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明慧郡主笑了笑,说道:“那自然好,不知玉柔愿意随大伯母回京城吗?”

“我…我…”凌玉柔显得没想到明慧郡主如此问自己,也不敢说不愿意,便怯怯地看了周氏一眼,说道,“我听娘亲的。”

“秀容,你可愿意?”凌老夫人对着周氏问道。

周氏自然是求之不得,连忙笑道:“媳妇自然是愿意的。”

“那就这么定了!”凌老夫人干脆利落地做了决定,“秀容,你回去便给玉柔好好收拾一下,让她随郡主一起回京。”

“是。”周氏一口应承下来。

尘埃落定,屋中之人皆大欢喜,只有凌玉柔有些惴惴不安地望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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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名

至于凌雪珺要拜师慈元大师学棋一事,凌老夫人也不反对,只是觉得让她一个八岁的小女娃隔日便要行七八里路去寿恩寺,有些放心不下。

尹氏见状,便提出让凌雪珺去自己娘家的书院念书。尹家书院离寿恩寺不过一里多地,而且尹老夫子还请了位学识过人的邱夫人来教女童。如今正凌雪珺也年满八岁,也可以正正经经念点书了。如果凌雪珺去了尹家书院,既可以学棋,还可以念书,两者得以兼顾。

凌老夫人听了要让凌雪珺去尹氏的娘家,心头有几分犹豫。没想到明慧郡主对此却极为赞成,还提出让凌钦也住到尹家书院去。凌钦也是隔二日便要前往寿恩寺看病开药,住在书院里,不仅方便找慈信大师看病,还能与凌雪珺做伴,又可以在书院随尹夫子念书,不至于荒废了学业。

凌老夫人听明慧郡主这么说,也只得点头答应下来。

翌日,尹氏便与明慧郡主一起去了尹家书院,将凌雪珺与凌钦借居之事安排妥当后,明慧郡主觉得事事都周到了,这才放心带着凌玉柔离开丰阳回了京城。

从此,凌雪珺隔日上午在寿恩寺慈元大师处学两个时辰的棋,其余时候则在书院跟着邱夫人念书。

前世,凌雪珺在明慧郡主举荐下,拜在闻名天下的白鹿书院岳夫人座下。当时,凌雪珺自知家世不如京中贵女们,为了以后能顺利嫁入顾府,只能靠自己搏得一些声名,因而对于念书,她也是下了一番功夫念书的。出学的时候,她更是得了女学的第二名,因而前世她在京中也算是小有名气的才女。

凌雪珺觉得自己才学不错,来这尹家书院念书不过是混混日子。不过,上了一堂课,让凌雪珺大感意外的是,自己外祖父聘的这邱夫人,才学居然相当高,并非泛泛之辈。邱夫人也很快便发现凌雪珺的学识远在一般女童之上,极为欣喜,从此便单独对她授以深课。

因而,这一世,凌雪珺虽然念书的时间比起其他人虽然少了些,可才学却比前世更甚一楼,邱夫人更是视她为得意门生,时常在人前夸赞她。

尹夫子座下有几个自认为才学颇高的男学生不服,便向凌雪珺邀约比试。在邱夫人的激励下,凌雪珺只得应战。结果自然她将那几个十几岁的男学生打得落花流水,从此凌雪珺在方圆百里名声大震,附近几县都知道尹家书院尹老夫子的外孙女凌雪珺是个大才女。

而凌雪珺的棋艺进步更是神速。慈元大师虽然知道凌雪珺在围棋上有些功底,却有些虚浮不实,便仍然对她从基本功教起,直到感觉她的基本功扎实了,才叫她想办法破久阳大师送来的那残局。从此,凌雪珺便绞尽脑汁地想法破局。她每想出一招,慈元大师便拆她的招,不知道被挫了多少回,终于有一天,慈元大师没有拆掉她的招,反而被她围得无路可走。至此,残局被破。

