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一定是元仲春搞的鬼。”秦姝道。
“不,元仲春顶多只是棋子。”秦绾摇摇头,被风一吹,脑袋反而清醒了不少,“元仲春不蠢,不会在大理寺里堂而皇之杀人的,他撇不干净,只会引火烧身,怎么看都没有好处。”
“那还能是谁呢?”秦姝急道。
“先看看苏青崖怎么说。”秦绾叹了口气。
这三年,苏青崖又一半时间停留在京城,剩下一半时间偶尔会出去几个月采药,闲着的时候也会在京城的各个医馆里走一走,遇见感兴趣的疑难杂症就顺手治了。
不过,这会儿的苏神医很生气,非常生气,在看见秦绾走进来的时候,仿佛那些火气都有了发泄的方向:“秦紫曦!本公子是大夫不是仵作,你弄两个死人过来是什么意思!”
“别气。”秦绾擦了把汗,苦笑道,“这两个人很重要,你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毒能把人弄成这模样?”
苏青崖盯着她看了半天,这才举步走向停放在院子中间的板车,掀开上面盖的白布,冷声道:“下不为例。”
秦绾松了口气,下不为例么…嗯,等有下次的时候再说。
苏青崖在那年轻道士身上从头到脚摸了一遍,又抽出一根笔正常针灸用的针长出一倍的细针,在尸体上扎了几下,很快给出了结论:“窒息。”
“窒息?”秦绾疑惑。这听起来不像是毒药造成的,可凌虚子是江湖上有数的高手,谁还能把他在毫无抵抗的情况下闷死不成?
苏青崖转到板车另一边,继续检查凌虚子的尸体,皱眉道:“一样的死法。”
说着,他一把拉开了凌虚子胸口的道袍。
“啊!”众人一声惊呼,却见那苍白的胸膛上赫然印着一个青碧色的掌印!
喻明秋迅速解开那年轻道士的道袍,果然,胸口也有掌印。
“这掌印的颜色很特殊,是凌天堡的摧心掌。”秦绾沉声道,“姝儿,你去请叶随风过来,不要惊动任何人!”
“是!”秦姝应声而去。
“很深厚的内力,一掌打得人血脉逆流,压迫肺部,造成窒息。”苏青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凌虚子尸体上比划着,但按到肺这个位置时,动作猛地一顿。
“怎么了?”秦绾心念一动。
苏青崖沉下脸,整个人几乎趴到了凌虚子的尸体上,耳朵直接贴住了他的胸口。
喻明秋刚想张口,秦绾赶紧制止了他出声,只带着一丝紧张之色盯着苏青崖。
“他还没死!”苏青崖突然道。
“什么?”秦绾惊道,“这还活着?”
“再晚一点就真死了,这老道士内力深厚,还有一线生机。”苏青崖抿了抿唇,脸上罕见的又一抹犹豫。
“有什么问题?”秦绾急切道。
“虽然还有一线生机,但很渺茫,我没完全把握,一针下去,不是生就是死。”苏青崖道。
“这…”秦绾顿了一下,去看喻明秋。虽说是一般几率,可不治就绝对是死,按理是不用选择的,可这种事,总要最亲近的人来做主的。
“求苏神医救命!”喻明秋一咬牙,对着苏青崖深深一礼。
“知道了。”苏青崖点点头,眼底浮现起一抹厉色。
很显然,凌虚子这样的状况也激起了他身为医者的执着和挑战心。
“需要什么?”秦绾问道。
苏青崖看了她几眼,伸手从她头上拔了支金钗。
“喂,那是…”秦绾楞了一下才道,“你送我的。”
这支钗并不太起眼,本身也不贵重,却是当年苏青崖送她的新婚贺礼,因为钗管是中空的,不管是用来下毒还是救人都是随身携带的利器。
苏青崖熟练地卸下钗头,将里面的药液用琉璃瓶装了,随后左手在凌虚子胸膛上摸索着,右手握着钗杆,神色专注。
喻明秋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莫名地觉得有些心慌。
“这里。”苏青崖猛地神色一变,有用的钗子用力扎了下去。
“噗——”半支钗杆都没入了凌虚子胸口,血花飞溅中,苏青崖的脸上、身上都被溅上了大片血迹,只有一双眼睛亮得出奇。
“师叔!”喻明秋失声道。
“咳咳咳…”下一刻,原本呼吸脉搏全无的凌虚子直挺挺地从板车上坐起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猛咳,又喷出好几口血。
苏青崖用力压着他,整个人几乎变成了血人。
“活、活了?”喻明秋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要说之前他自己亲自验证的师叔确实死了,可这、这真的救活了啊!
