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提还好,一提起庄语山,就如同在周氏伤口上撒盐,顿时就令周氏激动起来:“闭嘴,都是你这个野种…”

“啪”的一声,在周围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寒雁拍了拍手,昨日庄寒明的那一巴掌,总算是还给她了。

“你…你敢打我?”周氏捂着脸看着她。

寒雁笑眯眯的站在陈妈妈身边,不紧不慢道:“我可不是以下犯上,而是身为庄府的嫡女,实在担不起姨娘【野种】一名,若嫡女都是【野种】,寒雁不知道语山姐姐算是什么了,更不知媚姨娘肚里的又是什么?敢问周姨娘这样说,是将父亲置于何地,你不过一个妾室,居然敢讽刺朝廷命官,寒雁,只是在代替父亲教训不懂事的下人而已。”

“你…你不孝!”周氏气的浑身发抖,她好啊,打了一辈子雁,今日却叫雁啄了眼睛,还是一只毛都没长齐的雁。

“姨娘何出此言,孝字对父母,你不过是个妾室,难不成还要寒雁以主母之礼相待?莫要坏了规矩!”她一字一顿,唇角带着笑容,神情却极为高傲,瞥向周氏的目光全是不屑。

“你…”周氏见以对寒雁毫无办法,顿时泪盈于睫,声音凄惨道:“如今语儿被山贼掳走,生死不明,四小姐何必落井下石,你和语儿同为姐妹,如今…”说着说着眼泪越发的汹涌,竟是险些要哭昏过去。

寒雁气定神闲的看着她道:“姨娘情难自禁也是情有可原,可是屋里的便是媚姨娘,如今媚姨娘怀了父亲的孩子,寒雁的弟弟,当时全府上下的大喜事。周姨娘不来恭喜就算了,在芙蓉园哭哭啼啼,惊扰了媚姨娘肚里的孩子,也不知是不是有意。”

此话一出,芙蓉园内的里屋门一开,庄仕洋从里走了出来,神情不悦道:“你还在闹什么!媚儿如今有了身子需要好好休息,在这里吵闹是怎么回事?”

想必寒雁刚才那番话是被他听到了。

周氏却越发的委屈起来,也对媚姨娘和寒雁更加的仇恨。今日一早,府里的下人们便众说纷纭,打发身边一个丫鬟去打听。没想到却是庄语山被山贼掳走的消息人尽皆知,一时间京城里全都是庄二小姐失了清白的事。

周氏起初并不相信,她同尹知府提前打好招呼是事实,但是也明确说明那人是庄寒雁,若是换了一个人,明白其中蹊跷,隐瞒还来不及,怎么还会放出风声。

后来再一打听,原来是昨日尹知府在县里查案,忽然听见外头有人在击鼓鸣冤,见是一个丫环打扮的下人,以为是周氏安排好的人,便当着来来往往的路人大声说出自己可为那丫鬟做主。没想到那丫鬟一开口就是庄二小姐被山贼掳走了,当时城里来往的路人众多,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能反驳,便带着下属去追查。所以,将这件事流传出去的,也不知是谁。

更令周氏气愤的是,市井里的留言各个版本都都有,有的还说庄语山在被山贼掳走的当时就被侮辱了,身上的衣裳都扯了开来,怕是身子早已不清白。再者过了一夜,怕是真真没什么可以挽回的余地了。

想到庄语山,周氏更是悲从中来,看着寒雁逼问:“今日城里流言说语儿被山贼掳走时便失了清白,衣裳都被撕破了。当时只有四小姐与语儿两人上山,四小姐为何要这般陷语儿于不义?”

庄仕洋闻言,倒是一扫之前对周氏的不悦,有些怀疑的看向寒雁:“雁儿,这是怎么回事?”

