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安国候。”吕辉也赶紧上前行礼,这可是超品的侯爷,而且秦建云军功封侯那会儿,他还是个小兵,哪敢有丝毫不敬。
秦建云点点头,翻身下马,看着秦绾的模样,才露出一丝笑容,温言道:“慕容公子早行一步,为父为了筹措押送这些东西才晚了些,不过看起来正好能用。”
“那些是什么?”秦绾看着他后面一排用油毡遮盖妥当的板车,好奇地问道。
“一半是大米和白面,还有一半是药材。”秦建云爽快地拿出一张纸递给她,又道,“因为不知道什么药材合用,所以比照着苏神医在青阳县使用的方子筹措的,你看看。”
秦绾接过来,扫了一眼就不禁笑了,虽然稍有出入,但大部分药材都和苏青崖这次开出的药方是一样的,正好能用上。
“王妃王妃!”李掌柜在后面扒着士兵的枪哭喊道,“这有药材了啊,您就大发慈悲,卖一点点给小的吧!”
“李掌柜说笑了,这可是朝廷拨下的救灾物资,本妃怎么能私下买卖呢?”秦绾一脸诧异。
“这是怎么回事?”秦建云莫名其妙地问道。
“没事,父亲一路辛苦了,不如先到驿馆歇歇吧。”秦绾很淡定地推着秦建云的身子就走。
“等、等等!”秦建云一边不自觉地挪动脚步,一边问道,“那几个人都出疹子了,该不会是得了瘟疫?留在这里万一传染开了怎么办?”
“哎呀,父亲放心,有苏公子在呢,瘟疫怕什么,不会传染的。”秦绾不以为然。
几个掌柜欲哭无泪,敢情王妃的要求就是不会传染吗?他们几个的死活无所谓?
秦建云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但毕竟是几个平民,既然女儿都说了不会传染,那就随便吧。
“王妃和侯爷慢走。”吕辉大声说着,心里也松了松。毕竟这里人多口杂的,别说疫病,就算有个刺客也担当不起啊,能把贵人送走自然是好的。
秦姝和荆蓝、执剑自然跟着秦绾,只有苏青崖还要留下来调整和接手新运来的药材,慕容流雪很自觉地跟在他后面帮忙,也是保护。
“把那几个弄远点,吵。”苏青崖不满道。
“是。”吕辉立即回收,“快快,弄个空房子扔进去,先隔离起来再说。”
顿时,几个掌柜鬼嚎狼嚎地被拖走了。
另一边,秦绾带着秦建云回到驿馆坐下,才问道:“父亲怎么会亲自来呢?”
“你没见到王爷?”秦建云奇道。
“他回去了。”秦绾笑笑,也没说其实并没有见到面。
“也是,他出来这一趟也不容易。”秦建云了然地点点头,也没细问,只道,“本来为父是应该跟王爷一起来的,只是王爷走得实在太急,我想着,他是担心你,想快些见着你,单光是见一面又有什么用,于是筹措了一些粮草药材送来,这些都是安国侯府的私产置办的,有什么功劳也都记在你头上,毕竟是你的娘家。”
秦绾听着笑眼弯弯,一直觉得,她和秦建云执剑虽然没有那种血脉相连的父女天性,但性子其实很合拍,可以成为很好的忘年交,尤其…他们做事一样的功利。
秦建云并不是不担心她,只不过觉得,不管多担心,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还不如赶紧想想怎么把坏事变成好事。
至于银钱上,秦绾毫不操心。打仗是最容易发战争财的,秦建云早年南征北战,所过之处抄家灭族,不知道攒了多少好东西,一直都是他自己收着的,连张氏都不知道那笔财富在哪里,哪里会缺钱。
“对了,西秦使节已经代替镇南王府向南阳侯府下聘,求娶花二小姐为世子妃了。”秦建云道。
“挺好的。”秦绾笑道,“若是西秦使节回国之前我来不及回去,麻烦父亲代我送件贺礼给夏世子。”
“知道了,为父会准备的。”秦建云点头,心里迅速盘算着要送什么东西合适。
“不用那么麻烦。”秦绾一脸自若地说道,“父亲当初给女儿准备的嫁妆里,有一件紫檀木雕插屏,上面雕刻了‘天作之合’四个字的,就挺好。父亲回去后找祁印商,让他从库房里翻出来。”
“那是你娘的嫁妆,当年岳父请了南楚国内第一雕刻大家制作的。”秦建云提醒道。
“没关系,合适的东西就要用在最合适的地方。”秦绾回答得很诚恳。
“好吧。”秦建云简直哭笑不得,不过,他家沉稳大气的女儿难得耍一次小脾气,反正坑的是西秦世子,关他什么事。
“王妃。”荆蓝静静地走进来,送上一大叠纸,有银票,还有手写的字条。
“这是什么?”秦建云奇道。
“几位掌柜的家人送来的,说是…愿意捐献药材造福百姓,不敢收王妃的银钱。”荆蓝笑道,“王妃看怎么处置?”
