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秋,我们去一趟驿馆吧。”秦绾举步跨出了明月楼。
“这也是釜底抽薪?”喻明秋双手背在身后,手里提着紫渊剑,笑眯眯地道。
“若是本妃想留下童颜,你有几分把握?”秦绾随口道。
“死的活的?”喻明秋脱口而出。
“死的如何,活的又如何?”秦绾笑问。
“有点困难。”喻明秋伤脑筋道,“童颜毕竟是上一辈的高手,内力深厚,真要鱼死网破的话,恐怕会牵连无辜,京城这个地方不合适。”
“随口说说罢了。”秦绾挑眉,王者教导尽头的驿馆,淡淡地道,“就算要留,留下夏泽宇可容易得多——开门。”
“哦。”喻明秋顿了顿,镇定地上前,抬脚——
“呯!”驿馆的两扇厚实的朱漆大门被暴力破开,把里面的人都吓了一跳。
“什么人擅闯使臣驿馆——”驿丞气急败坏地冲出来,却在看见来人后彻底哑火了。
摄政王妃…他一定是眼睛花了,不然怎么会看见王妃像是寻仇似的暴力闯进驿馆?
“还不请七皇子出来。”秦绾冷冰冰地道。
“是~”喻明秋答应着,慢悠悠地往里走去。
☆、第三十三章 从来不讲理
大门口这么大的动静,整个驿馆就不可能有人听不见,何况夏泽宇心里压着事,反应更加迅速。
童颜不在…当然,身为武林前辈自重身份,肯定不会像普通的侍卫一般,遇上点事就冲在最前头,不过,跟着夏泽宇的四个侍卫看起来也身手不凡,多半是皇家训练的暗卫。
“原来是摄政王妃。”夏泽宇看清了来人,硬生生地将一口怒火咽了回去,挤出一个难看到极点的笑容来。
“七皇子殿下。”秦绾一台下巴,高傲地点了点头。
“不知王妃这是?”夏泽宇的视线在地上断裂的门栓上逗留了一下,留出余地,随即又笑道,“不知道驿馆里哪位得罪了王妃,若是我西秦人,我定会给王妃一个交代。”
“并无。”秦绾勾了勾唇角,轻描淡写道,“反倒是东华要向七皇子赔罪才是。”
“哦?”夏泽宇愣了愣,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赔罪?你那是赔罪的态度吗?兴师问罪也用不着踹门吧!好歹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
“给使节居住的驿馆竟然年久失修到连门栓都轻轻一碰就烂掉的程度,工部简直玩忽职守!”秦绾一脸诚恳道,“殿下放心,这件事,本妃一定会给殿下一个交代的。”
“…”夏泽宇抽了抽嘴角,无言以对。
人家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可夏泽宇觉得,自己的脸皮真心不够厚。
好半晌,他才勉强答道:“不敢有劳王妃,这驿馆挺好,何况,后天一早,我们也该启程回西秦了。”
“那不是还要住两天吗?这次烂的是门栓,这万一下次烂的是房梁,岂不是要酿成大祸?”秦绾严肃道。
“那…王妃的意思是?”夏泽宇想了好半天了,还是一头雾水。
于是这位王妃今天上门找茬到底是为了什么?这几天…应该没得罪她吧?秦绾为人,有仇当场就报,琴会那天既然没难为夏婉华就把人送回来了,应该不至于今天才上门算账。今天…可宫里还完全没有动静,摄政王好端端地在处理政事,刚刚还召了丞相入宫议事,能出什么问题?
“来人,请七皇子换个地方居住,这座驿馆暂时封了,过后拆了重建吧,反正都烂了。”秦绾一挥手,无比豪气。
“啊?”驿丞顿时傻眼了。
拆了?可、可这驿馆还是陛下登基后才修建的,都不足三年,哪儿烂了?重点是,驿馆查封了,那他这个驿丞和下面的衙役去哪儿?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帮七皇子搬家?”秦绾一瞪眼。
“是是。”驿丞举起衣袖擦着脑门上的汗水,脸上是那种刚吃了三斤黄连的苦。
“等等!”夏泽宇急忙阻止,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沉声道,“王妃想让我们搬去哪里?”
