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叶书怀欲言又止,芙香屏退了身边的言歌和红蕊,又开口道,“世子爷直言无妨,看芙香能不能尽一些绵薄之力。”

“夫人和苏大人相熟么?”斟酌了好久,叶书怀终于温温吞吞的开了口。

芙香一听,心思立刻被挑了起来。她不动神色的将手中的杯盏搁在了桌上,眼随手动,实际上是想看仔细叶书怀此刻的神情。就见叶书怀眉宇间有一股淡淡惆怅,整张脸上写满了“烦心”两个字。

“苏大人,是苏伯年苏大人吗?”芙香明知故问。

其实叶书怀会问起苏伯年是在芙香的意料之中的。近日这段时间,只要她同叶书怀见着面了,就会有意无意的在他面前提及苏伯年。说他老当益壮,说他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说他醉心桃源淡泊名利无心政事,说他…总之就是想着法子的将苏伯年的种种优势展现在叶书怀的面前。当然,还要说的不着痕迹,毫无破绽,看似无心,信手拈来。

“是。”叶书怀点了点头,“总听起夫人提及苏大人,想当年苏大人也是权倾朝野的大人物,只是那时候在下还年幼,没有机会能一睹大人的风采,现在想来实在遗憾。”字里行间,叶书怀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是啊,大人说阳春三月,理该出去走动走动,这不,上个月刚刚出了远门。”芙香却好像没有听明白叶书怀话中隐没的含义,径自在那里絮叨着别的,“这么说起来,我似乎也快有一个多月没有见到他老人家了。”

“夫人是怎么和苏大人认识的?”叶书怀眼中自然闪过一抹失望,却还是不甘心的再问道。

“是姑姑引荐的。”这点芙香倒是没有回避,“姑姑早年与大人结好,只是后来因为诸多琐事不怎么走动了。直到去年的时候,姑姑才重新和大人慢慢的恢复了以往的交情,就这样便宜了我呢,白白瞻仰了大人的风采。”

“这么说,夫人和苏大人很熟?”叶书怀的声音听着都清亮高昂了起来。

“非常熟也是说不上的,但总是还能说几句话来着。”芙香自谦的摇摇头,“世子爷怎么突然问起这事儿?”

“既然是想求夫人帮忙的,在下也就不多隐瞒了。”叶书怀顿了顿,整理了一下思绪又道,“家父是想让夫人帮着替侯府做个引荐。”

“引荐?”芙香佯装惊讶的以手遮唇,小小的惊呼了一下。

“是。”叶书怀苦笑道,“家父仰慕苏大人已久,可是却没有机会相识结交。那日从我口中听到夫人似乎与大人关系甚好,便起了这样的心思。”

“这…”

见芙香眉宇一沉,似有难言之隐,叶书怀连忙又说道,“当然,若是大人那里有什么不方便的,在下也就不为难夫人出这一面了。”

“为难谈不上,不过先是大人他远游归期未定,再来就是大人早已经不问政事多年,不知还愿不愿意卖侯府这个面子。”芙香将话说的非常直接,并不担心会让叶书怀听了心中不快。

果然,正因为她话语的直接,叶书怀才更加觉得此事难度颇大,“如此说来,确实是在下唐突了。”

“不,既然是世子爷开了口,那芙香愿意替世子爷去探一探大人的口风,只是这时间上也许要久一些。”

没想到芙香竟能满口答应了下来,叶书怀愁眉苦脸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舒展,“如此便是再好不过了,夫人此番相助,在下没齿难忘。”

“这话世子爷言重了,且不说事情不知道成不成,就算是成了,那大人定也是看在侯府的面子上才同意的,和芙香没有关系呢。”她掩面而笑,可在看到叶书怀眼角的笑意时却心生悲凉。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不是吗?

