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行呀?”明慧郡主眉头蹙起,摇头道,“陛下交待的差事,怎么能说不去便不去?”

凌雪珺一听,着急道:“可这签文如此凶险,伯父这趟出去,要真出了什么事,可就得不偿失了。”

明慧郡主犹豫了片刻,说道:“他只去迎接吴王,又不是去上沙场作战,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凌雪珺摇了摇头,说道:“这从两朝交界之地到京城,来回差不多要一个月,就算伯父有禁卫军护送,路上山贼、匪患轻易不敢造次,不过,那吴王朱沅却是个烫手之人。南朝对朝庭不满之人可能会对他不利,周围几个蛮夷之国说不定也想借此机会来挑拨南朝与北朝的关系,让我们汉人内讧,他们便趁机南下。”

“雪珺这么一说,倒也有道理。”明慧郡主微微点头。

看着明慧郡主的神色松动,凌雪珺趁热打铁道:“郡主,你想,若是伯父在护送吴王来京的途中出了什么意外,吴王被人所害,对伯父、对两个哥哥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自己丈夫和两个儿子的前途全没有了。可,不会这么凶险吧?

“郡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看明慧郡主神色犹豫,凌雪珺又说道,“这签如此凶,我们可犯不着拿伯父与哥哥们的前途来赌呀。”

凌雪珺最后这句话,一下戳到明慧郡主心窝子里。建功立业的机会还有,可要是真出了什么岔子,要想再翻身,可就难了。想到这里,明慧郡主重重点了点头,说道:“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现在便进见太后,就跟她说昌谨这些日子身子抱恙,需要调养,不能出远门,让陛下另选人前去迎接吴王。”

凌雪珺一听,心头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太后一向看重郡主,只要郡主开口,太后定然会答应的。”

“那好,我这便进宫去。”说罢,明慧郡主便叫侍女服侍自己更衣。

“郡主,要不要先等伯父回来,与他商量之后再去求太后。”凌雪珺犹豫着说道。

“不用。”明慧郡主摇了摇头,“你伯父的脾性,我了解的很。跟他说了,他肯定不会同意我去求太后换人去的。还不如我先去求了太后,到时木已成舟,他也无可奈何。”

“那…那好吧。”凌雪珺应道。反正只要凌昌谨不再去淌这浑水,其他的事,她也不在乎了。

明慧郡主换好了衣裳,对凌雪珺说道,“雪珺,你先回屋用食吧,别饿着了。”

“嗯。”凌雪珺点了点头,说道,“那雪珺便等着郡主的消息。”

说罢,两人便一起出了屋。凌雪珺一直将明慧郡主送出府门外,才回了自己的咏荷院。

明慧郡主这一去,临近天黑才归来,凌昌谨居然跟她一起回屋。凌雪珺猜想,可能是凌昌谨得了消息,赶到宫中去了。

凌雪珺到和风院时,明慧郡主刚换了一身家居衣裳出来,而凌昌谨却独自坐在蒲席上,一脸闷闷之态。见状,凌雪珺忙走上前,对着明慧郡主和凌昌谨福身行礼。

听到凌雪珺的声音,凌昌谨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侄女,叹声道:“你这丫头,怎么去趟灵觉寺,便惹出这些事?”

凌雪珺一听,知道凌昌谨定是因为去迎朱沅之事被自己搅了,心头不快。她咬了咬唇,使劲挤了两滴眼泪蕴在眶中,然后抬起头来,对着凌昌谨怯声说道:“雪珺好心办了坏事,求了个下下签,是雪珺的错。伯父心头有气,可别闷在心里,尽管对雪珺发火。”说罢,她低下头去,轻轻吸着鼻子。

明慧郡主一见凌雪珺这般模样,忙瞪了凌昌谨一眼,然将凌雪珺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对着丈夫说道:“昌谨,这事怎么怪得了雪珺呢?这是天意,说不定还是雪珺救了你呢。瞧,你把孩子吓成什么样了?”说罢,她将凌雪珺心疼地搂在怀中,“雪珺,别怕,有伯母在。”

