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老太君皱了皱眉,有些不悦道,“起来吧。”
“是。”秦绾一笑,大大方方地起身。
“切!”秦珠见她竟然动作优雅如初,丝毫没有混乱,顿时噘着嘴,很不高兴。
“病好了?”老太君一抬眼。
“好了。”秦绾点头。
“病了十几年,哪能说好就好。”老太君拍拍秦珍的手,又道,“珍儿说,你想去参加梅花节?”
“是。”秦绾道。
“胡闹!”老太君一板脸,斥责道,“不在家里好好静养,凑什么热闹,梅花节?琴棋书画,你会什么?没得丢人现眼!”
她这话说得极不客气,完全不像是一个祖母对孙女说的,何况这个孙女还出身高贵,并不是那些低贱的庶女。蝶衣都快忍不住脾气想爆发了,却被秦绾一个眼神按了下去。
“祖母怎么知道绾儿什么都不会?”秦绾微笑道。
“哦?那不知道姐姐会什么?”秦珠抢着问道。
这些年秦绾过的是什么日子她们最清楚不过了,别说琴棋书画了,这个姐姐能不能把字给认全了都难说呢。
“嗯…听说梅花节有演武台。”秦绾想了想,一脸天真。
“放肆!”老太君一拍桌子,真气得脸色铁青。
东华民风还算开放,一年两度的桃花祭和梅花节正是未婚青年男女光明正大见面的机会,只要有丫鬟侍卫跟着,世家公子和小姐都可以同台品琴论诗,最后决出名次,女子未必就不如男子。但是演武台这种地方,很明显不会有女子参加,那一向是贵族子弟对心爱的姑娘展示自身武力的舞台。
老太君一发怒,别说秦珠赶紧噤声,连秦珍也不敢多话,侍立的丫鬟更是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要不然…书法也可以呀。”一片死寂中,秦绾又说了一句。
“你会写字?”老太君都要给她气笑了,直接从书法给她降级到了写字的地步。
“狂草。”秦绾道。
“你知道什么样的狂草最好吗?”老太君问道。
“当然。”秦绾毫不犹豫地点头,“谁都看不懂的最好!”
“噗——”老太君刚含进嘴里的一口茶喷了出来,抬起手指指着她直发颤:“你、你…”
秦绾满脸的无辜,浑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这是怎么了?”就在这时,秦建云和张氏一起走了进来。
“建云,你生的好女儿!”老太君不由分说就怒吼。
“绾儿?”秦建云一愣,转头看着秦绾犯疑,难不成这丫头的疯病又犯了?
“祖母问我什么样的狂草最好,我说谁都看不懂的最好。”秦绾如实道。
秦建云无语,这个…让他怎么说好呢…
秦绾的回答,嗯…肯定有问题的,但总归不是犯病吧。
“可是,大厅里挂的那幅狂草我就看不懂,蝶衣也说看不懂,难道那写得不好吗?”秦绾歪了歪头,轻声道,“祖母为什么这么生气?”
“好,当然好。”秦建云的脸色立即转晴了,还带出了笑容。那幅字可是他自己写的,被女儿夸写得最好,当然高兴了。毕竟秦绾就是什么都不太懂的小女孩,她的夸赞最质朴,跟那些阿谀奉承不一样。
“绾丫头说,要去梅花节参加演武台,你说怎么办吧。”老太君不想再纠缠这个问题,直接把秦绾刚才的话抛了出来。
“什么?”果然,秦建云一听这话也皱了眉。
“怎么,跳舞也不行吗?我跳得很好的。”秦绾道。
“…”秦建云沉默,许久才叹了口气道,“绾儿,演武台是武功的武,是…男人在上面打架的地方。”
“不是跳舞的啊。”秦绾恍然大悟。
“不过,歌舞毕竟属于下乘,不是公侯嫡女当众表演的东西,换一样吧。”边上的张氏补充道。
“夫人说的是。”秦建云同意道。
他这话一出,屋子里听懂的人都不禁皱眉了。
要说张氏说这话是故意为难秦绾,那秦建云就是原本的意思了。歌舞之类的才艺,那是注定要嫁入高门做妾的庶女们必须要学的东西,像秦珍秦珠这样的,就只是粗通而已。可是秦绾…她不仗着容貌还算过得去也许有世家愿意看在安国侯府的势力份上娶她做个侧室,难不成一个疯女还妄想正室的位置?
