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就在众人以为羲和会扯开嗓门嚎啕大哭之际,那小肉团似的小儿,竟然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先是一脚将那正咧嘴笑的刘沛正踹倒在地,然后直朝着魏赞礼扑去,也不知怎么竟然爬树一般窜到了那十岁小儿的身上,然后双手抱住,两腿夹腰,小嘴儿再一张,朝着那小孩的脸上便是狠狠一大口。

这一咬,便是小王八蔫倔,不松嘴了。

只疼疼得那魏赞礼“嗷——”的一声嚎啕大哭。

那些个仆役便急急地过去准备吧羲和拽下来。可是那小儿竟然是使出吃奶的气力,晃着脖子咬,就是不松口。

这下马侧妃急了,一边叫身边的侍女抱起她趴在地上哭的儿子,一边气急地对琼娘道:“你儿子这般无礼,还不快去叫他松口?”

琼娘端起了面前的茶杯,在孩童中的鬼哭狼嚎之中先是稳稳地喝了一口,然后学着马侧妃方才的表情,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家的孩子在江东大营里都是跟他父王摔打惯了的,我先是替他们对马侧妃您说声对不住了。既是孩童间的打闹,还请马侧妃莫要放在心上。”

马侧妃没想到琼娘竟是在这里等着她,一时被她的话噎得不上不下,只铁青着脸,亲自下场准备抱走自己的儿子。

就在这时,众人一阵手忙脚乱终于将羲和拉拽了下来。

那刘沛正却是不服气,又是想上前去打羲和。可就在这时,旁边一直不声不响地洛儿却大声道:“放肆,我安业王府岂是这等没规矩的,这般逞强欺弱,却是让我们安业王府丢人。”

马侧妃听了不由自主地望向云曦,就见她正眉目清冷地望向自己。

在众夫人面前,她可不敢这般嫡庶不分,否则这话传开了,递到圣上耳朵里,不只是她,便是安业王也要被圣上斥责。

不过,她心里倒是不觉得自己的儿子闯了什么滔天的大祸。虽然影传那琅王乃是万岁爷的私养子,便不说这是没影子的事。就算是真的,羲和也不过是和自己儿子一样的身份,俱是万岁爷的孙子,更不要说自家王爷乃是万岁爷的长子了。

只是如今自己孩儿被踹得倒在地,满身的灰土,那魏家的曾孙也被咬得够呛。马侧妃自然也无心留在此处,便自带着孩儿先回安业王府,跟安业王告状去了。

而那羲和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推开想要抱他的丫鬟,捡起地上的小旗,神气活现地插在了背后,拿眼横扫了四周,看得那些个孩儿都是一缩脖子,当真是有他老子混不吝的神采。

可见皇帝亲封的“威武常胜小将军”并非浪得虚名。

那若华却是带了琼娘的八面玲珑,一副可人的模样,冲着那些个怯懦的孩子们喊道:“想骑我哥哥羊的,都到我这点卯,且让我出题考考你们,太蠢的可不能去坐哥哥的汗血宝羊。”

琼娘懒得看自家儿子的炫耀。只心道回家再来收拾这小子。

但情面上,少不得向主持公正的云曦王妃道一声谢。

云曦微微一笑,招呼着洛儿过来与琅王妃见礼,然后道:“洛儿生性谦厚,又为人内向,在王府里与他的那些个弟妹都玩不得一出去。难得他与羲和,若华年龄相仿,平日还要多走动才好。”

琼娘见云曦倒是少了三年前那股子自怜自哀的低落,几次与她见面也决口不提她的大哥。

她的心里倒是替云曦一松。眼看这他俩这一生无望,云曦若是想开,便是最好的了。当下,便笑着应承。

这侯府里是花团锦簇,丝管纷纷。

而琅王在卢卷的府上,却是眉头紧锁。

那日,他发现蹊跷后,便着人秘密前往漠北探听,却发现如今身在兵部担任要职的卢卷,竟然也在暗中查访这一线。

于是他便来到此处,听卢卷讲述他访到的隐情。两人合到一处,便勾勒出了这事情的大概全貌。

原来柳将琚还真是发现了不该他发现的秘密。

当日那公主所指的山里,竟然蕴含着既丰富的铁矿。

这处峡谷盛产铁矿石是两个匈奴放牧人无意中发现的。他们不懂得铁矿的重要,回去后也没有宣扬,却是没事一般,直到半年后,他们无意中跟几个懂行的中原客闲聊,才恍然大悟。

大沅军队用的都是制式的铁制兵器,既锋利又坚硬。而匈奴用的虽然也是铁制兵器,相比沅朝的兵器却是差了许多。盖因他们自己不产铁制兵器,是以兵器都是战场上收集来或者走私来的。而兵器在沅朝也是禁止买卖,即便走私的也只能是不入流的兵器,是以他们费劲心机得来的的铁兵器却是比大沅差了许多

