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你是谁,统统都回去,这条路封了!”也不知道这一上午共拦截了几拨人,林琼也是烦了,语气十分的不善。

旋舞眼珠子转了转,就针锋相对的冷笑一声:“你好大的狗胆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里的路是你说封就封的吗?”

“我不同你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王爷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入宫门,你不想死的就马上回去。”林琼不耐烦的挥挥手,当时已经沉了脸。

旋舞更是个不怕事的,坐在车上指着他的鼻子趾高气昂道,“什么王爷的命令,你是奉了哪位王爷的命令?长公主的车驾是皇上御准出宫的,你们也要拦吗?”

“我不管你是谁,统统不许过,回去回去快回去!”听闻这车上坐着的人是秦菁林琼也略略吃惊,不过他对这位荣安长公主的了解不深,是以也没有多大敬畏,只是被旋舞的语气激怒,越发的暴躁起来。

“你——”旋舞两眼一瞪就要发怒,这时身后的车厢里便响起一个女子严厉的一声清喝:“小舞,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主子面前何时容你这般放肆了?”

说话的人是灵歌,她这话说是责难旋舞实则也是指桑骂槐在针对林琼。

旋舞心里会意,立时闭嘴身姿利落的跳下马车,灵歌推开车门也跟着下来,秦菁这才自车内露了面。

骤一面对眼前这数百上千人严阵以待的气势,她竟然完全没有被吓到,仍是微笑着看向林琼道:“你是北静王叔身边的护卫吧,因何在此,还要假借王叔的名义阻拦本宫去路?”

因为她的态度实在太好倒是让林琼一时无法发挥,话都冲到喉头了最终还是软了下来,道:“这真的是王爷的命令,请长公主不要为难属下,还是先行返回宫中吧。”

“王叔的命令?”秦菁闻言,目光微微收冷,神色间带了丝鄙夷的反问:“这里是西华门,可不是北静王府的大门,十四皇叔怎会发下这样没有道理的命令来?难不成是你这奴才假意捏造,意图不轨吗?”

“长公主,属下是奉命行事没有别的话说,我言尽于此,也请你不要为难。”

这样一顶大帽子扣下开本来足够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然则林琼在明知秦霄是孤注一掷的情况也不畏惧,只是因为秦霄尚未有明确的命令下达,所以以他才也不想过分和秦菁为难,只能强压下脾气尽量的好言相劝。

他这话里已经带了威胁的意味,旋舞眉毛一挑登时火冒三丈:“你好大的胆子,若是姑奶奶我硬闯呢?”

她并不是说说就算的,说话间她手里马鞭已经势如迅雷刷的挥出,林琼始料未及,恍惚间只看到眼前一道鞭影呼啸而至,下一刻脸上就尖锐的刺痛了一下。

他闷哼一声本能的偏过头去闪躲,抬手往脸上一摸,再见到掌上殷红的一片血迹,瞬时眼睛充血被彻底激怒。

“小贱人,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抬手已经拔出腰间佩刀冲着旋舞劈头砍下。

旋舞的功夫对付起他绰绰有余,她也不慌,只在他刀锋迎上自己面门的前一瞬,神若灵蛇微微一侧就顺利的避开,林琼没有想到她一个小丫头能有这样的身手,也跟着多了几分防备,再出手时就尽了全力,奈何旋舞的身法较之于他要灵活太多,最后不过十招有余就已经下了他的兵器,反压到他的脖子上。

他身后严阵以待的士兵没有想到会有变故,一阵躁动之下马上就要蜂拥而上,却被旋舞厉声喝止。

“全都别动!”她一脚狠狠踹在林琼的膝盖上,林琼闷哼一声就砰的跪倒在地,旋舞反手持刀大声的命令道:“让他们全部退下!”

林琼受制于人早就没了之前的气势,不过他倒也硬气,脖子一梗并不服软,冷声道:“这里已经被我们团团围住,你想硬闯不妨一试。”

这种情况之下弓箭手的配备必不可少,几乎不用想,如若她们真敢用强,不消片刻就会被射成马蜂窝。

“本宫这个人向来都是最讲道理的,既然你说这是北静王叔的命令,那就带本宫去见他吧,本宫也好当面跟他要个说法。”之前秦菁一直冷眼旁观并未阻止旋舞,此刻才是款步走上前来。

这个提议算是示弱,但林琼看着她脸上淡然微笑的表情却总觉得不像。

他死咬着牙关不松口,秦菁就了然的轻笑出声道:“北静王叔只叫你看守宫门,总没让你在这个时候就要本宫的性命吧,你若是拿不定注意,大可以先去他帐中询问一声再回来告诉本宫他到底见与不见。”秦菁说着也不防备他,径自上前夺过旋舞手里的剑砰的扔到地上。

林琼摸着脖子自地面上爬起来,权衡之下还是咬牙对身后的士兵吩咐道:“先看着他们!”说罢,转身就快步穿过人人群后走去。

在场剩下的士兵们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戒备的持着手中兵器对准了秦菁他们以防万一,不多时林琼再回转时脸上就多了几分不甘的阴沉道:“我家王爷有令,长公主请吧!”

