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世人皆知,皇上之所以不许他离开,就是怕吏部尚书的位置落在了皇后娘娘的人的手中,从而一再挽留如今的大人。
现在看来,皇帝口头松动的根本原因是五皇子同陈诺曦的关系,若是陈诺曦嫁给了五皇子,那么陈宛便同贤妃娘娘绑在一起,皇帝完全可以让陈宛调过来吏部做尚书,陈宛为官清誉有佳,又做过鲁山书院的老师,在士子中有一定名望,怕是谁也不会对这个调动产生质疑。尤其是被皇后娘娘完全渗透的吏部,要是其他人过来,下面的人还有所为难,唯独陈宛,真是无话可说啊。
可若是皇帝当真如此,那么现在的左侍郎便升不上去,他的位置就尴尬起来。下面有背景的官吏在他的身后虎视眈眈,作为不肯表明支持圣意站在五皇子一派,又始终没有机会获得皇后娘娘看重的秦家二老爷,早晚是被圣人寻了错处,贬下去的未来呀。
所以二老爷现在倒真是不太想同定国公府做亲,他的儿子本就优秀,他们家又是有规矩的书香门第,即便出了表妹的事情,只要他严肃处理,怕是依然不难给儿子说一门不错的亲事,干嘛同远离朝堂许久的定国公府牵连在一起呢。不管是对他的仕途,还是儿子的将来,一点帮助都没有。
秦老太爷见儿子沉默不语,便看透他的心意,叹气道:“桓哥儿同表妹的事情,毕竟是辱了他的名声,定国公梁佐那人都会介意,何况是靖远侯了。他是带了几个孙女进京,但是可不是给咱们这种人家准备的,你的心未免太大了。”
站在父亲身后秦宁桓微微愣住,他没想到父亲竟是存了这般心思,忍不住迫切的表白道:“祖父,孙儿只想娶定国公府的三姑娘为妻,什么表妹,什么靖远侯家的小姐,我都不想要。关于未来的路,我自己会努力学习,不求大富大贵,必定辱没不了秦府清誉,烦请祖父和父亲大人,莫拿儿子的终身当做儿戏。”
秦老太爷深深吸了口气,无奈的扫了他一眼,继续转头看向二儿子,道:“你们这几个兄弟里面,唯有你目前位高权重,官职品阶尚在我之上,可以说秦府未来的门楣,是要靠着你和桓哥儿支撑起来。我知道你心中对仕途更进一步不死心,有报复,有追求,但是当前皇上对储位的归属是往死里偏着五皇子,而皇后娘娘背后又站着几大军事家族,谁敢真依着皇帝心思,投靠五皇子呢?现在一时的风光可能导致日后的株连九族,哪一家都不会轻易得罪皇后娘娘。你若是依着自个心意向皇后娘娘示好,不说你本就不是人家的心腹,就冲吏部都已经被皇后娘娘渗透,他们又如何将你看重,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照我说,还是力挽狂澜于定国公府的婚事吧。”
秦宁桓总算吁了口气,还好,祖父的心思同他一般,是偏向于继续同定国公府做亲的。
秦二老爷犹豫的点了点头,心底依然有所不甘,他看着倔强的儿子,没有说话,打算同妻子在琢磨琢磨,躲开夺嫡之争,是可以保秦府未来四五十年的平安,但是何尝不是绝了他的仕途之路呢。
王氏病着,心思难免沉重,整日想着若不是她执意带孩子回娘家,就不会闹得那么满城风雨,一时间只怪自己太看重姐妹之情,从而让儿子同表妹们过多的亲近,才有今日恶果。她每每想起这原本可以避免的厄运,就会胸口透不过起来,难过的要死。
二老爷回到房内见她如此,心情越发不好起来,冷着脸坐在椅子上看书,夫妻二人一时无言。
王氏偷偷打量自己的老爷,见他不高兴,率先直言道:“刚刚父亲大人寻老爷过去何事,可是怪罪于我,害的桓哥儿名声毁了。”
