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颂贤在车里都听着了,心里有些恼怒。可还是对车夫道:“风平,绕路走吧,犯不着在大街上争吵,没的叫人看了笑话。”
季颂贤既然发话,风平自然不敢不应,只能忍下怒意挥鞭子调头要走。
谁知道,对方却不依不饶起来,指着风平骂道:“怎么,一听着是晋阳公主的车驾,吓的调头就走么,果然是乌龟王八蛋,真是有什么主子养什么下人,主子就是个怂货,下人也是个没用的东西。”
这话一出口,不说风平,就是季颂贤又如何能不生气。
只她到底是朝庭册封的汝阳郡主,又是个女子,在大街上不好与人对骂,更不好抛头露面,只能咬牙对风平吩咐一声:“还不与我撕了他那张嘴。”
风平得了令,整个人从车上跃起,一瞬间就到了那车夫面前,伸手一拽,将车夫拽下马去,一脚踩在他胸前,俯腰低头,几巴掌扇过去,那车夫顿时被扇的嘴角流血,牙都落了好几个。
风平踩着他恨声道:“嘴里没干没净的,你主子没教好你规矩,我替你主子好好教教。”
说完,又是几个耳光扇过去,只是,这一回他才扇了两个,便有几个侍卫过来阻拦,一个高壮侍卫一边拦风平一边道:“晋阳公主驾前休得放肆。”
“放肆?”风平冷笑一声,你们家这车夫着实不懂规矩,竟然仗着主子的势敢辱骂汝阳郡主,叫人听了去,不说他不懂事,反倒说晋阳公主太过刁蛮任性,没的败坏了公主的名声,我也不过教训他一二,叫他以后出门小心一点,他自己就是死了都没关系,但是公主的名声可坏不得呢。
说完话,风平放开那车夫,提起来随后一扔,直接砸在侍卫们身上,将好几个侍卫砸的接连后退了好几步。
此时,又听季颂贤在车内吩咐:“行了,教训完赶紧回来。”
随后,季颂贤又高声对着晋阳公主的车驾道:“晋阳妹妹,往后寻下人可得仔细些,没的找这些不懂礼数的,败坏了名声不要紧,得罪了不该得罪的可就坏了,下人仗着主子的势胡作非为的好多着呢,前些时候不是还有出来败坏主子名声被拿了的么,那些下人倒好,一死百了,主子的名声坏了可不好挽回,今儿我敬告妹妹一声,往后仔细些。”
说到这里,季颂贤又笑了:“你是我妹妹,本该我让着你的,我若是知道你从这条道上经过,自然先避开叫你走,真犯不着先拿下人试探,妹妹实在是小看我了。”
“风平,回吧。”季颂贤说完了冷冷吩咐一声。
风平暗中大叫精彩,赶了马便要走,却不想,晋阳公主竟然不依不饶,直接叫侍卫来拦季颂贤的马车。
不只如此,她还直接掀开车帘,对季颂贤破口大骂:“你是谁的姐姐?不要脸的东西,太后只生了我一个,我哪里又冒出个姐姐来,不过是媚上献宠得来的郡主封号,还真当自己是皇家骨血了,还跟我面前摆驾子,想要教训本公主,做梦吧你。”
虽然如今天气冷,然时已进腊月,街面上还是有许多行人的,原来大伙躲在暗中看风平教训晋阳公主的车夫,又看公主和郡主冲突,八卦之心顿起,正看的滋滋有味,心中暗道这汝阳郡主到底是好心胸,有容人之量,不愧是季相的女儿。
又看着季颂贤要避开晋阳公主,众人觉得没戏看了。顿时有些失落。
哪里知道,晋阳公主却这般的娱众,以一届公主之尊掀开车帘露出容颜大骂,这哪里是什么皇室公主,是什么金枝玉叶,分明就是连乡间的泼妇都不如呢。
只是,到了此时,看戏的人却越发有了兴致,都在猜想汝阳郡主会不会受不得激也露出脸来和晋阳公主对骂呢,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实在有福了。这晋阳公主长的真真是好呢,听说汝阳郡主有倾国之貌,又有绝世之才,不知道是怎样一个美人儿呢。
只是叫众人遗憾的是。季颂贤到底没有如晋阳那般不管不顾。她隔着帘子轻轻的叹了一声。