“叶书怀来找你了?”苏伯年自然是没有什么远游不归的,这都是芙香想吊着侯府胃口的说辞。那日叶书怀一走,趁夜芙香就去了一趟悠然不问。可巧不巧的,云璟和白聿熙也在。

“是,他自己主动来找我的。”

“他的动作倒是真快。”苏伯年打量了芙香一番,别有深意的说道,“你这丫头手段高明啊。”

“让义父见笑了,无非就是次次叨念几句,那叶书怀若有心,自然会听入耳,若是无心,就是我有通天的本事也只怕引不来他的探寻好奇。”芙香恭敬的垂首而立,对于这么快能完成苏伯年给她的任务而有些如释重负。

“芙香夫人真是聪明,懂的愿者上钩的道理。”云璟笑着赞许道,“还懂的欲迎还拒的道理。”

“让七皇子见笑了。”

“既然你说了老夫远游未归,那依你的意见,老夫这归期应定在何时呢?”苏伯年知道芙香聪慧,也是个七窍玲珑心的,却没想到事情在她手上会发展的如此顺利。

“我想,快则二十日,慢则一个半月左右。”在来的路上,她就已经想到苏伯年会这么问她了。

“有什么说法么?”见芙香胸有成竹的模样,苏伯年又问道。

“叶书怀此番前来,不知是和昌平侯商量了没的。”芙香细细回忆着,“但我瞧着那神情,多半这个主意是他自己拿大定下来的。既然这样,若是我直接将义父推了出去,接头的可是昌平侯,万一到时候他不认儿子的帐,不卖义父的面子,那好好的机会就白白浪费了,也就多生事端了。”说到这里,芙香抬起头看了看苏伯年的神情,见他并无什么异样后又继续道,“二十日至一个半月其实也就是我随口说的,一来想那叶书怀见我这里有了进展,回去以后势必会和昌平侯提及,也好让侯府有个准备。二来既说了远游,时间必不能太短,可太长又怕磨光了对方的耐心,因此我觉得间隔这些时日也差不多了。”

如此一番解释,面面俱到滴水不漏,把应该想的全都考虑了进去,苏伯年听了以后连连点头道,“好,丫头,就按你说的办,下个月二十三日你去给叶书怀回个话,就说我想先见见他。”

听苏伯年这么一说,,芙香心里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如此看来,这事儿她办的还算是成功的了。

第五十二章 一见七郎,孰真孰假(下)

重生之侯门弃女第五十二章 一见七郎,孰真孰假(下)将近一个月,叶书怀都没有再来芙香的茶舍,他忍得住,芙香自然也忍得住。

四月,宫里出了一件大事儿,允帝驳斥了太子关于上书弹劾西南王李啸一事,收了太子手上大部分的实权并禁了太子整整一个月的足。文武百官哗然,太子背后的势力摇摇欲坠,朝廷风向一时之间南北不定,扑朔迷离。

而允璟却全身而退,在府中整日摆弄花草,一副不问世事的隐世姿态。甚至隔三差五的就踏足画舫,渐渐成了花魁娘子凤嫣然的座上宾客。

芙香去找风嫣然的时候偶然遇到过云璟几次,只是两人都很有默契的装作彼此不相识。可是后来在悠然不问她和他再相遇的时候,芙香就忍不住了。

“近日已在画舫遇着三次七爷了。”晚膳前,她被云璟拖着下棋对弈,可她的棋路一眼明了,哪里是云璟的对手。只三两下的,她执的白子就被云璟的黑子攻城略地吞了一大半的棋盘江山。

“闲来无事罢了。”云璟哪里看不出芙香的忐忑,只是他乐的不去点破。眼看着黑子就要占满了棋盘,他突然起了一股玩乐的心思,“怎么,你和凤嫣然是好姐妹?”

果然!他果然是冲着凤嫣然去的。芙香猛的抬头,不明白为何素来的端庄沉稳总是在云璟的跟前一卸再卸。她不喜欢云璟,不光是因为他是堂堂天朝七皇子,更因为他难以捉摸的秉性,每次总是会让芙香乱了分寸。

“七爷想说什么?”就如同现在,云璟此话一出,她势必要小心翼翼的应付。

“嫣然姑娘美名在外,在下也并非柳下惠。”云璟勾起一抹迷人的微笑,可看在芙香的眼中却如蛇蝎般蜇人。

“所以七爷竟对小小的一个青楼女子动了心思?”她想保护凤嫣然,不仅仅是因为两人颇为投缘,还因为她总是能在凤嫣然的身上看到属于自己的影子。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就好比她和凤嫣然。

可对皇室贵族而言,爱——确是虚无缥缈的。连骨肉亲情都可以抹杀的那些人,有什么资格谈论情爱。

“心思?”云璟笑出了声,“不如你陪我好好的下一盘棋,若你赢了我,我再同你说说我的心思如何?”