“该给的送回去,其他的收着。”秦绾漫不经心地道,“本妃又不是强盗,逼着商人出血,买卖而已,早这样多好。”
“是。”荆蓝应了一声,明白她的意思。
秦建云也算是明白过来菜市口那几个哭爹喊娘的家伙是怎么回事了,不禁摇摇头,实在不想同情。
☆、第八十六章 回家
要说最初听到“瘟疫”两个字,百姓中还引起了一阵恐慌,但之后戏剧性的发展,染上“瘟疫”的只有那七家店铺的掌柜,百姓就淡定地看热闹了。
无知的人觉得是老天的报应,做人果然不能干亏心事。聪明人知道是摄政王妃做的手脚,不过想不通王妃是怎么让特定的几个人染上这种看似瘟疫的病,还不会传染的,只有最后一小撮人无奈苦笑。
这哪是病,敢去和苏青崖交接药材,这点时间就算有百八十条命也要被毒死了,何况就是起点疹子。
刺史府内,柴广平听完了王主簿的述说,沉默了许久才道:“你说,王妃把银票又送回去了?”
“是的。”王主簿也是一脸的惊讶,还带着些愤慨,“那些商人心肝都是黑的,也不知道王妃是怎么想的,居然还送银子给他们。”
“有几个商人不黑心?”柴广平却是一声嗤笑,“银货两讫,天经地义的事。”
“可是…”王主簿面红耳赤,总觉得不甘心。
“行了,药的事你盯着点,别真爆发瘟疫就完了。”柴广平挥了挥手。
“是。”王主簿只得咽下了喉咙口的话,行礼退出去,却在出门的时候,和余啸擦身而过。
“这位摄政王妃,不简单啊。”柴广平叹息道。
“连对付几个商人都这么软,能成什么气候。”余啸不以为然。女人就是女人,妇人之仁!
“你倒是忘记了她对你可是够快够狠。”柴广平没好气道。
“…”余啸被噎了一下,额头青筋暴起,显然是被踩到了痛脚。
“收了银子,看着是那些人自作自受,旁人是爽快了,可以后呢?”柴广平摇了摇头,继续道,“东华的税收中,商税几乎要占一半,把商人逼得太紧,并没有好处。她是摄政王妃,求的不是一时的痛快。这下先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用比市价低三成的价格买到了大量的药材,反而让那些本应对她恨之入骨的奸商感激涕零,以后断然不敢再和她为难。就算现在有人觉得她太绵软,顶多说句妇人之仁,不痛不痒,而她本就是个女子,妇人之仁怎么了?要是太过心狠手辣才招人口舌。可等事情平息之后,有理智的人再看,就会觉得她处事大气公允——如此恩威并用的手段,即便是真正的官员,也少有人能及。”
“再怎么能干,也是个女人,怎么能对政事指手画脚。”余啸不满道。
“她并非闺阁少女,也非普通官员后宅。”柴广平对这点倒是看得开,“她是摄政王的王妃。天子年幼,也有太后、太皇太后摄政,摄政王妃自然也可以。”
何况,这位摄政王妃的后台也不止是摄政王,人家的生父是安国候,义父的当朝丞相,听说和凌大元帅家业交情匪浅,底气足足的。
“那之后怎么办?”余啸怒道。
柴广平闻言,也微微皱了皱眉,心里盘算起来。
这次海啸,锦州的文官在王妃的压力下一直坚守在城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平时的政务也从没什么差错,应该是不至于被发作的,只是军队那里肯定是要动一动了,别人好说,余啸…就算不是一降到底,也不会留在锦州的。
想了想,看在这些年彼此的交情份上,柴广平还是建议道:“余将军现在要做的是立功,只有立了功劳,才能谈以后,也许还有重掌锦州军的机会。”
“怎么立功?”余啸冷哼道,“刚刚海啸过后,倭寇连个影子都没见,估计就是躲回扶桑去了吧。”
“王妃派遣镇海将军率领海军远征扶桑,若是将军有意,不妨同行,想必王妃会同意的。”柴广平道。
“远征扶桑?”余啸脸色大变,猛地起身,失声叫了起来。
“不错,言将军已经出发去了锦州湾,不过大军出发还是需要准备时间的,将军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柴广平肯定道。
“别、别闹了!”余啸一脸苍白,愤怒道,“言凤卿那支水军就算整合了南楚水师混编,可因为战船的限制,满打满算也就五万人,守土绰绰有余,可远征扶桑,后勤补给援兵一概没有,那是去送死!”