见残局被凌雪珺所破,慈元大师极为兴奋,当即写信将破局之法告诉了久阳大师。久阳大师听说这局是一个小女童破掉的,也是惊奇不已,还说有机会让自己最得意的徒弟与她一战。

慈元大师又教授了凌雪珺一段时间拆招破招之法,便开始邀请附近一些有些名气的棋手与之对弈。一开始凌雪珺也是输多赢少,不过,她那不服输的性子让她不停钻研,输给谁她必定要赢回来,而且要连赢三场才算完。到后来,她在附近几县都找不到敌手了,只好与慈元大师交手;从一开始的每战必负,到慢慢能下了和局,再到互有胜负,到了后来,凌雪珺居然胜算还大一些了。输给了凌雪珺,慈元大师非但没有不快,反而极为欣慰,对凌雪珺是越发的看重。

因为凌钦隔三差五便要到寿恩寺去请慈信大师为自己号脉看诊,兄妹二人便时常结伴而行前往寿恩。凌钦也很喜欢这个有才情的妹子,在路上常与她说起诗书棋艺,而凌雪珺对他所问居然无不知晓,从而,凌钦对凌雪珺有多了几分敬佩,两人感情愈发要好。

凌雪珺不但有学识,容貌也出众,随着年纪一天天增长,身子也出落愈发玲珑有致,因而,不时有男学那边的少年鬼头鬼脑地跑到女学来偷窥她。有两回被前来寻凌雪珺的凌钦撞上,当即怒不可遏,冲上前把那几个浑小子赶跑。凌钦怕再有人对妹妹不轨,从此,凌雪珺前往寿恩寺都要由他护送。

见凌钦这般护着自己,凌雪珺心中是欢喜不已。前一世,凌钦在丰阳与凌玉柔一起长大,待他回京之时,凌雪珺都是十三四岁的大姑娘了。虽然是堂兄妹,也要避忌男女大防,因而,前世两人感情极为浅淡。后来,凌玉柔到了京城,凌钦却对她宠溺疼爱非常,凌雪珺对此是羡慕不已。这一世自己没有去京城,却得到凌钦对自己真心相待,这也算是另一种收获吧。

凌钦像前世一般,在丰阳呆了五年后,喘鸣之症基本治愈。因为凌钦年岁已大,为了他以后的前程考虑,明慧郡主便叫他回京城。因此,虽然凌雪珺万般不舍,却仍然不得不含泪挥别凌钦。她知道,如果没有变数,二年后自己也会前往京城的,那时候,还会与凌钦相见,因而,心头也没那么难受了。

果然,两年后,就在凌雪珺刚满十五岁的时候,明慧郡主便来了信,让凌雪珺过了年便进京。

凌老夫人接到明慧郡主的信后,将尹氏与凌雪珺母女叫了过来,问起尹氏是否愿意让凌雪珺入京。

作为母亲,尹氏自然希望自己女儿能好。京中的名门望族数不甚数,加上明慧郡主显赫尊贵的身份,随便说一门亲,那男方家世也远非这小小的丰阳县望族可比。因而,尹氏虽然心中不舍,也只得笑着对着凌老夫人应道:“一切皆听母亲作主。”

凌老夫人点了点头,又转过脸,对着凌雪珺问道:“雪珺,你可愿意进京。”

听了祖母的话,凌雪珺有几分怔忡。这一世,她在丰阳这小县城里长大,没有经历前世在京城贵女圈中的勾心斗角,明攀暗比,每日就学学棋,看看书,日子恬淡而惬意。

比起京城,她其实更喜欢留在丰阳,再找一个家世相当、人品高尚的男子为夫,简单平淡地过此一生。更何况,如果她进了京城,不可避免地会遇到顾骞。这一世没有自己的破坏,他与吴翎应该是顺利成亲吧?想到顾骞要娶前世害死自己孩子的那个女人,她的心忍不住一阵抽痛。

这些年,她努力不让自己去想起顾骞,她以为自己忘了他。没想到,一旦想起他,自己的心还是会痛得无比复加。顾骞和吴翎这两个人,真的将她伤到了骨子里。如果有可能,她自然是希望永远都不要再遇到这两个命里的克星。

不过,这些话自然是不能对祖母说的。凌雪珺想了想,抬起头来,对着凌老夫人嘟嘴撒娇道:“雪珺不想去京城。雪珺舍不得祖母嘛,雪珺要一直陪在祖母身边。”

