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氏笑了:“你真是个懂事孩子!”

后面几天,她们在山寺里过得很悠闲。大家睡懒觉,吃斋饭,无所事事,沈汶几乎想就这么生活下去。

平远侯发现镇北侯府的沈二小姐要去庙里祈福的消息一传开,张允铮就准备启程了。那边镇北侯的沈三回了城,张允铮就向父母辞行,要次日离京。

平远侯知道沈二小姐去的寺庙就是自己让人准备的,当然就清楚了沈二小姐肯定是借那个寺庙行金蝉脱壳计,张允铮是去接她,一起去边关。

这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必是张允铮口中镇北侯府幕后之人的徒弟!难怪当初就是这个沈二小姐来见张允铮!难怪这个沈二小姐六岁就给了张允铮什么香囊!难怪这个沈二小姐与太子斗嘴,在宫里被毒杀,险些被四公主杀了……看来都是这个幕后之人的手段。这个幕后的人八年前就开始谋划,可见其深谋远虑。平远侯心中倍感踏实,觉得前程很光明。

可另一方面,张允铮这么个烂脾气,竟然那么上心地准备这次旅程,连衣服上的针脚都亲手去扯扯,看是不是结实,想来是对人家有意思了。

平远侯叹气:自己家的孩子怎么一个个地都上赶着那个在他眼里很傻的沈侯的孩子?

“你觉得沈侯家的那个二小姐如何?”为了安慰因为张允铮又要远行而很愁闷的李氏,平远侯问李氏道。

李氏皱眉摇头:“那孩子可太能招事儿了,总是惹祸呀!她那时才几岁?六岁?七岁?就在街上要青楼里的女子。然后又惹了大皇子,把名声弄坏了。我还记得当初在皇宫里,她对皇后说话不遮掩,把自己差点弄死。然后就是冬狩,又差点儿被杀。这些年虽然没听到她干了什么,可我总是不放心。”

平远侯眯了眼睛——她那么小就拜师了?

李氏心中警觉:平远侯怎么问起了沈二小姐?难道他想换亲?换亲是娶不上老婆才干的事,一般上等人家不干这种事。可是张允铮外面顶着的名份只是个远亲,倒也不招人异议。只是,有这个必要吗?说实话,沈二小姐还不如沈大小姐让她喜欢,至少那个大小姐健康挺拔,日后肯定好生养!

夫妻两个想的不同,次日送别张允铮时,自然着重点不同。

李氏拉着张允铮的袖子,小心地说:“儿呀,你二十二岁一到,娘就给你议亲。”这之前你可别自己找!

张允铮皱眉:“娘,别管我的事!”

平远侯说道:“怎么跟你娘说话呢这是?!混小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若是看上了谁,好好讲出来就是了,别吵架!虽然他自己说话就像在吵架。

张允铮抿紧嘴唇,一副不高兴的表情。

李氏不想让张允铮这么生着气离开,放缓了语气说:“娘怎么会勉强你?到时候会听你的主意的……”

张允铮很不耐烦地说:“好吧,到时候我会告诉娘!”

李氏目瞪口呆:这是心里有人了吧?!

平远侯心里暗骂这个没心机的混小子,挥手道:“一路多保重,昨天给了你那些信站的地址了,有机会让人带信回来。”

李氏也含泪地叮嘱了几句,张允铮带着人走了。

李氏等着他离开了,着急对平远侯说:“侯爷!我说过吧?他在外面有人了!就等着他二十二岁一到,就要往家里带!这可怎么好?侯爷,你可一定要让人去查查!”

平远侯对着李氏温柔地点头:“好好,夫人莫急,我一定让人去查访。其实,离他二十二岁还有几年,夫人不用担心,他没法娶谁!”沈侯那个二女儿还没及笄吧?

李氏凝眉叹气:“这个小逆子啊。”

平远侯点头:“是呀,混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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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的一个早上,天刚亮,山上庵寺里,严氏就到了沈汶的窗外说:“该起来了!”

