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绾笑眯眯地没有解释。从小,墨临渊找来的那个伺候她的小丫头就是南楚会阴人,听得多了,自然会说。

“王妃一个人去?”顾宁道。

“打听消息,自然是女子更方便些。”秦绾一摆手,又叮嘱道,“你们俩小心些,没事不要出门。”

“放心。”顾宁郑重地答应。

秦绾欣慰地点点头。

要是顾宁还是当初那个毛毛躁躁的少年,她也不敢带他来,不过官场和战争果然是最磨练性子的地方,这次见到顾宁,果然比上回在江州的时候更成熟了,而慕容流雪更是不需要她担心。

出了门,不远处就是市集。飞花谷这铺子选的位置极好,在崇州最繁华的东市,这里是百姓聚集地,少有贵人涉足,虽然热闹,却不起眼。虽说是战时,铺子关了不少,但早市还是人来人往,毕竟谁家也得买菜做饭过日子。

“来呀,新鲜的蔬菜,自家种的!”

“刚摘的橘子,又大又甜!”

“鸡蛋,鸭蛋,都有!”

耳边传来此起彼落的叫喊声,百姓脸上倒也看不出对战争的恐惧。毕竟白鼎镇守崇州多年,威望极高,只怕谁也想不到崇州城会在白鼎手中陷落的可能性。

“小娘子,我家的菜可新鲜着呢,你看,还带着露水!”边上一个大娘热情地道。

秦绾微微一笑,从善如流地停下来,拣了一把青菜、韭菜,数了几个铜板给她。

“谢谢谢谢。”大娘顺手在她篮子里多塞了一把葱,又随口道,“小娘子面生得很,是刚搬到这边的?”

“我是从会阴来投亲的,来了才知道亲戚也上京去了。”秦绾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指指街尾那家只开了一扇小门的绸缎铺。

“是王婶的亲戚呀。”大娘的脸色顿时热忱了很多,唠唠叨叨地说道,“南边战乱,不过崇州已经很安全了,当初大伙儿都劝她别走,这兵荒马乱的路上也不安全,可王婶说她京城的侄子非要接她走。哎,王婶还说过些日子可能会有亲戚过来,让大伙儿照顾一下呢。”

“那真是谢谢您了,大娘。”秦绾看看篮子里多出的两个鸡蛋,不动声色地多放下了两枚铜板。

飞花谷的人撤离之前,找的借口都大同小异,普通百姓自然不会寻根究底的。

秦绾一路向前逛着,因为“王婶”的关系,摊贩也没了那种看外人的神色,尤其知道她是从会阴逃难过来的,更是多了几分怜惜,让她很容易就摸清了崇州的现状,比如说,元帅府厨房的新鲜蔬菜就是东市那家最大的蔬菜行每天派人送的。

秦绾扮演的是一个逃难的寡妇,弱势之人天生就让人心生怜悯,加上“王婶”在崇州经营多年,东市的店铺多半脸熟,她没花多大心思就成功混进了那家蔬菜行做了个帮工。

说好了明天就来上工,正好赶上去元帅府送蔬菜的日子,秦绾也很满意。

然而,就在她要离开的时候,却出了点意料之外的状况。

“这是…裴先生?裴先生怎么有空来这儿?”老板热情洋溢地招呼着。

秦绾心念一动,停住了脚步,用眼角的余光瞟过去。

裴咏身为白鼎的军师,自然是常在城中走动的,他举止温和没架子,和百姓也处的好,尤其老板日常往元帅府送菜,也说过几次话。

“随便走走看看。”裴咏笑笑,目光从秦绾身上掠过,没有一丝停留。

一个看起来素服的小妇人,又毫无特色,以他的教养,自然不会多瞧。

秦绾摸了摸下巴,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如果没有了裴咏,白鼎…就像是断了一条手臂吧?只是,想想,她又把这个诱人的念头硬是压了回去。

裴咏对白鼎,对崇州来说都很重要,可就是因为他太重要了,一旦他死了,整个崇州会立即进入戒严,对他们来说,也太危险了。

遗憾地叹了口气,转身走人。

“裴先生!”就在这时,一个士兵大步从她身边跑过,带起的风中隐约还能闻到一股血腥味。

来了!秦绾一挑眉。

楚帝圣旨一下,白鼎不得不动,何况,另外两条战线的战局也逼得他不得不动了。

二十年前,南楚还有双璧,而如今,大厦倾覆一半,冷卓然还是敌军的主将,而南楚将才凋零,仅靠白鼎一人,实在独木难支,而西秦和东华,虽然也有过内耗,但军中的损失却不严重。

外祖父…或许当年他有自己的考量,可在冷卓然这件事上,现在的南楚确实尝到苦果了。

一边想着,忽然间,她的脚步微微一顿。

有人跟着…是哪里不对,让人起了疑心吗?

