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贵夫人小姐们都不敢再用了,纷纷前来退货,那几日掌柜的也是焦头烂额,但知道东家刚刚被琅王休了,也未过来打扰琼娘。
退货之后,胭脂铺子的生意便是一落千丈,门可罗雀,常常整天都见不到一位客人。掌柜的实在没有办法,才上门请琼娘指示。
琼娘听了,脸色倒是平静。她早有预感,自己在京城未必顺遂,果然琅王前脚刚走,后脚麻烦就到了。
琼娘好言安慰了两位掌柜一番,叫他们不必急,先见招拆招,稳持住局面,她这边想办法尽快解决。
待两位掌柜离去,她心中思索:虽然琅王返回了江东,但在一干朝臣眼里琅王的圣眷仍在,断没有胆子为难素心斋和胭脂铺子,能这样做的也便是那一二人而已。只是虽然知道背后搞鬼之人,自己却一时也想不出合适的应对法子。
第二日,琼娘先去了素心斋。下了车,只见地痞和衙役两伙人泾渭分明,各自霸占了一张大桌子,在那吵吵闹闹,普通食客却是一个也无。琼娘又去了胭脂铺,这里倒是清静,只是也是没有客人,只有伙计在那无聊的打盹。
琼娘看罢两家店铺,做马车回崔府时,路上却被人拦住。一个熟悉的生意在车外说道:“琼娘,可否出来一见?我这里得了些消息赶来告知。”
琼娘撩起车帘,向外看去,见此处略显僻静,行人稀少,一个着青衣的男子站在车外,一脸温情地望向自己,正是尚云天。
琼娘冷冷道:“我们之间无话可说。”放下帘子,纷纷车夫离开。
尚云天连忙道:“琼娘,我知道最近你的店铺生意受了影响,我一路打听,探听到一些眉目,特意赶来告诉你。现在琅王不在京城,你的店铺就成了无主的肥肉,必要寻得贵人庇佑,不然就要被人一口吞下。”
第175章
琼娘大眼微微斜瞪, 笑着道:“那依着尚大人看, 何人是我的贵人?”
尚云天想起先前在码头见到的那一幕,只阴冷笑道:“总之不会是已经去往江东的那一位。”
说到此处,他又话锋一转道:“琼娘,你也是该醒醒,他已经能写休书休离了你, 便是过后又说了什么甜言蜜语,也不过蒙骗着糊弄你罢了, 这样的人岂是可托付终身的良人?”
琼娘冷声道:“我遇何人跟你也毫无干系, 就不劳烦尚大人费心了。”
说着,她便催促着马车要走,可是尚云天却死死把着车窗不放:“现在还是你与我意气用事的时候吗?现在我还能救你, 不要再想着那楚邪会从江东回来了!”
这才琼娘都懒得与他说话,只让车夫催动马匹, 将尚云天带得一个趔趄, 被迫松手。
待尚云天在抬头时, 那马车已经走远了。
他看着那马车的背影, 不由得心有恨怨。如今琼娘对那等子的花心的琅王还念念不忘, 岂不是证明了在她的心中已经没有他的存在。
那么多年的夫妻之情,还孕育了一对儿女, 她怎么能说忘就忘?那个楚邪究竟是給琼娘灌了什么迷糊的汤药
琼娘其实都不用怎么思索,这样的一天,她其实也是一早便料到了,现在也可了无牵挂地下定决心结束京城里的生意, 将店铺都迁往她一早便看好临近江东的叶城。
那里地处枢纽,是走海路的必经之处,也是她将来海运生意的集中地
第二日,她又去了素心斋,召集了掌柜和厨师,宣布自己关掉京城的店铺,将在江东新开一家素心斋,希望掌柜和厨师可以携带家眷一起前往江东。愿意去江东的,例钱一律提高三成,并发放安家费。若是不愿意的,也会给笔不菲的银钱作为遣散费。
素心斋的厨师大都非是京城人,不过是来此地赚钱,将来回老家买地置业。听说例钱提高这么多,还有巨额的安家费,纷纷表示愿意前往江东。剩下几个世居京城的厨师,颇为犹豫,琼娘也不催促,只等他们自己决定。掌柜的也是京城本地人,却是毫不犹豫愿意跟着琼娘走。
离开素心斋,琼娘又去了货铺,将掌柜伙计召集起来,说了同样的话,大部分人都愿意同琼娘前往江东。
琼娘这才放下心来,只要有了这些厨师和熟稔事物的伙计,她可在任何地方随时将素心斋和货铺开起来。
而素心斋和胭脂铺少了这些核心的厨子,就失去了神髓,再也拿不出原来的味道,到时就算有人重新开了起来,也拿不出原来的斋菜。
至于货铺,更是无所谓了,左右不过是他们压了些货,可是以后京城里再想进同样的好货色,便得看她在叶城的货行如何定价了。
琼娘回到家后,又开始筹划着诸多的事宜。好在琼娘是船行的会长,安排船运方便许多,很快将厨师和掌柜送上了大船,向叶城开去。
再说琼娘这日出门去码头给伙计们送行,马车前行不远处时,那马车陡然停住,似乎是马车撞到了什么人。
琼娘默默长吸一口气,便问道车夫撞到了什么。