“啊~”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一声惊叫。
几人猛地回头,只见秦姝和叶随风站在门口,少女脸上惨白得毫无血色,半晌又是一声惨叫:“诈、诈尸了~”
☆、第十一章 关回大牢去
一番忙碌,苏青崖先安置好了重伤的凌虚子,又洗干净身上的血迹,换了一身衣裳才出来。
“苏神医,我师叔他怎么样?”喻明秋迫不及待地问道。
“内伤很重,好在性命无忧。”苏青崖平静地道,“他功力深厚,挨了一掌,气血逆流阻塞肺部导致窒息,我用放血之法能救命,但很伤元气,而且他本就心肺俱伤,年纪又大,以后好好调养还能寿终,动武是别想了。”
“呯!”却是喻明秋一掌打在院子里一颗粗大的槐树上,震得树叶簌簌地落了一地。
“别冲动。”秦绾走过去,按了按他的肩膀。
那年轻道士的尸体还停放在院子里,等着检查完毕后再由喻明秋和玄玉决定去留。
叶随风蹲在板车旁边,皱着眉研究了许久,脸上的神色一片苦恼。
“到底是不是?”秦绾问道。
“这个么…”叶随风摸着下巴,不确定道,“摧心掌是凌天堡霍家的不传之秘,我娘死得早,我是拿着娘留下的秘籍手抄本自己琢磨着练的,都不知道练得对不对,只能说,模样儿看着像,但若是有人故意弄成这样子…应该也是做得到的吧?”
“只要内力够深厚就能留下掌印,气血逆流,心肺俱伤虽然是摧心掌的特征,但能造成类似效果的武功至少也有六七种。”回答的是喻明秋,“只是,掌印一般都是红、紫、黑的颜色,这个青碧色…”
“在手掌上抹药,至少有十几种药可以达到这效果。”苏青崖淡淡地道。
“可凌天堡跟东华官府的关系不错。”秦姝迟疑道。
四年前云州大灾,凌天堡少主霍绍齐也算深明大义,还运了药材去青阳县的疫区。后来南楚之战中,霍家庶子霍绍英跟随西门远山一起去行刺白鼎,事败被擒,因为崇州城破前被白鼎带走,至今和白鼎一起下落不明——不过,不管怎么看,凌天堡都应该不是奸邪之辈。
“王妃,前些日子得到消息说,霍少堡主在宁州查账,距离京城也不远,是不是请他过来瞧瞧?”秦姝道。
“也好。”秦绾想了想,表示同意。既然牵涉到了凌天堡的独门武功,叶随风只是个半吊子,正主能来是最好,而且她对霍绍齐印象不错。
知错而认,知过而改,现在的年轻人都越来越浮躁,难得有这样的品质了。
“王妃,苏公子。”就在这时,门外的一个侍卫走进来,站在院门口沉声道,“慕容公子带了一位道长来了。”
“请他们进来。”秦绾直接说道,心里却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他让慕容流雪看着玄玉,以慕容流雪的性子,若非发生了什么大事,绝不会把人带到苏宅来。
很快的,慕容流雪带着玄玉走进来,依旧是一身白衣飘飘,可他身后的玄玉却耷拉着脑袋,一副颓废样,像是完全丧失了之前的骄傲自负。
“师、师兄!”直到看到院里停放的尸体,玄玉才像是突然醒悟过来,一把推开慕容流雪,扑了上去,急道,“师兄!你怎么了?是不是那狗官干的!”
“闭嘴!”秦绾脸上一冷。就算元仲春有点问题,但他肯定和凌虚子师徒的死亡无关,轮不到一个平民来骂狗官。
“是你们害死师父的!”玄玉抬起头来,愤怒地盯着喻明秋,“这几年来,你就是给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当鹰犬吗?简直丢尽青城观的脸面!”