这叹息声虽不大。然她声音极好听,那带着些沙哑,低落、包容的声音就像是被风吹皱的水面一样。一圈一圈的荡开,落到许多人耳朵里。
那声音带着博大的包容,还有一些痛心,听这叹息之声,竟好似将晋阳公主当成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般,在纵容她的胡闹,包容她的一切。
“随妹妹怎么说吧,总归我还是嘱咐妹妹一声,这里到底是街面上,妹妹如此还有些不好,若是叫妹夫知道,说不得又要生一场闲气的。”季颂贤叹了一声之后温温柔柔的劝告了句,又叫风平赶紧走。
却不想晋阳公主真是来找磋的,非但没有理人季颂贤的劝告,反而越发的变本加厉:“想跑,可没那么容易,姓季的小贱人,你自己做了亏心事不敢见本公主了吧,你好狠毒,好阴险,当日在宫中顶撞母后,以至叫她瘫痪在床上,如今还假模假样的,本公主就是要揭穿你,叫全金陵城的人都知道季相教出来的好闺女,不敬主上,目无王法…”
“晋阳。”季颂贤大喝一声:“太后如何,能是你随意编派的么。”
只是,她心里到底是明白过来,晋阳公主只怕理瞧了高太后才这般生气,故意堵着自己要寻不自在的。
然则,她又很为晋阳公主的智商捉急,实在是,便是再如何想寻自己的事,也不能拿着高太后的身体说事,还这般大刺刺的叫许多人都知道高太后如今已然如寻常老人一般瘫了,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
如此行为,难道不是在害高太后英明扫地么?
季颂贤实在想为高太后生出如此其蠢如猪的女儿哀歌一曲呢。
“心虚了吧。”见季颂贤喝斥她,晋阳公主还以为自己说中了呢,以为季颂贤心虚了,越发的洋洋自得:“小娼妇,狐狸精,没出门子的时候就整日勾三搭四,嫁了人也不安生,搅风搅雨还敢搅到宫里去,本公主今儿敬告你一声,别一身狐狸骚气没收拾干净就出来现眼。”
季颂贤听她骂的难听,心里早气的狠了,可晋阳公主不要脸,什么都敢往外骂,她却还是要脸的,直气的季颂贤浑身发抖,咬牙赌咒道:“老天爷长着眼睛,土地爷爷也瞧着呢,我季氏是什么样的人不须明说,我若是但凡亏了良心,叫老天爷打个雷劈下来,叫我不得好死,只若你胡乱编派我,也请老天示个警,好叫某些心中不曾敬畏的人知道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
“说的倒是好听。”晋阳公主冷笑一声:“这大冬天的,你还什么打个雷,哪里来的雷,分明就是你的脱辞…”
只话未说完,便见着不远处阴云压顶而来,随后,一声巨响,炸雷般的在这片天空响起,竟是老天果然降下雷来,好些人都给吓着了,冬天打雷可不是什么好事呢。
再瞧时,却见季颂贤的马车分毫不曾损伤,反倒是晋阳公主因露了头,竟被雷避的整个人都显的焦黑了。
“公主,公主…”
晋阳公主带的那些侍女太监们见此早吓坏了,惊吓过后,看着晋阳公主的模样,又是一通的忙乱,立时放下车帘子赶紧走人,又忙着去宫中请太医,又是哭天抹泪的,实在是…
季颂贤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也不过随口一说,她没做过昧良心的事情很不怕什么,只是被晋阳公主这样无理搅三分的样子气坏了才那样说的,不想,怎么这样巧合呢?(未完待续。。)
第一五八章 寻上门来
季颂贤直到回家后还有些不敢置信,头脑昏昏的醒不过神来。
她实没想着不过随口发个誓愿,竟然,竟然真有雷劈了下来,这要是夏天也便算了,到底雷雨天气多呢,可实在这是寒冬腊月…
季颂贤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仔细琢磨,莫不是她的气运越发的强悍了?