那车夫已经跳下了马,看了看那被撞在地的人,语带不安道:“回小姐,是……这个女人直撞过来的。”
琼娘伸手撩开车帘向外望去,待见到那撞倒之人,眉毛立时便是一皱,只见那女人头发凌乱,面色苍白,身上沾满了泥土,可是那脸儿却不容得错认。
她的马车撞到的居然是柳萍川,琼娘心中诧异,她不是在二皇子的外宅吗,怎么到了此处?她来到这里碰巧与自己撞见,是巧合还是有人安排?再细瞧了一眼,发现她腹部扁平,肚里的孩儿却是没有了。
沉默片刻,琼娘打算让马车走,可是柳萍川却死死抓着车轮,颤抖着嘴唇道:“琼娘,救救我,你若肯救我这一遭,我便将你死后之事尽数告知,不然尚云天会害得你与琅王死无葬身之地。”
琼娘撩开帘子看着柳萍川。她知道柳萍川此时并不是做戏,那种眼底浓重的绝望,是她演绎不住来的。
最后似乎是支撑不住,她到底是晕死了过去。
想了想,琼娘终是让翠玉下车将柳萍川扶起,抬到一旁的客栈里,要了房间,又倒了些温水渡给她喝。
琼娘吩咐车夫去自己在外另购的一处院子,又让人去码头通知伙计家中有事不能前来送行。
不久柳萍川悠悠地醒转过来,看到琼娘,放声大哭,挣扎着坐起身,喊道:“琼娘,只有你有法子救我一命!”
琼娘打量着她说道:“你不是在二皇子的外宅吗,怎么沦落到此?”
柳萍川哭了一阵,才慢慢地将自己经历说了出来。开始她被二皇子安置于别院,虽然没有安西王府时起居用具那般奢华,但生活还算优渥。只是从她被琼娘泄露有了身孕,境遇便是每况愈下。说道这里,她略略停了一下,继续说道。
这本也在她预料之中,毕竟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自己腹中的孩儿不是二皇子的,虽然不算给二皇子带了绿帽,但任哪个男子也不会大度到甘心情愿养不知来历的孩子。
只是不久她却发现自己居然被限制了自由,先是搬了地方,后来更是连她居住的院子都不许出去。身边的丫鬟婆子也尽数换了,来了几个老婆子,面相凶恶,看谁都像是欠了她银子似的。名为服侍,实则是监视,除了有几次询问她所知的前世事情,好跟尚云天之言交叉印证外,便再无人关顾她,那几个看管照料她的婆子也越发的懈怠,对她的吩咐更是不理不睬。
柳萍川忍了月余,只盼着能见到二皇子。可是二皇子根本不见人影,几个婆子的态度也愈发恶劣,明知她怀着身孕,需要多多补充食物,却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天气渐冷,衣服却始终是天气炎热时的薄衣。
柳萍川心生绝望,这样下去自己还能坚持住,孩子却是要被磋磨死了,于是生了逃走的心思。
怎奈那几个婆子看管甚严,后来更是将她软禁在屋中,连院子也不准出去了。就这样吃不饱,穿不暖,心情又差,过了不久孩子终是夭折流产掉了。
说道这里,柳萍川又是一阵大哭。生了孩子不久的琼娘,能够体会柳萍川心中的难过,她前世一直耿耿于怀自己不能生子,没想到今世几经波折,孩子还是没有了。
可是琼娘就是同情不起来她。她跟这柳萍川是生死的仇怨,今世也难以化解。
哭了一阵,柳萍川继续说道那几日因为孩子没了,自己身体更差,却是连地都下不来,许是那几个婆子认为她这样便是想走都走不了,看管得没有以前严格。
有一天她终于看到机会,几个老婆子俱是不在身边,她挣扎着爬起来,小心地出了院子,来到停放马车的地方,爬进一辆马车的下面。
幸运的是不久就来了车夫,驾着马车出了别院。她在偏僻地方跳下马车,却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去处。
以父亲看重面子的性子,若是自己这般逃回家去,必然被他大骂一番,然后送还给二皇子,可是其他地方她又无处可去,没办法下,她便想到了琼娘。她知道琼娘乃是船行的会长也知道自己这般去了京城,必然被人发现,是以准备到码头上找到琼娘家的船只躲避一番,让船把式或水手通知琼娘来救自己。
不想自己体力不支,路上差点昏倒了过去,却是正好撞上了琼娘的马车。
柳萍川说道:“天可怜见,终于让我看到姐姐了。姐姐一定要救我!”说着又哇哇地大哭起来。
琼娘沉默地看着她,却只淡淡道:“我能做的,也不过是将你送到柳家,至于柳家人能不能留你,便看你的本事了。”
柳萍川咬了咬唇,知道自己卖苦可怜,也不大能换来琼娘的同情,当下便咬唇道:“我若是用你夫君琅王的性命来交换,你可愿给我黄金白银,让我可以不用归柳家度日?”