“你师父还没死,你就这么想咒他?”秦绾没好气道。
“呃…”玄玉一下子被噎住了。
见到师兄的尸体,他理所当然觉得师父也遇害了,而害死他们的除了官府没别人,这会儿就反应不过来了。
“怎么回事?”秦绾这才问道。
“你们离开不久,有杀手大白天闯进王府来杀他。”慕容流雪指了指玄玉,凝重道,“我本来抓了活口,不过来人都是死士,直接服毒了,做得这么绝,相信也是插不出身份来的。”
“这么着急?”秦绾动了动眉毛。连等到晚上都来不及吗?
“还真差点儿被得手。”慕容流雪苦笑了一下才道,“这些死士都是以命换命的打发,极为凶悍,只盯着要杀的人,若是普通的侍卫,就算执剑和莫问这个级别的也未必防得住。”
“你们到底看到了什么,或者知道了什么,才会引来死士杀人灭口!”秦绾喝道。
“不知道!”玄玉脸上涨得通红,极为暴躁,“师父带我们下山就是来追杀叛徒的,一路都没发生特别的状况,何况我们刚刚进京,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算人,除了客栈的小二,也就只见了喻师兄一个!”
“是谁告诉你们,泣雪剑在京城出现的?”喻明秋忽然道,“师父以前说起过,那把剑虽然名为‘剑’,其实形如匕首,而且得名‘泣雪’是因为用它成名的是祖师雪真人,传说祖师仙逝后,此剑日夜悲鸣,七日方止,所以才叫泣雪剑,所以剑身上是没有任何字迹铭文能证明它是泣雪的,若不是熟悉的人,不可能认出泣雪剑。”
“这…”玄玉顿了顿,好一会儿才道,“我不知道,来报信的是青城观的俗家弟子,我只知道是个开镖局的,不知道他和师父说了什么,反正师父很笃定的样子。”
秦绾微微皱了皱眉,抬头去看苏青崖。
“没个三五天的醒不了。”苏青崖冷声道。
秦绾一摊手,叹了口气。
三五天?黄花菜都凉了!何况还有两个活口——至少还有个活生生的玄玉在,幕后之人灭口之心如此坚决,绝不可能就此作罢。
“一会儿把里面的人和尸体都弄走,本公子这儿可不想闹刺客。”苏青崖又道。
“知道了。”秦绾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头疼。
放在苏宅确实是不行的,那么扔到哪里去踩安全呢?
凌虚子还好说,人没死的消息多半还没泄露出去,可玄玉一个大活人,总不能让慕容流雪那样的高手去给他当贴身护卫,脸也太大了点。
“对了。”玄玉苦着脸,忽然道,“那个送信的人和师父说话我好像听到一句,什么‘从凉山挖出来’,好像是。难不成泣雪剑之前被人埋在了凉山什么地方?”
“凉山?”秦绾心念一动,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道,“明秋,泣雪剑多长?”
“嗯…”喻明秋犹豫了一下,用手比了比,“比王妃的阴阳扇还短这么一截。”
“这么小巧?”秦绾有些惊讶,心里的那一丝灵光却越来越亮。
比一般尺寸的匕首还短,居然叫剑,难怪会和印象对不上号,不过这个尺寸,似乎装进女子的首饰匣里也毫无问题?
“本妃记得…”秦绾缓缓地道,“三年前,你抓回温暮离的地方,就是凉山,是吧?”
“对。”喻明秋肯定地点点头。
“王妃怀疑,当年温暮离从废太子的东西里拿走的那个木匣,原本装的是泣雪剑?”秦姝失声道。
“为什么不可能?”秦绾反问道。
“…”秦姝歪了歪头,好吧,有点牵强,但也并非不合情理。
“等师叔清醒了应该能知道得多些。”喻明秋说着,又看向玄玉。
众人也一起陷入了沉思。这个家伙…怎么才能最省时省力地保证他不被灭口呢?