“是啊,搬去哪儿呢?”秦绾轻轻地笑了起来,仿佛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才道,“西秦和我东华一向是盟国,互为守望,亲如兄弟,七皇子到了东华京城,本妃理应好生招待,务必要让皇子殿下宾至如归才好。”
夏泽宇无语,这简直说了跟没说一样!
然而,使节团要搬离驿馆这么大的事,无论如何也要惊动了童颜。
“童前辈。”秦绾上前笑盈盈地打了个招呼。
童颜微微皱眉,看着夏泽宇的眼神带着几分询问。
夏泽宇低声解释了几句,眼神中也露出几分不安。
“无妨。”童颜摇头。
不管是因为什么而导致秦绾想让他们换个住的地方,可总不至于将使节团扣留下来吧!就算是去大牢里住两天也不是问题,横竖最后下不来台的还是东华。
“七皇子,童前辈,请吧。”秦绾一摆手。
有童颜在旁,夏泽宇也多了底气,示意属下一起跟了上去,行礼什么的,自然有人来搬。
很快的,一行人穿过一条街道。
“王妃,据我所知,这里是皇城周围,附近都是各家王府和勋贵的府邸,没有驿馆了吧?”夏泽宇忍不住道。
“是啊。”秦绾理所当然地点头,抬手一指,“殿下稍安勿躁,就是那里了。”
夏泽宇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跃入眼帘的是一座华丽的府邸,看规格,起码是郡王府以上级别,但意外的是,比起之前路过的那些府邸来说,这一座,明显冷清很多,换句话说,没有人气,就像是空宅一样。
“请问,那是哪位王爷的府邸?”夏泽宇谨慎地问道。
“已故英亲王。”秦绾面不改色地答道。
“已故…”夏泽宇的脸色有点难看,死人的房子?
“怎么,你们西秦分封皇子的时候,都会盖新王府吗?”秦绾诧异道。
“当然不是。”夏泽宇下意识地答道。
寸土寸金的京城,怎么可能动不动就造王府,除非是特别受宠的皇子。大部分皇子封王出宫时,皇帝赐予的都是旧宅,比如因为各种原因被朝廷回收的王府,或是犯事高官被抄家后封存的宅子,然后拨一笔银子让皇子自行改建——这么说来,似乎大部分的王府曾经都是死人的宅子啊。
“不对!”夏泽宇猛地反应过来,这重点完全错了好吗?一瞬间,他的脸简直黑如锅底,“英亲王,不是四年前逼宫谋反的前太子殿下吗?”
“那又怎么了?”秦绾无辜道,“废太子已经病逝了,陛下念在他皇族血脉的份上,依旧以英亲王之礼,和他的前太子妃江氏合葬皇陵。”秦绾认真地感慨道,“陛下真是仁君哪。”
“…”夏泽宇抽了抽嘴角,看着身侧的女子,眼神复杂。
东华的那点儿旧事,西秦和北燕都知道得差不多了,仁君?呵呵,小皇帝仁不仁的他是不知道,不过让李钰和江涟漪以夫妻名义合葬,这肯定是这对狼狈为奸的夫妻的手笔,真是人死了都要不得安生!
病逝?虽说废太子和江氏的死因无论如何都查不出来,但谁也不信真是病逝!
“请吧。”喻明秋上前,推开了大门。
虽说已经快四年无人居住,但毕竟是王府,又处在王公贵族的府邸中间,也不能任其荒芜,内务府还是有人来定期整理打扫的,除了冷清点儿,至少干净整洁。
“王妃,我们只是暂住两日,实在不需要那么大一座王府,人手也不够。”夏泽宇道。
“人手的事情,就不劳七皇子费心了。”秦绾笑容可掬道,“本妃已经派出了使臣前往西秦面见太子殿下,留七皇子在东华做客数日,想必殿下不会不给这个面子。”
“什么?”夏泽宇的脸色大变,这是要留他在东华为质子的意思?