凌昌谨看着侄女目中含泪,楚楚可怜的模样,心底终究还是一软,对都会凌雪珺说道:“雪珺,伯父没有怪你。”

“嗯。”凌雪珺用手在眼睛上轻轻拭了拭。

凌昌谨又叹了一口气,说道:“要怪,只怪伯父自己时运不济。”

时运不济?你要真去迎那朱沅,才是真正的时运不济呢。不过,如今凌昌谨不去了,也不知哪个倒霉蛋被派去迎朱沅那个短命鬼了。

凌雪珺抬起头来,问道:“伯父不去了,那谁去呀?”

“陛下让齐王去。”凌昌谨回答道。

凌雪珺一愣。李晃去?李晃前世可是做了太子的啊!如果这一回他去迎朱沅出了岔子,引起两国交恶,想必他也与太子无缘了。

想到这里,凌雪珺突然觉得对李晃有些愧疚。李晃这人,虽说功利了一些,但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倒都没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如今莫名其妙被自己坑了一把,她心头自然有些过意不去。

不过,比起让凌家父子倒霉,不如,还是让李晃倒霉吧。毕竟,谁做皇帝,都是李家的事情,与自己没有一点关系,只要凌家能全身而退便行。再说了,李晃是皇帝的亲生儿子,又是顾骞的姐夫,就算这次他捅了篓子,皇帝看在他老丈人顾大将军的面上,除了不让他当太子,也不会对他怎么样的,他仍然是高高在上的齐王。这么一想,她心里便好过了一些。

两日后,凌雪珺得知,李晃出发前去迎接朱沅,顾骞与他同行。

听到这个消息,凌雪珺大吃一惊。怎么顾骞也被扯了进来?

据凌钦跟她说,是顾骞想要去锻炼一下, 便去求父亲帮忙。儿子有志,顾循自然支持,便上奏皇帝,举荐顾骞带兵负责此次护卫事宜。皇帝觉得迎接朱沅来京也没什么凶险,李晃与顾骞又亲厚,两人一起也有个伴,便顺水推舟卖了顾大将军这个人情,让年仅十八的顾骞随李晃前往迎接朱沅。

听了凌钦的话,凌雪珺眉头微皱。

前世,顾骞第一回替朝庭办事,便是与父亲顾循一同抵御南朝的进攻,大获全胜,少年得志,不可一世。这一世,等待他的,将是与前世完全相反的命运。经此一事,想必他也与李晃一样,毫无前途可言。

想到顾骞就要失意,凌雪珺心头却毫无欢喜之感,反倒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之感紧紧萦绕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接编辑通知,本文五月十六日星期一入V。渣焉没有存稿,三更是个异常艰巨的任务,所以,迫不得以明天停更一天。五月十六日入V当天会有三更送上,请请大家的支持!

也许有小伙伴们只能陪渣焉到这里了,渣焉很感谢你们一直以来的支持,还是那句话,我会继续努力,写出让你们一直支持下去的文!对愿意陪渣焉走下去的小伙伴,渣焉更是感激不尽,谢谢大家!鞠躬!

对了,下一章,传说中的许鞅和吴翎都要出现,你们不来看看吗?你们知道许鞅是谁?前面其实有提示的。第一个猜对他身份的妹纸送一百点的红包。

另外,推荐一下渣焉的两个存稿文。先开哪篇还没定,这篇文要完结的时候再看感觉吧。

第一篇叫《三世狐言》,虽然归在玄幻灯,其实和玄幻关系不大,绝大多数都是古言,本身一个故事,经历三世就是三个故事,喜欢渣焉古言的亲,千万别错过这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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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篇叫《命里缺你》,是个很清新温暖的故事,主要叫女主遇到渣男分手后,又遇到被自己甩掉的前男友的故事。当然,过程中还有些狗血不能说的啊。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第25章 三更

李显与顾骞离京之后,凌雪珺觉得自己每一天都过得惴惴不安的。她一直等待着朱沅被人刺杀身亡的消息传来,等待着李晃和顾骞的命运,在这一世因为自己的介入而改变。

没想到,在原本应该听到朱沅被刺杀身亡的消息日子里,她却听到了朱沅平安抵达京城的消息。

当凌雪珺从凌钦口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愣了半晌。

朱沅没有死!为何这与前世不一样了?前世朱沅根本没有命进到城里来啊!这中间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正在凌雪珺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凌钦又一脸正色地说道:“雪珺,昨晚驿站肯定出了大事!”