“我还会下棋,行吗?”秦绾小心翼翼地开口。
“你会下棋?那什么时候与你下一局瞧瞧。”秦建云没注意到母亲和妻女的不自然,说完后,上前几步,又道,“母亲,孩儿有事与您商议,让几个丫头先回去吧。”
“嗯。”老太君点点头,看着秦绾也着实头疼,只想眼不见心不烦。
“那珍儿让人去通知四妹妹不用来了。”秦珍道。
“还是珍儿懂事。”老太君满意地点点头,又道,“珑儿也三岁了吧,还这般贪睡成何体统。”
“儿媳会严加管教的。”张氏赶紧道。
老太君点点头,这才挥手,让大家都散去了。
秦绾笑了笑,告退时行的礼数依旧一丝不差。
一出了门,秦珠一跺脚,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扭头就走。
“姐姐好走。”秦珍倒是依足了礼,大气温婉。
☆、第十二章 气死张氏
秦绾一路走回碧澜轩,一边猜测着秦建云找老夫人商议的事。这时候应该是下了早朝,不过朝堂上的事和老太君不相干,带着张氏又让女儿回避,恐怕…只有那一件了。
蝶衣扯了扯她的衣袖,伸出双手,又弯起一根手指比了比。
“嗯。”秦绾点点头,关上了房门,接着说道,“九皇子端郡王李钧是摆明的太子党,李钰想要他和秦珍联姻还是我建议的,要是真成了,就算秦建云还是坚定地皇党,可皇帝心里未必就不会多根刺。”
“有几成机会?”蝶衣拿出随身携带的炭笔和纸张写道。
“看秦建云怎么想了。”秦绾敲击着桌面,沉思道,“这桩婚事若是成了,也许他在皇帝那里的信任会受点影响,但从长远来说,陛下毕竟已经老了,而秦建云的政治生涯起码还能有二三十年的,给自己找条后路也是人之常情,不是吗?”
“不利。”蝶衣大大地写了两个字。
安国侯一直是中立的,而现在秦绾是安国侯嫡长女,理所当然应该将这股力量收归己用,要是被李钰拉过去了…咦?
蝶衣惊讶地看着自家小姐,应该不是她想得那样吧?
“拉过去也没什么不好啊。”秦绾笑吟吟地道,“妹妹这么喜欢端王殿下,我这个做姐姐的,棒打鸳鸯有点儿对不住她啊。”
“明白了。”见小姐有了决定,蝶衣便知道了自己的立场。
“秦建云不是个会受女子摆布的人,女儿也一样,除非我干掉他。”秦绾说着,起身道,“好了,给我把棋盘找出来。”
蝶衣点头,很快就拿出一副新的棋盘棋子。
“行了,不用你跟着,去干自己的事。”秦绾抱着棋盘,吩咐了一句,喊上了夏莲就出去了。
“小姐,那是老爷书房的路。”夏莲胆战心惊地提醒。
“爹爹说一会儿跟我下棋。”秦绾笑眯眯地道。
老爷?老爷什么时候说的!
不止夏莲不信,书房外面的侍卫就更不信了,何况侯爷办公的要地,他们也不敢放人进去。
“我就在这里等。”秦绾固执地道。
侍卫无法,只能让她们主仆俩站着,毕竟老爷只说书房不能让人进,没说连书房外面的走廊也不准人站。
秦绾心中有数,以秦建云的为人,秦珍这事无需耗费多久,他是不会落下公务的。
果然,不到一盏茶时分,就见秦建云从后院的方向过来,看见她一脸的惊讶:“绾儿怎么到书房来了?”
“下棋。”秦绾示意了一下抱着的棋盘。
秦建云一皱眉,本想用公务繁忙拒绝,但看见女儿那张和清河公主七分相像的脸,那种孺慕中带着期待的神情,下意识地就想起了年轻时的往事,心下一软,温和地说道:“进来吧,就下一局。”
“谢谢爹爹!”秦绾眉开眼笑,带着蝶衣跟了进去。
倒是门外的侍卫傻了眼,书房要地,那可是连最受宠的二小姐都没有进去过的!