“正好,关于七皇子带来的同盟,关于合作方式,本妃觉得有待商榷,不如坐下来慢慢谈?”秦绾继续道,“九公主远嫁而来,独处异乡,想必孤单难耐,七皇子疼爱妹妹,想必也是愿意多陪伴公主一段时日的,是吧。”
“…”夏泽宇想骂娘。你都说完了还问我好不好?不好!当然不好!可你听我的么!这女人,从来就不讲道理!
“距离九月初一还有近三个月,夏日炎炎,驿馆确实简陋了些。”秦绾淡淡地道,“今日大选之后,九公主要先出宫待嫁,从王府出阁也气派些,不至于被比下去,七皇子觉得可好?”
夏泽宇心中微微一沉,果然还是因为夏婉华吗?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对了,就把九公主安排在芙蓉阁吧,本妃记得,那是府中最好的院子了。”秦绾吩咐道。
跟过来的驿丞苦哈哈地应了一声,笑得比哭还难看。
芙蓉阁…当初连太子妃都不敢住啊。这可是那一位曾经住过的院子,自从猎宫之后,太子就下令封了芙蓉阁,除了定时打扫,不让任何人进入。江氏倒是想进去过,不过呆了一晚上就退出来了,听说是因为…闹鬼!
让西秦公主住闹鬼的院子,真的不会出事吗?
好在夏泽宇还真不至于连欧阳慧住过哪里都打听清楚,听到“芙蓉阁”三个字也没什么反应,倒是童颜的眉头稍稍一动。
秦绾垂下眼帘,掩去了一丝冷意。
她想留下夏泽宇,甚至把人安排到废太子府,当然不是因为夏婉华的非分之想而临时起意。早在三年前,就已经种下了因果。
那一晚在大榕城的民宅里,唐少陵不同寻常的态度,她虽然不问,但从来没有放弃追究过。能让唐少陵露出那样表情的事绝对不多,她要查清楚,当年的事,还有没有内情,和西秦…究竟有没有关系!
☆、第三十四章 又见刺客
夜幕降临。
李暄回到王府的时候,秦绾已经沐浴更衣,一身宽大的外衫松垮垮地披在身上,青丝散落,还带着水汽的氤氲。
“怎么,谁招你了?”李暄把纯钧挂到墙上,回头问道。
“就是你招我。”秦绾用手指用力点着他的胸膛。
“你都把西秦使节团给扣留了,消消气,嗯?”李暄凑过去,笑着亲亲她湿润的鬓边,又皱了皱眉,“怎么又不擦干头发?”
“等你呢。”秦绾顺手将搭在靠椅边上的布巾丢进他怀里。
李暄接过来,一点点仔细擦去发丝上的水分,一边道,“怎么突然想要扣下夏泽宇?”
秦绾抿着嘴闷笑起来。
连整天跟着她的属下都以为她是因为夏婉华的事,只有这个男人,哪怕没有丝毫沟通,却最懂她不是那么无聊的人。
秦绾会把夏婉华扔到李镶床上去,也会找个理由把夏泽宇光明正大地揍一顿,但不会扣留整个使节团。
“今天西秦有信来?”李暄想了想问道。
“早上收到西秦那边探子的密报,今天上街原本也是想找个茬的,刚好你送了个理由过来。”秦绾耸了耸肩。
“出什么事了?”李暄的脸色凝重起来。
“他们救了个人。”秦绾淡淡地道,“被追杀时无意间闯进了我妈的据点,未免打草惊蛇,只能先引走追兵把人救了,然后发现追杀他的是西秦皇家暗卫。”
“一般来说,暗卫负责保护皇族安全,不离左右,极少会亲自出手追杀,除非…”李暄沉声道。
“除非,这人知道了一些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东西,若是派别人追杀,时候还要灭口,为了不浪费手下,干脆让暗卫出手。”秦绾接了下去。
“问出来了没。”李暄道。
“没有,伤势沉重,生死一线,至今未曾清醒。”秦绾摇了摇头,隔了一会儿才道,“不过,身份倒是很清楚,原本也是个名人——铁剑判官巩义,听过吗?”