看来这柳萍川幽闭数日,并不知她与琅王闹得休书入了户部的事情,才会这么说。
琼娘并不相信她会有什么绝密的隐情,便眉色不动道:“你的那些话,我大概是用不上的,还请你自留着吧!”
柳萍川怕琼娘起身走,也顾不得卖关子便道:“你前世里只专注了京城的交际,自然不会记得城外的事物,便是在今年的白露那天,去往江东的过往大船遭遇狂风,尽数倾覆了!”
琼娘听了猛的一抬头,瞪着柳萍川道:“我不记得有这样的事情,你又怎么记得?”
听到这,柳萍川笑了,只是那笑意惨淡,带着无尽有幽怨懊恨:“我当然记得,因为就是这一年,我的母亲将我从江东赎回,而当时因为我小产后身体虚弱,熬受不住连日的舟车劳顿,便在江岸边的客栈休息,逃过一劫……”
说到这,她停顿了下来,接着道:“关于这沉船的事情,二殿下派人与我核对了足有三次,而我方才码头上便听人说,琅王前些日子坐船奔赴江东了……你说这是不是跟你的夫君琅王有关?”
琼娘没有说话,那一刻,她直觉柳萍川并没有说谎。
实际上,这次琅王不及等哥哥成婚便走,也是事出有因,似乎是江东那边出了什么状况,也亟待琅王回去处理。
当时楚邪还说,等他处理完了,便回来接她……
可是现在看来,楚邪的匆忙离去,会不会也是二皇子设下的死亡陷阱呢?
第176章
琼娘见她张口欲言的样子, 似乎有话想说, 说道:“翠玉,你若有话说了便是。”
翠玉讷讷说道:“没有什么,只是看着柳姑娘实在可怜,想问问小姐准备怎么办?”
琼娘却是问道:“翠玉,柳姑娘现在确实过的极惨, 你觉得她现在最恨谁?”
翠玉说道:“自然是二皇子,还有那几个婆子。”
琼娘摇了摇头:“那几个婆子她自然是极恨的, 二皇子的话, 却是未必。但是她现在最恨的却是我。”
翠玉吃了一惊,说道:“怎么可能,她第一个想到的求救之人不就是小姐你吗?”
琼娘又道:“柳萍川为人, 只在用得着时才会想到别人,无用时是从不顾及的。刚才她说境遇变坏就是因为我指出她有喜, 语气颇不自然, 以我对她的熟悉, 她便是认定我才是害她如此的罪魁祸首。”
沉默片刻, 琼娘又说道:“像这样的人, 好比是中山狼,你对她再好也是无用的, 端看你现在对她是可以利用,还是已经无用了。”
翠玉被琼娘这么一说,对柳萍川最后那么一点同情心也没有了,她当初在柳萍川之下, 差一点就丢了性命,自然也是记得柳萍川的毒辣。
不过琼娘心知自己现在对于柳萍川来说还是有用的,是以她说白露那天会用狂风掀翻大船之言不能不信。
想到这,她翻看日历,等看到白露是哪一天时,只觉得脑袋轰的一下。
现在自己伙计厨子的船队刚刚出发,自然是来得及通知。可是楚邪正在路上,又走得时日甚久了,而再多两日便是白露,该是如何能快速地联系上他,叫他万万不要再走水路?
想到这一点,琼娘的心火都起来了,在派水性极佳的人乘小艇连日追赶时,自己又在思度着其他的办法,不多时,便觉得两耳轰鸣。竟然发躁得两眼发黑,耳朵鸣响。
为今之计,便是祈祷她派出的小艇够快,而楚邪在路上有耽搁,在白露那日正在岸上休息又或者是柳萍川撒谎。
可是就算是这样,只要想到楚邪有可能命丧江中,琼娘的心都是紧缩着的。
她还没有来得及再重新嫁给他,他说过这一世要陪她白头到老,他们的孩儿甚至还没有学会走路,将来又是何人来教他们骑马射箭?
想到这里,在极深的夜晚,琼娘突然忍不住哽咽出声,不停地祈祷上苍,不要让楚邪出现意外。
可是无论怎样祈祷,白露这日还是来到了。
京城之地的江面还是风平浪静,并未见分毫的异动。琼娘的心却高悬着,不知千里之外的江面是怎样的。
再过了两日,她派出的那去报信的伙计坐着马车回来了。
琼娘待他进来,连忙问道:“可是见到了王爷,情形怎样,是否起了大风?”问话时声音都有些微微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