二老爷抬起头,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定国公来信斥责父亲,这门亲事可能会黄了。”
王氏一怔,不甘心的埋怨道:“黄了就黄了,桓哥儿还害怕说不到亲事不成。”她本就不满意这门婚事,将来的儿媳妇是公婆看重之人,哪里会同她亲近,最主要的儿子还喜欢她,可见小小年纪,便有几分手段,容得众人高看于她。
“我记得你上次说你娘家可以和靖远侯府搭上线?”二老爷突然启口,王氏微微愣住。
她回想了片刻,道:“是说过可以通过隋家搭上线。不过如今隋家那小将军因为咱们桓哥儿黄了亲事,我二姐夫似乎还挺埋怨咱们的呢,不过我听二姐说过,隋家小将军乐意娶杨芸为妾,但是妻子的位置是给不了她了。我二姐本就不待见杨芸,此时说服我二姐夫把孩子嫁过去做妾呢。但是我二姐夫想着家里唯一的男丁是芸姐儿的哥哥,怕日后孩子继承家业,有个给庶子做妾的亲妹妹不好听,所以才有些犹豫。哪怕隋家孩子是个嫡子,这妾,做便是做了。”
老爷陷入沉思,良久,忽扬头,道:“走趟二姐姐家里,就说我决定站队到皇后娘娘一派。如今既然不管站队与否都早晚是被排挤罢官的命运,不如破釜沉舟,再拼一次吧。”
王氏愣了一会,心里虽然不太情愿,但是考虑到丈夫才是自个立足于世的根本,索性点头答应了这个要求。只是跑了一趟杨家后,没想到真捡到了个天上掉馅饼似的消息。
入夜后,王氏躺在床头,同二老爷商量,说:“我姐姐说了,靖远侯世子爷嫡长子欧阳月过几个月进京,打算在京中寻门亲事,不要求门第过高,怕是皇帝不喜,咱们家二姐儿说起来倒是很合适。退一步说,咱们家还有庶出姐儿,若是可以给他们家嫡长子做妾,觉得也当是建立起了联系。”
秦二老爷不过是想寻个机会表明态度,不管是为妻为妾倒不重要,反正他既有嫡出的女儿,也有庶出的儿女,倒是可以贡献一个出去。更何况对方是靖远侯府的世子爷嫡长子,未来要承爵,就算是庶女给人家做妾了,也不算是很难看。
他顿时觉得胸口积郁散去,握住妻子的柔夷,柔和道:“真是麻烦你为我奔波了。”
王氏急忙低下头,有些羞怯,犹豫的说:“姐姐虽然答应在这件事情上帮我们一把,同时却提出了另外一个要求,我怕公公可能会不太同意。”
秦二老爷一怔,道:“你直说吧。”
王氏眨了眨眼睛,小声道:“其实说到底不是姐姐的要求,是姐夫的请求,他让咱们家桓哥儿收了杨芸为妾,因为隋家小将军挑了姐夫另外一个女儿,不要杨芸了,杨芸现在的名声又不好嫁出去,她自个执意给桓哥儿做妾,姐夫做父亲的,心底还是想要成全了她。考虑到秦府从上到下,都是慈眉善目之人,桓哥儿又是个心善的好孩子,姐夫希望咱们可以帮他个忙,日后芸姐儿若是又犯错,要杀要剐全听咱们家的,他们家绝对不会乱搀和,只是道如今桓哥儿若不收了芸姐,隋小将军又不要她,传出去多难听,怕耽误了府上其他孩子的婚事呀。”
秦二老爷对此倒是无所谓,哪个男子没有几个妾的,不过是入门时间没那么早罢了。大不了同杨家商议,先让芸姐去道观待上几年,等定国公府家三姑娘入门一年后再纳便是了。唯独担心的是杨家姑娘闹出这么多事情,父亲和母亲倒是有排斥的可能性。
秦二老爷想了一会,道:“这事儿不是不能帮他,但是丑话要说在前头,靖远侯府欧阳月的那门亲事,他能帮我做到如何!”
王氏笑着趴在夫君耳边,说:“此事姐姐同我保证过了,隋家小军爷已经是她的女婿,而且性子爽利,姐夫同他直言过,若是做世子妃估计有难度,但是咱们家送过去个庶女为妾,是敢打百分百保票的,而且还说了,若是没帮成老爷,他也没脸把芸姐嫁过来,你看如何?”
