夫下了车辕,执鞭等在车边。
沈汶像是害怕了,带着哭腔说:“我……我不想去了……我怕……”
夏紫连拉带扯地把沈汶弄到了车前又把她推上车,嘴里说:“走吧小姐!快去庙里祈福吧!”自己撩开帘子,也进了车,坐在车帘处。
沈汶在里面的椅子上缩成一团,手紧攥着手帕贴在胸口,战战兢兢地说:“我……我真……怕……怕……”
夏紫笑着说:“小姐!别怕呀!一会儿就到庙里了,祈了福我们就回来。”
沈汶看着夏紫哦了一声,勉强安静下来,衰弱地叹气,怯懦地眨眼,见夏紫不为所动,只能转眼看着车窗处的帘子。
夏紫暗暗地长出了一口气:终于成了!王志让人给她带了信儿,他已经杀了沈二公子!现在她把沈二小姐带出府来,也算是大功一件,夫妻两个人都将被重赏,走上康庄大道!她今天就不用回去了,不再是个婆子,将是个夫人!这么美好的前景……
义兵出城,马匹都被征用,剩下的牲口都是老弱的驴或者骡子。驴车启动,慢慢地出了侯府后门。街边停着的一辆驴车也跟着动了,不远处走来十几个人,步行跟着。
郑谦就坐在跟踪的驴车中,他让赶车的尽量接近侯府的车。他见那个车夫对着他们打了个手势,知道沈二小姐已经在车里了。经过两天来回空跑,他欣喜今日终于大功告成了:侯府的车夫会将驴车赶入不远的一个院子,院子里早就有十几个人等着了,外面又有十多个人跟着,共三十来人。镇北侯家三个儿子和那个会武的大小姐都不在城中,这次可没有人能护着沈二小姐了,她孤身一人,身边的丫鬟和车夫全是太子的人,该是插翅也难逃。
沈汶的父兄的确不能救她,沈卓和平远侯的义兵已经在五百里之外,而镇北侯父子所在的燕城,面临着北戎大规模的攻击。
进了二月,青黄不接,虽然北戎大军将燕城附近的村落全抢了一遍,可是收获不大,百姓逃走前带走了所有的粮食。二十五六万人不能总靠着宰杀马匹过活,还是要赶快南下,掠抢粮食才行。
吐谷可汗很想把城中的人引出来,在城外交战,自己一方的铁骑可以轻易把敌方踏在脚下,可是无论他的兵士怎么伪装败走,怎么懒散地胡乱行动来引诱对方,城里就是不出兵,城门紧闭,只等着他攻城。
最近贺多那边传来的消息是贺多所率之军三五日就可以进入平原地区了。一入平原,十几万铁骑势不可挡,月内就该到京城。吐谷可汗于是下令攻城,在几日内下了燕城,就可南去,与贺多平行推进。不下燕城,城里有兵,万一自己南下了,遇到什么挫折,他们马上出来凑热闹,会造成自己腹背受敌。还是将沈家军主力彻底消灭了才踏实。
这次,吐谷可汗先用的是杂牌弱兵,旨在消耗对方箭矢。而城上也只用往日的弓箭,外加传统的石块滚油。整整一天,攻城的人全都有去无回。入夜时分,吐谷可汗启用了铁甲兵。说是铁甲,但北戎不产铁,无法打造万千铁甲,兵士用铁皮护住胸口要害,其他部位只是皮甲。
夜里攻城对攻击者有利,黑灯瞎火的,就是城上火把通明,也难免有几个暗处,守军一个错眼,就有人能登上去。
季文昭凝视着北城下黑压压扑上来的北戎兵士,对身边的镇北侯说:“侯爷,看来这是他们的精兵了,我们也该用些好武器。”
镇北侯点头说:“好,就上强弩短弩吧。”他这段时间总算把各种新型武器盘查明白了,原来何止有床弩,还有各色短弩强弩□□,给平民用的弱弓和给守城兵士用的长弓等等。武器射距长短不一,箭头的质量和杀伤力也不同,可见自己的两个儿子和季文昭花了多么大的精力来筹备这场战争,他现在已经不计较他们怎么勾结合伙了,反而庆幸季文昭有如此远见。
季文昭传下令去,远处院子里待命了一个多月的兵士们一片欢呼。不久,持着新式□□的人们列队上城,有些趾高气扬,站在了原来用陈旧武器和石块滚油守城的老弱兵士和义兵中间。城上立刻一片怨言:“我们辛辛苦苦守了这么久,怎么也该让我们试试这些□□吧?凭什么你们就能用这么好的武器?”
