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遥听见喊声心中一喜,连忙小声说:“你小舅来了。”
赵纯一颗高悬的心终于落在了半空:“你现在出去,跟着慕瑾臣,其他事都不要管,只要紧紧跟着他就好。”
“可是…那个男人还在外面…”
“没事的,你不是一个人。”
“嗯。”姚遥扶着隔板站起身,双腿僵硬,麻嗖嗖的,就像她此刻的心情。她没有挂电话,而是将手机装进了隐蔽的大衣口袋里,打开门,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慕瑾臣看过照片,见她此刻安然无恙,心头不由得一宽。
姚遥刚走出最外面的那扇门,一道蛮横的力量便袭向了她的手腕。
男人用脚碾了烟头,骂骂咧咧地捉住她:“臭娘们,你终于死出来了!跟老子走,老板还等着呢。”
“你放开我,放开我…”
慕瑾臣一拳头挥过去,将姚遥推入女洗手间后,不等他反应,又随手抄起旁边推车上的空酒瓶照头砸了上去。酒瓶碎裂,男人闷哼一声,额头鲜血如涌。
他捂着头恶狠狠地瞪眼:“他奶奶的,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
话毕,挥拳反击过来,被慕瑾臣轻巧地避开。慕瑾臣一把抓住那人的胳膊,抬起脚踹在他的膝盖骨上。
动了动手腕,他偏头寻人:“我们走。”
姚遥愣愣地点了点头,赶紧跟上。
刚走了几步,前方就有人闻讯拦截。四五个人堵在走道里,个个紧绷着脸,手里还持着砍刀。
慕瑾臣伸手将姚遥护在身后,语气波澜不惊:“你们老板呢?”
领头的一个冷笑道:“你跑到战马捣乱,就算现在给我们老板磕头下跪也没用!”
慕瑾臣理了理袖口,轻笑道:“哦?是么?”
被打趴下的那个男人抱膝躺在地上,冲着前面的这伙人龇牙咧嘴地喊道:“别让他跑了,这女人是老板刚买来的货!”
姚遥浑身一抖,她果然被卖了。
其他人听言,面上狠厉起来,手上的家伙一齐向慕瑾臣招呼过来…
“住手!”
出声制止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发福男人,衣装整齐,头发打了发蜡,看上去倒是人五人六的。
几人将家伙放下,纷纷点头致意:“老板。”
“都下去。”
“是。”
常超笑起来,眼角的鱼尾纹就像是湖面上的涟漪一圈圈荡开。他对着慕瑾臣笑道:“阿慕,好久不见了啊。”
慕瑾臣似笑非笑:“常老板财运亨通,怕是早就忘了我了吧。”
“怎么会?”常超忙挥手:“年哥那么欣赏你,我怎么能忘?”
慕瑾臣淡淡笑了下。
季然一手搭上常超的肩膀,指着慕瑾臣身后的姚遥说:“阿超,那丫头是阿慕的干妹妹,你怎么把她给骗进来了?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到,你究竟想打算把她怎么着了啊?”
常超看了姚遥一眼,打起太极:“我要是知道她是阿慕的妹妹,再怎么样也不会把她怎么着了啊!再说了,这也不能怪我,是她那个朋友带她来的,人家拿她来抵债,我看她人长得漂亮,就收了呗。”
“那贱/人把我卖了多少钱?”姚遥突然出声质问。
常超挑眉看着她:“她欠我十万,用你来抵债。”
姚遥垂在身侧的拳头越收越紧,沙小凤使了一招激将法,她就自信满满地跟了过来,她怎么这么蠢,脑子被驴给踢了么?
——
入夜后,一股冷空气到来。陆展瑶仅仅穿着一件单薄的牛仔褂,她浑身冻得直发抖,站在战马对面,蹦跳着产热。
也不知道是姚遥的手机没电了还是欠费了,电话忽然挂断,而那时候,赵纯恰恰听到激烈的打斗声。原本下落至半空的心脏又重新吊了起来,她在咖啡厅坐不住,就跑出来在门口等着了。
陆展瑶搓着胳膊问:“你冷不冷?”