秦二老爷眼波流转,顿时放心的点了下头,道:“我明白了,此事由我和父亲周旋。”
王氏踏实的躺了下去,她虽然厌恶杨芸为人,后来又一想,不过是个妾侍,日后在府中还要靠她这个姨母过活,怕是会讨好奉承与她,她同时可以借着杨芸敲打桓哥儿未来的媳妇,如此一来,倒是觉得自己还赚了,所以心情大好,不再有一丝忧愁,病很快就好了起来。
没过两日,杨芸去寺庙居住的事情就传了出来,世人道这女子倒是重情,宁可做姑子也不愿贪图权势,嫁给不喜欢的男人。隋家小将军同时放出话来,愿意成全她对于秦宁桓的痴情,娶了杨家另外的女儿为妻,杨隋两家结成姻亲皆大欢喜,秦宁桓同杨芸的事情反倒被洗白,成了一段佳话。
定国公府的徐氏听说后连道对方好心机,她拉着女儿梁希宜的手,道:“看到没有,一个倒贴的狐媚子就因为他们家背景不错,又有了隋家支持,才被传成这般。若是在那落井下石的人家,即便出家做了姑子,也会被背后戳脊梁骨,道她不懂得廉耻,而不是什么为爱痴情。”
梁希宜心境颇老,经历繁多,这种指鹿为马的事情上一世也遇到过很多,不由得心里对秦家的做派挺失望的,今日将杨芸捧了上去,那么他日接她下山也顺理成章,总是世间好女子,不应落得清寡一生。她见祖父身边的人过来寻她,同母亲随便说了几句就去书房候着。
定国公此时正在作画,他的桌子旁边有两封书信,一封是秦宁桓表达心意的,一封是秦老太爷再次提起议亲之事的内容。
梁希宜进了门,站在一旁,定国公示意她看信,他方拿起纸张,读了起来。
信中内容不外乎是秦宁桓对她的儿女心思,爱慕之情,梁希宜越是深读,越是觉得心底一片悲凉之意。若是双方无情,那么即便存在什么表妹,她也不会太过介意,正是因为秦宁桓触动了她心底的柔软,方觉得此事不是一般的大,仿若一把刀子植入了她的心脏,不停的切割着。
她无法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尤其是外界那般传诵,日后若是风云又起,她作为妇人,又当如何自处。婆婆必然告诉她女人何必为难女人,但是这种选择又何当是自个该承受的吗?
定国公放下毛笔,凝望着出落得日渐亭亭玉立的少女,他只希望在自个死前可以把希宜的婚事定下,没想到秦家却出了这样一个杨家表妹。他笑看官场沉浮多年,怎么可能会看不透秦府的心思。已经同隋氏绑在一起的杨家庶出女,即便是妾也值当娶进门的吧,所谓此女在庙里居住,不过是缓兵之计。更何况杨家老爷就一个庶出儿子,还是这个女子的亲哥哥,哪怕是为了自个儿子的前程,也不会随意处置了他的亲妹妹。秦宁桓好歹书香门第出身,倒是个托付终身的好选择。
待日后秦家二少爷同孙女情谊淡薄之时,或者孙女怀孕了,总是挡不住婆婆给秦宁桓安排妾室的吧。定国公心底一沉,他到底还能庇护三丫几时……
梁希宜放下信纸,眼底涌上了一股酸涩的感觉,淡淡的说:“杨芸姑娘待桓哥儿如此深情厚谊,就是娶做嫡妻都是值当,我何苦去做拆散人家的坏人呢。杨家同隋家亲事做成,怕是秦二老爷舍不得彻底断了同杨家的来往,那么像我这般没有在朝堂中手掌权势长辈的公侯之女,做秦宁桓的妻子,总是有些底气不足,虽然孙女心里也有些遗憾,但是此事就此作罢吧,祖父。”
定国公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有时候不希望你看的如此之开,有时候又感念幸亏你能看的开,在祖父眼里,这世上已经无人能匹配于你。”
梁希宜轻轻的摇了摇头,一个四品官的孙子都看不上她,她还有什么可不足与人匹配的?她扯了下唇角,强迫自个笑了出来,安抚祖父道:“祖父,不如寻个清贵人家,希宜自认还可以做个合格的媳妇,不外乎对方贫瘠与否,只要有安生公婆便心满意足。”同秦家没有结成亲的根本原因同秦老太爷无关,关键还是秦家二房心太大了,容不下手无实权的名门贵女。
定国公点了点头,说:“孩子,你放心,祖父定为你寻个安生的门户,省的让你再糟心一回。”
是啊,糟心啊……
梁希宜擦了下眼角溢出的泪水,那个在记忆里的明媚少年,浅浅的笑容,温和的声音,高挑的背影,终归要在念念不忘中,选择努力忘记了吧。人生总不是一帆风顺,相较于上一世的婚前失贞,这辈子可以手握选择夫婿的主动权,难道不已经是很幸福了吗?