果然,听到孙女儿对自己如此不舍,凌老夫人心情大好,看向凌雪珺的目光更是异常柔和。不过,有些事,也是由不她的。想到这里,她轻叹一声,说道:“祖母何尝舍得你呀?只是,你迟早也是要嫁人。你如此好样貌,又有好才学,在丰阳城怕是找不到人来配你了。京中则不一样,不仅有凤子龙孙,世家贵胄更是众多,你去了京城,定能觅得一如意郎君的。”

如意郎君?顾骞那张如冠玉一般好看的脸又浮现在了她的眼前。前世,她倒真以为自己寻到了如意郎君,可惜,最后却是那个的结果。想到这里,她轻声一叹,说道:“可就算孙女儿看中了人家,人家不一定看得中孙女儿啊?”就像顾骞这般。

“胡说!”凌老夫人瞪了凌雪珺一眼,说道,“这方圆五百里,谁不知道我们凌家三姑娘才貌双全,学识才情更是连许多男子都比不上?若有人看不上你,他莫非是瞎了眼?”

凌雪珺苦笑:“祖母看自家的孙女儿,自然是样样都好。”

凌老夫人却不以为然,说道:“若说起来,比起京中那些贵女,你最多也是家世门第差了些。不过,有郡主在,那些世家公子们怕是也不会轻看于你。”

听凌老夫人如此说,凌雪珺知道祖母心中是打定了主意要让自己去京城。毕竟,自己若寻得一门好亲事,以后对凌家几个孙子出仕也是大有好处的。于是,她默然低下头,不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不会下围棋,全都是胡说的。

进京

凌老夫人见凌雪珺似乎有些不愿意前往京城,便拉过她的手,一脸慈爱地说道:“雪珺,你相信,祖母和你娘亲总是不会害你的。”

凌雪珺知道自己前去京城之事是怎么也逃不掉的,只得温顺地点了点头,应道:“雪珺一切但凭祖母与娘亲作主。”

听凌雪珺这么说,凌老夫人才又绽了笑脸,说道:“这才是祖母的乖孙女!”

凌雪珺勉强笑了笑,没再说话。

“那你过完正月便走吧。”凌老夫人说道。

闻言,凌雪珺一怔,问道:“这么快?”现在可已经是腊月中旬了,如果过完正月便走,那自己不是只能在家再呆一个多月了?

“郡主特意交代让你早些进京的。”凌老夫人微笑道,“这过了正月,春日也到了。这时节,京城里世家大族之间常常会有各种各样的赏花会,你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多露露脸,若是有机会在那些贵夫人们面前博个好名声,也容易说门好亲事。”

凌雪珺一听,心心暗暗叫苦道!她不想露脸呀!经常出瑞在这些场合,多容易与顾骞碰到啊。可是,凌老夫人已经发了话,她也不敢违抗,只得硬皮头皮点头答应了下来。

因为临近过年,书院已经将学子们都放回了家,凌雪珺也返回了城里。慈元大师也觉得时常下大雪,让凌雪珺经常从城里赶到寿恩寺来不太方便,便也叫她像往常一般,过了年再来。

没想到,这一回家,就出了这么个变故。凌雪珺想着自己总不能这么悄无声息地便离开,还是要跟两位师父交待一声。因而,翌日,见天气晴好,凌雪珺便带着青芽出了门,前往邱夫人家中和寿恩寺,分别向两位恩师辞行。

通过这几年的相处,邱夫人与凌雪珺情同母女。她虽然很舍不得凌雪珺离开,却也无可奈何,拉着凌雪珺的手,垂了一会儿泪,然后从箱底里拿出一锭紫金墨,一方龙台砚,一支凤毫笔赠与她,作为她出师的礼物。凌雪珺含泪接过礼物,拜别了邱夫人。

慈元大师送了她自己珍藏多年的一副围棋,棋子分别由昆仑山的墨玉与和阗的白玉所制,棋布是蜀绣织就,异常精美。他给了凌雪珺几本棋谱,让她平日有空便多练手,不可荒废棋艺。凌雪珺自然点头答应,就在她要起身告辞时,慈元大师又交代她,让她进了京城去找久阳大师,与他座下最得意的弟子对弈,完成自己多年的夙愿。