这些日子她倒也出去过,即没捡着宝贝,也没捡着银子,一切好像平平静静的,她几乎忘了她时运好这件事了,谁想到还有事在这儿等着呢。
一忽间,季颂贤想着前些日子她和成怀瑾救下的那个女娃娃,好像是白氏和柳氏给那女孩取名福儿,却不知道这女娃娃如何了?还有,她偏就在那样大雪天里捡着那个女娃,莫不是这里头也有什么讲究?
“太太,太太。”
季颂贤正努力思考的时候,绿绮在旁边唤她,季颂贤醒神:“什么事?”
绿绮轻笑:“雪夜姐姐几个叫人打听了,据说晋阳公主被雷劈了,伤的不轻,请太医瞧了,说是伤着了心脉,还说什么要好好休养,不然一辈子怕都好不得了,还有,经此一事,金陵城里都在传晋阳公主实作恶多端,不然为何招了天雷来。”
说到这里,她实忍不住又笑了:“且几位姐姐还打探到一件事情,晋阳公主回了成国公府之后,成大公子听着此事还好一阵生气,待晋阳公主醒来。成大公子指责晋阳公主心思歹毒,竟然将柳氏和白氏那两个好女人给害了,活该被雷劈。”
就这一句话,引的季颂贤大笑出声,几乎笑的肚子疼。
旁的倒也罢了,不管是被自己骂,还是被雷劈,还是丢人现眼对于晋阳公主来说都是可以忍下去的,可是,偏成平安这番补刀。无异于在刺晋阳公主的心呢。也不知道晋阳公主被她最爱的这人样的冷声指责是怎样的心情,恐怕不是很好受吧。
季颂贤正笑呢,绕梁便打帘子进来,一瞧季颂贤和绿绮笑的那个样子。立时问:“太太有什么可乐的。说出来叫奴也乐上一乐。”
季颂贤一指绿绮:“你只管问她去。”
绕梁并没有问绿绮。而是笑道:“今儿咱们府门前有个妇人要求见太太,门房上的人告诉她太太不在,可她偏要等着。又是这样大冷的天,门房上的人也不能叫她冻坏了,便叫她到门楼下的小屋侯着,一直到现在她还未离开呢。”
“哦?”季颂贤实不知现在还有什么人上门寻她:“问清楚了么?”
绕梁点头:“奴特特见了她,她说姓郑,乃是离梁家庄不远的上坪庄人氏,说前不久太太救了她的女儿,她来道谢的。”
“她的女儿?”季颂贤就费思量了,想了好久才想到福儿,心说这不会是福儿的娘么?既然都狠心要把女儿活埋了,这又是来作甚?