秦菁早知如此的微微一笑,举步朝他走去,旋舞紧随其后要跟着过去,林琼便是目色一寒再次抽刀直指她的喉间警告道:“王爷说了,只见长公主一人。”

秦霄居心叵测是板上钉钉的事,旋舞和灵歌都不放心秦菁独自与他会面,脸上不觉就都瞬间布了霜。

眼见着两人就要动手,秦菁冷不防冷过去一道冷厉的眸光,轻声道:“你们两个在这等着,在本宫回来之前不许妄动。”

“公主——”旋舞皱眉狠狠的跺了跺脚,灵歌飞快的权衡之下将她一把拽了回去。

秦菁不再迟疑,转身跟着林琼离开。

秦霄的帐子设在此后约莫半里处的一株巨木之下,秦菁也是早就命人探听好了他的本尊是守在这处宫门才刻意选道从此处出宫的。

林琼引着秦菁进了帐子,对着案后的秦霄恭敬一礼:“王爷,长公主到了!”

“嗯!”秦霄自案后抬头,此时他脸上那种温和的书生气已经蜕变,整个人的神色显得清冷而倨傲。

林琼自觉的退了出去,秦霄这才放下手中书本往身后宽大的太师椅上一靠颇为闲适道:“你特意来见我的?”

“也不全是!”秦菁微笑着走上前去,随意在下首捡了张椅子落座,这才抬头看向案后的秦霄道:“侄女的原因是想出宫去灵隐寺取回前几日落在那里的一件披风的,不想这么巧就跟北静王叔偶遇了,偏偏王叔好客,这便不得不来打个招呼。”

“你这丫头倒是牙尖嘴利!”她话中反讽之意明显,秦霄洞若观火,他却也不气恼,只是目光森冷静静的望着她道:“趁着我目前还有这个耐性,你处心积虑前来见我到底所谓何事不妨直说,是那个昏君让你带话来的吗?”

“侄女愚钝,却不知道王叔口中所谓昏君是指何人?”秦菁抿唇轻笑却不着急。

秦霄见她这时还有心情装傻,目光之中就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不过他并没有将这种情绪表现出来,只是冷着脸道:“那个老妖妇设计害了我母妃,他却还要袒护,不是昏君又是什么?我不怕实话告诉你,今日他若是不把我母妃交还,只怕这皇城之内的所有人我都不能让你们得以善终!”

秦霄说这话时候的语气带了种恼羞成怒的狠厉,仿佛他会如此真就只是为了柳太妃冲冠一怒。

秦菁眼底的笑意慢慢敛去,看他时候的那眼神却分辨不出是惋惜还是叹服。

“王叔,你败了!”半晌之后,她缓缓的叹息。

“什么?”秦霄一愣,像是没有听清楚她的话,眉心却因为她这副一本正经的表情而起了褶皱。

“什么柳太妃,什么梁太后那都不过是你的幌子,从北静王叔你回到云都的那天起你就开始设计盘算今天的事情了,时至今日这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内,再蓄意扮成这样无辜受害者的模样还有意义吗?”秦菁毫不避讳的看着他,极为认真的开口,所述是话题却已经自动转移。

此言一出,秦霄的心里瞬时就戒备起来,他着是没有想到秦菁会洞悉他的意图,但转念想到之前听到的有关这个女孩的那些传言,就又多了几分兴趣。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横竖梁太后那些人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所以他很放心。

“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你,”秦菁摇头,声音里带了轻微的一声苦涩:“毕竟柳太妃是你的生母,这些年你们又是相依为命,感情自然深厚,虎毒不食子,同样,若是为了你的宏图霸业你连她也要搭进去——那这世间种种,还有什么是值得相信的?”

秦霄的目光微微一动,嘴角抽搐了一下,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

秦菁与他四目相对,还是叹惋:“我是没有怀疑过你,只是从莫如风告诉我柳太妃的容颜被毁并非药物所致时我就肯定了,这件事是早有蓄谋的。”

柳太妃的容貌并非是在一夕之间为药物或者外力所毁,这就是莫如风冒险急着见她的理由。

柳太妃的秘密他们一直保护的很好,知情之人除了他们母子,便只有桂嬷嬷和那柳太妃贴身的那两个婢女,而这些人又是绝对信得过的,万没可能对外透露此事。

秦霄万没想到秦菁正式开口的第一话就道破了他最有分量的一个砝码,如同惊雷轰然在头顶炸开,他的神思瞬时有些混乱,不觉坐直了身子脱口道:“莫如风?就是今日你带去苗月轩的那个大夫吗?”