赵纯摇了摇头:“我还好,要不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等在这里就可以了。”
“甭跟我废话,我陪你,必须的必!”
赵纯感激地扯了扯嘴角,好朋友不需要惊天动地的问候,一句“我陪你”便胜过了千言万语。
就这样静默地等着,直到陆展瑶忽然欣喜地嚷嚷:“你看,那是不是你家慕大叔?”
赵纯抬头看过去,是他,穿着一件纯黑色的双排扣长款风衣,双手插在兜里,神色从容地走了出来。最后面戴着墨镜的是季然,中间低着头走路的一定是姚遥。
赵纯小跑着奔过去:“慕瑾臣!”
慕瑾臣循声望去,不着痕迹地敛了敛眉:“不是让你在附近找个地方坐着么?”
“我等不及了。”赵纯略作解释后,捧着姚遥的脸仔细查看:“有没有事?没被欺负吧?”
身体被猛地抱住,姚遥终于可以大声哭出来了:“纯纯,我吓死了!”
“我也被你吓死了!”见人没事,赵纯升起压制许久的怨气:“你不是比我还讨厌沙小凤么,她叫你来战马你就来啊,她叫你把我一起喊来,你是不是也会把我给拖过来?”
姚遥苦着脸道歉:“对不起,是我太笨了,我应该提防她的!”
陆展瑶在一旁愤愤不平:“责任也不能完全在她,谁能料想到老同学的心肠也可以这么坏呢?”
司机将车开了过来,一行五个人,压根坐不下。
季然摆手告别:“我去取车,你们先走吧。”
陆展瑶早已认出了眼前这位大明星,偷偷向赵纯使了个眼色,赵纯立刻心领神会:“季然,你可不可以帮我送大瑶回学校?我们要先把姚遥送回家,现在已经不早了,我怕到时候赶上门禁,大瑶就回不了宿舍了。”
季然皱了皱眉:“真麻烦。”
陆展瑶笑眯眯地向赵纯眨了眨眼,跟在季然身后屁颠屁颠地走了。
赵纯握着姚遥的手坐上后座,一路上细心叮嘱她待会回到家后先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现在什么都不要去想,她的委屈不会白受的,她会陪她一起把账讨回来。
将姚遥安全送到家,姚遥妈看见女儿大晚上的不吱声地就回来了,一时间有点懵。
赵纯笑着说:“阿姨,我和姚遥晚上去看电影没赶上早一点的时间段,那部新上映的电影实在是太想看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有时间出来看,舍不得就这么错过去,所以就只好买了今天的最后一个场次。宿舍楼已经关门了,姚遥怕您和叔叔会责怪她,我就跟上来,替她向您说明情况来了。”
姚遥妈点了下姚遥的额头:“傻丫头,情有可原,你怕什么?”转而又问赵纯:“你这是也要回家?都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家多不安全,干脆别走了,留下来和姚遥一起挤挤。”
“不必麻烦了,阿姨您放心,是我小舅送我们回来的,他现在正在楼下等我。”
姚遥抿唇看着她,赵纯笑了笑,与她无声对视。她上前一步,在赵纯耳边轻声说:“纯纯,你家小舅打架的样子很man!”