凌雪珺心一跳,问道:“出什么大事?”难道朱沅还是被人杀了,进城来的,是李晃和顾骞叫人假扮的?想想又摇了摇头,若是朱沅被杀了,李晃和顾骞是瞒不下来的,只会落了口实给李旸。

凌钦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不过,听说昨晚齐王连夜回京进宫见陛下,随后,顾大将军又派了一队人马深夜出京,前往龙门驿与顾骞汇合,一同护送吴王朱沅进城。”凌钦捏着下巴,做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深沉地说道,“雪珺,你想呀,昨夜龙门驿若是没有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齐王和顾大将军怎么会有这一连串的动作?”

对于昨夜发生在龙门驿之事,凌雪珺倒是猜到几分。想必在昨夜,那刺客还是像前世那般去刺伤朱沅,只是这一回,他的对手不是文弱书生凌昌谨,而是年少尚武的李晃和顾骞,所以,那刺客便失了手。若真是自己猜想这样,那前世可真是凌昌谨自己不走运了。这一世换了人去护送朱沅,便有了不同的结局。

“对了,雪珺,你去不去看吴王?”凌钦凑到凌雪珺面前,轻声问道。

“看他作甚?”凌雪珺抬起头,不解地望着凌钦。

“传说吴王朱沅颜如宋玉,貌比潘安,不少小姑娘都想一睹他的风采。大哥早就在聚贤茶楼定了一间临窗的厢房,你不去凑凑热闹?”说罢,凌钦冲着她眨了眨眼睛。

闻言,凌雪珺愣了一下。前世便听说这短命的朱沅才貌双绝,他还未到时,不少贵女便说过待他来了,一定要一睹他的姿容,要将他与顾骞比较一番。可惜,前世他早死,拿他与顾骞相比之事也就不了了之。今生这些贵女们,倒可以将前世的遗憾弥补了。更巧的是,陪着他一起进城来之人,正是顾骞。这下,两人走到一路,正好让人比较一番。

凌雪珺虽然多活了七年之人,不过前世死的时候,不过十七岁,这一世也只从八岁到十五,其实也还是个小姑娘,因而,对顾骞与朱沅之间,到底谁人更胜一筹,也是心生好奇。于是,她对着凌钦点了点头,笑道:“好啊!雪珺便与四哥一道前去看看这传说中的吴王吧。”

“那我们快走吧,晚了那吴王进了城,我们就看不到了。”凌钦催促道。

凌雪珺赶紧换了衣裳,与凌钦一起出了府。兄妹两人一人骑马,一人坐马车,很快便到了聚贤茶楼。二人进到厢房之时,凌钰和几个朋友已经坐在房中饮茶了,其中两人还带了家中娘子一道前来。原本还担心厢房中尽是男子,会有不便,见有女眷在场,凌雪珺心里便自在了。

众人相互见礼之后,便坐了下来。几个男子坐在一起高谈阔论,凌雪珺便与两个女眷坐着喝茶吃糕点,说点闺中趣事。

未几时,外边街道上突然喧闹骚动起来。

凌钦一听,忙从座上蹦起来,跑到窗边,将半个身子探出去,往进城的方向望去,片刻之后,众人便听到他大叫道:“哎!那吴王到了!”