秦绾微微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换了方向。

若是裴咏起了疑心,还是趁早解决,然后迅速撤离得好。

迈着不紧不慢的脚步,她拢了拢袖子里的阴阳扇,带着后面的尾巴走进了一条巷子。

这是条死胡同,所以虽然就在市集边上,平时也没什么人进来。

眼看那身影消失在胡同里,后面的人群中,两个汉子对望了一眼,急匆匆地跑了过去。

然而,一眼就能望到底的巷子里空空荡荡的,不见半个人影,只有角落里堆放着一堆废弃的箱笼之物,那女子总不能在这点时间里就自己躲了进去?

“过去看看。”两人商议了几句,还是走了过去。

“别动。”清冷的声音从后传来,随即,两人都感觉到后腰被冰冷的硬物抵住了,而那完全不像是威胁的嗓音继续响起,说出的话却让他们亡魂尽冒,“只要动一动,或者说出一个我不想听的字,就去死吧。”

“是是是,姑奶奶您请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左边的男子连连点头。

“嗤——”一声轻响,那人毫无声息地倒了下去,好一会儿,才见血迹从尸体下方晕染开来。

“没让你动,也没让你说话。”秦绾淡淡地道。

剩下的那人反应稍慢了些,刚刚被同伴抢先卖了好还觉得后悔,如今就只剩下后怕了。

幸亏自己一向没同伴活络才捡回一条小命!

尽管尸体就倒在眼前,他也依旧保持着同一动作,连颤抖都不敢,唯恐一个不小心就步了同伴后尘了。

“你是做什么的?”秦绾问道,又补充了一句,“不要说废话。”

“小的是…帅府的下人,那个…”那人期期艾艾地答道。

秦绾的眼神又冷了几分,打断道:“跟着我做什么?”

“这个…就是…”那汉子一身的冷汗,越是着急,越是说不出话来。

“想死想活?”秦绾喝道。

“想活!”汉子急忙点头,也顾不上这煞星听了是什么反应,立即竹筒倒豆子似的吐了个干净。说是帅府的人,其实也就是有个表婶是内院的管事,沾了点光,平时欺上瞒下地扯着帅府的大旗做点小恶,杀人放火强抢民女也是不敢的,今天不就是看见这个小寡妇气质脱俗,很是耐看,这才想跟着口花花几句,顺便瞧瞧是哪家的么,谁知道这是个要人命的黑寡妇啊!当然,最后这句话是绝对没胆子说出口的了。

秦绾只觉得一阵无力。用这种雷霆手段对付的居然只是两个起了点色心的混混,实在让人哭笑不得。

不过,想起刚才这人说的,他的表婶是内院管事…

“就在前面!快追!”就在这时,巷子外面传来一阵呼喝,夹杂着东西翻到的声响以及百姓的呼喝,迅速往这边靠近。

秦绾脸色一变,暗骂了一句运气太差,看看地上的尸体,一脚踢到角落的箱笼后面,顺手将活口点了穴道,轻轻一抛,让他趴到了边上的围墙上,若非抬头,还真不容易被发现,至于地上的血迹,实在来不及收拾了。好在这巷子少有人光顾,地面肮脏,一时间也难以看出地上那滩暗褐色的液体是血。

而秦绾自己也没打算离开,只是往箱笼后面一靠,静静地等待。

追人的人步履整齐而沉重,应该是崇州军,而能劳动崇州的正规军大庭广众之下追捕的人,就算不是自己人,也是很有合作的可能的。

有句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很快的,脚步声就更近了,依稀可见一条人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秦绾皱了皱眉,不用看就知道,这人怕是受了很严重的伤,脚步虚浮而凌乱,最重要的是,浓重的血腥气几乎扑面而来。

“你跑不了的!束手就擒吧!”崇州军自然知道这个巷子是没有出路的,一边追一边喊道。

“做梦!就是死,也要先拉你们垫背!”被追的人怒道。

秦绾闻言,脸色一变,猛地出手,一把扣住那人的右手。

“你!”那人一惊,怎么也没想到这巷子里居然还会有埋伏,一咬舌尖,就想拼命。

“西门大侠,我是令师的故交。”秦绾压低了声音,急促地说了一句,随即抓着他纵身翻过围墙,顺手拎走了之前的俘虏。

那人楞了一下,就没有反抗。

“你跑不…”几乎同时,一队士兵冲进了巷子,随即愣住了。

人呢?两边的围墙虽然不是很高,但那人若还有翻墙的力气,之前就能直接跳房顶逃跑了,他们这些普通士兵也拿江湖高手没辙。可现在,一个连走路都勉强的重伤者,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队长,这里有血迹!”一个士兵喊道。