那个少年,看上去平平无奇,他怎么可能肯定的看透他与柳太妃精心策划的这层伪装?会不会——会不会是这个丫头从别的渠道知道了这个秘密,但是为了保护消息来源她又故弄玄虚?

秦霄的脑中开始飞快的判断,一时之间却又完全无迹可循。

秦菁淡淡的看他一眼,并不作答,只是自顾起身开始在帐篷里踱步,慢慢说道:“我们里假设,这些年太妃娘娘她因为夙愿难偿忧思过度而导致容貌提前衰老,但是为了不在自己的死敌面前露出败象,她刻意掩盖了这件事。可是她年轻时最引以为傲的资本就这样成了负累,每每对镜独照,她心中这种怨恨必定会愈加强烈,而北静王叔你贵为皇子,却自打出生以来就被贬谪到偏远之地,九死一生苦撑到现在,再加之柳太妃的言传身教,你会心生怨怼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这些年你积蓄了很大一部分力量以备不时之需,但是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你并不敢贸然起事,而这一次同大晏的联姻无疑是个难得的机会。你暗中收买了某个人,让父皇想到了你,并且借助这次回京的机会完成你这些年堆垒起来的夙愿。”

“这些话——是谁跟你说的?”秦霄的脸色不知不觉已经变得铁青一片,一个字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筹谋多年谋得的机会,他所有的计划,自认为天衣无缝,却是通过这个是敌非友的这丫头口中娓娓道出,这太荒唐了。

秦菁用眼角的余光扫了眼他按在桌角上关节苍白的五指,只做不经意的继续道:“皇祖母和父皇不睦的消息想必你也暗中探知,为了分裂梁国公府的力量,进而限制我父皇手里掌握的权利,同时也是为了替你母妃铲除异己,你首先要做的当然就是构陷皇祖母,而这时候柳太妃无疑就是最好的武器。试问会有什么人会对她恨之入骨,非要毁她容颜才能泄愤的?几乎都不用谁站出来说什么,所有的矛头必定齐齐指向皇祖母,我父皇又跟她有了嫌隙,必定也不会为她出力,你们要击垮她简直易如反掌。”

柳太妃的容貌被毁,却能以此作为打击她的死敌梁太后的利器,这样折算下来,倒是颇有那么点意思的。

秦霄紧抿着唇角不再说话,不是他不想辩驳,而是已经完全的无话可说——

秦菁所言种种,虽不全中,只要也有九分是他的计划之内。

他无反应秦菁也不在意,慢慢止住步子回头望他:“北静王叔,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其实我还有一个困惑想向你求教!”

她的语气认真,甚至显得诚恳,秦霄满面杀机的隔着一张案桌回望她:“你想问什么?”

秦菁感知到他神情言语间的缓缓升腾的杀气,脸上表情也不觉冷凝下来,凛冽了眸光字字铿然道:“你不远万里而归,必定是有备而来,对如今朝中形势更是了若指掌,我想知道,你在朝中的内应——那个暗中替你向我父皇谏言召你回京的人到底是谁?”

这一次,是质问!

第141章

不管秦菁是怎么做到的,只凭她能全盘说出他的计划这一点就已经让秦霄心里有些惊疑不定。

是有人背叛吗?还是他被人算计了?

面对这个女孩咄咄逼人的迫问,秦霄大光其火,但是为了不在气势上露出破绽,他还是勉强定住心神反问道:“如今我已经兵临城下,你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是啊,这个人对我而言没有丝毫意义,充其量就是满足我的一点好奇心而已,可是北静王叔你到了如此境地还对这人的身份讳莫如深——”秦菁微微摇头,那眉目之间仿佛是带了种可以洞彻人心的智慧,目光冰冷的看着秦霄道:“这个人对你而言的意义真是非同一般呢,这个时候你对她还是抱有希望的对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秦霄的目光瞬间暗沉下去,愤怒之间分明沾染更多的是浓厚的杀意。

“果然是这样!”他的这种反应恰是让秦菁心里的想法更加坚定,她毫不避讳的直视他的双眼,嘴角淡淡的挂了笑慢慢的呼出一口气道:“那个为你所笼络,并且为你出谋划策设计了这场逼宫大戏的人果然就是皇祖母!”