沈汶气得用被子捂脑袋:“我还想睡一会儿……”

严氏在院子里说:“接咱们的人昨天晚上就到了!报了门上,说晚了,去和尚庙过的夜。讲好今早就过来,他现在来了,是位张公子,小伙子长得挺精神的!你用不用我去帮你问问?……”

沈汶大叫:“不用!”连滚带爬地起床穿衣服。

洗漱完,沈汶和苏婉娘出了小院落,到了正厅,果然见张允铮已经坐在严氏旁边等着了,严氏的丫鬟鲫鱼还是皱着眉站在一边。

见沈汶进来了,张允铮也不站起来,只倨傲地点了下头。

沈汶脸红了,忙低头坐下,唯恐旁边的人看出自己的不自在。严氏根本没注意到,兴奋地对沈汶说:“快说说你的安排,咱们马上走吧!”

沈汶一抬头,见张允铮皱着眉头看严氏,沈汶怕他说出什么不敬之话,赶紧说:“我们这一行是流民打扮,就不能公子小姐地叫了。首先,我们都得改称呼,二嫂,你就是严大舅……”

严氏马上点头,说道:“好。”

沈汶很满意严氏还听自己的,接着带了丝羞涩对张允铮说:“你是张二哥……”

张允铮却不买账,说道:“张大哥!”

沈汶不自主地撒娇:“才不是,你又不是老大!……”

严氏急了:“你们不要纠缠这些无关紧要的事行不行?!张小哥就行了!”

沈汶警觉,忙咳了一下,说道:“那就听二嫂的吧。”张允铮扯了下嘴角,没再说什么。

沈汶对苏婉娘说:“你是苏嫂子,我是文小弟。”

苏婉娘问:“我不能女扮男装吗?”

沈汶摇头:“你太漂亮了,不能,只能涂了脸,画些皱纹。”

沈汶指着鲫鱼刚要说话,严氏抢着说:“她就留在这里吧,不然府里万一来个人,也没人应付。”

鲫鱼大惊失色道:“我不能离开五小姐呀!”她把严氏原来的称呼都说出来了。

严氏却很坚持:“你一定要留下!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也该轻松轻松了。”

鲫鱼急了,对沈汶说:“你不知道呀!如果我不在小姐身边,她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沈汶点头叹息:“我也知道,但是就这么定了吧,这里的确得有人。”这么一说,鲫鱼哭也没用了。

张允铮指着身边的大包说:“我们换装。”

严氏一愣,看着自己的衣服说:“我不想换,我喜欢我的衣服,这颜色多雅致……”

沈汶说:“这外面要穿上破烂的衣服。”张允铮把一件件破衣烂衫拿出来,严氏看着皱眉:“这么脏?!”

张允铮不快地说:“都是干净的!看着烂,可很干净。”

严氏去拿起一件,放在鼻子下面一闻,马上说:“真是干净的!考虑周到,这位小哥是个认真的人!”

张允铮很得意地哼了一声。

沈汶马上找茬,指张允铮:“你这个样子也不行。”

严氏附和:“是呀是呀!这么英俊出众的脸,很容易被女子们看上的!万一有几个跟着你来了……”

沈汶打断道:“你戴上个黑眼罩,成个独眼龙,然后,脸上画上个蜈蚣疤,沾上山羊胡……”

张允铮对沈汶笑了:“你是不是嫉妒?”

严氏哈哈笑,沈汶有点脸热,嘴硬道:“怎么啦!有你这样的流民吗?会惹麻烦的!”

张允铮说:“你要是戴上个猪头,装上个猪耳朵,那就没麻烦了……”

屋里的其他人都笑起来,沈汶气得大叫道:“你们要是不听我的,我可要生气了!”

严氏马上说:“听呀听呀!”

沈汶对严氏说:“你也该有个八字胡才好!”

严氏推沈汶:“你是报复我呀!”