“来吧,要让子吗?”秦建云一撩下摆,在窗下的小榻上坐下。
他的棋艺非常不错,在京城也少有敌手,跟女儿下一局棋也不耽误多少工夫。
“不用。”秦绾在他对面坐下,一脸的认真。
蝶衣迅速摆好棋盘棋子。
“不用猜子,让你先。”秦建云挥挥手。
“是。”秦绾没有再退让,拿起黑子,规规矩矩摆在左上角星位,一个很寻常的开局。
“执棋的姿势还标准。”秦建云见状,多了几分满意,随手应了一子。
秦绾微微垂下眼睛,掩去了眸中的冷光。
黑白棋子交错,在棋盘上渐渐拉开了战局。
“啪!”一滴汗落在桌面上。
秦建云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棋盘。
黑子这一子下去,几乎将他所有的退路都堵死,深入腹地的白龙顿时变成孤军奋战,原本散乱的黑子反倒是乱中有序,结成了一张绵密的包围网,把整个战场分割得支离破碎。
这是什么时候开始布的局…
“爹爹?”秦绾歪着头,轻轻叫了一声。
“啊。”秦建云惊醒过来,猛地抬头,盯着她道,“谁教你下的棋?”
“没人教。”秦绾摇了摇头,“就是知道规则,然后自己跟自己下。”
“为什么?”秦建云问道。
“以前刘太医说,下棋能静心,对我的病有好处。”秦绾轻声答道。
秦建云一愣,恍惚想起很多年以前,他对秦绾的病还心存希望的时候,每次刘太医诊脉,他都会陪在一边,好像是听过这话,之后还特地找了本棋谱送去,只是听张氏说,秦绾把棋谱撕了。
“爹,我下得不好吗?”秦绾问道。
“…”秦建云无言,许久道,“再来一局。”
“是。”秦绾也不计较这一局的输赢,自己动手把棋子归位。
“你说老爷和大小姐在书房呆了一上午,连午膳都吩咐拿进去?”张氏看着饭桌上空了的两个位置,压抑不住脸上的怒气。
“是。”传话的丫鬟战战兢兢地答道。
“他们在书房干什么?”张氏咬牙切齿。那个地方,连珍儿都进不去,她也是夜半去送过几回汤,很快就被赶出来,凭什么那个死丫头居然可以在里面呆这么久,连老爷自己规定的全家聚餐的规矩都破了!
“好像…是在下棋。”瞎换道。
“下棋?”张氏更加不可思议了。
她是知道自家老爷爱棋,所以让自己的儿女都在这上面下过苦功,秦建云高兴时也会指导他们一两局,可也从来没有一下就是一上午还不完的。
“娘…”秦珍按着她的手安抚。
“算了,我们先吃饭吧。”张氏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想必是姐姐很有下棋的天赋吧?”秦珍微笑道。
“哼!”张氏张了张口,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天赋?一个从未受过教育活到十九岁的女孩子,会下什么棋,果然还是因为那张脸吧!
清河,你就算死了十八年,还要让你生的孽种来折腾我!
☆、第十三章 守擂
梅花节前夕,京城风一般流传开来一个消息。
安国侯秦建云,为他的嫡长女秦绾要来了棋台擂主的位置。
要知道,梅花节的各个比试台,确实不用事先报名,但总有个第一人。众所周知,越早上台要面对的车轮战就越多,何况要持续三天,虽说每年的擂主选的都是在某方面负有盛名的人物,却也从未有人赢到最后。哪怕才学第一,人的精神体力也是有限度的。
所以,擂主实在不是个好差事,也没人愿意主动担当,以安国侯的势力,拿个位置是绰绰有余。只是…安国侯府的大小姐不是有疯病吗?让一个疯子来守最需要缜密计算的棋台?
一时间,秦绾这个已经沉寂多年的名字,再一次在京城大街小巷疯传开来。不过,大多数人都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
秦建云是一下朝就直接回府,完全无视了同僚或是好心或是恶意的试探,只在心里暗自冷笑。
你们这些眼高手低的家伙知道什么?自己跟女儿下了整整一天的棋,一共一十二局,不但没赢一局,而且败得一局比一局快!就算是在棋道上淫浸多年的高手都不见能能赢她,何况参加梅花节的都是些青年男女,毛都没长齐呢!