“将军慎言。”柴广平沉声道。
大军尚未出发就闻得如此丧志之语,也未免太过不吉。
余啸喘了口气,缓缓地坐回去。
“何况,倭寇连年侵扰我东华,还不许我们也打上门去么!”柴广平又嘀咕了一句。
另一边,秦绾忙着收拾行装,准备回京。
反正她是答应了李暄不出海的,那之后留在锦州也没什么意思了。等言凤卿反攻扶桑本土,那些倭寇还能抽出兵力来打东华就有鬼了。而锦州军这边,余啸进京述职——述职后怎么安排就难说了,底下的将领不动,连吕辉都还是副统领,可以说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让赖成德之类自觉得罪过王妃的人都松了口气。
秦绾留下沈醉疏和朔夜整顿水陆两军,顺手再留下了一个邵小红——否则沈将军整合完水军后,只怕明年都走不回京城。而那三千王府亲卫则留给了朔夜用来训练锦州军,之后再随沈醉疏一起返京,惹得沈醉疏一阵抱怨——既然有军队,干嘛非要留下邵小红。
邵小红倒是很开心,虽然没见到爹爹和各位叔伯,但也得到了平安信,何况这回可是奉了王妃的命令跟着沈醉疏的。
反正如今的锦川城里,最受欢迎的一定是邵小红。那个暴风雨中一叶轻舟来往于大街小巷救人的红衣小仙女,就算出驿馆逛一圈,都能捧回来一堆的果子蜜饯零食,甚至萝卜白菜。
另一个要留下的是苏青崖,他对海上的植物和生物有兴趣,秦绾让沈醉疏练兵之余,带他去近海看看。至于扶桑本土,至少也得等言凤卿控制了大局后才敢让他去。
三天后,派发药材告一段落,秦绾一行人就和秦建云带来的人一起,返回京城。
海啸对于京城的影响也就是下了几天雨,一路回来并没有什么意外,倒是在城门口被堵住了。
“王妃,侯爷。”执剑去溜了一圈回来,有点不高兴地道,“今天南楚那些皇族到了,正在进城,不过姓李马车太多,把城门都堵住了,三三两两的百姓还好,咱们的马车恐怕过不去。”
“叫他们让路。”秦建云皱了皱眉,转头吩咐自己的侍卫队长。
“是。”那卫队长是跟着秦建云从战场上下来的亲兵,闻言一挥手,喊了两个手下纵马跑过去。
马车里的秦绾也没说什么。
南楚是战败国,这些皇族说到底只是质子,而她是摄政王妃,这里不能让,一让就损了东华的颜面。不过她这次带的只是暗卫,执剑又是一张娃娃脸,还不如让安国侯府的侍卫出面。
隔了一会儿,马车一震,继续前进。
不管是百姓,还是南楚人,都在边上让出一条路来,不少汉子脸上甚至带着崇拜之色。
要说江州和南楚都远了些,可锦州距离京城其实很近,倭寇的残忍,他们也有所耳闻,听闻这次摄政王妃狠狠杀败了倭寇的气焰,真是太扬眉吐气了!
透过车窗上的特殊帘子,甚至能看见一张张激动的脸庞。
“还以为王爷会来迎接王妃呢。”秦姝低声道。
“他忙得很,接我给谁看呢。”秦绾却是一声轻笑。
李暄会因为海啸确认她的安全,丢下政务不眠不休冒着暴雨狂奔到锦州,只为远远看她一眼安好,却不会在早朝上放满朝文武鸽子只为了到城门口来迎一迎她。
他们的感情或许没有那么多小儿女的情怀,可谁说半壁江山共享不是一种浪漫?