众人一听,纷纷放下手中的茶盏,凑到窗边,向街上张望着。

凌钰定的这厢房比较大,有两扇窗。因为有女眷在,男子们很自觉地挤到一个窗户前,将另一扇窗留给了三个女眷。因而,凌雪珺三人很从容地便来到了窗前,靠着阑干往街上望去。

远远的,只见旌旗招展,一队军士步行着在前方开路,后方跟着一队骑兵。慢慢地,一个穿着秋香色绣龙纹的男子映入眼中。能着龙纹衣裳,想必此人便是南朝吴王朱沅。在朱沅的左边,是一身银色铠甲的顾骞。一身军服,更显得他英姿勃发。

世人皆说这朱沅与顾骞相貌才能不相上下。不过,单从这相貌上看,凌雪珺觉得顾骞还是略胜一筹的。

在朱沅的右边,还有一位穿着青色锦衣的男子。看这相貌,居然与朱沅长得有五六分相似。这人与朱沅长得如此相像,想必应该是兄弟才是。难道,这南朝派了两位皇子来为太后贺寿?

凌钦也注意到那男子,说道:“吴王右边那少年,长得跟吴王很像呢,是什么人呀?”

这时,听见凌钰的声音响起:“我听父亲说,许贵妃的嫡亲侄子许鞅陪同吴王一同前来,想必便是右侧那位吧。”

原来,他是朱沅的表弟,难怪会与朱沅长得如此相似。

正在这时,凌雪珺听到隔壁厢房有女子声音说道:“翎姐姐,你快来看呀!吴王左边那人,便是我骞表哥。”

闻声,凌雪珺心头一跳。这声音,她很熟悉,是陆云珊的声音。那她口中的翎姐姐,莫非便是吴翎?想到这里,凌雪珺眉头微微一皱。如果真是她,那她应该比前世早了一个月来到京城。

“坊间之人还说吴王容貌可与骞表哥相媲美,我看呀,还是我骞表哥长得更好看。”陆云珊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各花入各眼吧。”吴翎温柔的声音响起,“吴王与你骞表哥都算是相貌出众之人,吴王的相貌偏柔雅,你骞表哥的相貌偏英武,不同喜好之人,自然会在心中更偏向他二人中的一人,所以才会有两人相貌相当之说。”

“那翎姐姐喜欢的是吴王那般柔雅的,还是我骞表哥那般英武的?”陆云珊问道。

听到这话,凌雪珺心头又是一跳。

只听吴翎默了片刻,然后轻声说道:“我觉得,顾公子从小跟着顾大将军出入军营,比起吴王的书卷气来,更有男儿气概一些。”

陆云珊咯咯笑道:“翎姐姐的意思,还是觉得我骞表哥更好看一些?”

吴翎笑了笑,没有说话。

听到这里,凌雪珺心头一阵冷笑。吴翎自然会觉得顾骞更好看,不然,前世她也不会为了顾骞,用自己的命来陷害自己。想到前世之事,手中的绢子不禁在手中紧紧绞到一起。

慢慢地,顾骞与朱沅已经走到了近前。

“骞表哥!骞表哥!”陆云珊娇声大叫道。

那叫喊声不停地冲入凌雪珺的耳中,听起来是那么的聒噪。

顾骞听到陆云珊的叫声,仰起脸来,微笑着望过去。突然,他身子微微一僵,整个人便怔住了,双眼直直地望着某个地方。

凌雪珺心底一抽。她知道,顾骞应该是看见吴翎了。吴翎其实是位绝色美人,想必就是这一眼,她就烙进了顾骞的心底。

前世,顾骞与吴翎第一次见面,是在陆府的家宴上,凌雪珺无缘参加,因而,也不知道他初见吴翎时,是不是也像今日这般惊为天人。

“六郎!六郎!”这厢,凌钦也大声叫着顾骞。

顾骞怔了一下,似乎这才回过神来,面色随即恢复如常,便向凌雪珺所在的厢房望过来。

凌雪珺一惊,下意识退后几步,从窗户边退开。也不知怎么回事,她就是不想让顾骞看见自己。

她定了定心神,坐回了桌旁边,饮了一口茶,又拿了块梅花糕放在嘴里。平日香糯可口的梅花糕,今日吃在嘴里,却觉得如同嚼蜡一般无味。听到众人的呼叫和街市上的喧闹,凌雪珺觉得自己特别的孤独。