原来,慈元大师早年云游名山大川之时,在仙霞山遇到从京城灵觉寺来的久阳大师。那久阳大师也是个棋痴,与慈元大师一见如故,说得投机,便摆棋大战。谁知两人一连三天战了六局,居然全都是和局,未能分出胜负。过了几年,两人又相约战过一回,连下三局,依然还是平局。就这样,两人谁也赢不了谁,可心中谁也不服谁,便约定日后让各自的弟子替二人一决胜负。

慈元大师听到凌雪珺要前往京城,便让凌雪珺前往灵觉寺,让久阳大师派出他最为得意的弟子与她一战,完成当年的诺言。

对于师父的心愿,凌雪珺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当即便答应了下来。慈元大师便写了一封书信,让凌雪珺带在身上,叫她凭此书信去见久阳大师便可。

二月初三,凌雪珺便依依不舍地挥别家人,随着一户姓向的人家踏上了前往京城之路。

这向家住在丰阳城西,有个小儿子前几年中了进士,外放了几年,终于在京中谋了个差事,便派人接家中老母妻儿前往京城。凌昌谚知道后,便让凌雪珺随向家的车队一起上路,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一路行来,凌雪珺心中感触颇深。这是她第二回前往京城了。第一回是在前世,年仅八岁的她,懵懵懂懂地跟着明慧郡主去了京城。这一回,是已经及笄的她,独自一人前往京城,这一世的许多事,都与前世不一样了。她不知道,在京城等着自己的将会是什么,她只知道,今生今世,自己的一切,不会再与顾骞这个人有关。

走了半个多月,凌雪珺等人终于到了京城。向家老夫人愿意是要叫家仆将凌雪珺送到凌昌谨的府上,不过,凌雪珺因为记挂着凌元大师吩咐之事,便谢绝了向老夫人的好意。向老夫人见凌雪珺坚持独自前往,也不好勉强,两厢道别,便各自离去。

与向家之人分别之后,凌雪珺并没有直接前往大伯的府中,而是准备去栖鹤山下的灵觉寺。她想着,自己若先去了大伯府上,依着明慧郡主的性子,必然不会让自己轻易出门,那便难找机会与久阳大师的弟子对弈。因而,她便趁着现在还未进府,先去灵觉寺,替师父践行当年之诺。

青芽从未出过远门,如今来了繁华的都城,极其好奇,坐在马车上,掀了帷帘不停地四处张望着。透过帷帘的缝隙,凌雪珺看着街上的景事,似乎与前世无异。

这世间的一切,并不会因为缺了谁而改变。没有了凌雪珺的京城,依然繁华。那,顾骞呢?他也与前世一样恣意潇洒吗?

正在这时,一股清雅茶香从掀起的帷帘外飘了进来。凌雪珺心头一动,轻轻探出头一看,果然,马车已经到了京城著名的聚贤茶楼外。

说起这聚贤茶楼,凌雪珺并不陌生。聚贤茶楼以风雅著称,因而京中贵家公子常聚集在此品茗小坐,谈诗论经。前世她为了能多与顾骞碰面,也曾是这聚贤茶楼的常客。如今再看到这茶楼,又想了前世与顾骞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种种牵绊,不禁感慨万千。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努力将顾骞从自己脑中摒除。不过,这聚贤茶楼中的茶点做得很不错,特别是那梅花糕,凌雪珺前世是极为爱吃的。想起来,自己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聚贤茶楼的梅花糕了,倒也有些馋了。

于是,凌雪珺叫驭夫停了车,让青芽拿了几粒碎银去茶楼里买一盒梅花糕。青芽应了一声,便出了车厢跳下马车,直奔聚贤茶楼而去。

驭夫怕将马车停在茶楼门前挡了贵人的道,便将马车停在茶楼斜对面的马路边。

凌雪珺知道青芽一惯迷糊,怕她出来看见马车不在原地会惊慌失措,便掀起帷帘,瞅着茶楼门前,想等着青芽出来时候唤她过来。

正在这时,门里出来几个少年公子,一边说笑一边向前边走去。凌雪珺觉得这几人有些眼熟,仔细一看,几人皆是世家大族子弟,自己前世都见过。其中一个叫韦海亭的,与顾骞关系不错,凌雪珺与顾骞成亲之后,他过府来做过两回客,当时顾骞还叫了她前来作陪,因而凌雪珺对他还算熟悉。本来凌雪珺已经将顾骞从自己心头摒了开去,一看见与他相关之人,不可避免的,她又想起了顾骞,心头不禁隐隐作痛。