“巩义?”李暄想了想,不确定道,“似乎是高手榜上人物,不过不记得排名了,应该不会是很前面。”
“五十,刚好是分界线,所以记得比较清楚。”秦绾道。
“然后呢?”李暄放下手里潮湿的布,换了一块干的继续擦,一边随口问道。
江湖事,他一向是交给秦绾去处理的,这样一个不上不下的剑客,他能听过名字就已经不错了,至于其他事迹,那是毫无头绪。
“巩义曾经求教于鸣剑山庄,还当过几年太子府的侍卫。”秦绾道。
“西秦学剑之人,多少都曾承教于鸣剑山庄。”李暄道。
“巩义是姨父的半个入室弟子。”秦绾补充了一句。
李暄一挑眉,立即感觉到了不对劲。
如非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夏泽苍就算看在鸣剑山庄的份上,也不至于派出皇家暗卫追杀唐演的入室弟子。夏泽苍绝对不会想把鸣剑山庄彻底推向东华的,不论助力,只要鸣剑山庄存在,那就是西秦江湖的象征。
“我想起了一点往事。”秦绾低低地一声叹息。
“说起来,唐兄这一闭关,已经三年了吧?”李暄忽然道,“还没动静?”
虽说鸣剑山庄闭门封庄之后,外人很难打听到什么消息,唐演夫妇为了避嫌,也不会留下书信之物,三年来,只辗转让南宫廉送来过一次口信。不过,秦绾相信,如果唐少陵出关了,必定会第一时间出现在她面前的。
“你我都是习武之人,虽说闭关是常事,可曾听说有人以闭关三年的?又不是修仙。”李暄迟疑道,“何况,按你所说,唐家的演武堂仿造祖坟设计,这三年不见光,真的没问题吗?”
“既然爷爷都没有让他出关,应该…没问题?”秦绾弱弱地答了一句,但很明显也没自信。
“这次的三国盛会,不知道唐兄能不能赶上。”李暄若有所思。
“要是赶上了,就真是撕破脸了吧。”秦绾苦笑,她从未怀疑过哥哥的立场,却不希望他因为自己而让姨父姨母的处境为难,那同样也是她的亲人。
“你就别操心了,从未有家族子弟出仕他国而要牵连家人的,又不是叛国,夏泽苍身为太子,还是要脸的。”李暄安慰道,“鸣剑山庄闭门封庄,反而是一种保护,不管唐兄在外闹出了什么乱子,夏泽苍至少找不到理由拿鸣剑山庄开刀,西秦的江湖也不会答应。”
凡事都是有两面性的,西秦皇室和江湖关系密切,能最大限度得到江湖的帮助,那反过来说,江湖力量对西秦的影响也是最大的。那是一把双刃剑,操作不好,就会先伤己再伤人。
“好了。”李暄放下布巾,用手指拈起她的一缕秀发,“干了,睡吧。”
“我答应了昭儿明日带她去小燕山别苑打猎,晚上不回来了。”秦绾打了个哈欠道。
“你和昭儿又抛下我。”李暄瞪她。
“王爷贵人事忙。”秦绾一挑眉。
李暄无言。
选秀之后紧接着就是春闱,他最近是真的忙,使节辞行的事已经全部交给了柳长丰去办,而不算上回的恩科,这次春闱是今上登基之后第一次正式的大考,偏偏主考陆臻还是个刚刚及冠的年轻人,经验全无,大部分事情都还得李暄和江辙指导。
不过,下一届大概就可以历练出来了吧。
“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你还得去贡院呢。”秦绾帮他除下外袍和中衣,一件件整理好,放在边上。
他们都不喜欢晚上有侍女在房内伺候,夫妻夫妻,这种事做来也是情趣。
然而,今晚似乎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李暄刚一记掌风打灭了灯火,就听见窗外一声凄厉的哨声划破寂静的夜色——那是亲卫军巡逻队的哨子,由匠宗改进过,在夜里声音足够传遍整座王府的。
“最近刺客怎么那么多?”秦绾不满地坐起来。就在不久前才有个刺客行刺李暄,居然还逃了出去,喻明秋一路追到云州才把人抓回来。
“你说,这次是来杀你还是来杀我的?”李暄扶额。
“这必须是你啊!”秦绾理直气壮,“我最近可没干什么招人怨的事儿。”
这倒是事实,秦绾毕竟是女子,除非她刚刚做过什么大事,否则一般刺客也不会特地来行刺她——既没用,而且比行刺李暄还难!