冰凉如玉的白子被她紧紧的捏在手中,硬硬的圆石硌的她的掌心生疼。赢他?呵,那他就是摆明了不愿意告诉自己。云璟的棋艺她也领略了一二,若非他有心让自己,否则想要赢他,那几乎是天方夜谭。

“七爷。”想通了这点,芙香突然泄了气,“嫣然是个好姑娘。”

没想到芙香会半途而废,云景有些惊讶了。从今日一踏进悠然不问见着她开始,云璟就明显感觉到了芙香的敌意。本来他还有些莫名,可方才她自己忍不住这样一问,云璟便是恍然大悟。

算起来,加上那次花魁斗的晚宴,这短短一个月内,芙香就在画舫里撞见了自己四次,连他都有些惊讶于这其中的巧合了。若非事先已经知道了芙香的身份,他真的是有必要好好的怀疑她一下了。

“是个好姑娘。”又占了她七颗白子,云璟不紧不慢的一边收子一边肯定的点了点头。

“从未听过谁家姑娘是自愿入了青楼的,那背后有着旁人想都想不到的辛酸。”芙香不在意的又落一子,反正是输,就输个彻底。

“所以?”

“所以七爷何不不要让嫣然姑娘看到希望呢…”她知道自己没资格也没权利说这番话,可是见着云璟她就忍不住了。话已出了口,自然是收不回来的,若两人再对弈下去只怕也是不欢而散,芙香便先起了身,曲膝行礼道,“小女子棋艺不精,出口胡言,还往七皇子原谅,我去喊了三哥来陪您下棋。”说完,她便迅速的退出了棋室,徒留了错愕万分的云璟一人痴痴笑了起来。

“七爷说你同他起了争执?”傍晚回去的时候,自然是白聿熙送芙香。

“我倒是不知道原来他也是个会嚼舌根的小男人。”芙香小声嘀咕着,她并不觉得自己那番言语称得上是争执。

“呵…”果然白聿熙笑了出来,“七爷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你能让七皇子不要对嫣然动心思么?”芙香心里放不下的还是这桩事,她太明白似云璟这样的男子给女人带来的那种期许和幻想了。

花扶柳久居风尘,早年那些声色艳事也或多或少、明着暗着和她说过一些。所以芙香知道,无论多风花雪月,也终究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和结局。

她再世为人,没有什么谈的上话的朋友,凤嫣然算是一个,所以对她的事芙香更是显得小心翼翼的。

“七爷说了,不过是逢场作戏。”

简简单单四个字,就让芙香心生悲凉。她突然发现自己终究是多虑了,其实她能想到的,身为堂堂七皇子的云璟怎么会想不到。皇子的身份和歌妓的身份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就算是花魁娘子又如何,妓终归是妓。

想到这里,芙香又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白聿熙。月色下,这个男子身如白玉,气宇轩昂,俊朗的让人挪不开视线。可是,他和自己一样,中间横插了一条叫做“身份”的鸿沟。想到这里,芙香的心不禁又坠了几分。“是我多虑了,今日就不该同七爷争那几句的。”

察觉到芙香语气中突生的漠然口吻,白聿熙以为她是在替凤嫣然担心,便笑着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凤姑娘从小见惯了这些事儿的,她自然会有张弛的。不然金姨娘画舫的头牌姑娘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芙香闻言沉默不语,半晌才调转了话题,“三哥,我瞧着你每每来义父的府邸都毫不避讳,若是有心的人,只消稍微留个心眼就能发现的。”虽说悠然不问后门的小路蜿蜒曲折,可也就只有这么一条路而已,若是有人存心想盯梢,仔细一些就不难发现这条山路通往何处。

“这山顶有座安息寺,旁人可能不甚清楚,这寺庙专门供奉的安息娘娘是晁新出了名的土娘娘。”白聿熙慢慢的解释道。

“土娘娘?”

