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进来。”慕婉筠想着这柳姨娘还真是能忍,昨天手心都掐破了,这才第二天就能笑靥如花的面对自己了吗?她倒要看看柳姨娘想干什么。
柳姨娘掀开帘子走进来就拉着慕婉筠的手道:“筠儿,我带了你最爱吃的烤鸡和糕点快来尝尝看。”说着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到了桌子上。
慕婉筠甩开柳姨娘的手道:“姨娘可真是心疼荺儿啊,这有什么好吃的都拿给荺儿吃。只是姨娘难道不知道大夫说荺儿继续下去性命堪忧,为什么姨娘还要拿这些油腻的东西来给荺儿吃?”
看着眼前不买账的慕婉筠柳姨娘的手紧了紧道:“筠儿说的什么话?只是看筠儿喜欢吃一时疏忽就带过来了,既然大夫说不能吃那就不吃。”柳姨娘心内奇怪,这慕婉筠到底抽的什么疯!落水前不是好好的吗?难道她知道是玉儿把她推下去的?玉儿这个蠢货!想着面上却越发慈祥。
慕婉筠看着眼前面色变换莫测的柳姨娘道:“既然这样,藕色,把这些东西丢出去喂狗。只是浪费了姨娘的一片好心呢,姨娘作为侯府的奴婢还有精力想着荺儿,真是让荺儿受宠若惊。”
柳姨娘尖尖的指甲都已经折断在了手心里,她这辈子最痛恨别人说她是奴婢,她想上前把慕婉筠肥厚的脸撕开。但是她得忍,总有一天她会是这个侯府的女主人,为了这一天她也得忍。到时候她一定要把慕婉筠和姜梓馨那个贱人踩在脚底下,看她们痛苦的挣扎,让她们苦苦的哀求自己。
柳姨娘慈眉善目的道:“筠儿你最近怎么了?是不是有人说姨娘的坏话?从小到大姨娘怎么对你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慕婉筠快要被柳姨娘恶心吐了,从小怎么对自己的?亏柳姨娘说得出口,在毁了她的同时,还利用她爬上正妻的位置。
想着慕婉筠道:“荺儿听说自古姨娘这个东西都是下人,为什么姨娘你可以直呼荺儿这个嫡长女的名字呢?为什么能自称(我)?如果奴婢敢这样对我说话该怎么办呢姨娘?”
慕婉筠就想给柳姨娘添堵,就想看柳姨娘不痛快。
柳姨娘却不搭话,她不管回答什么,都会落入慕婉筠的圈套。
“主子问话下人不回答,是不是该治一个大不敬之罪?”
以为不说话就算了吗?
“慕婉筠,怎么说我也是你父亲的妾室,算是长辈,难不成荺儿还想让姨娘给你下跪认错不成?”
“姨娘说得什么话?大伙儿可都听着呢,哪家的规矩姨娘是嫡女的长辈的?难道要荺儿去请祖母回来教你不成?”
听慕婉筠提到老夫人,柳姨娘心里紧了紧,虽说如今老夫人没在家,但是如果老夫人回来慕婉筠去给老夫人上眼药,只怕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形象就要没了。
而且日后还要利用慕婉筠,如今服些软也没什么。
于是柳姨娘奴颜媚骨的跪在地上道:“小姐说的是,都是奴婢不好,这点小事还用不着麻烦老夫人她老人家。”
看着眼前瞬间低眉顺眼的柳姨娘慕婉筠不得不佩服得五体投地,如果不是她上一世吃尽了柳姨娘的苦头,只怕以自己的心性已经被她再一次欺骗了。
慕婉筠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道:“荺儿倒是不想为难姨娘,只是这荺安阁所有下人都看着呢。还是得以儆效尤,你说对不对啊姨娘?“
柳姨娘紧紧的抓着衣袍下摆道:“小姐说的是,任由小姐处置。”
“既然这样,荷色,掌嘴!”慕婉筠悠然的神色突然一变,对着荷色厉声道。
荷色在旁边突然听闻小姐叫自己,便立刻应了一声,在反应过来慕婉筠让她干什么的时候,却愣在了当场。她从小跟着慕婉筠长大,心性也跟之前的慕婉筠差不多,让她出手打人她还真不知道如何下手。
慕婉筠见荷色不动于是再次厉声道:“荷色!别人都爬到你家小姐头上来了!你还无动于衷吗!”慕婉筠想荷色忠心是忠心,但是心性还是太软弱了。都怪自己影响,这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果然没错。
荷色看着慕婉筠沉稳的气场心中突然有了底气,走过去照着柳姨娘柔美的脸就是一巴掌。虽然没使多大劲儿但是柳姨娘白皙嫩滑的脸还是迅速泛起一道巴掌印。
慕婉筠见荷色软绵绵的打了一下不够解气,于是站起来抡起肥厚的手掌使劲的扇上了柳姨娘的脸,柳姨娘娇弱纤细的身子被扇得歪在了一边。慕婉筠舒了口气,这么一下自己心里果然好受很多。
“荷色看到没有?以后掌嘴要像这样,你那个是给别人挠痒痒吗?。”慕婉筠居高临下的看着柳姨娘,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道:“这是上好的伤药,姨娘拿回去多涂几次,这么美丽的脸若是留下疤痕,变成了丑八怪,那父亲还怎么看得下去。”
伸手接过那个瓶子,柳姨娘低垂着眼道:“谢谢大小姐。”
慕婉筠毫不客气道:“姨娘不用客气,这是荺儿应该做的,姨娘你先回去养着吧。以后记得不要再犯,不然是逼荺儿动手,若是一不小心刮花了姨娘的脸,荺儿可真是罪过。”
柳姨娘紧紧的攥着那个瓶子:“是,奴婢谨记大小姐教诲。”柳姨娘快要咬碎了一口牙齿,慕婉筠做了婊|子还立牌坊!什么时候慕婉筠都会动手打人了!一定是姜氏那个贱人教的!