就在这时,第二声哨声响起。
“这个方向…清风苑?”两人惊讶地对望了一眼。
“去看看。”李暄披衣下床。
清风苑居住的人是慕容流雪,按理来说不可能招惹任何刺客,不过…如今的清风苑里还有一个人!
秦绾想了半天,还是把玄玉带了回来,丢到了慕容流雪的房间隔壁。可是这件事很隐秘,什么人居然这么快就知道玄玉从奉天府大牢被移到摄政王府了,还直奔清风苑而去?
“小小刺客罢了,我去看看,等我。”李暄说着,抓起墙上的纯钧剑,开门出去了。
秦绾坐在床上,抱着被子,咬手指思考。
“王妃。”随着外殿灯火亮起,聆风和听雨走了进来。
“刺客似乎只有两三个,刚刚喻侍卫已经动上了手,王妃放心。”听雨笑眯眯地道。
秦绾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却总觉得不太对劲。
两三个刺客,还会被巡逻的卫队发现,证明武功真不怎么样,就这居然还敢来摄政王府?
猛然间,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跃而起。
“王妃?”聆风虽然一愣,但还是下意识地取来了她的外衣。
秦绾抓着衣衫往身上一套,顺手抽了根发带,把三千青丝往脑后一束,随即道:“等王爷回来告诉他,本妃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啊?可是王妃,要不要通知姝姐姐来…”聆风急道。
然而,她一句话还没说完,秦绾早已从窗口飞了出去,不见踪影。
☆、第三十五章 一丘之貉
奉天府。
一轮孤月,一壶酒。
黑衣人刚刚翻过墙头,看见眼前的一幕,不觉愣住。
“大半夜的不睡觉,过来喝一杯?”龚岚笑眯眯地举了举杯子。
“你…知道我会来?”黑衣人迟疑了一下才道。
“本来不知道。”龚岚一耸肩,很无辜地道,“刚刚听说摄政王府闹刺客,巡街的禁军过去了大半,本公子就琢磨着,去厨房拎了壶酒,到这里莱等。这不…就等到了嘛。”
“…”黑衣人半晌无语。
“怎么,以为本公子这个京城令是真的只吃饭不干活的?”龚岚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只是不擅长破案,不擅长刑律,所以需要常溪元替他处理公务,但是这种简单的声东击西,他这个曾经当过梁上君子的江湖人玩得比刺客还熟好嘛。
黑衣人沉默了一会儿,拉下了脸上的面巾。
“哟,不愧是双生子,真长得一模一样啊。”龚岚摸着下巴,好奇地打量着他的脸,又指指桌上的酒壶,一脸诚恳道,“真的不来一杯?”
“龚岚,你也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何必困在官府,做这什么劳什子的京城令?岂不可笑。”汪天直缓缓地说道。
自古以来,江湖人投身官府虽说让同道排斥,但也并非没有,尤其乱世的时候,多少大好男儿保家卫国义无反顾,名留青史供后人瞻仰。然而,前提是——武官。
像是龚岚这般,堂堂高手榜上的人物,有名的少年英侠,要是和顾宁那样去从军也罢了,可他居然做了京城令!