梁希宜不停的宽慰自个,使劲压住心底莫名的悲伤,上一世婆婆如此看重自个,尚不得婆媳和睦,更何况此生秦宁桓的父母根本看不上她,才会允许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她还不自量力求什么呢。她倒是真心实意希望秦宁桓幸福,这个少年是个明朗的男孩,应该有人会好好善待于他。
重活一世的梁希宜对任何事情都讲究看开,从不强求,无法嫁给心仪的男孩虽然让他失落,但是生活始终要继续下来,她把自个投身于忙碌的家事中,风风火火的把大姐姐嫁了出去!
定国公府先是娶了长孙媳妇,又是嫁了长孙女,老太君近来心情不错,隐约听说了梁希宜同秦家婚事告吹的消息,琢磨着趁着好多老姐妹们进京,不如帮梁希宜挑个心仪的少年郎。
她近来同定国公梁佐越来越相处和谐,两个人已经从曾经的分院居住,搬到了一个院子里来了,虽然老因为你占了多少地方,我占了多少地方争吵,却觉得异常甜蜜。连带着对于梁希宜的疼爱,老太君也多了几分真心。
入了秋,天气越来越凉爽起来,皇帝虽然日渐衰老,却反而爱热闹,打算举办个蹴鞠大会,顺道考校考校诸位高官的名门之后,是否如他们先祖那般英勇厉害。
明明是一群男孩参加的比赛,京中小姐们倒是更加兴奋起来,许多不曾见到的少年郎被光明磊落的扔到太阳下面,供女孩们欣赏,可不是欣喜异常?
梁希宜虽然兴趣不大,但是老太君打算偕同众孙女们出门,她也不好真拒绝什么,脑海里忍不住回想起,上次在西菩寺的时候,欧阳穆的那一番裸/露之言。若不是她再三同徐氏确认,他们确实有过西菩寺之行,而手中经书又是实实在在的摆在桌上,她始终觉得那一日的相见,很不真实。
靖远侯府
欧阳灿从李管事口中得到了定国公府姑娘们全家出席,去捧场蹴鞠大会,顿时浑身仿佛打了鸡血般兴奋起来,他同兄长们在西北竟是玩这个运动了,京城那群小子谁都不是他的对手,到时候必定可以大放异彩。据说皇上和太后娘娘还发了彩头,他一定要夺下来,送给梁希宜。
欧阳灿眼睛放着光彩,白日里缠着欧阳岑同他一起练习蹴鞠,欧阳穆看到后也脱了上衣,参与进来,明亮的日光映衬在他裸/露健壮的胸膛上,将那一颗颗汗水照的明亮,闪耀着别样的光芒。不时有旁院的小丫鬟偷偷观看,然后红了脸颊。
兄弟几个人一场球踢下来满身是汗,小厮们急忙命人去端水,然后等着主子们轮番净身。
欧阳灿咧着唇角,道:“大哥,你当真参加蹴鞠大会吗?我听祖父说咱们家要单独成立一个队,由你领衔!”
欧阳穆懒懒的点了下头,目光望着蓝天白云,忽的认真道:“灿哥儿,我打算娶定国公府的三姑娘,梁希宜为妻,昨日已经同祖父摊牌,择日下聘。”
欧阳穆认为他反正已经同梁希宜表白过了,那么追求她就成了顺理成章之事,定国公那么宠爱希宜,定会在自己有生之年将她的婚事定下,总不好刚刚摆脱了一个秦宁桓,再被定国公寻出下一个秦宁桓吧。好在对于靖远侯来说,梁希宜总是比陈诺曦好娶一些,所以连想都没想便同意了,更是没有问欧阳穆,为何会有如此大的转变!
在靖远侯眼里,别说是梁希宜,只要欧阳穆乐意成亲,那必须是大大滴支持!