老太君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生了一场大气,不过秦建云把人都轰出去,母子俩密谈许久后,她终于默认了这件事,尽管脸色还是很难看。
整个京城,要说最平静地就是秦绾和蝶衣这对主仆了。
秦绾依旧每日雷打不动地去给老太君请安,不管老太君给什么待遇都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态度,面对秦珍审视的目光,以及秦珠时不时冒出的讽刺,她也是摆足了长姐风范,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很快的,为期三天的冬季盛典梅花节就拉开了序幕。
既然秦建云发话让秦绾去守擂,为了安国侯府的面子,张氏也不得不送去了几身极为贵重的衣物首饰,这原本她都是为秦珍准备的,现在只能再备一份。
毕竟,虽说还未正式下定,但两府已经有了默契,秦珍和端王的联姻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作为母亲,她也绝不能让即将成为王妃的女儿丢脸。
一大早,秦绾像是上战场一般,很慎重地选了一身锦缎的冬装长裙,一色刻丝暗花的雪白,只在裙角绣着几枝红梅点缀,很是素净。但外面却披了一件火红色缀着白狐狸毛领的斗篷,整个人一下子就肆意张扬起来。
一头的秀发经过这段日子的调养,已经不复当初的枯黄,也有了光泽,挽起发髻后,插上一支华丽的金步摇,就不再用其他装饰。
因为肯定会碰见太子府的人,所以秦绾没有带蝶衣,身后跟了夏莲和冬梅。
她是要去守擂的,和侯府其他少爷小姐都不同路,自行坐车出城。
梅花节举办的地点是城外的梅山,山脚下有大片的梅林,品种齐全,这时候正是梅花盛开的季节,远远望去宛如一片香雪海。
棋台说是台,其实是设在一片红梅中间的暖亭里的。
秦绾在自己的位置坐下,放好棋子,立刻就等来了第一位对手。
“我是大学士唐正公的长孙女唐紫嫣。”对面的少女十五六岁的年纪,容貌极美,虽说有些盛气凌人,但眼神中并没有秦珠那种恶意,倒是不让人讨厌。
“让几子?”秦绾笑了笑。
“不用你让!”唐紫嫣气道。
“那不用猜子了,你先。”秦绾一摆手,完全把前日和秦建云的对话照搬了一遍。
“你别太得意啊!要是擂主第一局就下台可丢大人了。”唐紫嫣哼道。
“嗯,那我努力不在第一局就下去好了。”秦绾很好脾气。
“你!”唐紫嫣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气哼哼地抓起一枚黑子。不过,棋子在手,她的神情就迅速平静下来了。
秦绾暗自点点头,看了几手就知道了小姑娘的水平。
“…”一盏茶后,唐紫嫣看着满棋盘的白子傻眼了。
“继续吗?”秦绾敲敲棋盘。
才过中盘,当然是可以垂死挣扎一下的。
“我…认输。”显然,唐紫嫣还是很分得清形势的,也不是输不起。
“我来,我是礼部侍郎的嫡次女柳湘君。”另一个少女挤了过来。
“让几子?”等夏莲收拾好棋盘,秦绾继续慢悠悠地问道。
“…”柳湘君愣了一下,隔了一会儿才不甘不愿地道,“三子。”
“好。”秦绾示意她摆棋子。
边上围观的已经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梅花节的比试台都是胜负之争,哪有让子的,又不是下指导棋。
“我要是赢了,你可别说是轻敌了再重来啊。”柳湘君嘀咕道。
“你赢了再说。”秦绾道。
“啊,真火大。”柳湘君狠狠地把黑子拍到棋盘上。
一盏茶后——
“我认输了。”少女垮着脸颓然道。
“乖。”秦绾笑眯眯地摸摸她的脑袋。
“什么嘛,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也不比我大几岁,明年我一定能赢!”柳湘君噘着嘴,气鼓鼓地走了。
“下一个?”秦绾看着亭外的人群。
因为她疯女的名声,以及事前秦建云的高调,棋台从一开始就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棋之道,原本就是男子更有优势,不过,原本还不好意思欺负一个姑娘的男子从两局棋中见识到了秦绾的棋力,终于开始认真对待了。
