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清隽的身影,李暄不由得哑然失笑。从前怎么会觉得这人就是一把没有感情的刀呢?或许,如果江辙不是倒霉地遇见了尹玉燕,如今也会是个温柔谦逊的文人典范,当然,肯定也坐不上丞相高位就是了。
“岳父大人。”李暄笑道。
“拿着。”江辙的表情淡淡的,一抬手,将抱着的一摞奏折塞进他怀里。
“这是?”李暄一头雾水。
“最近的重要公务,还需要摄政王过目。”江辙答道。
“这么多?”李暄很疑惑。公务是有,但也不至于堆积如山?这是多少天的?
再一低头,最上面一本奏折映入眼帘,署名是端端正正的“江辙”二字。
“这是?”李暄问道。
“告假。”江辙理所当然道。
“多久?为什么?”李暄下意识地道。
“两个月。”江辙不假思索地答道,“告病。”
“岳父大人…看起来身体挺好?”李暄怔了怔,眼底闪过一丝担忧。
“本相思女成疾,病了。”江辙答道。
“…”李暄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咳咳。”李少游在后面偷笑。
“岳父大人要去折剑岭?”许久,李暄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不然本相日以继夜整理这些做什么?”江辙指着他怀里的一摞奏折诧异道。
李暄苦笑,这还真是…天经地义得让人无言以对啊!不过,他开始很认真地思考,以“思妻成疾”的名义告假的可能性有多大。想必杜太师第一个松茸皇帝批他的假吧?
“别想了,安安分分处理政务。”江辙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一声嗤笑道,“本相去折剑岭还能帮紫曦的忙,王爷你是能文还是能武?”
“我…”李暄只觉得憋得内伤。
他也是文武双全好吧?如今却被质疑“能文还是能武”。
然而,真要仔细算算,文,李暄肯定比不上江辙和陆臻那样的学子,他是皇族,自幼学的东西就不一样。武,先不说他的武功究竟算哪个级别,可他摄政王的身份就不能和一群侍卫同台比武。胜之不武,不胜为笑。
这么说的话,他去折剑岭还真帮不上秦绾的忙?
尽管事实如此,可怎么就…这么憋屈呢!
“本相明日一早出发,不用送了。”江辙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李暄一脸木然。
“江相慢走。”李少游忍着笑跟着去送客了。
李暄看看怀里的奏折,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好吧,说点儿实际的,百官之首的丞相一告假就是两月,还不带商量的,这之后的政事肯定要繁忙得多,他这个摄政王别说出京了,只怕连思念妻子女儿的时间都要没有了。
最狠的,果然是他这位几乎一手灭绝了东华皇族的岳父啊!先下手为强这一招用得极秒!
李暄咬牙切齿,脸上的表情不住地变幻,他真的要思妻成疾了!
“王爷。”李少游慢悠悠地走回来,又笑眯眯地晃了晃手里的铜管,“王妃刚刚送回来的传书,王爷要不要看?”
李暄瞪了他一眼,干脆地把奏折往他怀里一送,劈手抢过铜管,转身就走。
李少游失笑,难得看到自幼就沉稳得没有童年的王爷难得发一次小孩子脾气,还真…挺可爱的!
摇摇头,他哼着歌抱着奏折往书房走,横竖等王爷消了气,该看的还是得看。
李暄迅速拆出铜管里的信件,上半篇是秀丽的簪花小楷,秦绾除了报备平安,也说明了会与唐少陵前往宝龙寺一行,并且另有安排。而下半篇…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看不懂的字,还有一幅小孩子的涂鸦,依稀是一个人的模样。
分辨了好一会儿,李暄才确定那个丑不拉几的小人画的大概是他自己…宝贝女儿这是想父王了吧?还是第一次走这么远呢。
宝龙寺吗?