慕婉筠感受着柳姨娘身上散发的怨恨,心中冷笑,这就很难受了吗?比起她们加之自己身上的她受这点还只是九牛一毛,柳姨娘从来不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
柳姨娘退出去之后慕婉筠甩了甩发红的手,没想到打人自己的手也会那么疼啊!荷色立刻上前拉着慕婉筠的手给她呼气,一边招呼藕色拿药。
打那以后柳姨娘安分了很多,不出现在慕婉筠面前,也没有什么动作,好像真的听进去了慕婉筠的话。
慕婉筠找了些个柳姨娘院里被柳姨娘虐待过的小丫鬟,轻松的就收买了那些对柳姨娘心怀怨恨的婢女,想来柳姨娘还把她当作以前容易哄骗的慕婉筠,谅柳姨娘也不会想到她小小年纪就会在她院里安插眼线。
现在慕婉筠就只是盯着柳姨娘,陪陪她娘,给弟弟慕斯荣缝几件小衣服。吃得清淡了,每天去花园走动走动,她想着把自己一身的肥肉甩掉,以防真的命不久矣。这半个月日子倒也过得意外的舒心。
这天慕婉筠用完午饭又去花园里转悠,她肥胖的身躯上厚实的脂肪让她也不觉得冷,只是走不了几步她就开始气喘吁吁。于是她坐在蹲在池塘边上发呆,蹲了一会儿腿有些麻,觉着自己也不那么喘了,她复又起身打算再走一会儿就去陪她娘。
刚走起身没几步身后就传来一道声音:“咦?前面好像是个人吧?”
“…”什么叫好像是个人!慕婉筠转身循着声音望过去就看到两个十一二岁精雕玉琢的少年,一前一后站在她不远处的雪地里。慕婉筠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累得产生幻觉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前面的锦袍少年让人惊艳的脸上挂着笑,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朱唇点绛,美艳却不失英气,如同那冬日白雪里走出来惑人心魄的妖精。后面的少年却正好相反,长相不似那么张扬,斯斯文文的站在那里,就像一棵素雅的腊梅。
慕婉筠找不出词汇来形容这两个少年精致的长相,就算因为年纪的原因五官还没有长开,但是那初具轮廓的五官已如同上天亲手雕刻一般,多一分少一分都不曾完美。她以为祁佑清的那副皮相已是上品,才发现今日的少年如同谪仙,祁佑清与眼前的少年相比连端正都算不上。
少年见慕婉筠看到他们呆立半晌也习惯了,第一次见他们的人都会这样一副模样。前面的少年见慕婉筠不说话便自顾自的道:“我是凤铭洛,你是什么人?”