两个人四目相对,这帐中气氛冰冻仿佛一触即发,秦菁却半分都不畏惧定定的望着秦霄眼底翻卷变幻的颜色。

半晌之后,就在周围空气已经压抑到了极点的那一瞬间,秦霄却突然一改前态大笑出声。

没有人前的礼让和敷衍,这一次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笑,几乎是毫无征兆的,他全身松弛的靠在身后的椅背上不消片刻眼泪就流了出来。

秦菁默不作声平静的看着他,秦霄直笑到上气不接下气之后仿佛是一口气提不上来,声音就又戛然而止。

帐子里面一片死寂,他仰靠在身后的椅背上,神色悠远的缓缓叹息:“荣安,你这自作聪明的脾性可不好,你也说了那个女人和我母妃是死敌,我为什么要与她搅和到一处?难道是疯了不成?”

“是啊,就因为这件事乍一看去完全不可行,所以才更能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不是吗?”秦菁轻笑一声,眉眼间的笑意与前一刻并不差异,她款步移至案前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只笔筒观摩上面的釉质,然后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说你们设计陷害她这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可这只是表面上的第一步,如果再深究下去的话,文武百官那么多朝臣眼睁睁的看着,我父皇为全皇室的颜面也不会允许她这般独断专行下去。紧接着将会触发的第二步就是皇祖母恼羞成怒彻底与我父皇反目,这样一来所要引发的结果就是截然不同的了——”

秦霄抬了抬眼皮,用眼角的余光去扫视她眼底的神色:“照你这样说,我真正的目的反倒是要借那梁氏之手去扳倒皇兄了?”

“难道这样说来不是更合情合理一些吗?”秦菁反问,随手又将手里的笔筒扔回桌上,因为没有放稳,竹木所制的雕花笔筒在桌面上滚了两圈,秦菁神色淡漠的看着,一直到它完全静止下来也没有把目光从那上面移开,只是若有所思的继续道:“谋逆篡位九死一生,一旦事败就是万劫不复,你甘冒奇险总不会真的只为了你母妃和皇祖母之间当年的私怨吧?你敢说你冒险起事的真正目的不是针对那个皇位?太后的位子上坐着谁对前朝并无影响,但是皇位只有一个,如果不能名正言顺的把我父皇拉下来,你凭什么取而代之?毕竟,我父皇和皇祖母之间没有血缘关系,皇祖母对他有养育扶持之恩,他们之间若是反目,不管是何原因,只要有人背后大肆渲染一番,背信弃义失德于人的都是我父皇。北静王叔,我话已至此,你若再抵死否认就未免太没有担当了吧?”

“我却是没有想到你这丫头的心思竟然通透至此!”秦霄脸色阴沉的看了她半晌,最后终于还是禁不住苦笑出声。

他长叹一声,径直站起身来,将那笔筒扶正了仍是放在桌角,自己则是背转身去不再与秦菁正面相对。

“你说的对,”秦霄道,“这些年来我就是心有不甘,我明明该是锦衣玉食的一朝皇子,却要被他一道圣旨贬谪到那穷山恶水之地终其一生,那梁氏与我母妃之间的私怨姑且不提,我与他却是血脉相承的亲兄弟,他既然可以那样对我,今时今日我要还以颜色,难道荣安你也觉得天理不容吗?”

他的语气略带悲戚,这近二十年的颠沛流离并不好受。

秦菁注视着他的背影,目光之中却无半分动容,出口的语气讽刺至深:“你们之间的私怨由来已久,荣安一介晚辈实在是无权评断,只是北静王叔你终究还是这般没有担当吗?你最终的目的是为了皇位不假,可你策动这件事的初衷难道就只是针对我父皇吗?”说着,不等秦霄反应她又接着兀自肯定的摇头,“不,你的目的绝对不止如此。太妃娘娘的仇,即使你可以忍,她会不计前嫌吗?而且当年之事说是我父皇的一道圣旨让你远走边塞,这一切又何尝不是皇祖母她暗中策动的结果?你要秋后算账,怎会对她既往不咎?所以,你做这一切根本就是明着暗着两个目的都有——归根结底就是要看他们自相残杀,以泄你你们母子隐藏多年的怨愤。”

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因为她自己本身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个性,所以秦菁倒也不觉得秦霄这番算计是什么天理不容的事儿,各凭本事而已,她此时所有的冷漠和嘲讽却只是因为他推三阻四的不肯担当。

秦霄心里最脆弱的一根弦铮然折断,他闭了下眼,声音里所有的情绪就都化作对那些人汹涌澎湃的恨意新卷而来:“荣安,能够想到这么多步,你的确是个聪明过人的丫头,可你为什么不想,如若你所推断的这些都是真的的话,你是他们的血脉至亲,我会放过你吗?”