迎接朱沅的队伍离开之后,凌钰等人便坐了回来。众人又饮了会儿茶,说了会儿话,才各自回家。兴奋的众人,没有人注意到沉默下来的凌雪珺。

朱沅进京以后,离太后的生辰也没几日了。皇帝为了庆祝太后大寿,不仅赦免了一批囚犯,也给一些有功之臣或封或赏。

最让人意外的是,顾骞被皇帝破格封为正六品的昭武校尉。虽然比起他前世所封的正四品忠武将军,昭武校尉的品级略低了些,可他前世的高位,毕竟是在战场上浴血奋战,拿命博来的。而今生,他没有上战场立功,便直接出仕。对于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来说,昭武校尉已经算是很高的品级了,就算是科举进士出身之人,不是特别出众,也不见到一入仕便能得到正六品的职位。

凌雪珺也向凌钦问起过,顾骞为何会被皇帝封职。凌钦告诉她,说是顾骞在陪同李晃迎接朱沅来京的路途上立了大功,不过,却不知道具体立了什么功。他也曾私下问过顾骞到底是何事,不过顾骞含糊其词,只说以后他便知道了。

听了凌钦的话,凌雪珺便想起了朱沅前世今生,一死一生的不同命运。想必顾骞所立的大功,便是救了朱沅的命吧?可是,顾骞救朱沅之事是好事,他们为何要遮掩?南朝靖安帝若知道顾骞救了自己宝贝儿子的性命,必定对北朝大为感激,不是对两朝关系更有利吗?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凌雪珺拧着眉头想了半晌,也想不出所以然来。她叹了一口气。朝政之事太复杂,越想越觉得头痛,索性也不去想了。反正不管是朱沅还是顾骞,他们的事,都与自己无关。

因为要为太后祝寿,原本在九龙山陪覃夫人的凌玉柔也回了京城。家中多了一人作伴,凌雪珺自然十分欣喜,姐妹俩凑在一起,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似的。*郡主和凌昌谨见姐妹二人感情如此好,也是大感欣慰。

转眼就到了太后生辰之日。

皇帝为了庆祝太后六十大寿,在京城南郊的景泰园中席开六十桌,筵请一众亲贵。

托*郡主的福,凌雪珺与凌玉柔这两个小官之女也有幸到景泰园参加太后的寿宴。不过,今日宾客众多,*郡主只能带自已两个亲生儿子进殿向太后拜寿,凌氏姐妹是没有这个资格亲自给太后拜寿的,因而,两人只能等在外边,或逛园子,或与众人饮茶说话。

凌雪珺与凌玉柔姐妹闲着无事,便在畅春湖边闲逛着。

隔着湖堤,凌雪珺远远地看见,吴翎也来了。她穿了一件月白色织银丝纹蝶上裳,下着杏红色镶金边绣花裙。这身搭配极为巧妙,上身纹蝶,下身绣花,远远看去,就像蝶恋花一般,极为引人注目。加之吴翎本就生得美,她一亮相,便引得不少贵家公子纷纷注目。只可惜顾骞这时与李晃、顾循、顾蓁等人一起进殿给太后拜寿了,不然,凌雪珺真想好好看看,他见到自己心上人被这么多人觊觎,是何表情。

凌玉柔是第一回见到吴翎,心生好奇,用手推了推凌雪珺,问道:“这姑娘是谁?以前没见过呢。”

“她叫吴翎,青州刺史之女。”凌雪珺一脸平静地回答道。

“她似乎与陆家姑娘很相熟呢。”凌玉柔说道。

“陆夫人是她姨母。”凌雪珺道。

“难怪。”说到这里,凌玉柔轻轻捂了一下嘴,笑道,“不过,这位吴姑娘看起来可比陆姑娘顺眼多了。”

陆云珊为人娇纵,在贵女圈中人缘并不太好,凌玉柔不喜欢她,也是平常。

凌雪珺却笑了笑,说道:“陆云珊只是不擅隐藏情绪,喜怒形于色,其实她人也不算坏。而且,像陆云珊这般的人,她心中所想之事都浮于面上,你一看便知,对她还可以有所防范。相比之下,有的人,喜怒藏于心,表面上温柔可人,说不定她心里在对你使什么坏呢!”