虽不明白,可也不妨碍季颂贤见上一见这妇人,问明白几句话。
“你带她来吧。”季颂贤吩咐了绕梁一句。
绕梁应声出去。
只说这郑氏确实便是福儿的母亲,她婆家上坪庄,娘家在下坪庄,这两个村子离的不远,来往也是极方便的。
这郑氏的父亲是个木匠,却是个很心灵手巧的,做的活计很精美,又素来会弄花样,因此倒是攒下一份家业,郑氏的母亲是个女红高手,不管是织布还是绣花都很在行,郑氏在这样的人家长大,比其父其母更精巧些。
待到郑氏长大成人,就冲她这份巧劲上门求亲的人多的几乎踢破门槛,郑氏父亲精挑细选,选了上坪庄的胡大,原是看胡大家里人口简单,家资又富饶,且看胡大的娘也是个和善的,只是,等郑氏嫁过去,才知并不是那么回子事。
虽说胡大家的人看着不错,可这么一家子只胡大一个儿子,这家子人想儿子想疯了的,郑氏嫁过去头一件事就被婆婆告诫定要生个小子。
也是郑氏没那个福份,一连生了两个姑娘,公婆就极不待见她,就是胡大看了她也是冷着一张脸。
郑氏再怎么精巧也不过是个村妇,没多大见识的,只知道从一而终,对夫婿忍让些,因此,她也下定了决心要生个儿子。
第三胎又是个女儿,胡大一见便要溺了,郑氏苦求,待出了月子,郑氏亲自寻了个好人家将女儿送走,这个人家是个厚道的,独缺女儿,对郑氏的女儿还算好,郑氏虽不舍,可想着女儿去了这样的人家应该比跟着她要享福,因此倒也过得去。
第四胎的女儿也是被郑氏如此苦劝送走的。
到了第五胎,一见是个女儿,郑氏的公婆说什么都要把这孩子给溺死。
尤其是郑氏的婆婆,指着郑氏的鼻子骂她福薄,带的胡家到如今连个带把的都没有,又说若是依着她,将三丫头直接溺死,又何苦再生后头这两个赔钱货。
当时农村有说法,生了女儿若是溺死,下胎定会是个儿子,可送了人,就不保准了。
郑氏哭的什么似的,月子都没做好就被婆婆泼了一身冷水,险些送了命去,可她还是撑着,总是不能溺死五丫头,郑氏白天夜里不敢闭眼,就怕睡一觉五丫头就这狠心的亲人给弄的没了命。
后来郑氏的娘来看她,郑氏只好将孩子交给她娘寻好人家送出去。
到了第六胎,一生下来孩子都没给郑氏看胡大就抱出去要活埋了。
等郑氏起来见没有孩子,几乎跟胡大拼命,后来胡大实撑不住才交待孩子并没有死,而是被人给救走了。
郑氏疯了似的打听孩子的消息,就是想知道救了孩子的是什么人家。孩子会不会吃苦受罪,直打听了许久,又从胡大嘴里知道些事,然后又花了许多钱,才知道当日救下孩子的应该是锦衣卫指挥使和他的夫人。
一听是锦衣卫的人救了孩子,郑氏好悬没昏死过去。
这时候不管是官员还是百姓,打心底里对锦衣卫都有很强的惧怕之意,那种发自骨子里的忌惮和害怕叫许多百姓都认为锦衣卫就是凶神恶煞一般,都是极大的恶人。
郑氏一想孩子被这样的人给救下,哭了好几天。后来狠了狠心。下定决心要去问问,哪怕就是被抓了,也要问明白孩子到哪里去了。
因此,郑氏准备了几日。特特收拾了一番进了城。她走了很多路才打听着成家所在。一大早登门求见,没想着成夫人竟然不在,郑氏也是个性子倔的。就一直在门口等着。
到底成家下人都很有规矩,也并不张狂,且还有几分善心,不忍郑氏一个妇道人家就这么冻着,给她寻了个屋子叫她坐着等。
这屋子生了暖炉,倒也暖和,门房上的人又给了她些茶水,郑氏倒也耐得住,怕喝茶多了要上茅厕未免不美,便在口渴的实在不行的时候才喝上一口,旁的时候都是不喝的。
一直等到快晌午天了,才算等着了人。
郑氏便看着先前与她说话的那个穿着绫罗看起来样貌清秀的丫头推门进来,丫头脸上堆着笑:“我们太太回来了,说要见你,你收拾一下与我过去吧。”
郑氏立时答应一声,心中却是万分紧张,她抻了抻衣服,又整了整发髻,对绕梁一笑,跟了上去。
一行走,郑氏一行小心的观察这成家到底是什么样子。