——
慕瑾臣见她出来,迎上去握住她的手,温度如预期中的冰凉:“早就想试探一下你的体温了,你啊,叮嘱别人煞有介事的,到了自己身上却总是粗心大意。”
赵纯鼻子蓦然发酸,搂着他的腰,将脸颊贴上了他的胸膛:“慕瑾臣,你和战马的人对上的时候,我很害怕。”
慕瑾臣心底倏然划过一道暖流:“我不会有事的。”
“我不准你有事!你要是有事了,我怎么办?”赵纯仰着头,眼角湿润。
慕瑾臣紧紧圈着她:“纯纯,你终于让我心里踏实了。”
赵纯闭着眼徐徐感叹:“那我还真是失败,到现在才让你觉得踏实。”
“不,你的出现,就已经是命运对我的馈赠了。”他低低地说。
“慕瑾臣!”赵纯沉默了片刻后,大笑着退离一步。
“嗯?”他看着她笑,也跟着嘴角轻扬。
赵纯迈开步子向停车的地方走去:“我想呼啦圈了,我要去看看它,可以么?”
“可以。”
“都这么晚了,我晚上就不走了,可以么?”
“可以。”
“我想和你睡在一张床上,可以么?”
“可以。”
“我要看你打/飞/机,可以么?”
“…别闹。”
66
医科大学的附属专科院校占用的是医大的老校区,医大的老师会由校车接送前去给他们授课。沙小凤高中三年一直仰慕的学长冉旭枫考上的便是医大,她自己成绩平平,后来又突生家庭变故,从此学业一蹶不振。为了追随冉旭枫的脚步,最后毅然决然地报了附属专科。
姚遥原本和她是没有什么交集的,偏偏冉旭枫是她的直系学长,两人不仅早已相识,冉旭枫平日里还颇为照顾她。姚遥长相清秀,性格外向,爱憎分明,是个十分吸引人注意的女孩子。冉旭枫渐渐喜欢上她也不可厚非,毕竟感情这回事本来就是跟着荷尔蒙走的。
姚遥对他也有好感,不过这种奇妙的感觉并不强烈,目前仍处于徘徊状态。
两人在一起相视而笑的画面碰巧被沙小凤撞见,再加上她偷偷关注了冉旭枫的校内,他平日里发表的只言碎语和过去产生了细微的变化,而这种变化也只有暗恋他许久、自以为了解他比了解自己还通透的沙小凤才能察觉得出来。嫉妒会使一个人的爱情濒临绝望,像沙小凤这种心理阴暗的人,苦恋多年未果,姚遥又是和她互看两相厌的人,她又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赵纯觉得,倒霉事过去了,是时候该算算总账了。
慕瑾臣将牛皮纸档案袋递给她,轻描淡写地随口说了句:“G外怎么会有这种学生?”
赵纯愣了愣,问:“哪种?劣迹斑斑么?”
他轻笑了一声:“你自己看吧。”
拆去封口处的棉线,将里面的文件取出,赵纯一页一页地翻看,心头不由得啧啧感叹起来。
以前她只以为沙小凤为人肤浅、品质低劣,却从未料到,她其实是个小太妹。
小学就已经和一些小混混混在一起,先是出入网吧和游戏厅,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又经常混迹于酒吧和歌厅。她会将姚遥领进战马而不是其他夜店并不是一个巧合,她曾经结识的一个男痞子现在刚巧是战马里的一个地位略高一点的小喽喽。
赵纯一直知道她面孔伪善,可是她的“光辉事迹”却不仅仅是这些,令赵纯震惊的是,她曾经在高考前夕堕过胎。那孩子的父亲正是战马的那位故交。
女孩子自己不爱惜自己,又有谁会主动撑起一只结实的臂膀,替你遮风挡雨?她那时候还未满18岁,未成年堕胎,必须经父母或法定监护人签署同意书才算合法。她爸爸的公司面临倒闭,她妈妈又和别的男人一起跑路,没人会去在意她,她也没脸说出口。原本就举步维艰的环境更是雪上加霜。最后她一咬牙,一个人跑到了一家私人诊所。
赵纯看到最后都有点同情她了,这种同情或多或少带着点鄙夷的味道。她抬起头看向慕瑾臣:“她不是喜欢冉旭枫么,怎么会和一个混混上/床?”