不多时,几个人都装束完毕,走出来,大家对视了一下,都笑起来。

严氏穿了破旧的打着补丁的文士衫,太阳穴贴了块膏药,上唇真粘了八字胡。张允铮也是浑身乱服,脸上画了一道疤,没贴胡子,可是用薄纱遮了一只眼睛,很海盗。苏婉娘一身棕黑衣服,梳了个中年妇人的发式,头发乱乱的,挡着涂了黑豆面的脸。沈汶装束成了一个乞丐,蓬松头发,满脸乌黑,连手都是黑的。

打扮完毕,他们告别了几个姑子和哭哭啼啼的鲫鱼,出了寺门往山下走。

作者有话要说:

☆、接人

到了山下,见到了四辆十分破旧的两匹驴或者骡子拉着的马车,每辆车旁还有两三个流民装束的骑在牲口上的大汉。

沈汶皱眉:“这看着不对!”

严氏看了看,点头说:“是呀,马车显得太结实了,非富即贵,就是穿了流民的衣服,也遮不住啊。”

张允铮过来,听到她们这么说,就说道:“那就让人以为我们是匪徒吧。”

严氏噗地笑了:“对呀,这么多匹牲口,你这些人也彪悍,真可能是匪人呢!”

张允铮指着领头的很魁梧的年轻人:“这是月季……”

沈汶几个都忍不住笑了,月季上来,模仿了张允铮的口吻说:“见过各位。”

严氏赞赏道:“这可真厉害,听着是一样的。”

张允铮撇嘴:“我觉得不一样,他听着就心虚。”

月季还嘴道:“怎能不心虚?我又不是你……”

张允铮抬手就给了月季一个脑瓢:“反了你?”月季幽怨地捂着脑袋到一边去了,偌大的个子,显得特别可怜。张允铮又指着一个眉目十分俊秀的青年人说:“这是杜鹃,他会留在尼姑庵旁边的和尚庙里,如果需要就扮成你们里面的一个人。”

杜鹃是唯一没有穿成破衣烂衫的人,在一群“流民”中间,显得格外清高。他表情冷冰冰地说:“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张允铮瞪眼:“你觉得有什么用?我觉得必要就行!”

一个小个子的乞丐跑过来,“公子……”

张允铮说:“叫我张小哥吧。”他对沈汶等人说:“这是玉兰,是个跑腿的。”玉兰行礼,匆忙地说:“前面的暗哨发信号,有人过来了。”

沈汶忙把要去的地方告诉了张允铮:“我们先去接段郎中,然后去皇陵送点东西,然后去酒窖……”

张允铮瞪大眼睛:“你真的是要去边关吗?”

严氏也着急:“就是呀!你这么兜兜转转的,我们什么时候……”

沈汶不想和他们争辩,打岔说:“快上车!快上车!”拉着严氏和苏婉娘上车,张允铮吆喝道:“走了!走了!”人马启动,往京城西行去,去接段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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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增知道多年的愿望就要实现,自己很快就会出去周游了,兴奋得脚下像踩了云彩一样,每天兴致勃勃,谈笑风生。施和霖和苏传雅都装没注意到,可晚上就聚在一起,大骂段增是个没良心的。

等到出发的日子近了,段增才有些忧伤了。天天忙这忙那,给施和霖干了好多活,也不与施和霖吵架了,对施和霖还经常说些感激的话。施和霖摆着架子,有些不理不睬,每天在外面忙到晚上才回来。

段增准备出发前的一天,举止失常。坐在那里一阵阵地发愣不说,施和霖问他一句话,他就惊得跳起来。

入夜,段增等到同屋的苏传雅睡着了,又悄悄地爬起来,找出笔墨,借着烛光,给施和霖写信。

他最烦写字,平时的方子都很潦草。这封信他写得很慢,一笔一划地,写了半夜才写出了几句话,不外乎是感谢施和霖对他的救命和养育之恩,说日后会好好报答。现在他有个机会出去行医,先去长长见识,请师傅不要怪罪他。他还会回来的。

终于写完了,段增把纸张压在了桌子上,吹了灯,拿了包裹轻手轻脚地走出门去。

苏传雅等到脚步声消失了,才从床上跳了起来,拿了纸条跑到旁边的屋子敲门:“师傅!师傅!师哥跑了!”