李暄思索了一下,也没去思考秦绾心中的“另有安排”是什么安排,她是不会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的,就不知道这次要被坑的是夏泽苍还是宇文忠了。何况唐少陵出关了,有他护着,肯定不会让秦绾有事。
这个世上,除了自己,李暄只信任蝶衣和唐少陵会不顾一切守护秦绾。不是他不信江辙,而是他太清楚江辙的性格,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文人,比起毫无意义地同生共死,他只会选择隐忍复仇。
不过,不会有那一天的。
慢慢的,薄唇边勾勒起一丝温柔的笑意。
于是王爷是被岳父坑了┓(?′?`?)┏
☆、第六十七章 世上最欠揍的人
即便还是八月末,山里的清晨已经带着一丝凉意,缥缈的雾气遮住了山腰以上,昨日还能看见的飞檐宝塔也隐没在了雾气中。
“盘龙山山势陡峭,不便骑马,马匹就先寄存在村里,留两个人看守便是。”夏泽苍解释道。
“区区山路,本妃也不是弱女子,殿下放心。”秦绾笑眯眯地答道。
“请。”夏泽苍一摆手,在前面带路。
盘龙山确实陡峭,不过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却不算什么,连侍卫都如履平地。
“再上去就是山门了,平时有几个小和尚看守的。”唐少陵说道。
“唐公子对宝龙寺也挺熟?”宇文忠随口问道。
“还好吧。”唐少陵一耸肩,“差不多有七八年没来过了。”
宇文忠怔了怔,七八年,那就是在唐少陵成名之前?
“咳咳。”默默跟在夏泽苍身后的童颜干咳了两声。
唐演把宝龙寺当儿子的陪练这种事,虽然宝龙寺碍于名声不会往外说,唐家也没背后动嘴皮子的毛病,可毕竟次数多了,一些西秦的武林名宿不可能没有耳闻。
“你说,他们看见你什么反应?”秦绾低声道。
“问他们。”唐少陵抬了抬下巴。
只见山道上下来两个年轻的和尚,而这里距离山门还有一段路程,显然是宝龙寺知道了他们要来,派来迎接的知客僧。
秦绾摸摸鼻子,很有兴趣地往唐少陵身后站了站。
宇文忠还茫然不解,但西秦的侍卫很有默契地跟着童颜往边上一让。
双方已遇见,夏泽苍走上前,正要说明来意,然而,两个和尚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一转,猛地脸色一变,甚至招呼都不打一个,转身就往山上跑,脚下生风,连轻功都用上了。
“唐少陵又来啦~”凄厉的叫声在山林间回响。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你…到底对他们做什么了?”秦绾也有些呆滞。
虽然能料到宝龙寺僧人看见唐少陵肯定不会有好脸色,但这个见鬼一样的反应是不是也太夸张了点?她是想吸引仇恨值没错,可喻明秋太懒,霍绍齐又太老实,刚好有个唐少陵,没仇都能气死人不偿命何况仇深似海,她干脆就带了这一个。不过,这效果也太好了点吧。
“都是出家人,怎么这么记仇。”唐少陵很不满。
“你到底干过什么?”夏泽苍无奈地道,“孤可不想一会儿被人当做你的同党赶出去。”
“也没什么。”唐少陵满不在乎地道,“他们非要和我打赌,如果我输了就要我爹赔礼道歉并且赔偿一门不逊色千手如来掌的功夫,这么狮子大开口,不回敬一下岂不是显得我唐家好欺负。”
“你赢了,于是让他们干什么了?”秦绾好奇道。
“本公子看他们一个个肝火太旺,让他们泄泄火。”唐少陵面不改色道,“我花了三千两银子,雇佣了三座妓院的所有姑娘,上宝龙寺伺候三天。”
一瞬间,咳嗽声、喷水声此起彼落,所有人都风中凌乱。
宝龙寺就算是个江湖门派,可本质上他依旧是寺院!