文官!负责维持京城治安的文官!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龚岚望天翻了个白眼,只想说京城令怎么了,好歹京城令偶尔抓个犯人还是需要点武力的,而那位摄政王原本想让他做的是户部尚书啊!正二品的文官,六部之首!
“怎么,没话说了?”汪天直冷笑。
“那么,你就是为了自己来的?”龚岚叹了口气道。
“我们兄弟和青城观有私怨,不可以吗?”汪天直一抬下巴。
“跟青城观有私怨?”龚岚的神色有些古怪。
“对!”汪天直道,“既然遇见青城观弟子,自然是要杀的,江湖事江湖了,这是规矩!”
“跟你们同在高手榜上真是耻辱。”龚岚摇头。
“你说什么?”汪天直怒道。
“耻辱啊耻辱。”龚岚翘着二郎腿,满脸的鄙视,“喻明秋在京城三年了,也没见你们兄弟找人家麻烦啊,也是,打不过嘛,这柿子也要挑软的捏。你可别说因为喻明秋是官,你们是民之类的理由,玄玉可是我奉天府大牢的犯人,这杀官和杀犯都是对官府的挑衅,没差别的。”
汪天直原本想说的话也被堵了回去,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涨得通红,好一会儿才咒骂道:“牙尖嘴利!”
“那是,本公子一向牙口好!”龚岚故意朝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找死!”汪天直干脆不跟他斗口,直接扑了过去。
“哎哎,你仗着高手榜上排名比我高就想欺负人?”龚岚身子往后一仰,长剑贴着他的面门掠过,他却顺手将杯里的酒倒进嘴里。
汪天直一声冷哼,但行动分明表示了,就是欺负你如何!
“白痴。”龚岚是坐不住了,身子像是一片薄纸一般从剑锋边上飘了过去,右手衣袖滑落一把匕首握在掌心。
双星剑客联手,龚岚是要顾忌三分的,可现在只有汪天直一个人,高手榜上五名的差距实在算不上什么。毕竟高手榜的排名是按照硬实力计算的,可除非是像当初顾宁和许擎空殿前比武那样划定范围,不能逃跑不能用计只能硬拼,真正江湖上上的争斗哪有这么一板一眼。
汪天直最倒霉的是,遇见的若是排名在他之下的其他人还好,可偏偏是龚岚——比武硬拼龚岚确实打不过他,可龚岚的轻功在高手榜的人里绝对能排前五,打不过又如何,汪天直的武功也没高到能碾压他,打不过,躲得起呗。
“你不觉得丢脸吗!”汪天直看着像只燕子一样满院子乱窜的龚岚怒吼。
“你找一个文官打架才丢脸好吧!”龚岚站在一根笔小指还细的树枝上理直气壮地反驳。
“你…”汪天直气急,“你除了嘴巴厉害,还能干嘛!”
“还有轻功厉害,能放你风筝啊!”龚岚狂笑。
“大人!”就在汪天直想骂娘的时候,院子门口传来常溪元冷静的声音,“按照您的吩咐,犯人已经带到。”
“很好。”龚岚避开三剑连环,落到他面前。
汪天直看过去,不由得整个人都一僵。
只见常溪元身后,两个人高马大的衙役压着五花大绑的汪天朗,两把出鞘的刀交叉架在他脖子上,一动就是人头落地的模样。
“你想怎么样?”汪天直道。
“咳咳。”龚岚干咳了两声,回头道,“你俩看好了啊,他动一动,你们不用别的,就咔嚓一下就好了。”
“是,大人!”两个衙役大声应道。
“…”原本想扑过去抢人的汪天直脚步一下顿住了,许久才骂道,“卑鄙!”
“上梁不正下梁歪嘛。”龚岚很无所谓地耸耸肩。
身后的常溪元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上梁不正下梁歪?谁是上梁?摄政王妃吗?
“是嘛?本妃怎么觉得,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墙头上传来带笑的声音。
“见过王妃。”常溪元吓了一跳,赶紧下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