马车无惊无险地进了城,在街口分别。
秦建云毕竟是因为公务去锦州的,可不是去接女儿,还需要回府换了朝服后,进宫复命。
顾宁等人同样需要先到兵部复命后才能各自回家,其中徐鹤在京城并没有住宅,叶随风看不过眼,干脆拉人回叶家住了。
到了最后,需要秦绾安置的,也就一个慕容流雪。
回到王府,蝶衣和夏莲早已放好了热水,服侍着秦绾沐浴更衣,洗去一身风尘,再出来时,果然看见一身便服的李暄倚在窗下的躺椅上看一本折子。
“我回来了。”秦绾笑吟吟地扑过去,顺手抽出他手里的折子,看也不看丢到角落里。
李暄也不在意,搂着她的腰,抱她一起窝在躺椅里,鼻尖凑在她颈窝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想我了没有。”秦绾问道。
回答她的是一个柔和的吻,几乎没有深入,只是唇与唇相贴,却极尽缠绵。
秦绾伏在他胸口,低低地笑了出来。
李暄感觉到胸口的震动,顺手摸摸她沐浴后还潮湿的长发,指间内力流转,不一会儿,水分蒸发,雾气缭绕。
秦绾干脆趴着不动,舒服地眯上了眼睛,任由他弄干自己的头发,头皮上暖暖的,让人昏昏欲睡。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在门口停下,隔了一会儿,也没见有人敲门通报,随即脚步声却又走远了。
“算他这次识相。”秦绾闷笑道。
“嗯。”李暄应了一声,横竖真要有急事,莫问也不敢耽搁。既然不着急,那就等着吧。这会儿他只想抱着怀里这个香香软软的小女人,好好躺一会儿。
“对了,有礼物带给你。”许久,秦绾忽然道。
“什么?”李暄一怔。
“荆蓝,拿进来!”秦绾叫了一声,跳下了地。
虽然她很喜欢相依相偎,但毕竟是躺椅,两个人在上面躺久了也免不了腰酸背痛。
“是。”外面传来荆蓝的声音,然后门一开,进来的不止有荆蓝,还有执剑。
李暄的目光落在执剑手里捧着的东西身上,不由得瞠目结舌。
那是什么玩意儿?新的物种吗?看着倒像是蟹,可是个头是不是也太大了?光是身子就有一个成年男子的脑袋大,加上张牙舞爪的脚,还有那两把寒光闪闪的钳子,这个…绝对能把骨头都夹断吧?
“喜欢吗?”秦绾笑眯眯道。
“这是…吃的?”李暄迟疑了一下才道。大约,是海里的生物?
“才不是!那么可爱,当然是养了!”秦绾睁大了眼睛。
“…”李暄无语,只想说后院荷塘里养了一条鳄鱼已经让侍女都不敢进去打扫了,荷塘里养的锦鲤估计也没活路,而且这只满身是壳横行霸道的家伙哪里可爱了!
“养不养?”秦绾一脸的委屈。
“养…”李暄点头。反正这玩意儿可不是鳄鱼,离开了海洋,估计养几天就养死了。
秦绾笑眼弯弯,她何尝不知道,不过就是喜欢看李暄这幅你说了就算的样子而已。
摸了摸胸口,她的眼底又闪过一丝凝重。
吃了那么多毒药,轮回蛊总算像是吃撑了,进入了休眠,怎么唤也唤不醒,这也是她急着赶回京城的原因,是死是活,就看这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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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拜师
清晨。
这时候的气温还不是很高,屋里放着冰盆,凉气尚未散尽。秦绾懒洋洋地睁开了眼睛,翻了个身,窝在软软的被子里,完全不想起身。
“累就再睡会儿,刚刚长平公主来请安,我替你回了。”李暄的声音从窗下传来。
“就起来。”秦绾叹了口气,慢吞吞地坐起来。
一头青丝顺着她的动作散落下来,她顺手往耳后一拨,露出锁骨上方淡红色的痕迹。
李暄走过来,拿起她的外衣给她披上,这才转身唤人进来。