施和霖早就看出段增不对劲,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所以晚上睡觉也没脱衣服,就等着听隔壁的房门动静。段增走时他在门缝里扒着看,暗叫了段增十几遍小白眼狼,现在苏传雅来敲门,他忙打开了,拉苏传雅进门。点了灯,接过苏传雅手里的纸看了,大骂道:“这个没良心的!才写了这么点儿!”

苏传雅还是为段增说了句公道话:“段师哥本来就没有文笔,也不是故意不多写……”可接着就自我吹嘘起来:“若是我,那不得写上个五六千言……”

施和霖怒目苏传雅:“你小子也想跑?!”

苏传雅连忙摇头:“不!不!师傅,我可不会像他那么没良心。咱们快去追吧!”

施和霖捻着胡须说:“不必惊慌,他这么早走,城门还没开。他就是怕早上起来见到我才夜半逃跑的。活该!他得在哪里蹲半宿。我们可以睡个小觉,然后起来乘马车走,肯定误不了。”他看看天色,又说道:“你到五更天就去把秦全找来,我早跟他说好了。”

苏传雅可根本不敢睡觉,回到屋里,把自己藏好的包裹拿了出来,仔细检查了一遍。坐在床前,一会儿闭眼一会儿睁眼,听外面钟鼓敲了五更,忙去找秦全了。

秦全的医馆前人迹稀少,苏传雅转到了后门,刚一敲门,门就开了,秦全走出来,小心地关了门,悄声说:“师哥昨晚上来说该是这几天的夜里了,我等了一宿。”

两个人到了施和霖的医馆,施和霖对秦全说:“师弟,就都交给你了。”

秦全点头说:“师哥放心,我会让人来按时打扫,不会荒了的。”

施和霖给了秦全一个大盒子,对他说:“我走了以后,你不可行医。明白吗?我书房里有我写的医案,你有空就读读。若是我们两三年都没有回来,也没有信,这里是房子的地契和我写的文书,你可以把地卖了吧,用钱来开个药店,或者就在这里开,可是记住,不能行医!”

秦全哭了:“师哥一定要回来呀!我还是想给人看个小病什么的……”

施和霖叹气:“好的好的,你真不让我放心呀!”

秦全接了盒子,唠叨着:“师哥要当心哪,现在外面不太平,早点回来。”

施和霖点头说:“好的好的,我会的!”

说完背上了包裹,苏传雅也激动地背上了自己的大包裹,施和霖与秦全行礼告别,小声叮嘱:“不能让人发现你在帮着我,明白吗?”

秦全忙点头:“明白明白!不会的。”

施和霖带着苏传雅离开了医馆,找到了谈好了价钱的车行,雇了马车,往城外去了。

他们坐了两天马车,终于到了京西的那个落霞庄,在农家赁了一间房,打听到了白鹭林在哪里。休息了一夜,次日午时就去了。

在那林子边正正等了一个时辰,也没看到段增。苏传雅着急了:“是不是他来得早,已经见到侯府小姐,他们都走了?!”

施和霖捻着胡须:“不会的。我找的车行是老牌号了,不会走远路,肯定是最快的道儿。我觉得,是他走了弯路,还没有到!你看,人不能没良心,不然喝水都塞牙!”

两个人又等到了天擦黑,才回到了村里,吃了自己的干粮,还问房东有没有人来村里投宿,房东说他没有注意。

次日,两个人一大早就去了白鹭林,这次还没等多久,就见段增脚步急匆匆地奔这边来了。施和霖和苏传雅对着一笑,躲到了树丛后。

段增到了林子边,左右看看,没有人,松了口气,坐在了一个树墩上。他的确是走了弯路,多用了一天才到。好在是在苏婉娘所说的时间段内,应该没有误了约定。

刚喘了口气,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小雅!你看看,你师兄这个白眼狼就这么离开了我!都不给我磕个头,道个别!想当初,我把他捡回来时,他怕黑,我夜里陪着他睡觉,给他讲故事,说笑话……可是现如今,他掉头就走,都不见我一面!我发誓,我不当他师傅了!从此,我就没了这个徒弟!”