新来的兵士们骄傲地说:“用这些是有技巧的!新手怎么也得练几个月……”
季文昭只好来回走着和稀泥:“以后有机会一定让大家试试。”这种空口白话真是要多少有多少。
不多时,如狼似虎登梯而上的北戎兵士,遭受了过境以来第一次痛击。
持弩的兵士们并不急于射击,而是每箭务必要命中敌人,旁边有将官们观察着战场,一个劲儿地提醒着:“命中!记住!命中啊!……”齐从林特别强调:“很贵!这些箭很贵的!一支就一两银子!……”
兵士们间或地笑:“你去当个主妇肯定够格啦!”“哇!我的一两银子啊!”
齐从林大喊:“箭头上蓝漆漆的,你造得出来吗?!喂!你好好瞄准!别射空了!这箭很珍贵呀!”……
他们这么喊是有道理的,因为这种□□即使射中铁甲,箭头也能穿透半尺,犀利无比。一时间,云梯上的人纷纷撒手坠落,终于登上城头的人,被守候的人用棍棒打落或者被手持短弩的兵士射死。
才不过一个时辰,前来攻城的三万精兵已经所剩无几!季文昭觉得理所当然,他调上来了千名兵士,一两分钟一箭,攻城的兵士攀登时移动不快,便于射击,一个时辰可以杀伤六万人左右,处理这三万人并不困难。吐谷可汗却是异常震惊!他过境这么久,这是头一次见识了沈家军的威力!他拿着下面将士呈上来的箭矢仔细看,和火罗一样意识到这些箭不同寻常,可惜太短,北戎无法用!
吐谷可汗迟疑了。他虽然有二十五六万人,可精兵不过十万,初期的攻城损失了普通兵士四五万人,今夜一下就损失精兵近三万!这样下来,自己的兵力优势就要消失了……
见城外夜色深沉,没有人再往上来了,季文昭对镇北侯说:“侯爷,他们不攻城可不成,我们得引诱他们一下。”
镇北侯现在完全认同了季文昭的军事手段——不仅仅是防守,而是在防守中消灭敌人,马上听取了季文昭的建议,下达了一系列命令。
过了半个时辰,燕城北门城上突然起火,北戎军队可以看到城上火光冲天,可是很快大火就被扑灭了。
这消息报到吐谷可汗帐中,吐谷可汗想起火罗说过,南朝太子曾说要与北戎精诚合作,特别热情,后来还有南朝人随使者前来北戎,说会帮着北戎探听军情。吐谷可汗不是那么相信南朝太子的诚意,当然,如果燕城中真的有向着自己的人,倒是该好好利用。
后面几天,吐谷可汗让兵将夜间待命,随时准备攻城。
果然,一个深夜,北门上再次起火,火光长久不熄。本来夜间攻城就占优势,吐谷可汗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终于再次下令进攻。这次,他决心一定要攻下燕城,就让强悍兵士与随军或者俘虏的平民同时进攻,兵士可以借着其他人挡箭。他先调了五万人进攻,自己亲自到了前沿指挥,随时加调兵力。
大队北戎兵士蚂蚁一般在黑夜中从北面扑向燕城。北门上的火光犹如指示灯般,吸引他们奋勇向前。
等到北戎接近北门时,他们惊喜地发现,原来一向紧闭的大门,竟然微微地打开了一个缝儿!