欧阳灿一愣,脸上的笑容僵在脸上,他刚刚还同欧阳穆有说有笑,下一刻便听到这么个晴天霹雳的消息,怎么可能,他瞪大了眼睛,张着嘴说:“大哥,你没说笑吧。”
欧阳岑在背后拦住他的肩膀,拍了下欧阳灿的额头,说:“大哥何时在这件事情说笑,你当是你呀,不清楚自己要什么。”
欧阳灿的眼底一片冰凉,他不相信,兄长明明不喜欢梁希宜的,怎么就说要娶希宜为妻。他咬着嘴唇,道:“为什么,大哥你明知道我心仪的也是梁希宜。”
“但是梁希宜不喜欢你,你娶不到她的。”欧阳穆淡淡的说,眼底是不容拒绝的坚持,道:“以后她便是你的嫂子,切莫逾越了。”他说完后任由小厮伺候着穿上上衣,沉默远去。在梁希宜这件事情,他不会有一丝犹豫,更不会给欧阳灿一点希望,还是让灿哥儿早点认清楚现实为好。
欧阳灿浑身颤抖起来,欧阳穆的确凿之言比梁希宜的数次拒绝带给他的震撼还要大,大哥竟然如此框定的和他说,他未来的大嫂是梁希宜!
欧阳岑从背后拍了拍灿哥儿的肩膀,淡淡的说:“你怎么了,不过是个女人,莫非因此还同兄长生分了不成。”
欧阳灿咬住嘴唇,声音带了几分哽咽,道:“她不是女人,她是梁希宜呀。”
“那又如何,她还是大嫂呢。灿哥儿,兄长从小到大待你如何你是清楚的,反正这件事情上我是坚决站在兄长一旁,你若是为了女人对兄长有了成见,那么,我们便不是兄弟。”
欧阳灿目光露出几分委屈,明明是他先对梁希宜动了心,大哥是后来者,他当初不是十分看不上希宜呢,现在却说要娶希宜,又置陈诺曦于何地。
欧阳岑见欧阳灿不听劝,冷冷道:“你从小受尽大伯母宠爱,又不愁大伯母为你寻找良家女子,但是大哥不曾拥有过什么,如今兄长难得真心看上一名女子,不管她是谁,我都会帮大哥得到,对于这件事情,你必须释怀,否则多年兄弟的情分就此斩断,就算兄长容得下,我却是容不下谁对大嫂心怀不轨。”
欧阳灿见二哥说话如此决绝,忍不住嚷道:“若梁希宜真成了我的大嫂,我又怎么会对不起兄长!只是梁希宜或许不喜欢我,那么她就喜欢兄长吗?我总是见不得谁勉强了她!”
欧阳岑扬着下巴,扫了他一眼,说:“大哥会同你说,是不愿意你最后一个知道,至于女人和兄弟情分如何选择,你自己看着办吧。”
欧阳灿胸口一阵积郁,望着远去的二哥直挺挺的背影,整个世界似乎都崩塌下来。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那个似兄似父的男人,会站在他的对立面!
小院里发生的事情转眼间就传到白容容那里,欧阳穆从未想过瞒着谁,欧阳灿更是有点什么事情就表露在脸上,此时已经在家里闷了两三日不曾出屋。
白容容听后眯着眼睛,道:“梁希宜真真是好手段,先是迷惑了我家灿儿,如今竟是入了穆哥儿的眼界,看来是非入靖远侯府的门不可了。”
王管事在一旁奉承,宽慰道:“夫人不是前一阵还说关于梁希宜的事情,劝不通灿哥儿,如今穆哥儿插手了,想着他们平日里的兄弟情义,灿哥儿终是会彻底放手。”
白容容冷冷的瞄了他一眼,手里攥着的手帕快要撕裂,道:“他能放手我自是宽慰万分,但是这种方式的放手未免有点欺人太甚!穆哥儿倒是理直气壮的同灿哥儿说了,我儿子哪点不如他,偏要让着?说到底,灿哥儿才是世子爷的儿子,他们二房早晚要分出去的,凭什么底气那么足!”
王管事一阵头皮发麻,大夫人又开始胡乱较劲了……真是灿哥儿不放弃梁希宜大夫人整日哭天抹泪,如今好不容易大公子出手,让灿哥儿放弃,大夫人还是不满意!