这两个匈奴人在弄明白后心中大喜,连忙回去禀报给头领赫连勃勃。

赫连勃勃是个野心勃勃的首领,更加知道铁矿的重要。赫连勃勃虽然急于利用铁矿,但是他们既无开采的技术,也无懂得冶炼的人才,空有宝山在手却是毫无所得。

赫连勃勃知道靠匈奴自身的力量无法开采铁矿,思前想后,决定找个大沅的势力合作一起掘了铁矿生财。恰好魏家的二爷在漠北,于是赫连勃勃通过魏无期的父亲魏田,和魏家搭上了线。

魏家二爷魏田,比不得当家的魏申瞻前顾后。

他在意的是是否有利可图,至于是否违禁,又给沅朝的对手匈奴带来怎样的好处,却是全然不计。

魏田只为求财,赫连勃勃眼光长远,亦不在乎一点小利,是以双方一拍即合,达成协议,

由魏家出探矿冶炼的巧匠,另外出承运的本钱和车马,匈奴出苦力,合力开采铁矿,制成铁器销售。所得银两由魏家得六成,匈奴得四成。

第202章

魏家二爷借戍边的便利, 在边关用着亲信设立了诸多店铺, 那等子东西南北的咽喉要地,遍布西域诸国客商,倒也不愁铁器的销路,是以短短数年间便获利无数。

当探知到这一点时,无论是楚邪, 还是卢卷都面色凝重。

他们想到了一点,匈奴一方面得了钱银和铁矿、冶炼工匠, 便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若是假以时日,打造了许多兵器,军马囤积整齐, 实力不逊色与大沅时,这等子磨砺了爪牙的虎狼, 岂会甘心蛰伏在那偏远贫瘠之地?

匈奴本就马背彪悍, 妇孺皆兵, 有了优质铁兵器更是如虎添翼, 照此下去不数年实力强大, 必定成为沅朝大患。

越往后想,越叫人不寒而栗, 而那魏家的二爷当真是诛灭九族都不足惜!

如今只万幸赫连雪曼公主不知道铁矿的内情,知觉得部落里富足有矿,一时忍不住在意中人前炫耀了一二,却是引起了柳将琚的注意。

而那魏家定然是心虚, 看柳将琚起了好奇之心,不想让他再追查下去,这便想出笼络之策。让赫连勃勃亡羊补牢,带着礼物上门提亲,争取把柳将琚也拉到自己一伙。

在柳将琚拒绝后,赫连勃勃干脆一面派兵突袭,意图阵前杀死柳将琚,一面将此事通知魏家。是以柳将琚在奋勇杀败匈奴后,便被魏家以莫须有的罪名准备处死,多亏孙二姑娘搅局才救下柳将琚的命。

魏家又以引发匈奴沅朝大战为名,将柳将琚押解到京城,妄想在狱中杀人灭口,便引出了琅王探监时发生的那一幕。

此乃柳将琚之不幸,却是大沅朝的万幸。

卢卷问琅王此事该是怎么上奏皇上

琅王说不急,让卢卷将证据收集全了再写折子。

然后他一路骑马回了王府,在路上,也在思度着这事情。

如今随着二皇子宫变失败,皇帝上立储一事讳疾莫深,满朝的百官也识趣不提。

但是背后议论大皇子被重立之事日盛。

主要因为这大皇子被废后虽然颓唐了段时日,也不过多纳娶了几个妾侍侧妃,并未出什么太荒诞的言行。

万岁让他的礼院领了闲职,他也做得有板有眼。前段时间,竟然还领着礼院的一干闲人,编纂了一本《大沅礼录》,为他的父王歌功颂德,说是父皇开启民智的功劳,堪比周公制礼。

这等子乖巧的事情做多了,群臣也就有些淡忘了大皇子以前的荒诞,觉得满宫的皇子里,还是大皇子名正言顺。

更重要的是,大皇子如今像是受了高人指点,开始处处与琅王为善。

就在琅王到了王府刚下马时,便看见安业王府派人送了那马侧妃和庶子刘沛正过来,说是给琅王世子和琅王妃赔不是。

楚邪不知自己儿子在侯府闹的那一场,等听清了后,便不太留情面地叫人走了。

毕竟在明面上,大皇子才是皇帝的亲儿,用得着对一个外乡藩王这么低三下四吗?