寒雁自从昨日一事,心知已经与庄仕洋不能再维持表面的和平,他容忍周氏对庄寒明的那一巴掌已经让寒雁彻底看清,与其虚以委蛇,不如敲山震虎。遂皮笑肉不笑道:“姨娘怕是忘了,当时除了寒雁之外,还有十二名侍卫。寒雁对语山姐姐毫无恶意,否则也不会陪语山姐姐上山祈福了。如今语山姐姐失踪,姨娘伤心的一时昏了头脑,寒雁也不会与您计较。不过那十二名侍卫不能轻饶,还请父亲将他们重罚,不怕不能从他们嘴里得到真话。”

周氏一震,心中大怒,那十二名侍卫是她一手安排,自然不会出了错,可是寒雁这般将所有的过错全推到侍卫身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庄仕洋怕是会惩罚他们。这本来也与她无关,可是万一那些个侍卫嘴巴不严,被套出些什么话来,她就完了。庄仕洋对庄语山是有几分真心的喜爱。如今她坏了事,怕是会惹庄仕洋不快,如今狐媚子又有了身子,她不能冒这个险。于是轻声道:“是妾身愚钝,实在是语儿这事令妾身太过伤怀,是妾身的不是。冲撞了四小姐和老爷,那些侍卫是庄府的人,当是没有生出什么异心,一定是外头的人讹传的。”

寒雁摇摇头,一副极是不赞同的模样:“姨娘此言差矣,即便他们没有在外头乱说什么,可是仍是没有保护好语山姐姐,应当罚他们一个失职之过。此次若是不罚,日后府里的侍卫见了必会效仿。如今是在外头遇见山贼,日后若是府里进了山贼,这里的侍卫岂非一个都指望不上,谁来保护父亲的安全呢?”

她这一番话被庄仕洋听在耳里,觉得极为正确,立刻沉声道:“去将昨日保护小姐的侍卫绑过来,先重责六十大板。”

六十大板,可是会要人命的啊,周氏一慌:“老爷…老爷…”这些人都是她花了许多银子才收买下来的,准备扶植为自己的亲信,此刻算是被连根拔起,让她如何甘心!

寒雁走上前来亲热的扶起她:“姨娘莫要慌张了,这些个奴才,平日里仗着有人为他们撑腰,便为非作歹,不把府里的主子看在眼里。如今责罚一番,也叫他们认清楚形势。语山姐姐下落不明,姨娘还是早些回珙桐苑休息。”说着又吩咐姝红:“把我给媚姨娘带的礼物拿出来。”

姝红连忙上前,呈上一个小巧的玉盒子,寒雁打开来,里面正是一个晶莹剔透的玉佛,小指来大,中间一根细细的红绳穿过。

寒雁将手中的盒子交给庄仕洋,笑眯眯道:“其实雁儿今日来芙蓉园,是为了给媚姨娘送这只玉佛来了。这只玉佛是从前寒雁从寺庙里求的,戴在身上能护人平安,如今媚姨娘怀了雁儿的小弟弟,雁儿便将玉佛送给媚姨娘,希望小弟弟能平安出世。”

庄仕洋被寒雁一口一个“小弟弟”说的心中极为舒坦,便难得的点了点头夸奖她:“你倒是有心。”

寒雁瞥了一眼周氏:“姨娘若是担心语山姐姐,不妨也去佛堂求求菩萨保佑,举头三尺有神明,菩萨都看在眼里,坏人一定会有坏报的。活血菩萨怜悯,过几日语山姐姐自己就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也说不定。”

周氏只觉得寒雁这几句话说的极为阴森,又似乎在暗示着什么,话里有话,令她全身都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只好勉强笑道:“四小姐说的是。”

寒雁见好就收,冲庄仕洋告辞,便心情甚好的出了芙蓉园。

刚出芙蓉园,她的笑容便淡了下来。汲蓝眼尖的看出她有心事,连忙问:“小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寒雁摇摇头,心里有些乱。第二次了,周氏第二次说出野种这两个字。之前说的是寒明,如今是说她。周氏再怎么大胆也不会无故编排起她和庄寒明的出身,除非这是确有其事,况且无风不起浪,庄仕洋对待他们的态度,也的确不像是一个父亲该有的态度。