作者有话要说:
☆、谗言 (抓虫)
郑谦也曾觉得幸运之门正在向自己微微敞开。
侯府的马车过了几个街口,离他选定的院落近了。他为了避免真出什么意外,不能在去时的路上下手,找的是去钟塔寺路上的一个院子,这样在沈汶祈福回来时,还有再次下手的机会。他仔细斟酌过整个计划,深觉万无一失……
侯府的马车减速拐了一个弯儿,突然,路边几个人围上来,一个人一抬脚,登上了车前的坐位,弯腰狠狠一拳,打在赶车的车夫太阳穴上,车夫不及反应,哎呦一声,就被打得侧身倒在位子上。那个人一把夺过缰绳,从车夫手里抽出马鞭,抬脚一踹,就把车夫踢下了车,一抖缰绳,大声吆喝:“驾!驾!”很职业。与这夺车大汉一起过来的三两个人走在车座边,以防有人上来,满脸凶气地大声对周围的人说:“看什么看?!这是我们府里的车子!”
现在京城的街上到处可见流民,这几个壮年汉子,衣衫破烂,恶臭熏人,满脸污黑,看来是外地流窜来京的,都不是善茬儿。这马车很讲究,可是出来怎么没有护卫?许是没什么要紧的人物。这几个人这么下手,想来有恃无恐。平民百姓都退避开,不想招惹这几个人。
夏紫听见车帘外的动静,吃了一惊,撩开了帘子颤声问:“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车座上的人回头照着夏紫的眼眶就是一拳,把夏紫打回车里,嘴里说道:“绑匪!”
夏紫惊叫着倒在车板上,一只眼睛立刻肿起来,另一只也被带累得泪水模糊,她失声道:“错了!”
外面的人头也不回:“没错!这么好的车,肯定是有钱的人!”
沈汶嘤嘤地哭起来,拉着夏紫问:“这可怎么办?怎么办?!”
夏紫捂着眼睛:“不该……不该这样的……”
沈汶惊慌地哭着:“是呀!我们是去祈福的,该是很顺利的,又不是干坏事,怎么会是这样?”
夏紫结巴着:“是……是……”她的确没安好心,难道真报应了?
沈汶说:“你……你赶快大喊救命吧。”
车外的人听见了,回头对车内怒喝道:“你们最好别喊,不然我捅你们一人一刀!”
夏紫一听就不敢喊了,沈汶更是没用,只能吭哧吭哧地哭。
郑谦在后面看到了全部过程,急忙中跳下马车,向前跑去,一边喊:“你们这些人怎么能抢车?光天化日之下的……”马车夫也爬起来,瘸着腿跟着跑,喊着:“我的车,我的车……”
那个抢了车的劫匪扭头喊:“这是我们的!你少管闲事!”然后用鞭子玩命狠抽原来慢慢行走的驴子,加快速度。
和他在一起的人,小跑起来,边跑边说:“你别追着我们,我们有的是人!”
郑谦怎么能不追,他跑了几步,气喘吁吁,忙回到自己的驴车上,坐在车前,指着前面说:“追!追上去!”他的人撒腿就追。侯府的驴子被狠命打时,加快了些速度,可跑出一程后,就又慢了下来,只是颠颠地走。但是追的人也不轻松,疾跑了几百步后,都开始气喘吁吁。
他们跑了一会儿,到了明镜湖旁,沿着湖边的空岸上,留宿着许多流民。因为这里取水方便,可以露天烧水做饭。驴车沿岸跑了一段路,一群人围上来,驴车慢行到了水畔停下,车前出入的门帘对着湖水,车尾对着来路。
围着驴车的人们七嘴八舌:“大哥,这么好的车?”“里面有人吗?”
车子里,夏紫和沈汶吓得依在了一起。
郑谦的驴车也到了,郑谦跳下车子,带着自己跑得腿软的十几个人走向那些流民。他看这帮人都是衣装杂乱,有的身上胡乱围裹着各色被褥,因为天寒,许多人还包了头,看来是从外地逃难到京的人。他大声问:“谁是领头的?”这群流民定是一伙儿的。
方才抢车的那个大汉走过来,恶声恶气地说:“你怎么还不走?找打吗?!”
众人一阵哗噪:“打!”
郑谦忍住气,先行了一礼,说道:“这位大哥,你们抢的车是镇北侯府的,镇北侯你知道吧?现在正在北边抵抗北戎。你抢他府里的车可不对,何况,沈二小姐在里面。”
那个大汉一愣,可马上笑起来:“你骗谁?!当我们乡下人没见过世面,就是好骗的?!大家户里的小姐出府怎么没有人护着?!你少来这套!我告诉你!你爷我原来可是上过学,认得字的!”旁边的人都大声鼓喝:“对!我们大哥是认字的!”