他实在有些无聊了,本想跟着父皇来到这忠勇侯府找点乐趣,父皇跟慕状元聊得正欢,他们却转悠半晌才见到一个人,虽然看上去形状都有些不那么像人。
慕婉筠听到那个少年自报姓名心中恍然,“凤”是国姓,也就是说眼前的少年是皇家人,怪不得长的那么俊俏,那是举国上下筛选出来的绝色女子,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容貌。上一世慕婉筠因为身体的原因很少出门,也没有见过皇室之人,只是听闻三皇子凤铭洛容颜倾世风华绝代,却是那薄命之人,不足二十便已亡故。
当时皇室称病故,其实真实情况也只有当事人清楚,消息传出来不知多少爱慕凤铭洛的京都小姐都哭干了眼泪。上一世不曾得见,今日见到慕婉筠心里也有些扼腕,是否那倾世容颜都是薄命。片刻慕婉筠便转身往前走去,她不想跟皇族扯上什么关系,哪怕是一句话也不想,皇家的事太过复杂。她此生只想一家人平平淡淡度过这短暂的一世,不想卷进无谓的事件中。
“喂!前面那个肉丸你别走!我叫你呢!”凤铭洛想叫住慕婉筠,他却不知道慕婉筠叫什么名字,看着慕婉筠跟一个肉丸似的就开口叫道。身后的凤沧瑜听到都低低的笑出了声。
慕婉筠听到后面的叫声与笑声忍了一下没忍住,便转过身来道:“我叫慕婉筠!不是肉丸!”慕婉筠低头看了看自己,她本来就胖,冬天衣服有些厚,看上去她的确有些圆,但是直接叫她肉丸是不是有些过分?
凤铭洛见慕婉筠停住脚步转过身,还真是越看越像一个丸子,名副其实的肉丸!想着凤铭洛便勾起嘴角道:“原来是慕婉筠,肉丸你长得真…别致啊!”
慕婉筠再次被那明媚的笑容晃花眼,呆愣片刻慕婉筠一瞬涨红了脸。她从没遇到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夸人有这么夸的吗?关键是自己还被那副皮相迷惑。
慕婉筠在心里告诉自己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她是快三十岁的人了!“随便你!”慕婉筠丢下一句话便往荺安阁走去,她现在没心情继续走动,也没心情去陪她娘了。
“哈哈哈哈哈哈”凤铭洛看着慕婉筠落荒而逃,不可抑止的大笑出声。慕婉筠吗?好像是忠勇侯的嫡长女,那个传闻中青面獠牙的女子?可真是有趣,看来这忠勇侯府还是有些乐子可寻的。
看着快速往远处滚去的一团,凤铭洛身后的凤沧瑜勾起了薄唇,他自从进京心情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凤沧瑜是镇南王凤麒轩的嫡长子,镇南王一族也是凤家皇族,只不过祖上就已经分支。如今边关无战事,皇帝看着镇南王强壮的兵力开始有些担忧,却又不能消减兵力,便找了个借口把凤沧瑜接进了京都。进京后凤沧瑜做了三皇子的伴读,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他的作用形同质子。
“我们回去吧,父皇差不多也该好了。”正在凤沧瑜眯着眼睛看着那个方向的时候凤铭洛发话了,说着便往来时的路走了过去,凤沧瑜也没说话,收回目光静静的跟在了凤铭洛身后。
第 5 章
冬日昼短夜长,至酉时天色便已擦黑,忠勇侯府的家丁各司其职,已经在各处掌上了明灯。
筠安阁内慕婉筠借着灯光正缝缝补补,看似粗笨的手指异常灵活,捏着细细的绣花针上下翻飞,过了片刻一条活灵活现的锦鲤便跃然于上。荷色及藕色安静的立在旁边,看着慕婉筠卓然的秀工极度不解。慕婉筠现在不止会做女红,每日还去小厨房给姜氏炖一些滋补养身的汤药。她们天天跟自家小姐形影不离,何曾见过慕婉筠学这么些个东西。
其实慕婉筠会这么些个东西是因为上一世出嫁过后才学会的,说起来还得感谢祁佑清那挑剔的母亲谢氏。当初慕婉筠母亲早亡,柳姨娘做了当家主母,告知她女子无才便是德。
她那时身子太过肥胖想偷懒,便也就顺着柳姨娘的话。以至于嫁过去什么都不曾学过,谢氏相当挑剔,不止得会,还得精,不可否认的是谢氏确实有些本事。慕婉筠因此吃了不少苦头,但好歹也受益匪浅,她这一手拿出去京都小姐比得上的不出三人。
而柳姨娘对慕婉玉则逆其道行之,慕婉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每次有什么宴会柳姨娘都想尽办法让慕婉玉出席,在宴会展现各种技艺,慕婉玉本就生得妖娆加上不俗的表现,在宴会出尽了风头。
不知是谁传起来慕婉玉是京都第一才女,于是慕婉玉还未及笄便名满京都。提起忠勇侯府别人第一时间都会想到慕婉玉,慕婉玉俨然成了侯府的门脸,名声大噪一时无两。
想来柳姨娘这般作为是为了攀上王孙贵胄,没成想慕婉玉跟祁佑清那个寒门子弟看对眼了,接着就利用她来做垫脚石。这娘俩还真是一副德行,别人的东西都好,都想据为己有。这一世她自然也要慕婉玉名声大噪,不过…这个名自然不是美名。
咕~~
安静的筠安阁内突然传出一阵抑扬顿挫的声音,荷色藕色齐齐看向正在做针线活的慕婉筠,原来是慕婉筠肚中饥饿而发出的声音。
“…”慕婉筠伸手摸了摸自己层层叠叠的肚子,无奈的叹了口气。她为了尽快甩掉这一身肥肉,最近吃的量很少都比较清淡。只是从小到大那赫人的食量不是说改就能改的,过了不久便感觉饿得慌。
为了自己的未来着想,也为了不让别人直接叫自己肉丸,无论如何也得忍下去。慕婉筠想着那天少年的作为,饶是自己年岁都能比肩他的母亲,心中还是一阵气闷。
“小姐,要不奴婢去小厨房给你拿些吃食,侯府又不是缺吃少穿小姐何苦这样作践自己,让夫人知道该心疼了。”荷色看着自家小姐饿得前胸贴后背却硬忍着不吃有些心疼。
小姐说这样有益身体,还能变得苗条些。可是荷色有些不明白,在她的认识里吃得下睡得着才算身体好,控制食量算哪门子有益身体,再说这样圆滚滚的多可爱,像竹竿一样有何美感可言?