仿佛抓住了事情的关键,寒雁却有些犹豫,要不要调查下去呢。若是查下去,庄寒明顶着一个不是嫡子的身份该如何自处,可是庄仕洋心甘情愿的替别人养儿子,这事又的确说不过去。

过了许久,她才道:“汲蓝,你去打听一下,这府里有哪些下人呆的时间最长,若是有机会,接近他们,跟他们聊聊。”

汲蓝会意的点点头。寒雁叹息一声,心中本来因为打了一场翻身仗的喜悦荡然无存,只剩淡淡的怅惘。

此时的玄清王府。

雪白的宣纸铺开,上面几个字尤带墨香,傅云夕一手持笔,却是垂头沉思,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

“你们主仆两个是怎么了?”一边的成磊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他是个直性子,在战场上养成的习惯实在不能让他就这么看着好友发傻下去:“想什么这么出神?”

傅云夕手一顿,淡淡道:“没什么。”话锋一转:“西戎那边有什么动静?”

成磊瞧了瞧桌子,一脸愁容道:“还是老样子。自从那个劳什子图尔木当了国主之后,总是隔三差五的在边关村落骚扰,也不真刀实枪的干仗,就这么抢些小东西,实在是登不得台面。等我们的士兵赶过去,他们又立刻撤退,老百姓都苦不堪言,我们也毫无办法,真比打仗还苦恼。”

“他是个聪明人。”傅云夕道:“只看他能不能忍了。”

成磊耸了耸肩:“那你呢?今日七皇子的阵势还真大,不惜杀了那么多京中贵人制造混乱,只为了让人相信你是被乱贼误杀。只是…”摇了摇头:“他还真是低估了你。”

傅云夕低头在信纸上写字:“随他,不是一回了。”

成磊促狭的笑道:“听说今日还有美人救英雄,我说老兄,那小姑娘今年才十三,你也不怕别人嫌你老。”

傅云夕不在意成磊说话没遮没掩,脑中想起那双绝强清澈的眸子,神情一顿,才开口道:“我与她并没有关系。”

成磊毫不相信的摆摆手:“说出去谁信,听说今日大家可都看见了,是吧,沐岩?”

见迟迟没有回应,疑惑的回头看,发现沐岩正盯着手上的伤口发呆。成磊眼见,一眼便认出那块包扎伤口的手绢是女子用的,有心玩笑,便大声冲沐岩道:“沐岩,跟着你这个冰块主子,今日也总算是开窍了,哈哈哈,还以为你这辈子都要和你主子一样当和尚了。没想到,今日却也有这样的好事,看来玄清王府最近喜事不断啊。”

沐岩一惊,向来无甚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红晕,脑中又想起那个瘦瘦小小的少女一脸决然的拿簪子刺向自己的模样,过后却又轻柔的为自己的包扎。他从未与哪个女子走的这般近过,因此也无法理解这前后矛盾的举动是什么意思。只是下意识的保留着那块手绢。

傅云夕此刻已经写好信,将信纸折好装进信封,扔进成磊怀里。

成磊还在摇头晃脑感慨:“眼下还没到春天…”

“滚!”一个砚台砸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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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世子提亲

除夕过后的天气,终归是放晴了。

地上厚厚的积雪未化,日头却在山间洒遍了金线,清晨的山谷空气清新怡人,带着朝露的芬芳,令人闻之心醉。

陡峭的山崖上架着一道天桥,过天桥向后有一大片茂密的丛林。此刻,一名黑衣女子站在一株灌木面前,手持长剑。她的身前站着三名身材娇小的少女,为首的正是寒雁。

“多谢师父赠药。”寒雁恭恭敬敬的朝她行了个礼。

昨日的那副香料和迷药,都是她向柴静讨来的。这个师父看着似乎与江湖中人有些关系,寒雁便试着求了一求,没想到柴静十分爽快的便答应了。

柴静点点头,目光落在寒雁身上:“梅花刺使得如何?”