“你去忙吧,不然我可要成了魅惑君王不早朝的狐狸精了。”秦绾轻笑。
这个点李暄能在王府里,只能是翘了早朝了。
“告病。”李暄挑了挑眉,也没在意她的话有多大逆不道。
“所以,当皇帝有什么好的。”秦绾喟叹。
摄政王不想上朝,递个告病的折子就行,算是私事,朝堂上上有皇帝下有百官都会给他顶着,可若是皇帝不想早朝,立马上升到皇帝昏庸的高度,是国事。
端着梳洗用具进来的蝶衣和夏莲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淡定地做自己的事。
“今天中午想吃羊肉面。”李暄忽然道。
“好。”秦绾笑着答应。
李暄这才抱着桌上没看完的折子出去了。
夏莲一边给秦绾梳头,一边开始汇报这几天院子里的大小事务。两年下来,这个原本被当作弃子的丫头也是历练出来了,不禁管事的手腕干练,整个人的气度都不一样了,普通小门小户的小姐还未必比她强。
“几个小丫头都调教地怎么样了?”秦绾问道。
“都挺伶俐的,活计也不错。”夏莲想了想道,“虽然一直有教导她们王飞宇的习惯喜好禁忌,但光是囫囵吞枣般咽下的话,恐怕记不深刻。”
“总是要练出来的,你不也是这样。”秦绾翻了翻妆匣,挑了一套紫玉簪子,又道,“你先挑两个,明天送过来试试。”
“是。”夏莲应了一声,手上迅速翻找出适合那套紫玉簪的其他饰品。
隐隐的,外间飘进来一股淡淡的米香。
秦绾端详了一番镜中的容颜,满意地点点头,起身带着夏莲出去,正好蝶衣将早餐摆放完毕。
一碗粳米粥,几叠清爽的小菜,酸黄瓜、凉拌海蜇丝之类,看着就开胃。
“蝶衣,一会儿你去库房找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我记得库里应该还有几方端砚,你去挑一挑,然后再选一把琴。”秦绾一边喝粥,想想又道,“嗯,一把琴,一副棋,再拿两百两黄金。”
蝶衣点点头,眼中也闪过一丝讶色。
一次拿出这些东西,可要说拿去送礼,这些东西雅是雅,搭配起来却不像样,何况也没有直接送黄金的。
“夏莲,你去趟安国侯府,把小小姐接过来。”秦绾又道。
“现在?”夏莲愣了一下。
虽然王妃空闲时也回去接小小姐来玩,可也没有这般仓促的,小孩子要出门,收拾的行李就不少呢。
“不用拿东西,下午就送她回去。”秦绾道。
“是。”夏莲只得咽下了满腹的疑惑。
“说起来,夏莲,你的婚事家里可有什么说法?”秦绾又道。
“这…还早吧?”夏莲脸上一红,低着头道。
“你今年也十八了,本妃也不像是有些刻薄的主母,非要把丫头留到二十几,哪里还许得到好人家。”秦绾一声轻笑。
留来留去留成仇,尤其是贴身的丫头,给点盼头,不是更尽心吗?
“奴婢…任凭王妃做主。”夏莲想了想,咬牙道。
秦绾看了她一眼,也知道她父母老实本分,哥哥有些贪财,也未必能给她虚什么好人家,便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横竖夏莲不同于荆蓝她们,找个平常人家就行。
用过造反,蝶衣拿对牌去了库房找东西,夏莲喊了两个小丫头,叫车夫套了车,亲自去了趟安国侯府。
自从秦绾去了南疆后,秦珑就没怎么见过姐姐了,正想念着,件夏莲来接,立即在秋菊的服侍下,欢欢喜喜地换了件上次在霓裳定做的新裙子,带着秋菊就上了车。
回到王府的时候,蝶衣正好将秦绾要的东西准备妥当,用四个垫着红丝绒的托盘装着。
“走吧。”秦绾牵着秦珑的手,身后跟着秋菊和蝶衣,然后是四个捧着托盘的仆妇,都是有些重量的东西,让小丫头拿着也吃不消。
王府的客院很大,不过平时没什么人,这会儿也就收拾了一处清雅的院子给慕容流雪。
秦绾一行人走进来的时候,慕容流雪正盘膝坐在池塘边的太湖石上,一手拿着一张残谱,一手按着琴弦调音,见到她们,惊讶地站起来:“王妃这阵仗是?”