“斩草除根,怕是不能的,可这些都是后话了!”秦菁抿抿唇,她的语气认真却无惧意,只是字斟句酌的继续说道:“如果——北静王叔你今日不能成事又当如何?这其中后果你可曾想过?”

“哈——”秦霄不以为意的仰天一笑,继而凛冽了眸光侧目望她:“此时这样的境况之下,整个皇宫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你所谓的这个万一怕是根本就不存在的。”

“的确,北静王叔你运筹帷幄,把一切都设想周全了。”秦菁叹一口气,然后主动的举步绕过那张案桌走到他面前,直视他冷酷的面容:“你今日用以封锁各处宫门的三千兵士根本就不是你北静王府的普通侍卫,他们全都是你以返京为由随调在侧的精锐之士,用他们来封锁宫门你自然是最放心不过,但双拳难敌四手,如果只有这些人的话,即使他们以一敌十,要助你成事也是远远不够的,所以——昨晚的婚宴之上,苏晋阳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秦霄的嘴角隐约抽搐了一下,声音暗沉道:“你想说什么?”

“我猜他是在准备入宫的路上,或者更早的时候就已经被你派人制住了对不对?”秦菁略一扬眉,言辞犀利而坚决,说着也不等秦霄坦诚或是否认就又接着说下去:“你应该早就于暗中和禁卫军副统领曹莽勾结,现在联手制住了苏晋阳和另外一位副统领刘毅安,那么绝大多数的禁卫军就会归于曹莽之手间接的为你所用,这样一来你要控制整个皇宫和满朝文武那些人就有了足够把握。把这一切的布局安排之后,剩下来的就是和他里应外合伺机而动了,而昨夜的婚宴对你而言就是再合适不过的时机。现在朝中所有有分量的京官都被困宫中不得出,江北大营二十万援兵虽在,但一江之隔,却无人调动,也是枉然。”

江北大营的统帅是白家长子白爽,他的身份高贵,昨夜那样的场合必定也要入宫赴宴。云都此地乃是大秦帝都,附近所有可用的兵力就是苏晋阳手下十万禁军和江北大营由白家人协管的二十万皇家军。

而江北大营那里离着云都毕竟尚有一段距离,只要严密封锁消息那里一时半会儿并不会有所察觉,所以他要举事就只需先一步制住苏晋阳,操控皇宫内外的十万禁军就可以把景帝完全圈禁起来捏圆搓扁。

秦霄是到了这个时候才真正开始的对眼前这个凌厉的女孩另眼相看的,只不过双方的立场对立,这并不会隐没他心中杀机分毫。

“好!”秦霄玩味的冷笑一声,“就算你的这番推断全部都对,你怎么就能断言与我合谋策做下这件事的是曹莽而非苏晋阳?毕竟——他在这十万禁卫军中的声望远胜于曹莽,有他助我必定事半功倍。”

苏晋阳的为人,秦菁再是了解不过,除非是他自己心之所向,否则又怎么可能是被人以单纯的利益所收买?这不过——

这样的话,她不会对秦霄讲而已。

秦菁低头又抬头,很快把喉间涌现的一丝苦意吞咽下去,重新面对秦霄时眼底仍是那种薄凉的冷色道:“北静王叔你步步为营,精心策划了这场逼宫大戏,只是你千般算计,终于还是算漏了一点的——”

“哦?你不妨说来听听,本王究竟算漏了哪一点?”他手上有那十万禁军作保,并且从时间上估算他暗中从自己封底调派过来的援军也要到了,所以秦霄并不觉得她这些话有多少威胁性。

“人心!”

“人心?”

“对!人心!”秦菁点头,继而话锋一转凌厉的反问道:“你选了皇祖母做你的内应,本意便是要在事成之后将她杀人灭口,可是你怎么不想,她为什么要答应你的要求?就因为她跟父皇之间的嫌隙吗?”

“难道单凭这一点还不够吗?”秦霄拂袖,冷蔑一笑。

只就梁太后当年对他们母子所做的一切,便是将她千刀万剐也不为过,是以他并不为秦菁的质问而动容。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她!”秦菁似笑非笑的牵了牵嘴角,她似乎是斟酌了一下用词,停顿片刻便又继续道:“这么说吧,我父皇是她一手抚养长大的,如果这样的人尚且可以轻而易举的背弃她,你又觉得她凭什么会对你这样一个本身就对她心怀怨恨的人深信不疑?”