“让几子?”秦绾问道。
“不必了。”对面刚通过名的少年有些尴尬地回答。
虽然自己也不保证能赢,但要一个姑娘让子,赢了也胜之不武,还不被人笑死啊。
“哦。”秦绾也不争辩,直接选了白子,让少年把“猜子争先”的话吞了回去。
这个时候,所有的比试台上,还没有一位擂主被赶下去的。毕竟是挑选出来的高手,就算出现失误,也至少要过个半天才会精力不济。而真正的高手,也不会在第一天就出手。这种比试,原本就是越到尾声越激烈的。
☆、第十四章 谋主虞清秋
第一天结束,大部分的擂主都还在坚守,但也有一些换了人。尤其是演武台这种地方,再强的高手也经不住一整天的车轮战。
虽说这种比赛制度对上台早的人不公平,但所有人都接受这个规则,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公平了。
让人意外的人,原本很多人以为第一局就会被赶下来的疯女秦绾,竟然稳稳当当地守完了第一天,就连安国侯府,除了秦建云很有种扬眉吐气的畅快,是真的高兴,老太君和张氏母女都憋了一口血吐不出来,在秦建云面前还得装着高兴的样子,更是有苦说不出。
第二天的结果就更让人震惊了。
几乎所有的比试台都在快速地换人中,这个时候上台的,谁也不是庸手。毕竟,等结束前再上台的话,虽然赢一场就能取得最后的胜利,但也只是单项的胜利,最后皇帝御赐前三名的奖励可是要算胜利场次总数的,这样算是照顾擂主和杜绝投机。已经是最后一天,再不拼场次可就来不及了。
然而,唯有一个比试台,寂静中压抑着一触即发的风暴,那就是棋台。
秦绾在上面已经两天半了,女子笑意吟吟,贞静大方,语气温婉,但指尖下的黑白棋子纵横,锋芒毕露,再没有人敢当她是疯子。
或者从另一个角度说,这还真是个疯子。
除了演武台,就属棋最耗费心血精力,可台上的少女一如第一日的从容,眉宇间丝毫不见疲态,就连她身后伺候的丫鬟都换过几次了,她本人却仿佛毫无所觉。
还是说,是对手实在太弱了,不足以让她大量思考损耗精力?
一直不信邪围观的人群都很无奈。
远远的梅山山腰上,皇族专用的暖阁中,也有人正望着这边。
黑色锦袍的青年背着双手站在窗前,眼中露出一丝沉思。
李暄本来是没兴趣参加这种庆典的,却被他的皇帝侄儿硬是赶了过来,只能到这边的暖阁来办公了。
“王爷,陛下也是为了您好,宁王府也该有个女主人了不是?”贴身的书童扫墨一边磨墨,一边说道。
“没你的事。”李暄道。
“要是您不选,陛下怕是要自己指一个了啊。”扫墨笑嘻嘻地接道。
自家王爷虽然冷了点,但待自己人一向是极好的,也不会在乎他们多说几句,所以他也不怕。
李暄皱皱眉,无声地叹气。
以他的年纪,若是普通的宗室,皇帝早就指婚了,可偏偏他辈分高,皇帝怕是也觉得给皇叔指个皇婶这种事有点儿尴尬,所以拖着只希望李暄自己看中一个,直接下个圣旨赐婚完了。
“王爷,墨磨好了。”扫墨走到他身后,好奇地张望了一眼,又笑道,“王爷在看那位秦小姐?听说那是有疯病的。”
“她疯?”李暄一声冷笑,走向书案,毫不客气地说道,“她要是疯的,只怕京城大半人的脑子都没长全!”
“啊?”扫墨一下子苦了脸。
亭中,秦绾似乎若有所觉,转头往山腰看了一眼,却没见到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不禁轻轻一皱眉。
错觉吗?
然而,心中思考着,她下的棋路可丝毫没有破绽,不过一会儿,对面的青年就满脸通红地认输了。
到了第三天,已经很少有女子上台挑战了。毕竟,下棋之人必定胸中自有丘壑,而这一点,正是那些养在深闺的少女最欠缺的东西。
“下一个。”秦绾转头看过去。
接触到她冷淡的目光,围观的人群纷纷瞟开了眼神,不敢与她对视。
许久,没有人应声。
“没有人的话,算不算我提前胜出?”秦绾问道。
“这…”就算是一边的裁判,也不好回答她这个问题,从来没有先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