“不用了,忍一忍就过去了,我等会儿早点睡睡着了就没感觉了。要是这种时候妥协岂不是前功尽弃,我之前受的罪不就白受了?”其实慕婉筠何尝不想吃些东西,特别是那外焦里嫩的烤鸡,香软可口的糕点。
想着慕婉筠感觉自己口水都流到嘴角外面了,她慌忙抬手抹了抹才觉然那只是自己的错觉。慕婉筠偷偷抬眼瞅了瞅两个丫鬟心里有些赧然,时常肚子咕咕叫就已经丢死个人了,若再被别人见着自己流口水岂不是无地自容。
顿了顿慕婉筠又对荷色藕色道:“以后不准在我跟前提那些个吃食,饿的时候更不准,谁说就把谁发卖出去给那跛脚瞎眼的老头子做小妾!”
荷色自然知道自家小姐在吓唬她们呢,于是也不在意的笑道:“荷色才不走呢,就要赖着小姐,再说小姐你舍得奴婢吗?奴婢走了谁来照顾小姐?别个婢子只怕小姐不习惯。”藕色却沉浸在跛脚瞎眼的老头的幻想里,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扯了扯正在说笑的荷色。生怕惹恼了自家小姐真把她们发卖了。
“不是说过不用在我跟前称奴婢吗?”慕婉筠假装嗔怪道,自从上次她以不分尊卑扇了柳姨娘一个耳光,荷色藕色都开始自称奴婢。怎么说都不听,别个也就算了,荷色也这样她觉得有些不习惯,上一世直到荷色出府荷色都没有称过奴婢。
“就像小姐说的一样,厚此薄彼不好管理下人,奴婢这样乃是常理。”荷色说的没错,她之前没有想过。后来经过柳姨娘那桩事她也想了一下,就算自家小姐不在意,万一有心之人拿来做文章可就不好了。
慕婉筠也没有再坚持,那只是一个称谓,只要自己记得荷色的好就行。
又过了片刻慕婉筠实在难忍腹中传来的阵阵饥饿感便让荷色掐灭了烛火,她想着睡着了就感觉不到那种难受的感觉了。于是慕婉筠忍着腹中空虚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荷色就叫慕婉筠起床:“小姐醒醒,老夫人回来了,我们收拾收拾快去迎接。”荷色焦急摇晃着还在熟睡的慕婉筠。
老夫人之前去庙里祈求姜氏肚中的孩儿能是个孙儿,如今日子貌似到了突然就回转。刚刚接到消息已经到三十里外,小姐本就不太讨老夫人欢心,到时迎接迟了给小姐安上不孝长辈的罪名可如何是好!