突然,门里又快步走出一个着雪青色衣袍的男子,向着韦海亭等人追了上去。

看到他,凌雪珺的心猛然一缩。

没有一丝丝准备,顾骞就这么闯入她的眼中。

他还是记忆中的那般模样,面如冠玉,英气逼人,走在那几个少年中间,犹如一株翠竹立于其间,尤为打眼。迎面走来几个少女,看见他时,先是一怔,接着又害羞地转过脸想要避开,却又忍不住偷偷转回眼来瞧他,皆是一脸又想看,又不敢看的娇羞之态。

见此情景,凌雪珺心头一叹。果然,那张脸还是那么祸害人,好在,这一世自己已经放下了。看着顾骞与韦海亭等人接过随从牵来的马,纷纷上马驰骋而去。看到这几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眼前,她才将帷帘放了下来。她叮嘱驭夫看着青芽出来,然后坐回车厢中,闭上眼,试图将前世的纷扰从自己脑中摒去。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有人上了车,接着便听见青芽柔柔的声音响起:“姑娘,梅花糕买回来了,你要现在吃几块吗?”

凌雪珺才见过了顾骞,哪有心情吃东西,遂摇了摇头,说道:“怎么去了那么久?”

“奴婢去的时候,放在外边的梅花糕刚好被一位公子全买了,小二哥要从后边去拿了新的出来,奴婢就等了一会儿。”青芽一边说,一边将装糕点的盒子封好,放了起来。

听青芽这么说,凌雪珺想起刚才顾骞手中似乎提了一个食盒,难道买这梅花糕的便是顾骞?

她想了想,对着青芽问道:“那买梅花糕的公子是不是姓顾?”

“奴婢不知道那公子姓甚。”说到这里,青芽面色微微泛红,羞涩地笑道,“不过,那公子长得很好看呢,比三公子还好看。”这三公子便是凌雪珺嫡亲的兄长凌铉,长得眉目清俊,是丰阳县有名的美男子。不过,凌铉长得虽好,与顾骞相比,确实略逊一些,看来,买梅花糕的,多半便是顾骞了。可她明明记得顾骞前世嫌这梅花糕太甜腻了,不爱吃的啊?难道这一世,他的口味变了?

想到这里,凌雪珺怔了怔,随即苦笑一声。他的口味变没变,干自己何事?凌雪珺摇了摇头,然后扬声对着驭夫叫道:“阿福,直接出西门,我们这就去栖鹤山下的灵觉寺!”

驭夫应了一声,驾着马车,便“得儿,得儿”的向西而去。

大师

栖鹤山就在京城西门外三里处,并不远,出了顺德门不到半个时辰便到。

凌雪珺到灵觉寺时,刚过了午时。她叫驭夫在附近找了个茶寮歇脚,便带着青芽进了寺。刚走进寺门,便看见有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僧人迎面而来。

凌雪珺忙上前拦住这年轻僧人,盈盈施了一礼,问道:“小师父,我想见久阳大师,可否请你帮我指一下路?”

年轻僧人闻言,抬头瞅了凌雪珺一眼,然后双手合十回了一礼,说道:“施主,请见谅。师父每日过了晌午,便不见香客了。”

凌雪珺一听这话,愣了一下,又说道:“那可否请小师父带我个话,就说我是受丰阳县寿恩寺慈元大师之命来见大师的。”说着,凌雪珺从怀里掏出慈元大师手写的书信,交给年轻僧人,说道,“我还有慈元大师所写给久阳大师的书信为凭。”

年轻僧人接着书信,忙说道:“请施主稍等片刻,待小僧前去给师父禀报一下。”

“有劳小师父。”凌雪珺微笑道。

年轻僧人又行了一礼,便匆匆往后院而去。

凌雪珺等着无聊,便带着青芽在正殿前面随意走了走。

这灵觉寺,前世她也来过多次。那时,她听说顾骞时喜欢来灵觉寺与久阳大师切磋棋艺,因而,逢着初一、十五灵觉寺开法会之时,她便以听法会为由向明慧郡主找了借口出来,目的便是为了能够偶遇顾骞。说起来,前世为了顾骞,她真的做了很多傻事。想到这里,一阵涩意涌上她的心头。随即她又安慰自己,还好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今生不会再这么傻了。