小队长神色一凝,举着刀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啊,有尸体!”那士兵又是一声惊呼。

众人哗啦一下围上去,果然见到箱笼的垃圾中间躺着一具尸体,腹部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

“热的,刚死。”发现的士兵从尸体脖子上收回手。

小队长皱起了眉,只觉得很荒谬。

就这么一眨眼的时间里,一个重伤者,居然还杀了个人,然后逃之夭夭?有这能耐他怎么不早点跑!

“这人…好像是帅府的帮闲啊…”一个士兵犹豫着插了一句。

“帅府的人?”小队长一下子就如临大敌,难道…还有人接应他?

另一边,秦绾抓着两个人翻过墙,落入旁边一户人家的天井。

这个地方居住的都是底层的平民百姓,大清早的,别说男人在外面干活,就是女人,只要是家里没有嗷嗷待哺的孩子的,多半也在外面忙活,这屋子里静悄悄的,显然是没人在家。

“你是什么人?”那重伤者一把甩开秦绾的手,警惕地看着她。

“西门远山?西门大侠,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秦绾顺势放开他,又将被点了穴的俘虏放在地上,笑眯眯地看过去。

“你认识我?”西门远山迟疑地打量着她。

很普通的一张脸,他可以确认,自己绝对没有见过这样一个妇人!

“古县一别,不知道西门大侠那里…是不是真的没问题了?”秦绾轻笑了一声,目光在他下半身一转。

“你你你…”西门远山整张脸都绿了,指着她一脸的惊骇,“你是长乐…”

“闭嘴!”秦绾一声低喝。

西门远山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但眼睛瞪得滚圆。

实在是…那件事让他记忆深刻得想忘也忘不了!做了一回牢,还要劳烦师父来领人也罢了,最无语的居然是哪位号称高手榜第一的长乐郡主,居然一脸诚恳地告诉他,她专治各种不举…

不举你妹啊!

“你的脸,还有这身…”好一会儿,西门远山才道。

“当然是假的。”秦绾没好气道,“你以为我想你一样蠢,顶着一张自己的脸,是生怕天剑门的麻烦不够多?”

“…”西门远山无语。

他当然知道是易容,可郡主您把自己扮作寡妇的模样,那位王爷知道么?

会哭的吧!绝对会的!

秦绾靠近了围墙,听着另一边的动静,回头道:“你干了什么?”

“也没什么。”西门远山回过神,有些讪讪地道,“就是…就是去试试能不能刺杀白鼎。”

“你不要命了?”秦绾哭笑不得。

堂堂元帅,又是在自己经营多年的大本营里,若是这么容易被人刺杀,早就不知道死过多少次了。

“他刺杀了我们东华这么多将领,就不许我们也派遣刺客?”西门远山不服道。

“那刺到了没?”秦绾一脸的怜悯。

“行了,换衣服!”秦绾随手从人家天井里晾晒的衣服上扯了几件扔过去,又指指地上的人,“给他也换一身。”

西门远山眼前一阵发黑,情知是失血过多,但他也知道现在是生死攸关,赶紧一咬舌尖,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迅速照做。

☆、第四十一章 搜查

小小的天井,棋盘上黑白子纵横交错,难分难解。

慕容流雪和顾宁齐名,从小也都是差不多的教养,身为名门世家的传人,除了武功之外,待人接物不能差,琴棋书画之类的杂学可以不精,但绝对不能不会。

“我输了。”凝视了棋盘许久,顾宁才放下了手里的黑子,叹息道,“就算到了终盘,还有一目半的差距。”

“我到底痴长几岁。”慕容流雪笑了笑。

顾宁收拾了棋子,又叹了口气。

王妃倒是出门去了,留下他们俩,竟然除了下棋也无事可干了。

“你…”慕容流雪刚说出一个字,猛然间,墙头一声轻响,有人一跃而下。

“谁!”顾宁一抬手,手里的棋子差点当暗器扔出去。

“是我,别紧张。”秦绾答道。

“怎么换了身衣服?”慕容流雪惊讶道。

“遇上两个蠢蛋。”秦绾一声冷哼,顺手将被点了穴的蠢蛋一号扔在地上。

“咳咳。”蠢蛋二号满脸通红地干咳了两声。

“西门大哥?”顾宁一脸的震惊。

“阿宁?”西门远山比他还要震惊。

“给他处理一下伤口。”秦绾指指西门远山,见他一副“我没事”的表情,又是一声冷笑,“别以为你好了,苏青崖的药也不能起死回生,等药效一过,你要是还站得起来我就服了你!”