“快给我更衣。”慕婉筠一下惊醒便催促道。因为慕状元太过疼爱姜氏不曾纳妾,加上常年在外打仗老夫人盼了几年姜氏的肚子才有动静,结果生下来还是个女孩儿。所以老夫人不太待见慕婉筠和姜氏,后来姜氏给柳姨娘抬了姨娘才稍微好一点。从古至今百善孝为先,慕婉筠想如今还得小心翼翼伺候着,以免母亲难做。
收拾完毕出得门去见柳姨娘和慕婉玉已经候在那里,慕状元因去上朝便没在,而姜氏还在月子里,自然不能出来受这冬日寒风。于是便由慕婉筠和柳姨娘娘两相看两生厌。
“姐姐怎生来得迟?姐姐可不能因为祖母不太喜爱姐姐姐姐就怠慢了祖母啊。”慕婉玉见到慕婉筠便阴阳怪气的给她扣大帽子。柳姨娘也就冷眼旁观,她巴不得慕婉筠更让老夫人讨厌。
慕婉筠抬眼看了一眼慕婉玉便低下头安静的站在原地不曾说话,如今在场的只有柳姨娘一党和自己,做无谓的口舌之争并没有什么用。这慕婉玉还真是深得柳姨娘真传,阴阳怪气见不得别人舒心,连那骨子里透出的妩媚都如出一辙。慕婉玉见自己的话没有任何成效便跺跺脚也站在一旁,心想等老夫人回来可劲儿说慕婉筠坏话。
不一会儿便看到一辆忠勇侯府的马车从街道那头慢悠悠的走了过来,马车走到跟前丫鬟扶着一个一身素服的老妇人从车上下来。候在门口的一群人赶忙迎了上去,虽然老夫人不问世事,但说话分量那是特别足的,如果讨得老夫人欢心自然在侯府好过活一些。
慕婉筠自然也跟着迎过去,看着眼前面容苍老的祖母有些感慨。慕婉筠的祖母邹氏年轻时是那个小山村数一数二的美人,当时嫁给了她们村一个卖肉的。
在那个小山村生活条件还算过得去,只可惜正值战乱,瘟疫肆虐,吃肉的人自然也没有那么多。在慕状元从军之后她们终于也沦为难民,慕状元的父亲也是那个时候过世的。也许因为年轻时过得太过艰辛,邹氏年岁算不上太老刚过五十却看上去犹如七老八十的老妇人。
说是迎接其实就是在门口等着,毕竟其他事情自有下人去做,一行人就这样把邹氏迎了进去。邹氏迫不及待要看自家千盼万盼才盼来的嫡长孙,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素服便先行去换衣服。邹氏生怕自己身上的素服冲撞了宝贝孙儿,要换一身喜庆的衣服才行。
第 6 章
过两天慕斯荣也就是慕婉筠的胞弟即将满月,如今慕状元官拜正一品还有爵位在身,喜得长子自然得办酒席宴请宾客。慕斯荣是忠勇侯慕状元的嫡长子,不出意外将是慕状元爵位的继承人。
邀请的宾客都是京都的名门望族,那都是些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肯定得布置妥当,怠慢不得。因姜氏还在月子里无人主事,柳姨娘毛遂自荐却被老夫人驳回,转而自己亲自操办酒宴。加之又接近年关,侯府上下一片忙碌。
不过这些都跟慕婉筠没有太大关系,她年岁太小什么事都用不上她,不过能得见柳姨娘吃瘪慕婉筠自然乐见其成。她每天就跟着教习先生学习上一世不曾学过的一些东西,继续少食多动,她要让那上一世看不起她的人刮目相看,这一世她要自己活得比那些人都好。
慕婉筠的样貌其实并不差,细看下来就会发现她的五官长得很精致,肤质白皙嫩滑,睫毛纤长,瑶鼻娇小挺立,嘴唇饱满而殷红。只是因为太过肥胖而显得宽大无比,毫无立体感看上去自然显得丑陋。
这日下午路过荺安阁的家丁婢女都听到院里传来一阵犹如天籁的琴声,好似不是那凡尘之音。如若不是他们还有事在身只怕都会驻足停留欣赏这难得一闻的琴声。
此时荺安阁内慕婉筠面色肃穆,端坐在地,一架看上去沉着古朴的古琴摆放在身前。慕婉筠理了理宽大的衣摆,伸出并不十分纤长的手指停在古琴上方,架势十足的手指往下一放便开始弹奏。
呲呲…
慕婉筠开始弹奏身前的古琴便发出嘶哑的喊叫,彼时悠扬的琴声刺啦作响。吓得荺安阁外听到悠扬琴声而放缓脚步的下人差点栽倒在地。
“…”刚刚那优美的琴声自然不是由慕婉筠弹奏而来,而是端坐在她对面新请的琴师弹奏的。其实也不怪慕婉筠弹奏的琴声如同魔音穿脑,瑶琴本就难学。上一世慕婉筠没有学过,出嫁之后自然没时间去学这些风雅之物,学的都是些女红厨艺。慕婉筠几世都不曾接触瑶琴学起来也相对困难。当然,那粗壮的手指俨然也是一处致命伤。
府内给慕婉筠请的琴师是自己找上门的,白衣胜雪,自称琴酒。那是一个仙风道骨的中年男人,五官平凡也难掩如雪般高洁的气质。十指修长,却没有太大的关节。分明是男子手指却不似男子般骨节分明,倒如同藏于深闺的女子般纤长无骨。
他说自己无牵无挂亦无家,侯府给他一处安身之地,保他衣食富足便可。本想是一个骗吃骗喝的江湖骗子,哪想一曲过后余音绕梁,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恰好,慕婉筠也想习得一些技艺便让父亲应了下来。
慕婉筠有些想不明白为何这么有能力的人会找上侯府,就为了一个安身之所和几口吃食。
琴酒抬首看着慕婉筠粗胖的手指皱了皱眉头,显然不太满意慕婉筠的手指长成这般模样。
“你怎么长得这副模样?你家人是把你当作那猪仔来养吗?”琴酒开口说话,声音如玉,只是吐出的话语却不似他的声音那样讨人喜欢。
“…”慕婉筠着实无语,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犯了哪路神仙,为何尽遇上一些毒舌之人。
“罢了,看在你好歹也算是我徒弟的份上我就帮你一把吧。”说着琴酒起身理了理雪白的衣袍下摆,转身便往院子里走去。
慕婉筠跟在琴酒身后心想什么叫也算是?本来就是。不过不知道他要如何帮自己,难不成还能让她一下子就变成窈窕淑女,身量修长,十指如葱?