“慕容,麻烦一下。”秦绾目光一亮,指着玄玉道,“把他送到奉天府去,就说…大理寺卿判决监禁一月,剩下的那个逃犯刚好被本妃撞见了,鉴于大理寺牢房安全堪虑,所以交由奉天府执刑。”
“什么?把我关进牢里?”玄玉目瞪口呆。
“好办法。”慕容流雪抚掌而笑。
比起大理寺和刑部,奉天府才是铁板一块,摄政王的心腹,何况京城令是龚岚。在有准备的情况下,龚岚还能让人死在他的大牢里的话,他真的可以告老还乡退出江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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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小郡主威武
扶云县。
数百年来,灯会就是扶云县的传统,甚至在上元节的时候,还有不少人特地从京城跑来这里看灯的,每个月的十四到十六,县里都会举办庙会,晚上各家都会在门口放灯,衬这夜市,很是热闹。
虽然说,每个月这几天特地来玩的外乡人都不少,不过百姓还是觉得,对面过来的那一行人太引人注目了。
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明明看着疏狂潇洒,怎么看都是一派大侠之风,可一左一右各牵着一个漂亮的小娃娃,尤其是那女孩儿,粉妆玉琢一般,简直比画上的仙童还好看。后面的少女倒是明显的侍女打扮,可那男子却既不像是主子,也不像是随从。
“庙会京城也有啊,何必非要来这里看。”隔着一段距离远远跟着的执剑哀叹。
“傻吧。小郡主哪儿是为了逛庙会来的。”荆蓝嗤笑。
“看灯?”执剑犹豫了一下。
“干什么都行。”荆蓝一耸肩,“小郡主就是想出门,她做梦都想当大侠呢。”
“噗——”执剑笑喷,再看看那个已经被一个卖木雕的小摊吸引了的李昭,又道,“这不玩得挺开心的。”
“毕竟还小嘛。”荆蓝一耸肩,拽了拽执剑,也在一个摊子前停了下来。
庙会人多,跟着的人太多玩不尽兴,也不会更安全,所以他俩就只是远远吊着,顺便也当是偷个闲约个会。真要有事——如果沈醉疏都扛不住,加上他们也白搭。
“公子,买点胭脂水粉给夫人吧?”摊子后面传来一个甜甜的声音。
执剑一扭头,却见招呼的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边上还有个三十许的妇人,看起来是一对母女。而他们驻足的,是粉黛阁摆出来的摊子——京城最好的胭脂水粉铺子,在很多城市都开有分号。
荆蓝也笑了,秦绾对自己人一向大方,连她们的胭脂水粉也一向都是粉黛阁的,当下随手拿了几样平日里惯用的,眼角一瞟,笑眯眯地道:“给钱。”
执剑乖乖地掏钱袋付账,偏偏他又是长了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又乖又顺,特别招惹有孩子的妇人和未成年的小姑娘喜欢。就像王府里的陆烟,还有秦珑,都很喜欢,就连一向嫌弃男人长得太好看的李昭都没嫌弃过执剑。
“小公子的夫人可真大方,是见过世面的。”那妇人揽着女儿偷笑。
“啊哈哈…”执剑挠了挠脸干笑。
也不是他愿意长成这样的啊,朔夜和莫问眼睛一扫就能让人噤若寒蝉,可他呢…说多了都是泪!
“拿着。”荆蓝将装好胭脂的小包往他怀里一扔。
“干嘛?”执剑茫然。
“夫人说的,给妻子提东西是天经地义的!”荆蓝一脸的理所当然。
执剑抽了抽嘴角,只想说难道王爷和王妃出去逛街,王妃买了东西还让王爷亲手给拿着?
再看荆蓝,转头勾了勾手指,就喊了个一脸苦相的男人过来。
执剑这才松了口气,把东西往那人手上一塞,跟着荆蓝继续追着李昭。
他倒不是不愿意给荆蓝提东西,不过毕竟他们还有侍卫的任务,东西拿多了万一遇见点事不方便动手。再回头看看那已经拿了不少东西的男人,执剑又偷笑了。
刚到扶云县的时候,沈醉疏先去拜访了杨县令,然后借了两个穿便服的衙役跟在他们后面,之前执剑还奇怪叫两个连会武功都不算,只比普通人强点的衙役有什么用,现在看来,还是沈醉疏有先见之明啊,要不然就看李昭看着新鲜玩意儿就喜欢,她喜欢沈醉疏就直接买的逛街法,他们人人手里都提满东西还不够!