郑谦咬着牙:“你去问问那个车里的婆子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那个大汉扭头:“去把车里的什么婆子提拎过来!”
车边的人一听,一把掀开车帘,沈汶吓得惊呼,虽然带着面纱,可还是举手捂脸。有人问:“谁是婆子?!”另外一个人说:“当然是这个没带面巾的!还婆子?这看着挺年轻的呀!给我吧……”
夏紫也吓坏了,嘴唇哆嗦,使劲往车里面缩。有人一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硬把她拉下了车。有人拉扯着夏紫绕过马车,穿过人群让开的缝隙,走到郑谦面前。
郑谦问夏紫:“你们是不是镇北侯府的?那是不是沈二小姐?”
夏紫一只眼睛充血,另一只使劲眨着,一个劲儿地点头说:“是呀!是呀!我是带我们小姐去钟塔寺为侯爷和公子们去祈福的……”
那个汉子拍掌:“太好了!”
郑谦忙说:“既然壮士仰慕镇北侯一家为国为民……”
那个大汉继续说:“……是个侯府的小姐,肯定会有人来出钱赎的!”他指着夏紫大声说:“你回去!要钱!就要……”
郑谦心说如果不是太子要求沈二小姐死,就把沈二小姐留在这里也不错。可是现在他必须要沈二小姐的命才行,他忙说:“这位壮士行了方便,我认识镇北侯的三公子,就在此给你百两银子,你让我把人带走成不成?”
旁边的流民大声喊:“一百两可不够!我们这么多人呢。”“就是!一千两!”“侯府的小姐呀!怎么也得上万两呀!”……
大汉狞笑起来:“这位公子,骗人不是这么玩儿的!一个侯府小姐就值百两银子?我们乡下地主嫁个女儿还得陪嫁好几百呢,何况是个侯府?怎么也得五千两!不然的话……”许多人往车子走去,应和着:“就是!没钱怎么成……”
那边车子里沈汶一声尖叫,然后就听她哭着喊道:“夏紫!你回去告诉我娘……我未失清白!”郑谦等都向车子看去,人群里,隐约见沈汶一头冲出了马车。旁边有人去拉扯她的衣服,刺啦一声,她的斗篷带子被拉断了,斗篷被人扯在手里,可她的人却捂着脸跑入了湖中。
原来围着车子的流民们一下子散开,郑谦等人忙往湖边跑去。
春寒料峭,这个时代又是“小冰河期”,湖边还是有一层薄冰。郑谦等人追到湖边,见几个人想下水去拉沈汶,但一接触冰水,都忙把腿抽了回来。沈汶全身哆嗦得像是随时要倒下,可却在薄冰里踉跄着往水中心走,才十来步的距离,大概是水底突然变深,她一下矮了半截,水一下子就没到了她的前胸。她的手离开脸,向天上挥动了两下,全身片刻就沉入了水中。
流民们一片惊恐的叫喊,“出人命了!”“她死了!”“哎呀!她是个侯府小姐呀!”……
那个大汉说:“快跑呀!”自己几个箭步跳上了驴车,使劲鞭打驴子,赶着车领着一大群流民逃走了。
郑谦不能追他们,他务必要证实沈二小姐死了。他来回看,见不远的湖边停着几条破旧的游船,游船上有人在向这个方向指点。郑谦往他们那里跑,边跑边喊:“去救那个女子!救上来的有赏!捞起尸体也有赏!我给百两银子!”
那边船上的人听了,真有几个小伙子当场脱了外衣,光了上身,噗通噗通地跳入了湖中。
过来旁观的百姓们都纷纷倒吸冷气:“哎呦!年轻人哪!这么冷的水!”“这是要钱不要命呀!”“等他们老了就知道了,浑身疼哪。”……
郑谦跑到离他最近的一条船上,着急地说:“让我上去!让我上去!”
那条小船的船夫放下了踏板,说道:“这位公子,是那位小娘子的亲人吗?好可怜……”
郑谦无心和他多说,只指着方才沈二小姐沉没的地方说:“去那里!”