正想着琴酒珠落玉盘的声音便在身前响起:“你且看好,这套舞姿长期练习有拉伸筋脉紧实肌肉之功效。如若不好好练习还是这样一副蠢笨如猪的模样别说是我徒弟。”说着就在荺安阁院子里的空地上翩然起舞。
琴酒发如泼墨,舞若惊鸿,在雪地上时而轻柔妩媚,时而婉若游龙。衬上那如雪的气质如同九天之上跌落凡尘的仙子。
慕婉筠看得张大了嘴巴,都忘了诽谤琴酒说她蠢笨如猪。她没办法形容此时的震惊,琴酒明明是一个中年男子为何身段如此柔软?透出的妩媚连柳姨娘都不及其十分之一,让人忘了他其实是一个年近不惑的男子。一支舞毕慕婉筠和一干在场的婢女呆愣不动,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琴酒踏着优雅的步伐走到自己跟前慕婉筠才梦醒如初,琴酒嫌弃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擦擦你的口水吧。”慕婉筠条件反射把手伸到嘴角才发现琴酒在逗弄自己,恼羞成怒的嗔了琴酒一眼。
“怎么样?看清楚了吗?以后就照着这个练习,比你节食瘦身来得舒服一些。”琴酒心情貌似好了很多,口吻和善的对着慕婉筠道。
“…”慕婉筠有些羞赧,她被琴酒那绝然的舞姿惊掉了下巴,压根就没注意那舞姿是如何演练的。
“怎么?没看清楚?那我再来一遍好了,此次记得看清楚一些。”琴酒说着就要再去舞一遍。
“哎!先生你等等!不如改天你一个动作一个动作教与我好了,你这样我实在无法集中精神。”慕婉筠赶紧制止琴酒的作为,自己出一次丑就够了,再来一次她还怎么有脸见人,怎么面对今天在场的一干下人?
琴酒想了想觉得也是,便没有继续。继而转身回屋打算给慕婉筠讲讲要领,这慕婉筠也算是自己第一个徒弟。他收的这一个徒弟虽然看上去有那么些蠢笨,但也还是讨喜,自己还得好好教导一番,以免落了世代相传的名头。
晚上慕婉筠躺在床上想着琴酒今日的舞姿有些疑惑。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当时迷晕了眼不曾细想,现在想来才觉得跟失传已久的惊鸿舞有些相似。慕婉筠自然不曾得见那传说中的舞蹈,但是描述多多少少还是听过一些。
上一世听说江湖上有一医术高超之人,人称鬼医,无人知道他是何姓名。性子古怪,救人杀人全凭喜好,无甚明确标准。就算如此还是很多人趋之若鹜四处寻找,奈何鬼医行踪不定。后来相传鬼医喜好音律舞蹈,有人曾在雪山之巅见过鬼医舞那倾城绝世的舞姿,好似就是失传已久的惊鸿舞。
慕婉筠在想会不会琴酒就是那人人相求的鬼医。只是年龄样貌好像都不太相符,上一世相传鬼医只比自己年长了十多岁,见过鬼医真实面貌的都惊为天人。琴酒怎么看都不像二十多的人,而且五官也太过平凡了一些。
琴酒会不会是鬼医的师父呢?听闻医谷医术世代单传,每一代传人都是武功卓然脾性古怪。却从来没人得知医谷在何地方,也许医谷只是一个称呼并没有实质的地点也说不一定。
慕婉筠想如果鬼医是自己的师父岂不是自己可以成为医谷传人?习得那绝世的医术是不是又多了几分保命的机会?好像也没听说医谷医术不传女子。改天得想个办法试上一试,有一丝机会总是好的。
想着慕婉筠便沉沉睡了过去。
第 7 章
这日忠勇侯府大清早便开始忙忙碌碌,鞭炮声声,府宾客络绎不绝,因为今日忠勇侯慕状元的嫡长子慕斯荣满月。