段增猛地站起来,惊诧地转身往林子里走,就见施和霖与苏传雅正“抱头痛哭”中,苏传雅说:“师傅,您放心,我是绝对不会那么对您的!日后,我如果想出去玩,一定先告诉师傅!师傅同意了,我才走!走时,还会问师傅是不是想和我一起走,万一师傅也想出去玩可怎么办?徒弟不能不理师傅呀!”

施和霖“抽泣”:“他不是我徒弟了……不是了……我肝肠寸断!伤心无比!”

段增尴尬了。施和霖是他最亲的人,这么多年说要走,施和霖都拦着,他可以想象,如果这次是真的离开,施和霖会多么死求活求地让他改主意。但他真的已经铁了心要跟着沈汶去边关,不会改变主意了。他不愿面对那种离别的痛苦,才一纸留书逃走,可还是让师傅追来了!

段增结巴着说:“师傅……”

施和霖原来担心的是段增马上掉头就跑,可现在听见段增叫他,心说这孩子还没有良心泯灭,立刻抬头:“别叫我师傅!我可当不起!这么多年啦,我好伤心好伤心……”

段增叹息:“师傅,对不起。可是我真的得走……”

施和霖对着苏传雅用袖子擦眼睛下边:“小雅!我跟你说实话,其实,师傅没有家人……”

段增大惊:“啊?!那每年师傅都说要给家里带钱什么的,还向我借银子?!”

施和霖不看段增,继续对苏传雅说:“那些银子都藏了起来,日后给你师兄娶亲用的,我告诉你地方,万一,师傅死了……”

段增失声道:“师傅!不能这么胡说!”

施和霖扭脸:“什么叫胡说?我这么大年纪了!头发都白了!还能活几年?”

这次,连苏传雅都觉得不符合事实了:“师傅,您的头发,其实还没白呀,就是有些秃……哦,不,稀少。”

施和霖看苏传雅:“我跟你说,当初我刚见到你师哥时,我有一头浓密的黑发啊!看看,现在白了多少?你知道我为了你师哥操了多少心了吧?!”

段增争执的心又起:“那是为了我吗?那么多病人呢!”

施和霖看段增:“我给病人攒银子了吗?我给病人做饭做衣服了吗?病人跟我天天吵架了吗?!”

段增有气无力地对施和霖说:“师傅,对不起……”

施和霖气愤地说:“除了个不疼不痒的对不起,你还能做什么?!啊?!就张嘴说个对不起就行了?!”

段增也皱眉了:“那你让我怎么办?我是不会回去的!”

苏传雅及时地说:“那我们也不会回去的了!就跟着你了!”

段增瞪大眼睛:“那怎么成?我们要去很远的地方,师傅年纪大了,你还这么小,走不了那么远!”

施和霖仰面朝天:“我会走到我走不动的时候,躺在路旁,默默地……”

段增没想到施和霖还有这种烦人的诗情,忙打断说:“师傅!别总动不动就说这些!”

苏传雅解释说:“师哥啊,你是师傅心头肉呀,你走了,师傅可就……难受死了……”

施和霖大哭声:“没良心的白眼狼啊!我没徒弟了!没了!”

段增要疯了,焦躁地在地上来回跺脚,说道:“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是别人能不能同意……”

施和霖立刻停了悲叹声,对段增说:“说别人干吗?说你是怎么想的!”

自从被施和霖捡到,段增从来没有离开过施和霖,心理上自然有种归属感。这三四天一个人乱闯,何尝没有怀念过长年在一起的师傅?段增迟疑着说:“如果那边说可以一起走,那我自然是喜欢的……”

施和霖立刻舒展了愁眉,哼了一声道:“还算是个有良心的小……狼!”