靖远侯根本不晓得梁希宜是谁,长孙一说要娶就答应了,这才想起小孙子似乎也心仪于她。
靖远侯没想到,他日日夜夜担心兄弟隔墙,家族内乱,反而是因为一个女子,彻底打乱了所有的部署。皇帝执意热闹召开的蹴鞠大会,就在靖远侯府一片混乱中,静静的拉开序幕。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24日凌晨半点,有更。
☆、65(改)
梁希宜并不清楚靖远侯府内因为她都吵翻天,整日里帮着祖母筹划过老人节的宴会呢。
太后娘娘借着重阳日的节气,想把国内老人们召集回京吃个团圆饭,定国公老太君梁刘氏,原来威武侯府的嫡出小姐也想将此次进京的老姐妹们聚在一起,热闹热闹。
梁希宜自从遭遇欧阳穆以后,有些发怵出门,索性借口留在家里筹备饭局,谁料到老太君却一口回绝,这次的蹴鞠大会是难得的姑娘小子们都参与的场合,她怎能在家待着!
尤其是此时她家刚同秦家绝了议亲的可能,大家怕梁希宜心里难过,都建议他出去溜达溜达。
于是梁希宜不但要去,还被下达了重要的任务,同二姐姐梁希榴,四妹妹梁希宛一起带领众多弟妹们一同前往,观看蹴鞠大赛。
梁希宜出门前身子不太舒服,头有点疼,浑身无力,她害怕招风,特意穿了件不起眼的素色长裙,还是高领的,将自己包裹的十分严实。
她恨不得有起了丑化自己的心思,省的惹上欧阳穆的这尊大神的注意。这家伙可不是欧阳灿,上面还有个白容容能震得住。就冲欧阳穆虚岁年近二十都没定下亲事,可见这人是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在府里可以自己做自己主儿的人物。
蹴鞠大会比赛的地点在城东,是一片空荡荡的空地,四周有酒楼环绕,下面新修葺了数排观众座位,供比较有背景的年轻子弟们近距离观看。
老人们同大部分女眷小孩都在四周的酒楼里观赏,最高的一座酒楼足足有四层,但是因为京中官员太多,座位极其有限,所以此次蹴鞠大会除了针对勋贵以外,朝堂官职五品以下的家族子弟,是没资格参加并且过来观战的。所以说这是一场高端人士之间的聚会!
为了讨老皇帝欢心,这次的参赛队伍尤其之多,以家族单独组队的有镇国公府李家同靖远侯府欧阳家,定国公府梁家这一代没出武将,几位老爷少年们都不善蹴鞠,并没有单独参赛。但是四少爷梁希义,同湘南侯大少爷王若诚等一些公侯子弟,陪同其他家组队参赛。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在皇帝面前借此机会露脸,预赛先是淘汰了大半数队伍,复赛更是淘汰了许多背景深厚的子弟,最后独留下四只队伍参加今日的决赛。
因为裁判多是宫里爱好蹴鞠的太监,镇国公府在裁判的偏袒下过五关斩六将的突出重围,在四强赛上遇到靖远侯府。此时,太监是没胆子胡乱判了,于是镇国公府迎来一场大比分溃败。
欧阳穆同欧阳岑是这场比赛的两大耀眼的人物。欧阳穆本身生的容貌棱角分明,非常英俊,不过是平日里沉默寡言,性子清冷,给人感觉不好接触,所以名声一般。但是今日,他同大家穿上同样的深色束腰队服,脸庞神采飞扬,冷漠的唇角,飞扬的眉峰,每次进球后还不时回头向酒楼观望片刻,然后咧着唇角,浅浅微笑,顿时让各家姑娘们春心荡漾,好不羞涩。
欧阳岑进球后,欧阳穆会冲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蹂躏下欧阳岑的墨黑色发丝,这兄弟之间的友好互动,让观看者们有一种说不出的赏心悦目的感觉,就连皇帝都不时嚷道,好球!
酒楼上,碍于定国公的身份,他们有一个不错的位置。梁希宜低调的坐在最后,梁希宛坐在她的前面,回过头,小声道:“看到没,陈诺曦来了!大家都说欧阳大公子刚才回头是在寻她呢,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全京城最尊贵的那么几个哥儿,都围着她转呢。”
梁希宜眉头微微皱起,也许吧……她有些心虚,又觉得那日欧阳穆定是逗她玩呢,全天下的人都清楚他心仪陈诺曦,而不是梁希宜。若是自己当真了,日后会被笑掉大牙!