慕瑾臣就近在茶几下拿出两包花草茶,一包**茶,一包薰衣草茶:“你喜欢喝哪一种?”
赵纯用手一指:“论起功效的话,我更喜欢喝**茶。不仅可以美容养颜,净白皮肤,还能够抵抗衰老,留住青春的尾巴。”她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往外蹦:“排宿便,顺气清脑,降低血压血脂,抵抗细菌和病毒…”
慕瑾臣好笑地打断她:“薰衣助眠茶可以镇静神经,解除紧张焦虑,功效同样可见一斑。我现在给你泡,你喝么?”
“我睡眠质量很好,不需要助眠。”
“沙小凤原本生活条件也很好,不愁钱花。”
赵纯猛然顿悟:“你是说,她靠陪/睡挣钱?”
慕瑾臣挑眉,但笑不语。
厨房的电水壶恰巧在此刻沸腾,他起身倒了一杯滚烫的热水,加入薰衣草、薄荷叶和蜂蜜后,随即盖上了杯盖。端过来放置在茶几上,示意道:“薄荷薰衣草茶,待会喝了它睡觉。”
赵纯无所谓地点点头。她不再坐着,支起腿光着脚站在了沙发上。往前走了两步,身体挤进慕瑾臣和沙发靠背之间,俯下/身子,从背后搂住他,前后摇晃着。
“慕瑾臣。”
“嗯?”他闭上眼睛,悠闲享受的样子。
“要是哪天你也有某种需求了,你会不会背着我和别的女人搞在一起啊?”
“我没有钱么?”他皱了一下眉,缓缓张开眼。
“你很有钱。”摇头。
“我没有势力?”
“你连黑帮的人都能摆平,很有派头的。”继续摇头。
“那我没有地位?”
“你的社会地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接着摇头。
他捉住她的手,扭头看她:“那你告诉我,我会遇到什么需求?”如墨的深眸极亮,就像在放电,搅得赵纯心头小鹿乱撞。
与他对视了足足有三秒钟,她慢慢吞吞地说:“生/理需求也是一种需求嘛!”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黑线存在,那么慕瑾臣和赵纯相处这么久以来,他所滑下的黑线都可以绕地球一圈了!
他身体一转,顺势将赵纯按坐在腿上,搂着她的腰,握着她的手在身前一放,不仅表情淡淡的,就连语气也淡然得超凡脱俗:“感觉到了么?”
外面寒风凛冽,里面却暖风微醺。慕瑾臣在屋里穿的不多,手一放上去,鼓鼓囊囊的触感让赵纯顿时羞赧。
艾玛,这“初摸”也太随便了吧!
赵纯有点接受无能,她不答话,反而不满地嘟囔:“一点暧昧的气氛都没有你就硬了!”
慕瑾臣头抵着赵纯的肩窝,轻声问:“怎样算暧昧?”
赵纯的左胸口处又开始砰砰乱跳,她暗自撇了撇嘴,其实像现在这样已经是一种暧昧的状态了。只不过,级别有点低罢了。
她一进屋内就已经脱掉了外套,里面仅着一件v领的针织衫。慕瑾臣缓缓抬头,嘴唇落在她颈窝的那一瞬间,赵纯身体一木,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牙齿的啃噬,也能清晰地认识到他正在用温柔蚀骨的手段一点一点地蚕食着她的意志。
忽然,湿热的舌尖清扫而出,异样的酥麻席遍全身,身体一缩,她伸手一把抱住了他。
“慕瑾臣。”
被迫停顿下来,这个单音节发出来略显抱怨:“嗯?”
赵纯平稳着呼吸,力图平静地说:“你这些年来是怎么熬过来的?撸多了伤身体。”
话音落下许久,回应她的除了客厅里滴答滴答的钟表声,就是一片诡异的静默。
她忍不住抱着他晃了晃:“你怎么不说话?”
还是没有得到预期的回应,她又晃了晃:“你倒是说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