秦霄一怔,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不知如何作答。

其实以他的心机他何尝又会轻信梁太后这样的一个仇人,只是他太过自信,而这份自信和内心埋藏多年的仇恨让他忽略掉了这一点。此时再被秦菁骤然提起,秦霄居然没来由的心头一冷——

不!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那个老妖妇手中并无实权,就算她不全信自己也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

这么一想,秦霄的心中就又有了一刻安定。

“我们之间只是合作!”他抿紧了唇角,似乎是为了让自己相信一般肯定的强调。

“是啊,你们之间不谈情义,只是各自谋利,这样的关系之下你还觉得她会对你心慈手软吗?”秦菁已经察觉出他言语间的动摇却是不动声色,她兀自摇头,不以为然道:“你不了解她,或许连花了半辈子来算计她的太妃娘娘也根本就没了解过她,你以为自己机关算尽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但是在她看来,或许你们母子连做她的对手都不够资格。其实这也不能怪你,北静王叔你自幼长在关外,没有身临其境你怎会知道她能在这后宫之中叱咤风云纵横至今,凭的可不全是运气。既然今天我们面对面的站在这里了,我也不妨实话告诉你吧,从你找上她的那一天开始本根就是自寻死路,因为她不仅不信你,而且早就开始布局。她先是同我父皇合谋诱你回宫,紧接着又顺水推舟利用了柳太妃想要陷害她的机会轻而易举除掉了她,此时此刻只要他二人不在明面上翻脸,北静王你积压在这里的十万禁军就是叛逆之举,人人得而诛之,接下来你还自认为可以全身而退吗?”

秦霄心中巨震,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压抑才没让自己的脚下失去平衡。

“不!”他摇头,抬手指着秦菁步步后退的同时脸上开始出现一种怪异的纹路,“这不可能,你不用在这里危言耸听,十万禁军都在我的掌控之下——”

“王叔,你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吗?”秦菁垂眸轻笑一声,断然打断他的话,随后的每一个字都咬的极为清楚的反问道:“难道你不觉得你这所有的计划都进行的太过顺利了吗?”

有时候,太过一帆风顺便是最大的破绽!

“呵——”秦霄倒退一步,他本来想用冷笑来掩饰此刻的心虚,不曾想逸出喉头的声音竟然带了一丝明显的颤抖。

秦菁不再看他,而是转身一步一步从容向门口走去,秦霄疑神疑鬼的望着她纤秀的一剪背影,几次张嘴都没能吐出话来,可是秦菁却未直接离去,她只走到毡门跟前就自动停了下来——

止步,却不回头。

“当日你们的车驾离开封地以后,你暗中培植的十四万军队也紧随其后秘密出发,但是为了避开白家人的耳目,你只让他们驻扎在距离此处四十里的地方等候命令,昨夜婚宴开始之前你已经命人带着你的令牌去了,可惜——”秦菁说着顿了一下,仿若带了几分扼腕般的轻叹一声:“你的援军永远也不会到了!”

这个丫头的话有时候说来头头是道,但有时候又着实让人捉摸不透。

秦霄心里警觉,并不肯相信:“你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吗?可是这里的消息已经被我全面封锁,你再怎么拖延时间也不会有转机的。”

“是啊,如果不是为了拖延时间,本宫何必多此一举过来与你见这一面呢?”用意被他道破秦菁也不沮丧,坦然承认道:“你太小瞧我父皇了,你真以为只要把白爽控制在宫里就能安枕无忧了吗?你忘了,白家的儿子个个出类拔萃,要在那二十万军中指挥若定的并非得是白爽一人不可,也许连皇祖母都不知道,早在三日前白家的三公子白奇已经秘密返京,此时——你那十四万的精锐之师应该差不多已经被他制服了吧!”

白奇回京的消息秦菁自然是得自白奕的,也就是在那时候秦菁就完全明白了景帝选择秦霄来和大晏联姻的理由,与梁太后作梗不过是个幌子,而借机铲除北静王这个对他一直怀有异心的兄弟才是他最大的目的。

她这个父皇啊,在皇位坐了这么久,心机手段和梁太后才是不相上下,怎么可能只为意气用事就引狼入室呢?