凌玉柔一愣,问道:“雪珺,你说的可是这吴姑娘?你怎知她是笑里藏刀之人?你和她很熟?”

凌雪珺顿了顿,笑道:“二姐误会了。我说的,只是陆云珊。”

“哦。”凌玉柔见凌雪珺不想多说,便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

凌雪珺笑了笑,不再说话。

天快黑的时候,寿宴终于开席了。众人按照亲疏品级入席。朱沅、李晃、*郡主等人都坐在前边,凌雪珺与凌玉柔自然坐在比较偏远的位置。

凌雪珺觉得离皇帝、太后远一些挺好的,可以随意吃东西,看歌姬舞伎表演。皇宫里的御厨做的糕点,有些凌雪珺见都没见过,亮晶晶,像凝胶一般,甚是可口,凌雪珺便研究起糕点来。可她研究了半晌,却一直不得其门而入。无奈之下,凌雪珺只好放弃。

这一世的歌舞与前世无异,凌雪珺看过一回了,也无甚兴趣,便邀凌玉柔到畅春湖边走走。凌玉柔却想看听曲赏舞,不愿出去,凌雪珺只好独自离席。

出了殿,没多远便是畅春湖。此时,湖岸两畔早已是垂柳绦绦。凌雪珺走到湖堤上,随手折了根垂到肩头的柳枝,放在手中把玩着,人便沿着湖岸随意地向前走去。

前世她便来过太后的六十大寿,知道今晚这宫宴要过了亥时才会结束,还早着呢。因而,她一点不担心会迟了返回席间。虽然已是四月,但夜间还是有几分寒,特别是走在湖边,湖风一吹,凌雪珺便觉得身上有些凉意。

凌雪珺便从湖堤上走了下来,往园子深处走去。景泰园是皇帝平日休闲时常来之地,因而,虽不比皇宫金碧辉煌,但却是草木葳蕤,花繁鸟盛。凌雪珺走在园中,嗅着鼻端传来的不知是什么花的香味,只觉得心旷神怡。

走了半晌,凌雪珺走得有些累了,正好看见前边有棵巨大的古柏树,便走过去,靠在古柏树后面歇脚。她举着柳枝,放在鼻尖轻轻拂着,只觉得痒痒的,十分舒服。

她正闭着眼睛养神,突然,听到有一串脚步声慢慢向着自己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她猜着应该又是在宫宴上呆着无聊之人出来游园来了,也未去管,继续闭着眼睛玩着柳枝。

谁知,这串脚步声居然在自己身后这株古柏树前停了下来。

“这里看起来比较僻静,应该不会有人来吧?”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

另一个细嗓子的人说道:“若有人走来,势必发出声响,属下与少将军避开也还来得及。”

说话之人,虽是男子,声音却是又尖又细,像是寺人说话的声音。

这两人,是有什么秘密之事,怕人听见?

正在这时,凌雪珺又听到那年轻男子说道:“石昌,我之前在密信上交代你打听的事,办得如何了?”

听到这话,凌雪珺心头一跳。这石昌,不是张德妃宫里的总管内侍?这个时候,他怎么偷偷摸摸地在这里与人相会?他唤这人为少将军,可凌雪珺觉得此人与朝中几位年轻将军的声音都不相似,那这人到底是谁?

石昌回答道:“回少将军的话,如今宫中与七皇子适龄的公主有两位,一位是罗贤妃所出的晋阳公主,另一位便是属下服侍的张德妃所出的南阳公主。两位公主皆是容貌秀美,通音律,擅书画,性温柔。不知七皇子想与哪位公主联姻?”