正在凌雪珺为前世之事伤神之时,那年轻僧人返来,径直走到她面前,说道:“施主,师父有请。”

凌雪珺赶紧对着年轻僧人绽出一个笑容,说道:“多谢小师父。”

凌雪珺本就长得好,这一笑,笑靥更是犹如那如花含雪般晶莹透亮。年轻僧人不禁一呆,随即低下头,在心中默念了几句心经,这才对着凌雪珺说道:“请施主跟小僧来。”说罢赶紧转过身,走在前边引路。

凌雪珺忙叫上青芽,跟在年轻僧人的身后进了后院。

到了一间禅房外,一位长者站在门外,看见她过来了,忙大声笑道:“姑娘可是慈元大师的高徒?”

年轻僧人轻轻转过头,对着凌雪珺说道:“姑娘,那便是家师久阳大师。”

闻言,凌雪珺有些意外。她没想到久阳大师居然会亲自站在门外迎她,便赶紧上前几步,跑到久阳大师跟前,行礼道:“小女子见过大师。”

久阳大师长得慈眉善目,人却精瘦,自有一番仙风道骨之态。只见他面带笑容,细细瞅了瞅凌雪珺,然后捋了捋胸前的白胡子,笑道:“你便是破了九龙残局那个小姑娘?”

凌雪珺面色微微一红,说道:“是。不过,我也是误打误撞才破了这残局的。”

“能破九龙残局,就算是误打误撞,也要有几分能耐才行!”久阳大师呵呵笑道。

“大师谬赞了。”凌雪珺谦虚道。

“我有个子弟也破了这棋局。”久阳大师一边引着凌雪珺往里屋走去,一边说道,“他破这局比你多用十日,却比你少走七子便可致胜。”

“哦?”凌雪珺有些意外,说道,“此事久阳大师可曾告之我师父?”

“没有。”久阳大师摇了摇头,说道,“当初我和你师父约定的是,看谁先破这局。既然你先破了,我也就勿需再与他说了。”

“可我输了目数啊!”凌雪珺回道,“说起来,应该还是大师的高足更有能耐。”

“哈哈,先别认输。你与他到底谁赢谁输,目前还未可知。”久阳大师微笑道,“待明日你们一战之后便知。”

“要等到明日啊?”凌雪珺一怔。

久阳大师似乎知道凌雪珺在想些什么,忙说道:“姑娘不必担心,小庙后边有专供女客休息的厢房,姑娘可在那里歇息。”

“大师,不能今日便比试吗?”凌雪珺说道,“现在才晌午,应该有时间比试一局的。”

“今日阿骞有事,不能过来。”久阳大师说道。

阿骞?听到这两个字,凌雪珺愣了愣。前世她便知道,京中有名的棋手,名字中带骞的,只有顾骞一人。久阳大师口中这个阿骞,莫不是顾骞?想到这里,她忙对着久阳大师问道:“大师说的这人,可是顾家六公子顾骞?”

听凌雪珺呼出顾骞之名,久阳大师有几分意外:“姑娘也知道阿骞?”

“顾骞是大师的弟子?”凌雪珺有些吃惊。前世她只知道顾骞常来寿恩寺与久阳大师下棋谈经,却不知他还是久阳大师的弟子。

“也算吧。”久阳大师笑道,“阿骞虽未入我佛门,但他的棋艺却从小由我教导,也算得了我的真传。仅从棋艺上说,他也说得上是我的弟子。”

凌雪珺一听明日自己的对手是顾骞,心里不禁五味杂陈。没想到前世自己要想方设法才能见到顾骞,这一世想要避开他,却一进京就与他接连碰面,真是天意弄人。

“姑娘可是认识阿骞?”久阳大师问道。

“不认识。”凌雪珺摇了摇头。

“那我一说阿骞,姑娘怎么便知是顾骞?”久阳大师追问道。

凌雪珺自然不可说前世自己认识他,只得含糊笑道:“顾六公子风姿昭绝,文才出众,名声远播!小女子焉有不知?”