所有京都得到消息没得到消息的都上门祝贺,就算实在没空闲的都准备了厚礼差家丁送了过来,只因慕状元位高权重。慕状元此时算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从皇帝凤城天还是皇子便一直跟其左右,如今更是爵位加身的一等侯爵忠勇侯,手握兵权的太尉。
现今无甚战争太尉一职本不会设立,应交由丞相代管。只是如今秦丞相势力太过雄厚,朝中近一半臣子都为秦丞相党羽。嫡长女秦雨音位列后宫四妃之首,膝下育有二皇子凤铭宥大公主凤铭研,如若兵权再落入秦丞相手中只怕江山有所动荡。
既然不能剪除,就必须得有另一股相对的势力才能与秦丞相相互制衡。为了牵制秦丞相凤城天便开设太尉一职,将兵权交予对自己赤胆忠心的慕状元,对慕状元恩宠有加。当然,能做皇帝自然不会轻易的相信任何人,大部分兵权还得握在自己手中才能心安。不过这不并妨碍一些青黄不接的家族巴结慕状元,若能得忠勇侯青眼,让他对自己加以一些提携自然是受益无穷。
姜氏也已经出了月子,慕婉筠就跟着姜氏身后迎接一些自家的亲朋好友。慕状元出身平民父亲一方已经没有什么亲戚,只是老夫人还有两位兄长。慕状元升官加爵自然得照应一下自家母亲的兄长,便把他们接进了京都,在京都城外拨了两个庄子给他们。
而姜氏一方父辈人丁不算兴旺,父亲辞官之后便和叔叔远在江南做些买卖,姜氏的两个兄长一个庶妹只有二哥在京都从商。不知姜氏的父亲是怎么想的,别人拼命往仕途上走,他自己却年纪不大便辞官还乡,几个儿子也不曾走上仕途都是商人。自古士农工商,商人总是让人觉得满身铜臭,不过如若不在乎虚名自然比做官来得轻松自在些。
慕婉筠跟在姜氏身后,笑魇如花的面对所有宾客。今日慕婉筠身着桃色襦裙,头戴紫玉发饰,三千青丝如瀑,身子不是那么窈窕加上圆圆的脸倒也有几分娇憨之意。
从古至今男女七岁不同席,侯府设宴的地方自然也是男女宾客分开宴请。男宾自有慕状元招待,女宾则由姜氏负责。人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一群女人呆在一起少不了论个家长里短。
这人一多,是非也就多,这些名门望族后院的媳妇儿小姐都在勾心斗角的环境下长大的,是非自然也就更多。进入侯府之后这些媳妇儿小姐关系好一点的已经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不同身份的不同党派的,谁该怎么对待这些人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
忽然一簇小姐堆儿里传来一阵惊叹,引得周围的人纷纷回首观望,慕婉筠也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一个身着大红锦袍的女孩儿被一群官家小姐围在中央,手里好似正拿着什么稀罕物件,引起惊叹的就是那个东西。
那个女孩儿十一二的年纪,大红的衣袍衬着艳丽的面容显得明艳动人,这个女孩儿慕婉筠认得,那是秦雨音秦贵妃的女儿皇室长公主凤铭研。至于为什么慕婉筠上一世只是远远的看到过一次就认得长公主那还得全靠这长公主的作风,凤铭研太过骄纵,上一世慕婉筠听闻凤铭研将两任驸马虐打而死,那时秦氏一族一手遮天,也不曾见有人敢将其治罪。只是今日她为何会出现在此地?又为何引起惊叹?