西门远山被说中了心思,耷拉着脑袋跟着顾宁进屋去了。

“说起来,刚才外面挺混乱的,是他引起的?”慕容流雪若有所思。

“他们去行刺白鼎了。”秦绾揉了揉眉心,“要不是家师和剑尊者有点渊源,干脆让那个蠢货死在那里算了!”

“勇气可嘉。”慕容流雪接受顾宁刚刚没做完的事,继续收拾棋盘。

“也就只有这一点可取了。”秦绾摇摇头。

就和当初云州的乱局一样,那些江湖人,其实也并非个个都脑后生反骨,相反,大部分人都是希望能为百姓做点什么的,只可惜脑子不够用才被人当成了枪使,或者说,因为他们站得不够高,所以眼界就不够开阔,在这样的家国大事面前,往往就容易好心办坏事。

好一会儿,两人才从屋里出来。

西门远山又换了件衣服,只是整个人看起来都胖了一圈,也不知道下面缠了多少绷带。

“都是皮外伤,内伤不重,好好养两天,吃点补血的药就行了。”顾宁道。

“看你现在还好,就趁着药效没过,给我说说,你是怎么混进崇州的?天剑门除了你,还来了几个人?”秦绾坐下来,敲了敲桌子。

“天剑门就只有我和吴霞师妹,另外还有几位朋友。”西门远山说着,脸色有些黯然,但还是打起精神解释道,“郡…不,夫人知道,我吴师妹是南楚人,籍贯崇州下的白云县,我们打着探亲的名义混进来的。”

“吴霞?”秦绾皱了皱眉。她当然记得那个女子,之前在古县,关了十天,看在剑尊者的份上也就放了,不过总觉得这个女人太沉不住气,浮躁不堪,做这样的大事,只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吴师妹还不知道怎么样了。”西门远山忧心忡忡地道。

“你们是昨晚行刺的?”秦绾问道。

“不。”西门远山摇了摇头,“我们想着,谁都知道刺客行刺必定是晚上,晚上的戒备肯定是最森严的,所以我们选择了清晨,白鼎有习惯,只要没有上战场,每天卯时必定要在练武场练上一刻钟,我们就决定这个时候行刺。”

“行了,你先在这里养伤,这件事的后续我会打听的。”秦绾叹了口气,只觉得头疼。

本来想从元帅府中劫人就很不容易了,而西门远山等人刚刚闹了这一出,元帅府的守卫想必会更加严密,给这事又添了几分变数。

顾宁把人带去重新上药包扎,慕容流雪才指了指被丢在地上无人问津的蠢蛋一号,问道:“那这个是?”

“西门远山也有点用处吧。”秦绾三言两语把之前发生的事解释了一遍,又道,“这样一来,那具尸体也不需要特别掩饰了,多半算在刺客头上。”

“那么…看看这个怎么说吧。”慕容流雪顺手拈起一颗棋子丢过去,解开了那人的穴道,淡淡地道,“想死,想活?”

“想活,当然想活!”那人连连点头,欲哭无泪。

这个看起来很温和很好说话的公子,明明声音这么温柔,可听起来怎么比那个凶巴巴的小夫人还让人直冒寒气呢?何况,他虽然不聪明,但也知道,自己听了这么多机密,如果不主动点合作,就真的只有被灭口一条路了。

“你倒是不笨。”慕容流雪笑笑,仿佛漫不经心地道,“说吧。”

“那个…说什么?”那人一脸的茫然。

实在是,军机大事,也不是他一个小混混能知道的呀,总不至于是想听八卦吧!

“就先说说,你叫什么名字,家里什么情况。”慕容流雪道。

“小的叫刘三,家里人早年都死了,就剩下一个表婶,现在做着元帅府的内院管事。”这些并不是很难回答的问题,那人很干脆地把自己的身家倒了个干净,一边眼珠子乱转。

若说自己有价值的地方…表婶?可表婶只管着后院,元帅府中比较重要的地方,那是绝对靠近不了的。

“元帅府后院,是不是有位方夫人?”秦绾插口道。

“是是是,听说是元帅从京里就带着,伺候了好多年的。”刘三答道。

“说实话吧,其实我们对什么军机大事不感兴趣,只是和那位方夫人有仇,所以…嗯?”秦绾的语气充满了诱惑。

“真的?”刘三闻言,却是眼睛一亮。

“你很高兴?”秦绾一挑眉。

“那是那是!”刘三猛然换上一张谄媚的笑脸,似乎也不害怕了,反而挪了几步过来,小声道,“不瞒夫人您说,小的表婶能做内院管事,就是因为我那表姐是元帅的房里人,那个…”

“怎么,想让我们帮你弄死方氏?”秦绾斜睨了他一眼。

“这不是各取所需嘛?”刘三也跟着换了个方向,继续说道,“您看,京里的大夫人那就是个摆设的,何况大夫人有嫡子,小的表姐也没什么念想,这不就是求个在崇州的舒心日子么?”