六皇子和五皇子,分别参与到了靖远侯队伍里和镇国公队伍里面,六皇子进球后,也会同欧阳穆同欧阳岑抱在一起,欧阳岑晓得梁希宜就在酒楼上看着兄长呢,一时使坏,似乎拉着六皇子趴着他耳朵边说了什么,竟是同时回头冲酒楼伸出了三个手指,意味不明。
欧阳穆微微一怔,却是懒得斥责他们什么,反正他确实是要追求梁希宜的嘛。想到梁希宜此时定是看的到他,一时间心里甜滋滋的,愉悦异常。
这群公侯子弟都是人精,因为镇国公府里有个五皇子呢,欧阳穆和弟弟欧阳岑故意做球让他进了一个,皇帝果然激动的差点跳起来,镇国公府队实力太差,唯一的进球还是五皇子做出来的。
皇帝连说道,五皇子进了烂队,但是饶是如此,五皇子亦表现出色,并且有进球,可见是有担当的领军人物,虽败犹荣。
酒楼里,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围坐一团说话,定国公府虽然无人出仕,终究是品节高一等,所以梁希宜他们就坐在黎孜玉同陈诺曦身后,耳边不时传来众人奉承陈诺曦的言语,黎孜玉还不停的调侃陈诺曦呢,说是欧阳穆又回头寻她。
陈诺曦淡淡的笑了两下,表现的不甚在意,却难掩几分得意。
梁希宜撇了撇嘴角,就冲这群女人,她也不乐意同欧阳穆扯上一点关系。
梁希宛不由的感叹:“欧阳穆也好,五皇子也罢,这般模样好,背景好,又有能力的公子哥儿怎么就不能对我一往情深呢!在同男孩打交道这方面,我还真是佩服死了陈诺曦。她也是养在闺中,什么都不用做,就那么多人会莫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呀,称赞其实才女!”
梁希宜这时方注意到欧阳岑同六皇子故意摆出的三个手指,她其实不太愿意多想,不是指的她三姑娘的身份吧?唔,是不是逗着玩呢……梁希宜真是没勇气相信这件事,尤其是她的对手居然是上一世的自己,陈诺曦。回想起欧阳穆曾经的那个滚字,她可承受不住第二次了。
梁希宜顺着众人目光看下去,阳光下挥洒汗水的欧阳穆确实十分迷人,他的眼睛仿佛永远是带着几分凝望的深邃,很深很深,不管是谁同他对视,都会被带入其中,然后觉得很有压力感。
她记得那次在庙里,不过是太阳刺了她的眼睛,他便走了过来,挡住阳光,骨子里应该是细心的男子,只是这种人怎么可能同她有关联呢。她是如此简单,低调,平凡……
欧阳穆确实无比高调,吸引眼球,如此不平凡!
梁希宜甩了甩头,决定不再去想什么,一切顺其自然,爱咋地咋地。
蹴鞠大会的最终结果不出意外的是欧阳家夺得第一名,五皇子率领镇国公府夺得了第三名。这世上唯独欧阳家敢赢镇国公府李氏一族吧。
最后发奖品的时候,皇上生生把原本第一名的东西换成了第三名,欧阳家也不甚在意,更何况第三名是稀有的古玉,可以雕刻东西边角还十分润滑,适合女孩玩,欧阳穆本人更中意一些呢。
五皇子在领奖品的时候,十分浪漫的表示要将皇上御赐的一把长剑送给佳人,陈诺曦的名字被他当众朗朗大声的喊了出来,众人一阵惊呼,羡煞所有的姑娘们了。
皇帝笑呵呵的看着爱子,他本是想给小五寻个将门之女,方可以同欧阳家正面对决,但是既然儿子偏爱陈诺曦,那么陈宛倒也不错,可以帮五皇子在士子中树立好的形象,反正作为皇子还可以有两个侧妃名额,他倒是不甚介意,只是想到靖远侯府的欧阳穆,似乎也十分爱慕陈诺曦,皇上不由得扫了他一眼,发现欧阳穆表情如一,没有任何变化。
是真的畏惧皇权了,不敢同小五光明正大的争吗?老皇子眯着眼睛,陷入沉思。
有同样想法的不下数人,众人在五皇子如此明显表达爱意的同时,都在观望欧阳穆的神色。欧阳穆高昂着头,表情淡定自若,唇角微微扬起望着酒楼的高处,那分明也是陈诺曦在的地方呀。
黎孜玉感叹无比,羡慕的说:“诺曦,你真是万人迷,五弟弟那般没定性的人都被你彻底折服,还有欧阳穆这座冰山,此时也会对你微笑,待会他会不会也把奖品送给你啊。”
陈诺曦脸颊微红,眼底始终挂着笑意,温柔的看向下面,欧阳穆,会给她嘛?