先前门房上所见,虽这成府青砖大瓦的,可看起来很简朴,并不觉如何的华贵。
然进了里头,却见所有的屋子都建的很阔气,且院中收拾的也很干净,来往的仆妇都是很有规矩,也不会停下说些闲言碎语,郑氏就想着这位成夫人定然是个治家极严的,只不知道怎样厉害的人物。
她也越发的紧张,时时处处都端着小心。
待过了一条夹道,就进了一个小院中,这小院也收拾的很干净,院中栽了几棵树,因是冬天的缘故,树上没有丁点绿色,只是墙角下几竿竹子倒是添些绿意。
郑氏跟着绕梁到了廊下,听绕梁在门外道:“太太,郑氏来了。”
“进吧。”听着里头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声音很好听,真真说不出来的好,郑氏活了这么些年,还从未听到过这样好听的声音呢,饶是她也一时听的有些入迷。
之后,厚厚的蓝色印花棉门帘被打起,绕梁先迈进屋中,又叫郑氏进屋。
郑氏便也跟着进去,一进门就觉得一阵暖意,如春天一般的暖和,又闻到一种香气,却并不似熏香的气味,也不似花香。
郑氏也不及多看,立时就朝主位上坐着的一位穿着云锦做的衣裳的美人跪下嗑了头:“见过太太。”
“如何行这般大礼。”郑氏听那美人说了一声,又叫人扶她起来。
待起来,郑氏才想及那香气却是果香,再细一瞧,却见这屋里桌上摆了一大盆的苹果,墙角桌底下都摆了好些苹果、桔子和梨子等,这么些个水果摆在那里,也怪道好闻了,这成夫人也忒新鲜了,屋中果然不用熏香,且都用新鲜果子熏,这可比什么香花费都要大呢。
郑氏也算是个有心计的,只看了一回便很守本分,很恭顺的站着,眼睛也不会随处张望。
就听那夫人问她:“也难为你寻了来,先前我确实救下一个小娃娃,原我想着是怎样狠心的父母竟将自己亲生骨肉给活埋了,却没想着你寻了来。”
就这么一句话,郑氏实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先是静静流泪,后来触及伤心事,哭的越发的难过,竟是呜呜的低声哭着,便如受伤的兽类一般,叫人听了都于心不忍。(未完待续。。)
第一五九章 解字
“实在不是我的意思,实在不是啊…”
郑氏哭的瘫软在地上,使劲摇着头:“他们趁我才生下孩子昏迷的当就将六丫头抱了去,等我醒来才知道那个狠心的要将六丫头活埋了。”
“这是怎么的。”季颂贤看郑氏哭的也有几分心软,忙叫绕梁去扶她起身:“我又没说什么,何至于如此呢。”
她又命绿绮端了杯水过去给郑氏喝上几口,叫她很缓上一缓。
过了一会儿,季颂贤才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与我说清楚。”
郑氏这会儿也缓过神来了,坐下慢慢将胡家如何盼着儿子,如何送走闺女,又如何拦着胡大的事情全讲了出来。
这些事她压在心里多少年了,几乎将她压垮,这会儿子能有个人诉说诉说,倒觉得不那么难受了。
季颂贤听完,想着郑氏这个当年的倒也不错,起码是真替自己孩子着想,只胡大这个当爹的实在狠心,若早知道如此,当初就不该替他求情。
“你以后有何打算?”季颂贤问了一句,又道:“孩子已经送了人,是不能再给你的,再者说,你家里那个情况,孩子跟着你不定什么时候就没命了,倒不如跟着旁人的好。”
郑氏抹了一把泪,倒是止了哭,满脸坚决之色,咬牙道:“我原想着女人家嫁了人就得从一而终,也想好好和胡大过日子,我嫁到胡家这么些年。上孝顺公婆,下操持家务,除了没生个儿子,没丁点对不住他胡家的,可他们呢…六丫这事叫我瞧出来了,他们能将亲生骨肉都活埋了,可见不把我当个人儿,就这样的人家,我要再过下去,不定怎么样呢。到最后。说不得落个惨死的下场。”