船夫点头,到船尾摇起撸,嘴里说:“那里水可深了,每年都淹死人。小娘子又穿着冬衣,一下水,可沉了。她要是去了别处都有指望,那里的话,可就跟沉塘一样……唉!这位客官别嫌我丧气……”
郑谦在船头,到了那片水域,见几个小伙子在水面上一会儿一冒头,可是不久都一个个游回了不远处的小船,喊着:“太冷!太深!没法捞!……”
郑谦向船夫借了绳索,系了块船板上的铁棍投了下去,果然,几丈长的绳子都放没了,还没有到底。
郑谦直起身,看了看平平的水面,和那几个赤了上身在船板上跳脚的后生,忽然,他指着水面上的一个东西说:“快过去,看看那是什么。”船夫摇船过去,郑谦弯身伏在船上,用铁棍将其捞起来,发现是片女子的面纱。他长长地嘘了口气,船夫走过来见了说道:“这是那小娘子的?有人说这是这湖的龙眼处,水可冷了,夏天都冰人。人落下去,得泡好久,都发胀了,才会浮起来。公子可是想让人在这里守着?”
郑谦缓缓地点头,说道:“你帮我看着点,若是有尸身浮起,就去告诉我。”说完给了自己的住址,又给了船夫二两银子。那个船夫谢了,摇船把郑谦送回了岸。
郑谦下了船,夏紫和车夫以及郑谦的人忙走过来,郑谦把面纱给夏紫:“这是你小姐的吗?”
夏紫辨认了一下,点头说:“是!肯定是,我早上好好看过。”沈汶那时还说要换呢。”
一个人将一条手帕递过来说:“这是在水边捡到的。”
夏紫看了一眼,再次点头:“也是我小姐的,早上还是我给挑的。”
郑谦又问:“那衣服是一样的?”
夏紫一只眼睛看不见,另一只看得大概,很肯定地说:“是一样的。”还有人拿来了两只绣鞋,看尺寸,的确是女子的小脚。
郑谦记起那时七夕看到的沈二小姐的身形,这次的背影的确是一样的,终于放心,对大家说:“走吧!”众人已经白等了两天,今天又折腾这么一路,私心都想赶快把这事给了了,看这情形均觉得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就随着郑谦的驴车离开了湖岸。郑谦听夏紫说她的夫君现在太子幕僚的家里,就让人把夏紫送到王志那里去了。至于那个侯府的车夫,郑谦问了太子的人,知道留着没有多大用处,就找人把他做掉了——毕竟,算计自己主人的女儿,人品堪忧,弄不好为了什么好处,再把这边给卖了。
杜鹃在水下急速地扯开了衣服几处细薄的带子,将内外衣服都脱了下来。这套衣服和沈二小姐身上的一模一样,只是为了便于脱下,衔接处做了些处理。
他本来外面穿着破烂长衫,头上包着旧布,趁着混乱中,从人群里钻入了沈汶的马车。门帘对着湖水,车身挡住了路那边人们的视线。他在车里迅速地褪下了伪装,他的头发原来就已经梳了沈汶指定的发式,只用了根平常的玉簪,因为沈汶说要去祈福,自己不会满头珠玉。杜鹃披上了斗篷,脚拖拉上了绣鞋,又戴上了面纱,拿起了手帕,沈汶听着人群外的对话,适时地哭喊道:“夏紫!你回去告诉我娘……我未失清白!”