慕婉筠也有些好奇那是什么东西,便走过去了一点。慕婉筠垫脚一看才看清楚那个物件,那是一个圆形的东西,圆形的一端长着一个手柄,只有巴掌大小,慕婉筠想那应该是一个镜子吧!只不过这个镜子的特别之处在于所照物品清晰无比,一群官家小姐互相传看,连脸上的绒毛都能清晰可见,这让她们显得爱不释手。
“看好了吗?好了就还给我吧!这可是西洋传过来的稀罕东西,摔坏了你们赔不起!”正在那群小姐拿着舍不得放手的时候凤铭研发话了。虽然舍不得但是还是连忙还给了凤铭研,看着凤铭研趾高气昂的神色连连应是。毕竟人家是公主,再说她们也怕一个手滑真的摔碎了那可万万使不得。凤铭研伸手把镜子拿过来放在怀里,正得意洋洋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圆形胖子转身离开。
慕婉筠内心是一个快三十的人,那镜子虽然稀罕但她也不像一群小孩似的感兴趣。在她打算走开的时候凤铭研的声音却在背后响起:“喂!前面那个胖子,你不想看一下我的宝贝吗?”凤铭研正享受被人推崇羡慕的滋味,却看见一个胖子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要走开,便有些不满意的叫住了她。凤铭研心想应该是这个胖子没看清楚自己拿的是什么,所以才不感兴趣,不羡慕自己,把她叫住看个明白应该也会如同其他人一般。
真是她不找麻烦麻烦却要找上她啊!慕婉筠想着可不能得罪这个祖宗,不然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于是她停住脚步无奈的转过身,想解释一番,以免凤铭研对自己有些什么误会。
慕婉筠还没开口,站在旁边的慕婉玉却抢先开口道:“还请公主莫怪,公主的宝贝那么稀罕自然人人想看,也只有公主这么高贵的身份才能拥有。只是姐姐因为身体的原因有些自闭,姐姐不想看公主的宝贝也不是她愿意的,求公主看在姐姐是一个可怜之人的份上饶过姐姐这一遭,公主要罚就罚我吧!”
这么好的机会慕婉玉怎么会放过,她巴不得慕婉筠被公主问责。明面却上给慕婉筠求情,实则坐实了慕婉筠对镜子不感兴趣的事实,凤铭研并没有明确表示要怪罪慕婉筠慕婉玉却“姐妹情深”的甘愿替慕婉筠受罚。
慕婉筠心中冷笑,这慕婉玉还真是会出幺蛾子,贬低她来抬高自己还顺便把公主夸了一番。
而凤铭研却对慕婉玉的恭维相当受用道:“那是自然,我大邺国仅此一块,父皇却给了我。”说着看了看慕婉筠道:“既然有人给你求情我就不怪你了,你这个姐姐还没个妹妹懂事!多跟你妹妹学一学为人处事的道理。”凤铭研摆着架子教训慕婉筠。
“臣女怎敢怠慢公主?只是因为怕玷污公主的宝贝所有不曾敢上前观摩,是臣女的态度疏忽了。想来公主深明大义宅心仁厚,不会因为一点小事跟臣女一般见识,你说对吧我的好妹妹。”慕婉筠吹捧了凤铭研一番,后一句却是对着慕婉玉说的。
经慕婉筠这样一说凤铭研才想起她最初并没有想要怪罪慕婉筠,而是慕婉玉在引导自己。照慕婉筠说的那慕婉玉这般作为岂不是陷自己于不义?让在场的人觉得自己小肚鸡肠蛮不讲理,一点小事就要胡乱怪罪别人!想着凤铭研刚刚对慕婉玉升起的一点好感荡然无存,也不再理会她们便往一边走开了。
看着凤铭研走开慕婉筠抬头望着慕婉玉笑了笑便也走开了。慕婉玉看着慕婉筠平淡无波的笑脸恨得咬牙切齿,心想慕婉筠你别得意,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要你笑不出来。慕婉玉想了想便招手让她的贴身婢女元宝过来,凑在元宝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让元宝一脸为难,慕婉玉把脸板起元宝才往刚刚凤铭研的方向走去。
过了一会旁边的亭子里传来一阵骚动,长公主凤铭研正在大发雷霆,因为她刚刚还在炫耀的宝贝镜子不见了。姜氏走过去招呼家丁婢女赶紧帮凤铭研寻找,如果公主的宝贝在侯府不见了那可是严重影响侯府声誉的。
好一会儿下人把凤铭研走过的地方都搜寻了一遍却没有任何发现,所有人都在忍受凤铭研低气压的时候慕婉玉跳出来道:“会不会有人见宝贝稀罕,顺手借去看一看了?”此话一出一时没人说话,话虽婉转但大家都知道慕婉玉说的什么意思。
慕婉玉见没人说话便道:“公主,要不查上一查?”慕婉玉的意思再明显不过,那就是把在场的人都搜身一遍,此时所有人都不曾离开过这座院子,如果偷窃一定还藏在身上。
凤铭研阴沉着脸吐出一个字:“查!”于是跟在身边的婢女便引着一干人等往偏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