这就是做戏给他的父皇看,好叫人知,他并没有欺负父皇心爱的私生子。

不过琅王懒得跟这些个人做戏,连看不都看那马侧妃一眼,便将人打发了。

等他入府洗漱,换了衣服后,便坐在软塌上一边吃果子,一边跟琼娘说起了这事儿。

琼娘替琅王剥掉葡萄皮,将莹莹亮的果肉放入他的口中道:“这几日里,宫里的娘娘们总是要与我相聚,我觉得这不甚好,我们一个外乡藩王的身份,若是跟皇子们太亲近了,总是叫人疑心是要结党干涉立储,既然大哥的事情已经了结,我们不若趁早回了江东吧。”

琅王思度了一下,便将柳将琚无意中发现了魏家与匈奴勾结的事情。

琼娘听了,倒吸一口冷气。她前世里虽然早在边关匈奴起兵时,便早早离开人世。

可是就在她入井的那一年,边关已经不甚太平,一向跟沅朝两厢静好的匈奴人蠢蠢欲动,在边关为乱。

当时因为大哥柳将琚身在边关,养母尧氏也担心得不得了,常常写信想要劝哥哥回来呢。

现在想来,匈奴由分散的孱弱部落变得越发的强悍,不都是因为魏家养虎为患吗?

前世里的沅朝简直是内忧外患,朝内弑君争权不断,朝外边关狼烟烽火。

琼娘想到自己的孩儿将要生逢乱世,那等子的忧心,简直如火焚烧。

不过琅王却宽慰她道:“既然魏家匈奴开采铁矿一事暴露,我自然会禀明圣上。你说以前匈奴会壮大进犯中原之事亦不会发生。”

琼娘点了点头,却心知离回去江东还要有一段时日了。

前世里琅王被囚,心生怨懑,以至于老皇帝死后,他立刻颠覆了沅朝。而今世里,他儿女双全,江东富庶,自有自己的快乐日子,心态也不再阴郁,倒是显出了几分沅朝正臣该有的心思。

既然琅王要解救朝廷于围困,琼娘自然满心支持。

既然要留在京城,琼娘算一算日子,今天应该会留在京城里过年,张罗府里备货,好过冬,因为置办的东西甚多,船只也方便,便连三王府的冬货一起办了。

在诸多的皇亲里,除了云曦外,琼娘与三皇子家的三王妃走的最是亲近。

许是知道自己府上的那位是扶不起的书墨先生,三王妃也一向提不起什么进取心。

若是但凡府上收支平衡,三王妃就要捻着佛珠念上一段阿弥陀佛。

以前琼娘在京城时,她对三王府向来是出手大方周济不少,是以这三王妃对琼娘向来心存感念,如今平白接了冬货,觉得琅王妃还是如以前一般善解人意。

今日来王府,却是三皇子的提议,盖因为他听说琅王府的园子扩建得甚大,以至于琅王回江东的时候,有些亭台楼阁才算修建完工。

三皇子生平最讲究不欠人情,自觉得到了琅王妃的周济无以为报,便拖家带口来到琅王府要给楼阁空白的牌匾题词写字。

而雍阳公主跟他三哥要好,便也来凑趣,带了自己的儿子来王府作客。

三王妃心知其实是自家这位题字的瘾头犯了,心内很是不好意思,看见琅王妃时,也是一脸的对不住。

琼娘岂不是这位前世今生闲散王爷的嗜好?只笑着道,三皇子真是及时雨一场,她家王爷事忙,一直无暇兼顾花园子里新修的亭台楼阁的提名大事,如今三皇子这个行家来了,倒是不愁吉宅旺字了。

三皇子觉得琅王妃不愧是满京城里盛传的第一才情的女子,当真是个识货的。

于是便叫了书墨童子跟随其后,沿着亭台楼阁游走,蹙眉枯思雅词妙句,偶得灵感立刻挥毫泼墨。

至于三王妃和府里的世子公主,全在宴客厅里品茶吃点心。

羲和的那“汗血宝羊”实在是出名,三皇子家里的孩子都是文雅怯懦的,那次见羲和一人便将个十岁的孩子咬得满脸血印子,是以心里都怯怯的。

如今在一处玩,便是羲和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加之若华在一旁拿出小炒锅,给他们炒油茶吃,一群粉团的小孩子倒是一团和气。

琼娘跟三王妃在一处,听到了不少宫里的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