杜鹃不及感慨沈二小姐逼真的哭腔,就见沈汶对他一使眼色,抬了下下巴。杜鹃双手捂脸,冲出了马车……他真没脸见人了!这些都是府里的人,日后他们得怎么笑话他呀!这个可恶的沈二小姐,把他的一生都毁了……
那双绣鞋反正也不合脚,早在刚入水时,就被踢掉了,手帕不久也松手落下。一滑入深水之处,杜鹃马上闭息沉水,将面纱解开,衣服全脱了……他里面没穿别的,只余一条黑色裤子。他将衣服打成了个包,拔下头上的簪子,往游船的方向拼命潜泳。隐约看到前面有游来的人了,他也快没气儿了,见来的人潜入水中,杜鹃忙浮出水面,正好换了口气……
郑谦只看到几个小伙子在水面上沉浮,怎么也没想到其中之一,就是他方才紧盯着的“沈二小姐”。
杜鹃半潜半游,到了游船的另一边,一个人早等在船边,给了他一个黑色的袋子,里面有个铁块。他把手里的衣服包在水下塞了进去,将袋子系紧,放手让它沉入湖中,只握着手里的簪子上了船。
其他上船的小伙子们对杜鹃挤眉弄眼地嘻嘻笑,杜鹃一板脸,很高冷地哼了一声,自己下了船舱。
赶车的大汉将驴车赶入一个巷子,沈汶披着杜鹃的破旧外衣和头布,进了院落。平远侯已经让李氏给这个院子加派了丫鬟和厨娘,沈汶就住了下来。
赶车的人将有镇北侯徽记的车和驴卖给了真正的流民,现在许多人要逃往南方,车和牲口都很抢手。流民们将徽记刮去,次日就驾车出了城。
苏婉娘和夏青将这事情瞒了一段时间,等到实在瞒不住了,才说沈汶和夏紫以及一个车夫,出城去庙里祈福了。现在已经到了,还让那个车夫把话捎了回来,说自己很好,大家不要担心。柳氏得了沈汶事先的叮嘱,也不说破。杨氏想见那个车夫,柳氏说他已经去了庄子上。
杨氏气得心口发疼,她没有想到这个一向柔软听话的小女儿,会在这么重要的事上,不听自己的!可是老夫人又是一副觉得杨氏大惊小怪的样子,说什么沈汶既然是去祈福的,佛祖当该保佑之类的话,让杨氏无法发脾气。
皇宫里,抄查薛贵妃宫殿的几个人,终于到了寝室。有的人拆下罗帐,有的人将衣服一件件拿出,逐件摸索夹层。一个老太监在落地的藏古架子前,将上面的古董陈品拿下来,看后标记入库。到了底层,他懒得弯腰,就拿了根棍子把东西一样样扒拉出来。那个香炉一下被捅翻,里面的玉匣随着香灰倒落在了架子的角落,老太监又一捅,香炉被拨了出来,小小的玉匣正好顶在角落,被一堆香灰盖了。
郑谦亲自去东宫,告诉太子沈二小姐死了。
太子听他讲了过程,皱眉问:“她肯定死了?”
郑谦点头:“肯定。那湖水冰冷,侯府的眼线说沈二小姐近日一直病着,心脉衰弱,平时没人扶着,都走不出院落。落在水里,就是不淹死,也会受寒袭而死。臣次日又回了那边,听说有帮流民特别凶恶,这段时间一直在那边骚扰百姓,有时抢劫偷窃。昨日死了人,才吓跑了。”
太子冷冷一声:“真是便宜了她!该把她丢给那些流民!”
郑谦说:“殿下,现在沈二小姐已死,殿下可以以她的名义,炮制书信了。”
太子转怒为喜,点头道:“这个时间也正好,父皇前几日因平远侯之整兵夜不安寝,很不舒服,想来该是听得进本宫的话。”
皇帝现在的确很不快。
首先,他觉得被平远侯耍了。平远侯上殿来,老弱病残的样子,可是义兵一起,就暴露了平远侯的实力。其次,他觉得被三皇子背叛了!监军监军,应该是代替皇帝来监视军队的,让三皇子去其实是因为北戎就要来了,看三皇子的样子是想上战场拼杀的人,去协助一下没了力气的平远侯,也许能顶住北戎。可是平远侯看来根本不必有人协助!据回报说,平远侯的大儿子弓马娴熟,明显是个武人!这么多年在京城里装神弄鬼地假装文人,平远侯用心险恶啊!而三皇子一过去,就与平远侯同心协力起来,没有给皇帝送回来一封报告平远侯情形的私信,全是那些案牍空话,看来不是什么监军,是个同伙了!……
想到这些,皇帝就觉得胸中抑郁,与茅道长练习导引也没了精神,又加时时胃痛头痛,更添焦躁。