寒雁惭愧的摇摇头:“十分生疏,学生驽钝。”

她本来就毫无武功底子,柴静虽然为她选择了最容易的梅花刺,使起来却仍然有些勉强。虽然日日将梅花刺带在身上练习,到了关键时刻,挥的仍然毫无章法。

柴静皱了皱眉,声音有几分冷凝:“你身子太弱,不适合习武。却又不肯学强身健骨之术。武学非一朝一夕便可练成,你究竟想学什么?”

寒雁深吸了口气,道:“我想跟师父学,杀人。”

柴静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有些发愣。之前寒雁习武之时,便杜绝了那些需要久练的功夫。可是功夫贵在持之以恒,她这样急于求成,并不像是喜欢武学才做的事情。

“为何?”她问。

寒雁叹息了一声:“杀人不过为了自保,寒雁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十分清楚的,本身便学不会那些功夫,只想学自保的招数。”她抬起头来冲柴静笑了笑:“并不是会功夫才能杀人,对吗?”

柴静神情微动:“你想学暗杀?”

“如果师父肯教。”她神情恭敬,不像是开玩笑。

“先教你用暗器。”沉默许久,柴静才开口。

寒雁低声道谢。

柴静是一名好师父,虽然性格古怪了些,教导寒雁却是用功之至。寒雁对她心存感激,遂道别的时候对柴静道:“师父日后若有用到寒雁的地方,只管吩咐。”

柴静听了此话,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最终却咽了下去,只是背过身子“嗯”了一声,汲蓝有些不悦,寒雁却笑着摇了摇头。

柴静,也是有秘密的人吧。

回到庄府时,庄府的门口站在一列列紫衣的带刀侍卫,寒雁心中狐疑,见除了带刀侍卫外,还有几顶华贵非常的软轿,似乎是有贵人来访。寒雁今日出门只说是见邓婵,到没想到一转眼便多了这么多侍卫,汲蓝走到门前朝门口的一个小厮手里塞了块碎银,笑道:“这位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那小厮是认识汲蓝的,掂了掂手上的银子,见没人注意到他们,便凑近汲蓝耳边小声道:“是卫王的人,二小姐今日被卫王手下的人救回来了,如今卫王和老爷正在大厅里说话。二小姐可真好运。”

汲蓝听完后笑了笑,回到寒雁身边便把刚才小厮的话全部告之。寒雁皱了皱眉,卫王来的可真巧,难道是周氏向卫王求救?可是周氏如何能有这般的能耐,只是卫王的这一出手,市井里的留言明面上是不敢太猖狂了。

“进去吧。”寒雁打定主意,大步走进了门里。

大厅里,卫王正和庄仕洋坐在正座两边,庄仕洋满脸感激:“语儿之事,多亏卫大人出手相助,庄家实在是不知如何感谢。”

卫王眯了眯眼睛:“你我二人既是好友,又何须言谢。只是我看府上二小姐似乎受了惊吓,须得好好休息。”

庄仕洋点头称是,一转眼却看见寒雁带着汲蓝姝红走了进来,站在门口朝他行了个礼:“寒雁见过父亲。”

庄仕洋的平日里对她皆是不言苟笑,今天却破天荒的对她慈爱的笑道:“雁儿回来了,快跟卫王,世子行礼。”

寒雁一进大厅便看见了一边的卫如风,心中有些奇怪,眼下见庄仕洋这般态度,更是狐疑不已。只是面上却带了笑意,朝两人拜了一礼:“民女见过卫王大人,卫世子。”

卫王哈哈大笑起来:“雁儿不必客气,我与你父亲是好友,你和如风便是同辈。许久不见,雁儿都长成这般的大姑娘了。”说着颇为怀念的开口:“记得你的满月酒时,我还抱过你,一转眼就十几年了,哈哈哈,岁月不饶人啊。”