分明就是他和梁太后一起设计了苗月轩里的那场戏,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同时让苏晋阳假意落入地方的圈套,这样一来秦霄以为志在必得,得意忘形之下必然就会放松警惕,他便可以在请君入瓮的同时暗中指派白奇带人去把秦霄手下所有可用的力量消灭掉,这样一来等秦霄发现援兵久未到来而有所警觉的时候,相信苏晋阳那边也可以顺利的除掉曹莽及其党羽,率领禁卫军来击杀叛臣了。

毕竟秦霄私纵军队秘密开往云都是真,他围困皇宫也是众人有目共睹的事情,就算他还可以再推脱成是因为自己的生母被害所以一时冲动,可成王败寇,所谓正义真理永远都只有成功者才有话语权,这个谋逆大罪在身,他死有余辜。

秦霄是到了这时才幡然醒悟,只是为时已晚,入耳已经是帐外平地而起的一片惨烈厮杀声。

秦霄目光一寒,本意是恼羞成怒想先杀了秦菁泄愤,但这般危急的情势之下已经全然顾不得,错过他身边时只来得及杀气腾腾的一把将她推开,转眼已经一把掀开毡门冲了出去。

秦菁往旁边踉跄了两步,稳住身形之后也只是不甚在意的了然一笑,整理好衣裙之后才掀开毡门从容的走了出去。

帐外的大路上此时已经变成一片血光冲天的野战场,秦霄的人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支铁甲军正面交锋,刀光剑影之下双方士兵们的断肢横飞,血腥味弥散了身后的西华门,只是有一点还是出乎秦菁的意料之外——

来人竟然不是苏晋阳,反倒是由蓝玉衡带队的。

彼时秦霄和蓝玉衡之间已经交上了手,他二人修习的都是剑术,两道影子穿梭缠斗在一起,一时间竟然难分高下。

灵歌和旋舞应该是被这些杀意浓厚的双方士兵冲散了,还没有找到这里,为了防止被误伤,秦菁并不往前靠,只就谨慎的贴着身后的帐篷远远观望,她的目光粗略的四下扫视一圈,秦霄那三千人分守三处城门,此处囤积不过一千有余,不过那些人都是他精心训练出来的精锐之士,实力不可小觑,蓝玉衡应该也是料想到了这一点,这次也完全是有备而来,带了足有他三倍的人手。

蓝家人手里没有兵权,但是大秦的贵族之间有一个传统,他们习惯培植一批自己的力量保护私财,少则数十人,多则数百也有可能,而只要他们做的不是太过分,皇帝也是默许的,想来这一次蓝玉衡也是孤注一掷,调动了他手下所能掌控的所有力量,加上之前蓝玉桓自军中回来有任务在身,携带了两千士兵随行,后来他出事之后这部分人景帝还没有来得及安置,暂时就在蓝玉衡那里,这两股力量合起来要攻破秦霄所守的这座城门是迟早的事。

秦菁心下飞快的权衡,若是今日一战秦霄能当场斩杀了蓝玉衡对她而言绝对是一笔不小的意外之财,只是眼下的局势与秦霄不利,双方走了二十余招之后他已经明显的自乱阵脚,落了下风了。

此处人多眼杂,她若暗算蓝玉衡难免落人口实,所以虽然心中惋惜,但秦菁也还是不得不从大局考虑——

为今之计也只有送蓝玉衡一个顺水人情,先表面和气的把这事儿给对付过去了。

“北静王叔!”定了主意,秦菁立刻上前半步抬高了音调大声道:“王叔,方才您出来的匆忙,荣安还有一事忘了对你禀明,父皇让我转告你,他怕你离开太久家中无人照管,早在你们抵京的第二日鲁国公麾下就有人率兵去了你的封地,暂时接管了你的府第和境内所属的一切产业、事务,他让你尽管放心。”

为了这次的大事,秦霄手下所有可用之人都被他孤注一掷带了出来,说他后防守卫空虚实不为过,景帝也是早就打算好了要让他有来无回,所以在任何人都不曾察觉之前就已经派人前去他的封地彻底断了他的后路。

眼见着就要功败垂成,秦霄本来就是带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在强撑,此刻秦菁口中吐露的这个消息他已经完全无心分辨真伪,只觉得双耳轰鸣,恍若一记响雷乍现,给了他最后致命的一击。

秦霄反手握剑本来正要和蓝玉衡强碰,这一分神,虽然只有短暂的一瞬,可蓝玉衡的反应何等迅捷,当即已经手腕略一翻转,剑锋斜走擦着他的剑锋一路用力压下去,火花四溅的光影瞬间败退,那一剑直削到底恰是在秦霄握剑的虎口处划来一道血肉模糊的伤口。

巨痛之下,秦霄手里的剑紧跟着铿然坠落,蓝玉衡是到了这时才发现秦菁居然在场,他眼底神色莫名一变,却无暇顾及到她,只就收摄心神挥剑便要乘胜追击,动作迅猛往挽起一道剑花直刺向秦霄。

秦霄大为惊惧,捂着手上伤口疾步后退,眼见着就要血溅当场,冷不防旁边一道人影斜纵而出将秦霄扑倒在地,躲过了蓝玉衡这致命的一击。

“王爷小心!”林琼满脸是血的扑上来,两人跌在地上就势一滚,已经巧妙的脱离了蓝玉衡的攻击范围。

蓝玉衡这一剑刺空,收势住的时候刚好停在秦菁前面不远。

眼下秦霄手下的大部分人都已经被制服,他也懒得再费力气追上去拼命,所以就直接提了剑转身朝秦菁走了来道:“长公主真是无错不在啊,这种场合也不避嫌的吗?”