于是当太子到御书房私见皇帝,他一开口:“父皇,儿臣觉得平远侯镇北侯早有反意!”皇帝就嗯了一声,示意他说下去。
太子将手中一摞材料放在皇帝面前的案子上,一一道来:
“父皇,早在三年前,镇北侯就开始制造民声,说什么燕城元宵节之夜,三龙齐齐拜首,必有御龙之人现身。想燕城只是个边塞之地,父皇和儿臣等都在京师,那里能有什么御龙之人?明显是居心叵测!不出半年,北边临海一个县令送出奏章,指有京城平远侯府的人,经他所在的港口与边关来往,态度恶劣,慢待乡里,十分骄横。最可疑的是,这次北戎犯境之前一个月,沈家军就开始在周围抢劫富户,到处散布谣言,说北戎要来了,引起恐慌。北戎过境时,沈家军无一人抵抗,全线撤退,将大好国土拱手相让北戎!沿境多少村镇沦入北戎铁蹄!好在有人良心尚存,现有沈家二小姐逃出侯府,出具了她父兄与北戎交好的书信,可知镇北侯父子与北戎早有勾结,引北戎犯我,以期制造战事,遥助贼人!他们如此无耻,为了个人私利,竟然置万千百姓的生命安危于不顾,毁去了多少人的家园田产!就是为了让那些别有用心之人能借此机会掌握兵权!”
太子将几张书信递给皇帝,皇帝面无表情地接了过去,读了读,问道:“这就是那个与你不和的沈二小姐?”
太子表情严肃地点头:“儿臣过去对沈二小姐十分不喜,但是此时也不得不承认,沈二小姐还是心存正义之人,在这关键时刻,能挺身而出大义灭亲,指认她父兄所做的祸国殃民之事。看来镇北侯和北戎有私下协议,此场战事本来只是个过场,可是北戎早存亡我之心,将计就计,反而利用镇北侯的合作,攻入了我国土!父皇!镇北侯辜负君心,卖国投敌,罪不可赦!”
皇帝放下书信,太子继续说道:“北戎围了燕城,儿臣等在月后才知,可是儿臣最近收到江南信报,说在北戎战事被通报之前,平远侯之子就已领兵进入了江南地区!”
皇帝深吸一口气,嘴角下垂。太子低声说:“父皇,多方消息说,平远侯长子所率之军,军容整齐,武器精良,根本不是什么乡野义军,分明是训练有素的正经军人!那些衣服可以临时做,可是他们携带的武器,没有三五年根本无法做出来。父皇,他们早就有了准备。北戎未来,他们就一路前往京城,是何用意,难道还用说吗?”
皇帝沉着脸,太子说:“父皇,现在北戎逼近,危急京城,他们不得不先去抗击北戎,可这不是他们的本来用意!听说平远侯父子两军相并后,就近十万众,平远侯不急着前往前线,反而先整军,将自己过去的属下遍布军中,将义军完完全全地变成了他的私家军。他们这是利用父皇一时不察,借着义兵之名为自己建立了‘张家军’!如果他们赢了,班师回朝之时,必然再添军力,儿臣以为二十万都不止。若是个可靠的人,父皇不必多虑,可是平远侯父子对父皇毫无尊敬之心,几年前就敢设计父皇的亲生女儿,对皇家下手!这等脑有反骨之人,不得不防啊!父皇,儿臣深为父皇担忧!”想到四公主,太子不由得哽咽。
皇帝冷冷一笑:“也是为了你自己担忧吧?”
太子咽下难受,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尽量大义凛然地说:“父皇,若是三皇子对父皇一向孝顺恭敬,他领兵回来,儿臣为了江山安好,就是让了太子之位也没什么。”他停下,皇帝自然能听出他话外之意:三皇子对皇帝孝顺吗?恭敬吗?这些年一直对皇帝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整个一个逆子的样子。
太子估计着皇帝品透了自己未说之语,接着说:“可是既然平远侯镇北侯两家人能设计出这样的毒计,他们必然没有把父皇放在眼里!谁都知道,父皇对他们不喜,而三皇弟早就结识了张沈两家的子弟,同他们称兄道弟。父皇,他们这是想让三皇弟取父皇而代之,颠覆父皇之位呀!”