寒雁听他有意拉近与庄府的关系,甚至于用了“我”这个词。再听他一口一个“雁儿”,一副与自己很熟的模样,心中更是鄙夷。

卫王见寒雁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心念一动,看向卫如风:“其实此次山贼掳走贵府二小姐,是如风救下的。当时我在轿里,并不知外头的情况,如风正巧听见有人呼救,起初以为是哪家小姐,后来从那姑娘嘴里得知,原来是贵府二小姐。倒是个巧合。”

寒雁笑了笑,一脸天真道:“看来那伙山贼其实并没有对姐姐怎样,隔了整整一日,语山姐姐居然还有力气呼救。”

此话一出,卫王脸上不免有些尴尬。却是卫如风开了口:“都是巧合罢了,本世子也很疑惑,二小姐不胜柔弱,居然会被山贼掳走,真是心思歹毒。”

这是说她心思歹毒?寒雁不为所动,心里甚至觉得有些好笑,想着想着竟真的笑出声来:“既然如此,想必那伙山贼是抓到了,劳烦世子将那些山贼送到官府好好拷问,一定为语山姐姐好好处一口恶气才行。”

放佛一拳打在棉花上,卫如风的讥讽对寒雁毫无用处,回头一看,寒雁正笑眯眯的盯着屋中的暖炉,一眼都没有看向自己。卫如风温润如玉的脸上便闪过一丝不悦。从开始到现在,寒雁一直没有将目光放在他身上,他长这么大以来,何时被人这般无视过。便对寒雁存了几分的气恼。加上昨日寒雁当着众人的面对他的嘲笑,卫如风甚至从寒雁眼中看到了一丝对她的厌恶。

这让他的自尊受到极大的侮辱,越是这么被无视,他就越想让寒雁注意到自己。可是这个特别的小姑娘,眼里的确没有自己。

卫王不愧是老狐狸,一眼便看出寒雁和卫如风之间的暗流汹涌。笑容越发深邃:“二小姐之事,如风一定会给庄府一个交代的,都是自己人嘛。”

寒雁皱紧了眉头,认定这其中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事情。见庄仕洋笑的暧昧,心中一个想法逐渐形成。

庄仕洋却道:“今日卫王大人特意送语儿回来,不如就留下一起用午饭吧。”

本以为卫王一定会拒绝,没想到卫王一口答应下来。寒雁心中计较,卫王是朝中大臣,无论如何也不必讨好庄仕洋这个三品官员,可是今日的一切,分明昭示着卫王在这场结盟中,有意无意的迎合庄仕洋。难不成,庄仕洋手上有什么重要的筹码?

心中理不出头绪,寒雁便向几人告辞,回到清秋苑。

陈妈妈刚刚从芙蓉园回来,奉寒雁招呼给媚姨娘送了些小孩子用的玩意儿。听说周氏给媚姨娘送了好些吃食补品,陈妈妈道:“她还真是敢,不过媚姨娘大概不会用她的东西。”

寒雁随手拿起一个绣绷子看了看:“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她既然送吃食,真正的目的,一定不是在吃食上。”

“那…会不会栽赃在姑娘身上?”陈妈妈很是担忧。

寒雁笑了笑:“怕什么?反正媚姨娘不是真的有了身子,且坐山观虎斗便可。我倒是想看看,周氏下一步的棋该怎么走,应该很快就会般救兵了。”

卫王果然如同所说的留在庄府用饭,菜肴极其丰盛精美,卫王赞不绝口,庄仕洋满意的看向正在为他布菜的周氏:“你辛苦了,坐下一道用饭吧。”

周氏在庄仕洋身边坐下来,低下头道:“能为卫王大人准备菜肴,是妾身的荣幸。卫王大人救了语儿,便是妾身和语儿的救命恩人,一顿菜肴算得了什么呢。”

卫王大笑:“这可全全是如风的功劳。”

周氏趁机拽了拽身边的庄语山:“还不跟卫世子道谢。”