“本公子赢了赌注还自己破费,够仁至义尽的了。”唐少陵一耸肩。
“你确定你要上去?”夏泽苍委婉地问道。
“我要保护绾绾,不然她被你们欺负了怎么办。”唐少陵理所当然道。
夏泽苍不住地揉着太阳穴,宝龙寺方丈诫难大师虽是出家人,却脾气火爆,这一会儿该不会要打起来吧!也不知道他这个太子的名义压不压得住。
宇文忠倒是乐得看笑话,反而催着众人快走。
快到山腰的时候,上方传来沉闷的钟声,随后隔着一段距离都能听到人声鼎沸。
果然,还没到寺院门口,前面“哗啦”排开一群和尚,都是拿着戒棍的武僧。
“好大的阵仗。”秦绾低声道。
“要打吗?”唐少陵兴致勃勃。
“好啊。”秦绾点头。
“王妃,别闹了。”夏泽苍脸都绿了。
真要打起来,宝龙寺上千弟子,习武的起码有一半,他们这二十几人真不够打的。
“住手!”就在这时,一个膀大腰圆,一脸络腮胡几乎遮住大半张脸,手持禅杖的胖僧人分开弟子们,大步走过来。
“和尚还有这一款的。”秦绾惊叹。
这体型模样,要是有头发,再换件衣裳,活脱脱一个山大王,哪点儿像是当和尚的料了。我佛慈悲,胖点儿没关系,可这一脸凶相的,可比通缉犯还像通缉犯啊!
“那是戒律院长老诫色。”唐少陵道。
“诫色…”秦绾的脸扭曲了一下。
果然,唐少陵接着说道:“这个是半路出家的,以前听说娶了八个老婆,还有一个是寡妇。”
“你知道得倒是清楚。”秦绾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唐少陵一摊手。
“阿弥陀佛,太子殿下驾到,敝寺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恕罪。”诫色恭谨地说道,语气态度和他那一身气势倒是很不相称。
“有劳大师。”夏泽苍回了半礼,又道,“这位是北燕皇太子,这位是东华摄政王妃。”
诫色像是楞了一下,仿佛疑惑这三国的贵人一起上宝龙寺是所为何来。
“王妃想要来贵寺上香,孤与宇文殿下作陪,不知可方便否?”夏泽苍问道。
“这个…自然是方便的。”诫色迟疑道。
宝龙寺里原本也有普通的僧人,虽然地处偏僻香客不多,可总还是有的,何况附近镇上的普通百姓根本不知道江湖门派是什么,只知道盘龙山上有做很大的庙。
然而,东华的摄政王妃专程跑到宝龙寺来,就为了上柱香?说出去鬼才…不,鬼都不信!
“那么,就请大师安排吧。”夏泽苍道。
“诸位,请跟贫僧来。”诫色微一犹豫,还是挥手吩咐严阵以待的武僧散去,自己带着众人往内走。
唐少陵叹了口气,似乎对打不起来这个事实还挺遗憾的。
“王妃是信佛之人?”诫色忽然问道。
“不是。”秦绾摇头。
“不信佛,却上香?”宇文忠笑了。
“拜佛之人千千万,真信的又有几人,不过是求心安罢了。”秦绾淡淡地道。
“王妃说的是。”诫色居然附和道。
宝龙寺和普通的寺院在格局上没有差别,或者说,正统的寺庙大致都是这个格局。
诫色直接带他们进了大雄宝殿,早有两个小和尚拿着香等候在侧。
夏泽苍很有风度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秦绾大大方方地接过三柱清香,却没有跪下去,只是微微弯腰行礼,随后将香插进香炉。
殿中无风,烟气袅袅上升,淡淡的檀香味散开来。
“两位太子可要上香吗?”诫色问道。
“孤就不用了,求神拜佛若是有用,还要将军和士兵做什么。”宇文忠不屑地一挥手。
“所谓入乡随俗,敬一敬神佛亦无不可。”夏泽苍一笑,接过了小和尚递过来的香。
“果然是古刹,不知诫色大师是否能带本妃到处逛逛。”秦绾道。
“自然可以。”诫色只能答道。
秦绾的要求并无过分之处,目前也只能把她当做身份贵重的香客处置。
然而,想了想,他又有些为难道,“不过,唐施主还是莫要在寺内乱走为好,免得发生冲突让王妃为难。”
“不为难。”秦绾笑眯眯地道。
诫色被噎了一下,很想问您这个不为难是什么意思,是唐少陵有危险也不管您的事,还是唐少陵打死打伤宝龙寺弟子您也替他担?