苏传雅也跟着点头说:“对呀对呀,只要那边同意,我们就一起走!”

段增皱眉看苏传雅:“就是师傅可以和我一起走,你肯定不行,你才多大?怎么能走千里?”

施和霖现在看苏传雅:“你的确是年幼了一些……”

苏传雅跳起来:“师傅想过河拆桥?!我就是让师哥背着,也得一起走!”

段增怒:“谁想背你?!”

苏传雅口若悬河地说:“当初师傅背没背过你?!啊?!别只进不出,山不转水转,现在你就得背我!不然,你就是忘恩负义!你这么就跑了我还没和你算账呢……”

“徒儿们,不要吵……”施和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现在开始和稀泥了。

大路上走来了一队流民,破衣烂衫的,三个人都住了嘴,往那边看,可谁也没有留心看,段增以为侯府的车队,至少也是该仪仗齐整的。

就听一声尖叫:“小雅?!你怎么在这里?!”

从一辆车上跳下了一个妇人,小跑着往这边来。

苏传雅张着嘴:“姐姐?!你……你不是……嫁人了吧?!”

苏婉娘气喘着到了跟前,伸手就去拎苏传雅的耳朵:“你就知道给我添乱!你在这里干吗?!说!”

苏传雅在惊讶中一不留神被拎着了,大声哭叫着:“是师傅带我来的!你说要我听师傅的话的!我们是跟着段师兄来的!……”

段增刚要开口否认,可想想也对——他们可不是跟着自己来的?

车队到了路边停了,沈汶严氏和张允铮一起走过来。

段增有点儿尴尬,可施和霖却主动行礼:“沈二……小哥”,他看见沈汶男孩子的乞丐装束,改口道:“我们发现了段增的打算,就把城里的医馆关了,房子也封了,跟他一起走。方才,他都同意了!”

沈汶原来只打算接上段增,可却见到了都背着大包裹的施和霖和苏传雅。施和霖的包裹外甚至挂了一只药锅,明显是彻底背井离乡的意思。碰到这种情况,沈汶有点反应不过来,微皱眉思索着:“其实到处都需要郎中,只是路途遥远,施郎中身体……”

施和霖忙说:“我身体很棒很棒!郎中呀,自然知道怎么养护身体!而且,动则生阳,人本来就该到处走动的!”

沈汶于是点头,施和霖马上高兴地与张允铮和严氏行礼,介绍自己:“我姓施……”

段增放下心,跟在施和霖后面与张允铮和严氏见面,相互通名报姓。

张允铮没有见过段增,见他如此年轻,又认识沈汶,格外地注意他,脸上却是淡淡地。

那边苏婉娘厉声对苏传雅说:“你不能胡闹!我们要去的地方根本没法带你!”

苏传雅大哭起来:“你就想把我一个人丢下不管!爹娘死了,我的亲人只有你了,若是你不管我了,我也死了吧!哇……”

苏婉娘眼睛红了,放了手,气急地说:“你多大了?!还这么不懂事!我们要去很远的地方,你一个小孩子,怎么去?我们还得找人要来照顾你?!”

苏传雅乱跳脚:“我不回京城了!我把学都退了,我们也没有房子住了!我就要跟着你!你要是敢赶我走,我就到处流浪,让你再也找不到我!哇……”

苏婉娘急得举手要打苏传雅,可手怎么也下不去。

沈汶也发愁,对苏婉娘说:“现在肯定不能把他送回去了……”

严氏忽然说:“那就把他送到我堂姐那儿去吧!反正那是往北边走,与边关一个方向。”

苏婉娘眼睛一亮:“你堂姐?季文昭的夫人?”

施和霖连声问:“这位是谁?季文昭是谁?”

沈汶指着严氏说:“这是我二嫂,现称严大舅……”

段增说:“季文昭你还不知道?就是下棋的那个!”

施和霖捻着胡须问严氏:“你是沈二夫人?你堂姐嫁给了季文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