越说,郑氏越是刚毅:“再者,我的大丫二丫眼瞅着也大了,他们家瞧不起女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将我大丫二丫给卖了。为着我。为着我现在仅留身边的两个孩子着想,我想和离。”
“和离?”绕梁几乎惊叫出声,实在没想着这位郑氏有这样大的决心。能说出这等话来。
季颂贤也觉得郑氏下定决心实属不易,现在多少女人家就是被折磨死也决不和离,受尽了气都想着不被休弃,却从未想过离了这家要如何如何。
其实,季颂贤心里也琢磨着,说起来现如今乡下地方闺女本就少,好多稍穷困点的人家兄弟几个都娶不上媳妇的,这样的人家可不在乎什么嫁过人的还是黄花大闺女,只要能娶个媳妇,哪怕就是个傻子瞎子聋子哑巴都使得的,更何况像郑氏这样精明能干的。
就是郑氏这般年岁不是很大,又能生养的,前脚和胡家和离了,后脚说不得又有许多媒人上门呢。
只是看郑氏的意思,似乎是不想要再嫁的。
“和离之后呢?”季颂贤倒觉得有些意思,难免就多关注一些。
郑氏摊开双手:“我有这双手,做什么都能养活自己,养活我家丫头,太太大约不知道,我在娘家的时候从小贪玩,常使着我爹做木匠的工具,或刨花,或帮爹测量木头,木匠活也会一些,又跟我娘学刺绣,学织布,我又想的多些,很是改进了几种织布的花样子,便是织机也是能改进一些的,若是和离了,我就凭着这门手艺也能将日子过好。”
“哦?”季颂贤越发的好奇:“你竟然还有这一手?可有你织的布,能不能叫我瞧瞧?”
郑氏低头浅笑:“有,我临来的时候为着感谢太太,特特选了一匹布带了来,如今正在门房里搁着呢。”
季颂贤立时就叫人取来,不大会儿功夫绕梁就抱了一匹布进门。
季颂贤忙叫绕梁换过来给她瞧,却见这布织的当真是好,看着浅薄轻柔,然花样却极好看,那花纹似是真的一般,颜色配的也好,猛的一瞧端的华丽无匹。
季颂贤一眼瞧去就大为吃惊,仔细看了,越发佩服郑氏这双巧手,那巧心思。
“这花样?这布你可给旁人看过。”季颂贤忙又问了一句,心底里已然有些想法了。
郑氏摇头:“这本是我怀着孕时无事织出来的,并无告诉胡家人,原想着等六丫头生下来,我拿着这布换了银子给婆婆,容婆婆不将六丫头送走,能叫我养着,哪里知道…”
说到这里,郑氏又垂下头去。
季颂贤知她还在伤心,也跟着一叹:“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世人多重男轻女,却是不想没有女人,哪来的男人?谁的娘不是女人,谁家没有个姐妹的?偏那么些个人都是从女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吃着女人的奶长大,待返回头来竟然把女人看的低到尘埃里去了,岂不知,这却是最大的忘恩负义。”
“是呢。”绕梁也愤恨不平道:“要都生男的,久而久之,这天下没有女人了,可不是要灭绝的么。”
季颂贤笑着摇了摇头,又对郑氏道:“你是个好的,难为你受了这么多苦终是看清楚了,往后好好过日子,未必不能过的好。”
到这里,季颂贤还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有些闷闷的,便招过绕梁,又对郑氏道:“你也别学世人那些个臭毛病,旁人瞧不起女人,咱们女人自己得先瞧得起自己,旁的不说,我只教你一样,旁人再要瞧不起你,你就拿我的话甩他脸上。”
“太太是个知书识礼的人,您说的必是好的。”郑氏这时候倒是笑了,她觉得季颂贤很是通情达理,又极和气的一个人,先前的紧张害怕早跑完了,只觉得心里顺畅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