“宝龙寺有什么好逛的啊,除了藏经阁因为天天闹贼,外面布置的机关还算有趣。”唐少陵一脸的无聊。
“好啊,那就去瞧瞧吧!”秦绾兴致勃勃道。
诫色无奈,只好带着一行人往后走。
宝龙寺是大派没错,可这里两个太子一个摄政王妃,他们谁也得罪不起,说到底,江湖门派怎么和朝廷抗衡,不管哪个朝廷,都不行。
昨天秦绾在山下已经见到了藏经塔的塔顶,可近距离看,才发现这座九层宝塔的特殊之处。
“这座塔,应该是传说中的悬空塔吧?”秦绾惊讶道。
“王妃好眼力。”诫色比她更震惊。
这个女子应该是第一次涉足宝龙寺,居然从外部就能看出藏经塔的构造?不可能是唐少陵告诉她的,唐少陵自己都未必知道,宝龙寺所有人都不会让他靠近藏经塔。
“悬空塔?传说中那种无梁无梯的多层建筑?”唐少陵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秦绾一怔,差点忘记了自家哥哥对于建筑和阵势机关都是有所涉猎的,但一边还是点点头,赞叹道:“含光寺毁于大火之后,我原本以为,已经看不到这般古老的建筑了呢。”
“这座藏经阁已有三百年历史,比宝龙寺存在的时间还长。”诫色骄傲地道。
“含光寺也有悬空塔?我怎么没见过。”唐少陵好奇道。
“就是空远大师住的禅房后面的那座废弃塔楼,原本是钟塔,因为位置太偏,就废弃不用了。”秦绾解释道。
“怪不得。”唐少陵嘀咕。
“王妃和空远大师熟识?”诫色问道。
“是啊,空远大师一代高僧,令人敬佩。”秦绾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道。
“阿弥陀佛。”诫色只是闭了闭眼,宣了声佛号。
“说起来,含光寺才是真正的千年古刹,从前朝传承至今,一把火烧了个干净确实有些可惜了。”宇文忠叹息道。
“确实可惜。”夏泽苍不动声色地接道。
“王妃,再往前有危险。”诫色一伸手,拦住了众人的脚步。
距离藏经阁大约十几丈的地面看起来毫无异状。
秦绾并没有大白天去探机关阵的兴趣,只看了一眼便跟着诫色往旁边绕过去。
“说起来,来了那么多次,还从来没有好好看看宝龙寺长什么样子啊。”唐少陵感慨道。
诫色闻言,额头上的青筋都忍不住蹦了出来。你特么的每次来都是从山门开始一路打上来,打到精疲力尽了不是自己跑路就是被唐演拎走,还有精力看宝龙寺长什么样子?
好吧,出家人六根清净,不得妄语、不得妄语!
夏泽苍和宇文忠都不住地看秦绾。
这情形,秦绾不但很清楚唐少陵和宝龙寺的恩怨,而且分明是故意的!
她想…激怒宝龙寺?
“前面就是饭堂。”诫色借着说道,“快中午了,寺里没什么好东西,一碗素面而已,还望贵客不要嫌弃。”
“大师客气了。”夏泽苍回道。
当然,素面只是谦称,真的端上桌来,雪白的面条上漂浮着红红绿绿的蔬菜之外,还有金针木耳,各色山珍,小小一碗面可不比大鱼大肉来得寒碜。
秦绾吃得挺满意的,这山里产的蔬菜就是比皇庄里培育出来的鲜嫩,厨子也不错,真想拐回去负责做面!
刚放下碗,忽然间,饭堂门口一个小沙弥探头探脑的。
“什么事?”诫色神色一动。
“启禀师叔,慧明师叔祖说,得知故人之后来此,还请过去一见。”小沙弥双手合十道。
“故人之后?”诫色微微一怔,“哪一位?”
“便是摄政王妃。”小沙弥答道。
众人都不禁楞了一下,慧字辈,那可是和前任方丈同辈的长老了,秦绾是东华安国候和南楚清河公主的女儿,和宝龙寺的一个老和尚能扯上什么关系?同样也没听说墨临渊和宝龙寺有过渊源。
“请带路。”秦绾不动声色地道。
“这边请。”小沙弥道。
“我也去。”唐少陵起身。
“这…”小沙弥显然有些愉悦。
“这什么这,你们一个老和尚单独约见女眷也说不过去吧?要不然就不去了。”唐少陵斜睨他。
这句话说得夏泽苍等人都汗颜,人家怎么说也是出家人,又是青天白日的,总比你这个孤男寡女硬挤在人家女眷房里过夜的强吧!