“是,入土为安,实则安息。”

芙香恍然大悟的张了嘴,一个“啊”字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

见着她这般滑稽的模样,白聿熙轻笑着转了头,“家母正是虔心供奉着安息娘娘的,每年给安息寺的香油钱也不少,时不时的还让我来请主持师太上门诵经礼佛,所以若是有人存心要探我的底,也不是没有对策的。”

安息娘娘,想必是活着的老者对逝世的一种探究和愿景吧。“我也就是好奇,想来三哥这样心思缜密的,遇人处事自然是滴水不漏的。”

“我真有你说的这么好?”静谧的林荫小道,他的声音有一种蛊惑的味道。随风飘散,轻易的就吹皱了她的一池心湖。

“三哥自然是好的。”芙香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的移开了视线。她比谁都知道白聿熙的好,他的善心,他的温柔…可是好有什么用,再好,都和自己没有关系!

转眼,四月将尽,芙香便托人去了侯府给叶书怀传了话,本以为叶书怀隔天才会来茶舍,哪知当天下去就见他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夫人。”

“世子爷?”芙香正在晒炒制好的茶叶,见着他来不免有些意外。

只见叶书怀一袭玄色长衫外罩一件月牙色拢纱比甲,多了一分儒雅之气,少了一丝青涩浮动。他见着芙香,先是微微作揖,随后立刻问道,“方才你派了人来侯府,也只简单的传了一句话,我心里没个谱,便是连连的赶过来了。”叶书怀说这番话的时候神情带着些许的歉意,他也知道如此贸然是有失礼数的。

“是,我让人同世子爷说了,后日茶舍,面见苏公。”芙香将话重复了一遍,刻意营造出一种淡然不躁的氛围来。

“苏大人远游已归?”叶书怀兴奋的明知故问。

最近允帝因为太子爷的事情脾气越发的不好了,朝中大臣对于到底是抬太子还是压太子俨然已经完全的没了章法。

左相费尽心思的拉拢自己他不是不清楚其中的厉害关系,并不是自己真的如此有能耐到让左相刮目相看,而是他背后有父亲在撑腰。

昌平侯府再不济,也是顶着当今圣上的荫庇的。如此一来,父亲瞬间树大招风,各路各派都想好好的巴结讨好父亲一番,父亲才更加急需想扩张属于自己的势力,好借此难得的机会在朝廷之上站稳脚跟,屹立不倒。

而在野太傅苏伯年,就是此中最最关键的人物之一。

“是,昨日刚刚回来,我看着大人远游一番以后心情开朗,就顺带同他说了你的提议,哪知大人一口允诺,时间就定在后日午时三刻。”芙香用一边早已备好的白帕擦了擦手以后问道,“不知世子爷觉得这个时间是否妥当,若是不妥的话…”

“妥当,妥当的!”没等芙香说完,叶书怀就堪堪的打断了她的话,“那到时候就有劳夫人帮着引荐引荐了。”

“这是自然,世子爷无须操心。”芙香笑看着叶书怀着急的神情将之前的沉稳和优雅全部消磨了个一干二净,不禁在心里微微了叹了口气。

到底是侯门嫡子,遇着一点点事情,就如此急躁的表露自己迫切的心态,这样的人,最是容易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

第五十三章 幕后推手,入世为实(上)

重生之侯门弃女第五十三章 幕后推手,入世为实(上)苏伯年和昌平侯约定的日子是四月二十六。那天,用了午膳后就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已过清明,天气倒是一日热过一日。芙香本是昏昏欲睡的,可想着一会还有一个大场面等着自己张罗,便是怎么睡都睡不踏实,索性早早的就起了身。

言歌听到动静声,端了水进屋帮她梳洗打扮。挽了一个坠马髻,衬了一件粉色桃夭嬉蝴蝶的褙子下配一条月牙黄挑线罗裙,芙香整个人顿时看上去明媚大方,楚楚动人起来。

她本是很诧异苏伯年最后又把日子往后挪了一挪的,但苏伯年却笑着说,越是吊足了侯府的胃口,回头就会越顺利。

果然,午时三刻还未到,叶书怀就带着昌平侯叶德盛来了。

这是芙香第一次见到昌平侯叶德盛,这个传说中自己嫡亲的父亲。可是令芙香诧异的是,昌平侯看着如此精干,以至于他比大太太萧琴素还显得更年轻一些。

“这是家父。”叶书怀的介绍礼数周全的有些过谦了,果不然引来了叶德盛不满的一记皱眉。

芙香全当没有看见,笑着曲膝福身行礼道,“民女见过昌平侯。”