皇帝鼻孔里出了一声,脸色已经非常阴沉。太子叹息了一声,对皇帝说:“父皇,也许该迁都南下,不仅是为了躲避北戎,也是为了防范那些对父皇不利之人。父皇,前朝有玄武门之变,父皇要小心啊!”
玄武门之变是李世民与太子争储,双方都说对方要杀了自己,最后李世民在玄武门杀了自己的太子哥哥外加弟弟,还把向着太子的皇帝李渊囚禁起来,强迫李渊逊位,成了太上皇,自己当了皇帝!日后他再怎么说太子残暴,父皇昏庸,都无法逃开他杀了自己手足,囚禁了自己父亲这种大逆不道之事。有史料说李世民上朝时要努力微笑,不然大臣们就有吓得无法说话的。因为人们觉得连有血脉之亲的人都敢杀的人,对没有血脉的人更无情。李世民为名声所累,一辈子受魏征的窝囊气,努力当个明君,开了大唐盛世,就被后世原谅了——也算是立了“弑父灭手足好”的一个样本。古来皇家手足相残之例比比皆是,可是从来没有一个像李世民这样,以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杀死兄弟囚了父亲是有理有利有功有得之事,给后世的争储之人提供了路线图,大概就是:指认对方对自己下杀手,然后自己反击,成功地杀了对方,登基后好好当个皇帝,任用几个得力的官员,改编一下过去的历史,将对方说成是昏庸之人,自己得到了至上的权力和荣华后,还能名垂千古,何乐而不为呀?
皇帝忽然觉得现在的情形与那个例子十分相像,三皇子带着重兵回来,肯定先收拾了曾刺杀过他的太子,然后就是囚禁自己,逼自己退位。三皇子这些年虽然被吕氏压着,可是文臣里也有半数呼应,武将里就是镇北侯完了,平远侯也是个能撑起天的人物,三皇子取自己而代之,朝事完全可以照常运作……皇帝一时心头大跳,咬牙道:“他们别想!”
太子点头说:“父皇英明,大家都说父皇是古今难遇的明君,连年天灾,我朝都安然度过,可见父皇是受上天护佑的。现在竟然有不自量力的小人想算计父皇的江山,父皇一定会予以痛击!”
皇帝用手点了点案子上的书信奏章,说道:“好好收着,日后有用。”
太子一阵欣喜,将东西都收了,告辞退下。
皇帝在太子退后,沉吟了一会儿,对一直在墙角站着的孙公公说:“让曹开来吧。”
曹开过去一直是帮着皇帝干些说不出口的秘事之人,比如夜袭平远侯府刺杀平远侯之类的。现在他已经是御林军三部的总领,孙公公答应下来。不多时,曹开到了御书房向皇帝进礼。
皇帝说:“你点上三万御林军,追赶平远侯。”皇帝停下来。
曹开不明所以,但是并不开口问,只继续地听着,皇帝慢慢地说:“无论他们胜负,都要杀了平远侯父子,以及……”他又停了下来,又停了会儿,终于说道:“三皇子!这个忤逆背父之人!”败了的话,他们就没用了,不杀白不杀,让他们死个明白,给有异心的人做个榜样。若是他们胜了,就更不能让他们回来了!
曹开一惊,讶然的看皇帝,皇帝气愤起来:“他竟然与平远侯同谋,外通北戎,借战事而得兵权,心机狡诈,孰不可忍!”皇帝情绪激动,说话时吐沫星子都喷了出来。
见皇帝急了,曹开忙低头:“皇上,还是请皇上给臣御笔诏书,日后面对三皇子时,臣也能有据可依。”别到时候我把他杀了,您说是我自作主张,回来就把我砍了。
皇帝哼了一声,提笔在案上御签上写了两行字,孙公公过来盖了御印,交给了曹开。
曹开双手接过,再次俯首道:“皇上,御林军只五万之众,臣若带走三万,京城防卫堪忧。”
皇帝长出了口气,突然显得很老,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说:“看这情形,朕决定迁都吧,大概一个月内,就该可以动身了。你把事情办了,许能赶得上。”一个京城守不了了,但是两万人护着皇帝南迁还是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