听到这里,凌雪珺心中一下了然。想与晋阳公主和南阳公主联姻,那两人口中这七皇子肯定不是北朝的七皇子李易,而是南朝的齐王朱沅。那么这位少将军,应该便是那日在天街上看见的,与朱沅一同前来的许鞅。他在南朝官居游击将军之职。

“七皇子想选择的联姻之人,自然对他夺取皇位有助益之人。这两位公主,北皇更喜爱哪一位?”许鞅问道。

“北皇对两位公主皆是一视同仁,没有特别喜欢其中哪一位。”朱昌回答道。

“那两位公主的母妃呢?听坊间传说,张德妃更得帝心,是不是?”许鞅又问道。

“张德妃与罗贤妃,毕竟年岁大了,哪比得过新进宫那些青春貌美的妃嫔啊?皇帝已经很久没招两人侍寝了,只不过会时不时到宫里来坐一坐,饮会儿茶,说会儿话。”石昌说道,“要说能得帝心的,这世上除了仙去的郭皇后,找不出第二个人了,可惜,郭皇后早逝,只诞下了早夭的思德太子,也没有公主。不然,七皇子能娶到郭皇后之女,北皇必定是全力支持他夺取皇位的。”

“说这些没影儿的事有什么用?”许鞅摇了摇头,说道,“照你看,娶这两个公主是都可以得到北皇的支持,还是都得不到北皇的支持?”

“这可说不清。”石昌说道,“如果太子与北皇暗中有来往,向他许了利益,就算七皇子娶了北朝公主,北皇也不见得会支持他。毕竟,为了国家大利,牺牲个女儿,也算不得什么。”

“不行!绝不能让朱清顺利登基。”许鞅说道,“否则,不仅吴王命休矣,许氏一门怕是也逃不过朱清的毒手。夺位之事,我们只许成功,不能失败!”

听到这里,凌雪珺身子不禁微微颤抖。她没想到,自己出来游个园子,居然也会听到如此机密之事。若是被许鞅和石昌知道自己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必定会把自己害死在这里。对世人来说,这景泰园里只不过多了一个游湖时,失足落湖淹死的小官之女罢了,没有人会追究她的死。

想到这里,凌雪珺摒住呼吸,手掌紧紧握住柳枝,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被二人发现自己在此。

这时,石昌又说道:“少将军,虽然无法从两个公主及张德妃、罗贤妃身上决出优劣,但七皇子可以从齐王和淮王身上着手。”

“此话怎么说?”许鞅问道。

“不知少将军听说过没有,北朝的皇位之争,以齐王李晃,与淮王李旸最盛,最终的皇位,也有很有可能在这两位身上决出。而他们两人,正是是罗贤妃、张德妃所出,分别是晋阳公主和南阳公主一母同胞的兄长。”石昌向许鞅细细分析道,“若是七皇子与齐王、淮王中的一位结盟,互相助对方夺取皇位,岂不是两全之策?属下觉得,不如视七皇子选择齐王,还是淮王,来决定到底向哪位公主求亲。”

“这倒是个办法。”许鞅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依你之见,北皇更属意齐王还是淮王来继承大统?我们应当与谁结盟?”

“这个…”石昌似乎有些为难,顿了片刻,才说道,“北皇到目前还没有明确的选择,不过,据属下平日的观察,北皇似乎更满意齐王的表现一些。属下也认为,齐王比起淮王,更有治国之才!不过,在北皇没有下诏书确立太子之前,一切皆有变数,说不定哪天齐王出了什么错,惹了北皇的厌,便与太子之位无缘了。”

“好。”许鞅点了点头,“这些话,我会带给吴王的。你先回去吧,晚了惹人生疑。”

“是,少将军,属下这就回去。”片刻,石昌的声音又小心翼翼地响起,“少将军,属下什么时候可以返回南朝?”

这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苍凉,又有几分渴望。

许鞅沉默了片刻,说道:“待七皇子登基之时,便是你还朝之日。不过,你放心,你一家老小,我会替你照顾好的。”

“属下多谢少将军。”石昌垂泪道,“属下祝七皇子早日荣登大宝!”

“好,你下去吧。”许鞅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