“沈叔,你看这个给爹爹,这个给娘亲好不好?”李昭一手举着一个小木雕,认真地问道。
“…”沈醉疏沉默。
小女孩儿左手是一个坐得端正精神的狗狗,右手是一只躺着舔爪子一脸狡黠的猫咪…好吧,确实挺像李暄和秦绾的,可他能说猫狗是天敌,见面必打架吗?
好一会儿,他还是点点头。反正是女儿的心意,就算雕个树雕个草的,那俩也收得高兴。
“这个我自己买!”李昭阻止了沈醉疏想要掏钱的动作,很认真地询问了摊主价格,又拿出自己的小荷包数银子,然后就难住了。
卖木雕的是个老头,摊子上的木雕都是他自己雕刻的,用的也是最普通的木料,并不值钱,尤其老头件李昭可爱聪慧,报了个更低的价格,然而…小郡主荷包里都是金银裸子,从来就没装过…铜钱!
于是,十文钱,那是多少银子来着?
沈醉疏看着李昭皱着小脸的模样好玩,干脆抱着双臂站在一边看热闹。
“我来。”祁君抿了抿嘴,走上前,从李昭手里拿了一个最小的银裸子,转身去了不远处一个卖首饰的摊子,不一会儿,换了一堆铜钱回来,数出十文钱给李昭,剩下的给她装回荷包里。
“谢谢小君。”李昭甜甜地笑笑,踮着脚尖把铜板给了老头,心满意足地抓着一猫一狗两个木雕,又朝着沈醉疏一伸手:“沈叔,走累了,抱抱。”
沈醉疏哈哈一笑,手艺捞,将她提了起来,单手抱着,右手用力揉了揉祁君的脑袋,夸赞道:“不错!”
祁君腼腆地笑了笑,难得露出一丝不好意思。
“那里那里!”被抱着的李昭视野广了,立即指着不远处欢呼道,“有玩套圈游戏的,我要那个布老虎!”
“小丫头怎么喜欢老虎呢,这么凶。”沈醉疏哀叹。
李昭搂着他的脖子蹭蹭,眼睛笑成月牙。
老虎怎么了,家里桃林里养的那支白虎多漂亮!可惜是公的,燕山别苑里那只也是公的,听说没法生小老虎,太可惜了。何况,她从小就知道,只要不是触犯某些“规矩”,不管她又什么要求,只要撒撒娇,沈叔从来不会拒绝她的。
蝶衣牵着祁君走在一边,狠狠地瞪了沈醉疏一眼。
把温顺可爱的小郡主养成小恶魔的罪魁祸首!要说王妃当初怎么能同意把个女孩儿交给沈醉疏那性子的人来带?若是慕容公子教出来的,像是秦四小姐那样的多好!
可不管蝶衣怎么纠结,沈醉疏果然还是一套一个准,差点把小摊老板给赢哭了——倒不是心疼银子,可庙会要摆三天,第一天就被人把所有的东西都赢走了,后面两天怎么办?不过,好在沈醉疏也知道他一个武林高手用打暗器的手法欺负普通百姓不太厚道,在李昭的欢呼中把她想要的布老虎给了她,又给祁君挑了把木质的小刀,就把其他奖品都还了回去。
蝶衣看着又好气又好笑,不过鉴于摊主大悲大喜后太过热情的态度,几人赶紧开溜。
忽然间,沈醉疏的脚步顿了顿,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连他怀里的李昭也毫无所觉。
蝶衣心念一动,扭头看过去,用眼神询问。
“前头云来酒楼那儿,刚进去的两个,西秦人。”沈醉疏压低了声音道。
蝶衣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第一时间去看李昭。
“不是冲我们来的。”沈醉疏摇了摇头。李昭来扶云县就是突发奇想,说句难听的,连李暄都不知道自己女儿跑来这里了,何况是西秦人。
蝶衣松了口气,神色微微缓和。
相处久了,虽然蝶衣不能说话,但众人都能猜测一些简单的意思,不需要全靠纸笔交流。用秦绾的话说,蝶衣长了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而沈醉疏是除了秦绾之外最能理解蝶衣的人,或许冥冥之中,血缘就是一条斩不断的羁绊。
“马上要到陛下生辰了,又临近春闱,这时候京城的盘查很严格。”沈醉疏想了想道,“扶云县距离京城不远,每月十五的灯会远近闻名,每到月中这几天,外乡人特别多,混在其中一点儿也不显眼。”
蝶衣闻言,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既然外乡人特别多,那几个人凭什么引起他的主意?就因为是西秦人?可现在东华和西秦表面上还是盟国,京城附近,来自西秦的商人从来不少。
“因为他们拼命想掩饰自己是西秦人。”沈醉疏明白她的意思,不屑地道。
蝶衣眨眨眼:你怎么看出来那是西秦人的?