老皇帝有意试探欧阳穆的底线,笑着问道:“我家的小五将长剑送给佳人陈诺曦,穆哥儿这枚古玉,更适合女孩子暖身佩戴,不知道你要送给谁呢。”
欧阳穆微微一怔,众人却是沉默的竖着耳朵听着,尤其是坐在酒楼里的小姐姑娘们,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仿佛都在等着欧阳穆的答案。欧阳穆想了片刻,忽的扬起唇角,笑道:“自然也是送给,我的心仪之人。”
“哦,是谁呢,能给我们穆哥儿看上。”老皇帝慈祥的笑着,坐在他身后的太后同皇后彼此随意聊着,盯着欧阳穆略显发红的脸颊,笑了出声。
梁希宜只觉得浑身出了好多的⊙﹏⊙b汗,千万,千万别说啊……
她同陈诺曦性格不同,梁希宜是真心希望将感情的事情低调起来,她没兴趣应付那般多的凌乱事情,而且她也没准备好接受这份情感。若是欧阳穆说了,老皇帝见她家世如此,底蕴算是足以匹配欧阳穆,实则却是个空架子,兴奋之下直接将她赐给欧阳穆怎么办!
梁希宜双手使劲攥着,不停的揉搓,浑身泛着冷汗。
欧阳穆沉思了一会,他基本可以想象得出,若是此时将梁希宜的名字脱口而出,那个女人会是多么的气愤异常,老皇帝又该是多么的高兴无比……
但是,他可没有让亲者恨仇者快的怪癖,索性不打算将梁希宜推到众人面前,他亲爱的女子,定是要被保护在他的羽翼之下,怎么可能让梁希宜如同陈诺曦般出头露面,被所有人盯着?
他曾经以为他可以容忍梁希宜同其他人有瓜葛,直到亲弟弟偷偷去见了梁希宜,他才发现他心胸没那么宽广,忍不住暴躁起来同灿哥儿摊牌,更何况是别人将目光聚焦于梁希宜的身上了?
他要保护好她,他不需要大家觉得她多好,唯有他知道她的美好便已经足够了。所以欧阳穆恭敬的同皇帝行了大礼,认真道:“我心仪她多年,稍后亲手交给她,就不在此多此一举了。”
众人提起的气息又被吊了老高,心仪多年,那么必定是陈诺曦啊。梁希宜仿佛听到了背后无数悲伤的叹气声音,陈诺曦啊,到底是怎么样的女子,可以吸引住所有男人的目光。
五皇子视线一沉,合着他的借花献佛,成了多此一举。
接下来皇家还管了顿晚饭,考虑到此地聚集了太多的勋贵家庭,大家长们互相串着聊了会天,依次将马车牵过来离开。梁希宜带着几个孩子,担心同其他车队发生剐蹭事件,故意晚了半个时辰才出发,没想到路走到了一半,车子居然抛锚了。车夫说两辆马车的前轮都有断裂,仿佛被人用刀划过,实在是太奇怪了!
梁希宜郁闷的命令车夫停车,亲自下来看了一眼,确实像是人为的痕迹。怕是同他们家有仇的人家,不敢得罪他们家,于是借着机会故意弄坏了他们家的车子。梁希宜就怕发生坏车事件,出门前特意挑选的新车,所以基本上判定是被人弄坏的。
她叹了口气,管事又跑了过来,道:“姑娘,靖远侯的车队在后面,原本是催促我们的,见我们车坏了,说他们那有人手,立刻过来帮换个轮子可好。”
梁希宜微微一怔,脸颊忽的一片通红,她不由得暗自非议,这车子不会是那人弄坏的吧。否则她实在想不出谁那么没品,居然针对一群老弱病残的女眷们车子做手脚。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嘛。
梁希榴似乎同靖远侯府的管事嬷嬷交谈了片刻,道:“三妹,旁边正好有一处客栈,不如先让老太君同孩子们进去歇会吧。不管是修车,还是从府里叫车都需要时间,我们堵在路中间,着实影响后面家族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