“嗯。”叶德盛微微一颔首算是回了礼,随后便不请自坐,端起了大大的架子,没有给芙香留一点颜面。

本来,近日一段时间他在允帝面前就非常吃香,阿谀奉承的话听的多了,虽不至于狂妄自大,但或多或少还是生了一些傲慢的心思。想来芙香只是一个区区的商贾女流之辈,自然用不上自己礼数周全的相互寒暄。

但是思及一会苏伯年还要靠面前这个女子代为引荐,所以方才叶书怀的过分自谦他仅仅就是不满在了心头,并未在言语上有过多的表示。

“看来是我们来早了,见着天公不作美,家父说还是早些出门,免的路上耽搁了让苏大人久等。”察觉到室内一时之间尴尬的气氛,叶书怀连连开口解释。只是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又是让自己和叶德盛的气势矮了一截。

“咳咳…”昌平侯再一听,果然坐不住了,板起了脸佯装咳嗽了两声。

叶书怀连忙噤了声,面红耳赤的朝芙香讪笑了几下,随后退到了叶德盛的身后。

“让芙香先给两位爷上一壶好茶,想来侯爷是第一次来我这茶舍,您老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品茶无数,一会儿也给民女提提意见。”芙香笑着装作没有听见叶书怀的话,又借着一番体面的说辞让昌平侯的面色终于好看了一些。

“早就听闻晁新茶舍的芙香夫人茶艺一流,老夫今日有幸来此,自然是要好好品一品的。”

“那给侯爷上一壶翠茗香如何?是明前茶,刚刚炒制好的,口味极佳。”见叶德盛静静的闭上了双目并不答话,芙香便了然于心的又一福身,悄悄的退出了雅室。

“父亲…”见芙香一走,叶书怀这才唯唯诺诺的开了口。

“胡闹!”叶德盛果然发了脾气,只见他猛的一睁眼,压低了嗓音骂道,“人还没有见到,事情还未谈,哪里有你这样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

“我…我就想着让夫人留一个好印象。”叶书怀低了头,论起为人处世,他这个养在侯门高墙的世子爷自然是没那么老道精明的。

“好印象?”叶德盛眯起了眼,“我们又不是和那个女的打交道,你给人家十二分的好印象都没有用!”想到一会要面对的是一只真正的老狐狸,他自己都有些拿捏不定,“罢了,一会太傅大人来了以后,你就不要开口了,万事有我。”

“是父亲。”

芙香很快泡好了茶端了进来,还顺带布了干果点心,随后又默默的退了出去。

半盏茶后,芙香带着苏伯年进了雅室。

“太傅大人!”见着苏伯年,叶德盛利落的起了身,连忙迎上了前。他最后一次见苏伯年还是十几年前,现在看来,苏伯年倒是比起在朝为官的时候更显得精神爽气了。

“区区空名,不足挂齿。多年不见,侯爷风采依旧啊。”

“大人这是笑话本侯了,本侯老了,大人倒是悠闲自在,快活逍遥啊。”

两人便是如此寒暄一番,芙香关上门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叶德盛在感叹允帝操劳伤神,精神不济。

回到了后院的小屋,言歌正在打络子,见芙香进了门颇有些诧异,“大人没让夫人在一旁伺候么?”

“他们谈他们的事情,我进去瞎参合什么。”芙香摇摇头,看着言歌手中已经快成形的五福络子问道,“你无缘无故的打络子做什么用?”