“你倒是会打蛇随棍上。”秦绾似笑非笑的,不置可否。

刘三舔着脸笑,不住地搓着手。

“本夫人考虑考虑。”秦绾一耸肩。

下一刻,慕容流雪又丢出一枚棋子,重新点了他的穴道。

“…”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刘三只能用眼神表示委屈。

“先在柴房扔着吧。”秦绾道。

“嗯。”慕容流雪一耸肩,把人提起来拎走。

没带侍卫来,这种粗活也只能他干了,说起来…现在他的身份好像就是摄政王妃的侍卫?

“王妃。”顾宁走出来,神色有些压抑的兴奋。

“怎么?”秦绾道。

“刚才那人说的应该不假。”顾宁轻声道,“西门大哥他们去行刺之前也打听过元帅府的状况,跟他说的一样。不过白鼎这人对女色并不上心,后院也就只有三个侍妾,其中只有方氏算是正式的侧室,现在崇州战局不利,听说他已经快一个月没进过后院了。”

秦绾点点头,又叹了口气:“被他们闹了这一出,元帅府的守卫森严多了,要混进去不容易,把人劫出来倒也可以,但也不好安置,毕竟我有许多事要问,就算方氏肯配合,也需要不短的时间。”

“若是里头有人合作,自然方便多了。”顾宁说道。

“呯呯呯!”就在这时,外间店铺的门被人敲得震天响。

“这么快?”秦绾脸色一变,沉声道,“收拾干净,去把西门远山也带到柴房去藏起来,你自己也是。”

一男一女,说是兄妹叔嫂什么都能混过去,但一女二男就说不清楚了。

“是。”顾宁立即点头,迅速去了。

很快的,慕容流雪赶过来,低声说了句“柴房下面有暗室”,就出去开了门。

“搜捕刺客!”一行官军一把推开慕容流雪,大刺刺地走进来,喝道,“屋里还有什么人?都出来!”

“没了没了。”慕容流雪赶紧道,“只有我们兄妹俩,刚刚从南边逃难过来的,小妹还…哎,谁知道这里的亲戚也上京去了,幸好留了屋子给我们。”

那小队长看了看秦绾半掩在“兄长”后面,低眉顺眼一身素服的模样,又听慕容流雪一口地道的南楚口音,脸色倒是缓和了些,再检查过慕容流雪那份毫无作假的路引,口气就更好了:“打扰了,不过按规矩,还是要搜一搜的。”

说完,小队长一挥手,十几名官军立即井然有序地散开搜查各处房屋。

看着没人注意他们,秦绾好奇地低问了一句,“路引?”

“真的。”慕容流雪微笑。

秦绾立即恍然。当然是真的,皇后灭飞花谷是出于私欲,事后还要栽赃给江湖仇杀,肯定不能通报各处官府将飞花谷打成叛逆,何况,皇后大概也想不到这一点。

“队长!这里有新鲜的血迹!”忽然间,有人高喊了一句。

那队长闻言,眼神一变,再看过来的目光就满是警惕了。

秦绾也是一愣,眼神微闪。

西门远山的衣物绷带,以及所有沾了血的东西应该都一并丢进柴房下面的密室里了,难道是太过匆忙,房间里有什么地方留下了血迹?

“有人受伤了?”小队长怀疑的眼光扫过来,一手已经按着刀。

“军爷,是我受伤了。”慕容流雪上前一步,很坦然地掀起了衣袖,露出下面一段绷带,隐隐还能看见渗出的血迹。

“解开。”小队长立即道。

“是。”慕容流雪毫不犹豫,三两下拆开绷带,果然,手臂上一段皮肤上有几道很严重的不规则擦伤,一解开绷带,还在渗血。

“怎么伤的?”小队长问道。

“这个…”慕容流雪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红着脸道,“不瞒您说,我以前是个读书人,没做过粗活,逃难的路上啃干粮也罢了,这会儿安顿下来,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活计,就想着不能让小妹一个人忙里忙外,于是想劈柴生个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