“好吧。”小沙弥无奈地答应了。
秦绾和唐少陵对望了一眼,暗自点了点头。看起来那什么慧明大师想要见秦绾的心非常强烈啊,要不然…大概整个宝龙寺没人想见唐少陵。
至于安全,秦绾也不担心,她光明正大来拜访宝龙寺,就决不能又半点闪失,哪怕真是闹了刺客,宝龙寺还得拼死保护她,否则李暄可不知道什么叫冤枉。
小沙弥带着两人穿过禅房,从后门出了寺庙,沿着一条小路继续往山上走去。
“怎么,慧明大师住得很远?”秦绾随意问道。
“听说师叔祖是早年受了暗伤,经不得热,所以一直住在后山一处冰洞里。”小沙弥说道。
“盘龙山有冰洞?”秦绾惊讶道。
按理来说,以盘龙山的温度,冬天都未必能看到雪,何况是常年藏冰的天然冰洞了。
“后山上有一处冰泉,山洞里常年温度很低…”小沙弥说着,忽然一拍脑袋,恍然道,“王妃要不要加件衣裳呀?”
“…”秦绾看着这呆头呆脑的小沙弥有些无语,现在才想起来她会冷吗?冰洞,若真是普通女眷,穿着这季节的衣裳进去走一圈,宝龙寺就要担上谋杀东华摄政王妃的罪名了。
“拿着。”唐少陵顺手扯下腰间的玉佩塞进她手里。
“就在前面了。”小沙弥跑了几步,指着山壁上一个呗杂草树藤遮掩了大半的洞口说道。
秦绾微微皱了皱眉,即便这个距离,她已经感觉到了洞口飘出来的寒气,显然小沙弥说得没错,里面确实是个天然冰洞,可什么样的旧伤,居然需要用如此极寒的环境来压制?
“小僧只能送到洞口了。”小沙弥带着愧疚道,“里面实在太冷,平时小僧也是将饭菜放在洞口,听从师叔祖吩咐的。”
“行了,你走吧。”秦绾挥挥手。
这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呢,跟秦珑差不多,她能怪他什么。
“跟后面。”唐少陵伸手一扯她,坦然大方地走了进去。
秦绾随后跟上,地心暖玉果然是奇珍,便是这么一小块,握在手里,暖洋洋的温度在四肢百骸中流转,即便不运功抗寒,也没觉得冷。
洞中自然是没有灯火的,不过四壁都结着厚厚的冰层,像是无数镜子,把外面的阳光反射进来,所以也不显得黑暗。
往前走了一阵,通道越见开阔,耳边也能听到了轻微的水声,应该就是小沙弥说的冰泉了。
“来了?”前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山洞这样的特殊环境里,带起一阵回音,让人分辨不出声音传来的具体位置。
不过,这显然难不倒在黑暗中生活了三年的唐少陵,声音一入耳,他下意识地就转向了左前的方向。
隔了一会儿,那边果然响起了不加掩饰的脚步声。
走过来的是一个老人,之所以不是老和尚,是因为他有着一头乱糟糟的白发白须,身上穿的倒是灰色的僧袍,不过没有袈裟,而且很破败。按理来说,宝龙寺慧字辈的长老已经只剩下硕果仅存的几位了,无论如何这位慧明大师也不该过得如此糟糕才对。
可是,凭他能让一个小沙弥来请走宝龙寺的贵客,他的地位似乎又不像外表那么寒微。
“慧明大师?”秦绾试探道。
“正是老衲。”老头欣慰地点点头。
“说吧,你和绾绾祖上哪位相识。”唐少陵抱着双臂,不耐烦地道。
“老衲与你祖上…亦是相识。”慧明大师顿了顿才说道。
“别乱攀交情啊,我爷爷可不认得宝龙寺的秃驴。”唐少陵不屑道。
“呵呵…”慧明大师不怒反笑,“你是欧阳鹭的儿子,她是欧阳燕的女儿,岂不是都是老衲的‘故人’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