“天气热了,想着要把窗上的帘子收起来,可是一时半会儿的也不知道取下来放在哪里,就想着打两对络子把帘子给绑起来,即通风又好看。”言歌冲软榻后的窗棂努了努嘴。

“我们言歌果然是大姑娘了,如此贤惠的心思,我真是应该好好寻思着给你找一户好婆家了。”芙香嘴上虽打着趣儿,可心里还真把这件事情给记住了。

言歌从小就跟着自己,论情分自然是不一般的。

本以为商道艰难,怕熬出头的时候即没了身份,又抹煞了豆蔻年华。可现如今看来,这一路走来,比自己当初想的要顺利的多。如此一来,言歌的终身大事,她也应该好好的思量思量了!

“夫人说什么呢!”谁知芙香这一开口,言歌倒是臊红了脸,急急的跺脚娇嗔道,“夫人再这样开我玩笑,以后夫人内屋的事儿我一概不管了。”

“好了好了,不过和你说几句贴己的话,看你脸皮薄的。”知道言歌害羞的性子,芙香也不再继续闹她。

她让言歌接着打络子,自己则坐到了案台前算起了帐。事儿一上手,时间就过的很快,一晃眼就到了未时末。

芙香正纳闷怎么过了这么久苏伯年和叶德盛还没有聊完,就见着伊水匆匆的从前楼跑了过来。

“夫人,侯爷和世子爷走了。”芙香当时吩咐了伊水在雅室外候着,若是要端茶递水的,这丫头眼明手快,自然不会有所怠慢。

“那苏大人呢?”

“还在屋里,大人让您过去一趟。”

雅室里已是人走茶凉,苏伯年一人临窗而坐,深幽的眼神不知望向了院子里的何处。

“义父。”过了良久,见苏伯年依然没有回神,芙香才出了声。

“啊,芙儿。”苏伯年听到声音转过了身,“茶凉了,再泡一杯吧。”

芙香正是提着小暖壶进来的,很快便又沏了一杯新茶端至了苏伯年的面前,“义父,同侯爷谈的如何?”

“你知我等这个日子等了十多年,久到我都快忘记自己的初衷了。如今得偿所愿,不知为何倒觉得有点失落。”从苏伯年落寞的神情中不难看出他所言不假。

“这么说,侯爷答应了?”

“无所谓什么答应不答应,本就是他来求的我。”苏伯年用茶盏暖了暖手,笑道,“本想着有多难,谁知道时隔多年,也就是几句话的事儿了。”

“恭喜义父苦尽甘来。”

“你和我之间还来这套虚的。”苏伯年拍了拍芙香的手,“这事儿你办的漂亮,抽个日子去清安寺同你姑姑说一声,她会高兴的。”

“是。”芙香曲膝允诺。

其实她一直很好奇,花扶柳和苏伯年之前到底有着怎样的关联。为何苏伯年会笃定的说一旦他能入世重新博取圣上的欢心,花扶柳会高兴?可苏伯年明明是冲着七皇子去的,那花扶柳有是七皇子的什么人?

但这一连串的疑问她只能统统的压在心底,问不得,也想不得。

“过几日侯爷在侯府设宴小聚。”苏伯年一边说一边注意着芙香的神情,果真见她眼睑微颤,没了之前的镇定,就又接了一句道,“那么,你就同我去一趟吧。”

芙香猛的抬头,却见苏伯年的嘴角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义父不怕芙香把事情给弄砸了么?”

当面相见,她不知道能不能忍住!

“你是个识大体的孩子,义父信你。”苏伯年将茶盏搁在了桌上起了身,“明日一早我要随侯爷进宫面圣,成败在此一举,你且听了我的消息以后再去探望你姑姑吧。”

芙香点头称是,然后送苏伯年出了茶舍。

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车,芙香还是久久不能平复心里的波澜。如果苏伯年明日面圣顺利的话,那侯府的这次小宴他就必去无疑。

叶门侯府,那个地方对她来说就是一个禁锢的牢笼,里面的人和事分明和她没有一点关系,但却时时刻刻的牵引着自己往里窥探。她就好比是吸食烟麻而成了瘾的人,明知不可为而偏偏为之。

苏伯年是记得她的,她推波助澜的帮苏伯年完成了多年的夙愿,苏伯年就会在关键的时刻将她推至侯府众人的面前。

可她要的,只是单单萧琴素一人而已!

所以,隐忍两世,这一刻,终于要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