“珑儿,去磕头,记得三跪九叩。”秦绾松开了手。
“哦。”秦珑一张小脸上是迷茫的,但还是听话地走上前,向着那个仙人一样好看的哥哥跪下去。她也不懂什么叫三跪九叩,总觉得应该是很郑重的礼节,便按照过年时祭祖的模样磕头。
慕容流雪愣了一下,错过了闪避的时间,等小姑娘一个头磕下去了,再要闪开就不合适了,只得僵硬地站在那里,等着秦珑行完礼站起来才苦笑道:“王妃这是做什么?”
“拜师!”秦绾一挑眉,挥了挥手,示意四个仆妇把东西送上来,“束脩我都带过来了。”
慕容流雪一眼扫过去,眼底闪过一丝讶色。
这些东西说贵重也贵重,可拿来送他却是不上不下,还有黄金就更不搭调了,看起来,比起东西本身,秦绾在意的是“束脩”这个名分。
“算起来,我妹妹做了你徒弟,这辈分真是…”秦绾又叹了口气,可谁叫她和秦珑年纪差这么多呢。
“你倒是放心让我来教。”慕容流雪道。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秦绾笑道,“珑儿是个女孩子,又不是要去考科举,你不擅长四书五经又有什么关系。慕容公子的诗歌词赋、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就连骑射功夫你都比一般的将军强,请你一个就够教出一个全才了,算起来多赚。”
慕容流雪忍不住笑出来,弯下腰,对着秦珑温和地道:“小姑娘,做我的徒弟可是很辛苦的,怕不怕?”
“不怕!”秦珑眨巴着眼睛想也不想地回答。复杂的她还听不懂,但就是听明白了,姐姐给她找的这个师父很厉害很厉害,只要她学会师父的本事,以后就能帮姐姐了。
“那好,以后每天早上来上两个时辰的课。”慕容流雪笑着摸摸她的头发,从腰上解下一块玉佩递给她,“这是师父给你的见面礼。”
“谢谢师父。”秦珑捧着流光溢彩的玉佩,笑眯眯地道。
秦绾摇头…她送的这些东西加起来,估计还不值那块玉佩的价。如果她没看错,那应该是罕见的药玉,带着驱邪避秽,强身健体的,还是这么大一块,虽然比不上李暄的辟邪珠,但也算很不错了。
秋菊一脸欢喜地跟着磕头。
她虽然不如夏莲的地位,可小小姐得王妃重视,将来必定不会亏待了她,小小姐前途越好,她这个贴身丫头自然也水涨船高。
秦绾让秦珑回去准备要上课的用具,只留下蝶衣,这才坐下来。
“不会是真只为了给我找个徒弟?”慕容流雪道。
“你不愿为官,长期客居王府总要有个名义,以免外面人说闲话,幕僚总管之类的毕竟也是下人,太委屈了。”秦绾笑道,“慕容先生就客串一下王府的西席吧,若是将来我有个女儿,也劳烦先生一起教导了。”
慕容流雪“扑哧”一声笑出来,心底也是微微一暖。
这个女子,匆忙把小妹叫过来拜师磕头,其实也是在为他考虑,教导一个四岁的小女娃能费什么劲呢。
“其实我还是赚了的。”秦绾一本正经地道,“能学到你的本事,是珑儿的福气,就看她能学多少了。”
“我明白。”慕容流雪点点头。
飞花谷内并不是所有的女孩子都习武的,甚至不会武功的更多,秦绾没选错人,慕容流雪确实很擅长教导那些年幼的女孩,现实教习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若是有余力,才会习武。女孩儿不需要学习经史子集,而慕容流雪的多才多艺,可以说,除了女红,他可以教导出一个完美的才女。
“另外还有一件事。”秦绾说着,脸色也严肃起来。
“王妃稍等。”慕容流雪起身,先把琴和残谱抱回了屋子,随后拿了一个画轴出来,在院子里的石桌上铺开。
“春山花鸟图,果然天衣无缝。”秦绾赞叹道。
因为上面那层花鸟图用的纸非常薄,覆盖在画卷上之后,下层的山水完全没有被遮掩,反而带了一层春日清晨的山岚那张若隐若现的韵味,似的整张画一下子鲜活起来。
“王爷说没空,送来让我研究,昨晚上还看了大半夜,也没觉得哪里像是一张地图了。”慕容流雪苦笑。
秦绾绕着石桌走了一圈,左看右看倒着看,也没察觉不对,当然,如果这么简单就能看出来的话,慕容流雪也不至于毫无头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