“我认识啊。”沈醉疏一脸的无辜。
“…”蝶衣觉得如果她能开口,一定会想骂人。
“沈叔,他们是坏人吗?”听了许久的李昭突然问道。
“唔…这个么…”沈醉疏单手拖着下巴,考虑了一会儿才道,“试试吧。”
蝶衣也好奇地看着他,怎么试?
“都这个点了,昭儿饿了没有,先吃饭吧!吃完了就该亮灯了。”沈醉疏道。
“好!”李昭毕竟年纪小,一听就忘记了什么好人坏人的事。
“就去那家吧,近。”沈醉疏掂了掂怀里的李昭,举步向云来酒楼走去。
蝶衣楞了一下,要是平时,她自己也会去打探一番,可眼下带着两个孩子,是不是太危险了?
后面的执剑和荆蓝也发现了异样,几步追了上来。
蝶衣写字太慢,祁君很机灵地把经过说了一遍,他虽然大部分没听懂,但只是简单复述一遍沈醉疏的话却记性不错。
见蝶衣点头表示祁君说的话没错,执剑立即道:“去看看。”
当然,沈醉疏带着李昭去了,他们不去也不行。
沈醉疏一步跨进酒楼,没在一楼看见那几个熟悉的身影,在小二的招呼声中,直接就往二楼去。
“沈叔,刚刚那几个坏人。”李昭凑过去小声和他咬耳朵。
沈醉疏走上二楼也看见了坐在窗边的那几个人,眼珠子一转,笑眯眯地道:“昭儿怕不怕坏人?”
“不怕!”李昭立即道。
“好。”沈醉疏小声在她耳边交代里几句,把她放在地上。
于是,晚了一步上楼的蝶衣等人刚踏上二楼,就看见自家小郡主紧绷着一张小脸,拽着沈醉疏的衣袖往那几个疑似西秦人的桌子跑过去,随后小手一指人家,脆生生地喊道:“沈叔,就是他!他偷我东西!”
“嗯?”那被她指着的男子愣住,他的同伴也是一片茫然。
要说第一反应是被识破了身份,可下一秒就觉得不可能,关键是…哪个有意针对他们的人会派个两三岁的,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娇惯的小女孩来?
“什么啊?看着人模人样的,原来是贼?”
“这不一定吧…”
“什么不一定,那女孩儿才多大,会冤枉人吗?”
“就是!那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平白无故怎么会指人家是贼。”
李昭的话说得响,这二楼还有五六桌客人在,都议论纷纷起来。
何况,那几个男子一看就是外乡人,衣着普通,貌不惊人,而李昭通身气派,年纪又小,不管谁看来都会站在李昭这边的。
☆、第十三章 有其母必有其女
“就是他!”李昭指着那个有脸长着一颗豌豆大小的痔的男人喊道,“刚刚我们在套圈圈的时候,他从旁边经过的,这张脸可好认了!”
二楼上的人都看过去,一起点头。确实,虽然长相不俊不丑挺普通的,可那颗痔实在有点儿有碍观瞻,这么显眼,小姑娘能记住也不奇怪。
“小姑娘。”那男人强忍着火气,尽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和可亲,“虽然咱们兄弟也从旁边经过了,可也没碰着您,怎么就偷了你的东西了?”
“你们不都是高手吗?偷东西还用碰见的?”李昭睁大了眼睛,理直气壮地指着他们放在桌上的几个长条形布包道,“我家里人出门在外不想吓着人的时候,都是这么把武器包起来的,就是这个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