庄语山今日穿着一身素白的娟裙,只在裙角有红色丝线绣的月季,平日的美艳之色褪去,脸色苍白,头发松松的挽了一个髻,更显得脸旁只有巴掌大小,柔弱的让人看一眼就不禁心生怜惜。许是山贼掳走也令她吃了不少苦头,庄语山说话的声音都变得细弱不堪:“语儿多谢世子救命之恩。”说完,一双莹莹水目就朝卫如风看去。

卫如风正对上庄语山的眼神,唇边漾出一抹温文的微笑:“举手之劳,二小姐不必放在心上。”目光不自觉的落在寒雁身上。

寒雁津津有味的品尝着嘴里的菜肴,开玩笑,万事不上桌,她可没心情看庄语山和卫如风在自己面前上演美人英雄的戏文。也没心情看庄仕洋和卫王的把酒言欢。庄琴和晚姨娘因为身体不适没有上桌,媚姨娘因为养身子由小厨房单独做了补品,留在芙蓉园。这桌上倒真的没有一个她看的顺眼的人了。

庄语山察觉到卫如风的视线落在寒雁身上,眸中闪过一丝嫉妒和恨意。她可没忘记,自己被山贼掳走全是拜庄寒雁所赐,尽管那些个人并没有对她做什么,可是京城里外都知道她被山贼掳走的事实,名声已毁,如今到了适嫁之龄,想要嫁入高门的愿望,如今是不成了!娘亲让她且忍住,她会让庄寒雁经历他所经历的十倍,让庄寒雁生不如死。

卫如风看寒雁的表情,却让庄语山嫉妒不已。之前在山贼手上,是卫如风救下了她。这个温文尔雅的男子顿时便赢得了她的好感,后来知道他是卫亲王世子,更是一颗芳心暗付。她对自己的容貌有信心,男人谁不是偷腥的动物,本来想着,自己也许能赢得卫如风的爱慕,没想到他却只顾着那个庄寒雁,让她如何不恨!

庄寒雁,夺了她的嫡女之位,害她被山贼绑走,现在还要来抢她的心上人。他庄语山发誓,有一天一定要让庄寒雁一无所有,跪下来求她!

用过午饭,庄仕洋和卫王留在书房商量事情,由庄语山带着卫如风在府里转悠。寒雁有些困乏,本想去午睡一小会,方走到长廊时,身后却传来一声:“庄四小姐。”

听见这个声音,寒雁一愣,有些无奈的转过身,对着来人福了福:“卫世子。”

“二小姐得救,四小姐似乎很是失望?”卫如风仔细观察着寒雁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可惜令他失望的是,对方并没有气恼,只是唇角弯了弯。

“寒雁失望的是,卫世子隔了一夜后才去救二小姐。”

卫如风见她挑起的唇角似乎含着一丝嘲讽,声音也沉了下来:“你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

寒雁不卑不亢的回答:“寒雁不敢妄自尊大。”

他见对付寒雁就像是对付一块没有菱角的石头,向来温和的表情有些激动:“你很讨厌我?”

寒雁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实在不明白这个卫王世子是怎么个想法。重活一世,她对许多事都看的十分清楚。对过去无法割舍的也渐渐淡漠下来,尤其是昨天那一场翻身仗后,她已决心向过去告别。卫如风不再是她想象中那个完美无缺的谦谦君子,走的越近,看的越清楚,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好。甚至于,有些为人不耻。

“不知道世子何出此言,寒雁与世子也不过见了几面而已,何来喜欢一说。世子更无须为此斤斤计较,寒雁与世子,今后也只是点头之交罢了。”

寒雁自认这话说的够清楚了,也留了不少余地。事实上,她和卫如风,就如同七皇子和太子,日后一定会站在两个阵营。到时候,怕是成了敌人,哪里还有什么交情。

卫如风听了这话却是面色一变,盯着寒雁看了许久,才冷沉的开口:“你可能想错了。点头之交?四小姐日后可是我的世子妃。”