“那倒是!不过,我没想到阿骞的声名居然都传到丰阳了。”久阳大师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对这个弟子极为满意。

凌雪珺勉强笑了笑,未再搭话。

“凌姑娘,如此就委屈你在寺中多留一日了。”久阳大师笑眯眯地说道。

凌雪珺犹豫了片刻,然后应道:“那好吧。”

“多谢姑娘体谅。”久阳大师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脸,对着之前领着凌雪珺前来的年轻僧人说道,“智明,将凌姑娘带到后厢房去休息!”

“是,师父。”智明转过脸来,对着凌雪珺说道,“凌姑娘,请随小僧前来。”

“有劳智明师父。”凌雪珺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对着久阳大师行了一礼,“大师,小女子就先下去了。”

“凌姑娘赶了这么天的路,也辛苦了。”久阳大师微笑着说道,“今晚就早些歇息吧,养好精神明日才能与阿骞对弈。”

听到顾骞的名字,凌雪珺的眼皮微微一跳,然后对着久阳大师笑了笑,便随着智明往后厢房走去。

在前往厢房的路上,凌雪珺对着那智明一脸好奇地问道:“智明师父,顾骞真是久阳大师的徒弟?”

智明回过头,对着凌雪珺神秘的一笑,说道:“说是,便是。说不是,也不是。”

凌雪珺一愣:“这怎么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有你这么似是而非的。”

智明笑着说道:“姑娘有所不知,我们灵觉寺高僧收徒,只收佛门弟子。顾六公子未曾出家,自然不可能成为师父的徒弟,不过,他从五岁起便在师父座下学棋,虽无弟子之名,却有弟子之实。因而,小僧才会如此说。”

凌雪珺一笑:“原来是这样。”难怪前世自己不知道顾骞是久阳大师的徒弟,原来,他们俩之间并无师父的名分。

没走多远,三人便到了专供女客所居的西院外。因院中还住有其他女客,智明不好进院,向凌雪珺告辞后,叫了一负责打理西院的妇人前来,嘱咐她将凌雪珺安排到贵客房中。

因为只打算住两晚就离开,凌雪珺叫青芽去马车上,只拿了些洗漱物品出来。不过,她特意交代青芽将自己的帷帽拿了出来。她想着,明日与顾骞对弈,还是别在他面前露了真容才好。这样一来,日后再与他见面,只要自己低调一些,他怕是连话也不会与自己说一句的。

晚上,凌雪珺主仆二人吃了些斋饭,又到栖鹤山边转了转,便回屋歇息。虽然灵觉寺的厢房挺安静的,可一想到明日要与顾骞面对面交手,凌雪珺依然辗转难眠。

次日一早,凌雪珺早早起了床,刚洗漱完毕,负责打扫女客厢房的妇人便走到门前,对着凌雪珺恭敬地笑道:“姑娘,智明小师父在院门外等着你呢。”

“他可有说什么事?”凌雪珺问道。

“他说顾六公子已经到了,请姑娘准备一下便去清风堂。”妇人回道。

顾骞这么早便到了?凌雪珺怔了怔,然后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劳烦大婶帮我智明师父一声,我马上就出去。”

“是,姑娘。”妇人笑了笑,便转身离去。

凌雪珺坐在铜镜前整理了一番衣衫,然后叫青芽拿了帷帽来给自己戴上。为了怕顾骞看见青芽,以后再见面时发现自己的身份,她特意将青芽留在了厢房,自己独自一人出了门来。

智明还等在院外,看见一个身姿婀娜的女子戴着帷帽出了门来,愣了片刻,然后迎上前,问道:“可是凌姑娘?”

凌雪珺掀起帷帽,露出一张如含雪的红梅般娇艳的脸,笑道:“智明师父认不得我了?”

就算智明这般从小清修的出家人,看见她娇美俏皮的模样也忍不住面色微微一红。他赶紧转过脸来,不去看她,然后轻声说道:“师父和阿骞已经在清风堂等着姑娘了。”

“哦。”凌雪珺赶紧说道,“那我们这就过去吧。”

“姑娘请随我来。”智明上前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