“蓝大公子误会了,本宫只是路过而已,不想就碰上这样的场面还真是飞来横祸!”秦菁的目光并未往他脸上移,只是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犹在滴血的剑尖上,带了几分游离。

蓝玉衡像是察觉了她目光的落点,在她面前三步之外站定,竟然毫不讲究的提剑往左边的袖子上蹭了蹭,同时玩味的笑了声道:“方才还有谢谢长公主祝我一臂之力。”

秦菁站在原地没有动,眼底却浮现出很深的戒备,不动声色的微微笑道:“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因为她是瞒着景帝办事,所以这个功劳秦菁并不想领。

蓝玉衡擦净了剑上血迹方才抬头看她,不过他并没有马上说话,而是先用眼角的余光四下扫视一圈,见着没有人注意到这边这才压低了声音不徐不缓的慢慢说道:“我是说这里兵荒马乱,长公主若是为乱党所杀,真是天妒红颜让人遗憾呢。”

两个人,隔着三步的距离四目相对,蓝玉衡的眼角含着淡淡笑,眸子里的颜色却格外分外鲜明,秦菁嘴角的笑纹僵硬了一下,脚下戒备的慢慢往后退出去一步——

那一刻,她从他的眼里读懂了一种情绪叫死于非命。

第142章

蓝玉衡手中宝剑在日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秦菁紧皱着眉头,露出一副深思的表情。

今日蓝玉衡若是能被北静王的乱军所杀,对她而言自然是再好不过,而同样,若是今时今日她在这战祸之中死于非命,对蓝玉衡来说也是笔一本万利的买卖——

就凭她不请自来出现在这里一事,景帝大光其火之余也是不会深究她真实的死因的。

大家棋逢对手,打的本就是一样的主意,蓝玉衡的想法秦菁自然是再清楚不过,而以他的身手,秦菁也断没有在他手下逃生的机会。

事实上蓝玉衡也并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秦菁警觉的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看到他手指握住剑柄刚一收紧同时,突然就提了裙摆扭头就往身后刀光剑影的人群里跑去。

今日她穿了一身白色的便装,腰间环佩卸去,奔跑之下发丝被风带起,裙裾飞扬,那副群浴血搏杀的背景映衬之下十分醒目。

乱军中的那些人双方都杀红了眼,她这样一头冲进去,保不准真就要遂了蓝玉衡的愿了。

以她的为人,蓝玉衡断没有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再做这样的困兽之斗,一时竟是没有反应过来,略微愣了那么一下,而下一刻等他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就提剑追了过去。

他的行动自然是快上秦菁很多,秦菁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刚一回头看过去,右边的袖子已经被蓝玉衡一把攥住。

秦菁不悦的敛眉,然则还不及做出下一步的反应,蓝玉衡的手下已经骤然发力,抓着她的袖口将她往旁边甩来,秦菁脚下一个踉跄的同时,只觉得颈后一寒,却是一把长刀紧贴着她右侧的耳后切过去,刀锋过处,一缕青丝撒向空中——

却是蓝玉衡那一拉一拽之下的力道将她自那刀锋下引开。

秦菁心头一凉,就听到身后蓝玉衡低沉的嗓音响起:“找死吗?”

秦菁不悦的回头,蓝玉衡已经一个箭步跟过来,两个人四目相对的一瞬蓝玉衡也是瞬间愣住,恍然发现自己前一刻做了什么——

要秦菁死是他的本意,这个女子活着对他的宏图霸业是个了不得的妨碍,更何况她杀了蓝玉桓,不管与公与私,他都不该对她手下留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仿佛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就在前一刻,看着那道冷锋向她袭来的瞬间他神思慌乱的拉了他一把!

一股恼恨之意袭上心头,在那一瞬间蓝玉衡的头脑中已经千回百转闪过无数个念头。

秦菁敏锐的察觉到他眼底徒然变了几变的神色,她太明白蓝玉衡的意图,他不可能存心救她,救她只怕也是为了亲自动手替蓝玉桓报仇。

眼见着蓝玉衡的目光忽的收冷,赶在他彻底回神以前,秦菁右手下灵活的一个翻转飞快的自腰间抽出凝光刃反手划向自己的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