寒雁有一瞬间差点大声反驳回来,只是定了定心神,慢慢道:“世子真是爱说笑,这样的话日后说前请三思,莫要坏了寒雁的名声。”

她说的义正言辞,卫如风将她一副不愿与自己有任何干系的模样映在眼底,更觉刺眼,便讥讽道:“四小姐见了今日之事还不明白?父亲已经有意为我聘你为妻,只等你及弈后便可。庄大人也已经同意了此事。”

寒雁紧紧握着拳头,心中十分痛恨庄仕洋的无耻,就为了自己能攀上卫家,不惜出卖自己的女儿。而面前的卫如风…眼中浮现起上一世大婚之夜的惨状,寒雁冷了眸,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嫁给这个人!

“世子为何想要娶我?”寒雁突然轻声问道。

卫如风闻言,有些不自在的偏过头去:“你我门当户对,娶你无可厚非。”

“京中达官贵人的小姐们不少,寒雁并不是唯一门当户对的,不是吗?”她抿唇笑了笑:“多谢世子抬爱,只是寒雁心中实在没有世子。”

听到寒雁说自己心中没有他,卫如风像是被什么刺中一般,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蔓延至全身,仿佛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走,声音变得尖锐起来:“你心里有人?”

寒雁愕然,随即摇头:“没有。”

卫如风这才脸色稍缓:“既然如此,你又为何不愿嫁?”

寒雁有些失了耐性,淡淡道:“寒雁说过,自己心里没有世子。也就是说,寒雁虽然现在心里没有人,可是日后也一定会有。但是无论如何,那个人都不会是卫世子你!”

“你…!”卫如风被寒雁这番话气的俊脸通红,端正的五官此刻也有些扭曲了。在寒雁面前,他总是不能维持自己一贯的伪装,总是不自觉的失去冷静。

寒雁继续道:“卫世子若只是想要娶庄家的女儿,还有语山姐姐。如今你救了她,她更是对你感激不已。何况父亲一心想扶周姨娘为正室,日后语山姐姐若真成了嫡女,身份与卫世子也配得上。”

卫如风并没有因为寒雁这番话而有所缓和,反而不屑的冷哼一声:“不过残花败柳,失了清白的身子,如何配当世子妃!”

寒雁一愣,心中顿觉悲凉。想来上一世卫如风也是怀揣着这种想法,因为被山贼路走的是她,所以便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死在洞房花烛夜。如今被山贼掳走的人变成了庄语山,所以卫如风才执意娶她。世事颠倒,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寒雁冷笑一声:“那就是世子自己的事了,反正无论如何,寒雁是不会当世子妃的。”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卫如风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咬牙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庄大人已经同意,你还能反抗不成?”

寒雁眸色一冷,右手蓦地翻转,银针刺进卫如风的手背,卫如风只觉手上一痛,下意识的一松手。寒雁已经站在几步开外,淡淡的看着他:“不知道世子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说的轻描淡写,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没有人能强迫我做不愿意做的事情,反正世子已经知道了,寒雁是个歹毒的人。若要强迫寒雁,不知道寒雁还会做出什么歹毒的事来。”

她话里的威胁令人心惊,卫如风回过神来时,寒雁已经走远,正向追上去,“卫世子,怎么在这里?语儿找了许久都找不着,担心的紧。”却是庄语山,被丫鬟扶着走过来。卫如风顿时恢复到从前体贴尔雅的模样,微笑着与庄语山说起话来。只是那眸中隐隐的不耐,却令庄语山的眸色深了几分。

寒雁绕过走廊,回到清秋苑,一直跟在身边的汲蓝担心道:“小姐…”

方才卫如风的那番话他们都听在耳里,虽然寒雁明确拒绝了,可是依卫如风的性子,怕是不会那么善罢甘休。这个时候,女子的婚事并不由自己做主。若是庄仕洋同意,她的确是一点办法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