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芙蓉才回神,立时惊惧的看向季颂贤:“季娘子,您,您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就不知道了?”季颂贤把脸一拉,面带怒气看向芙蓉:“我身为相府千金若是连这个都瞧不出来也忒给我爹丢人了,未进那院时我早就瞧出来了,只身在侯府不便多言罢了,你与我好好说说今儿这事是谁的主意,我可得罪了什么人?”

芙蓉后退一步,脸上惊惧更加明显:“奴,奴,奴不知道,都是,都是奴的主意。”

“是么?”季颂贤一步上前伸手掐住芙蓉的脖子:“你的主意?你一个侯府的丫头敢打宾客的主意,胆子倒是不小,我若将这事闹腾出来,怕是你们老太太都要好好与我解释,想办法给我交代,你说,我若是叫老太太将你们一家全打死了,她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荣威侯府自有定制,若是家生子丫头多是以花木草为名,且都是承袭下来的,比如前头一个丫头叫芙蓉,若这丫头嫁了人或者放出去了,后头同样这个职位的丫头便也叫芙蓉,如此一代代相袭,基本上是不会乱套的。

可若是外头买进来的却是不能以花草为名的,多都是各自的主子给随意取个,先前季颂贤问芙蓉的名字便是想知道她是什么来历,一听这名字就知她必是家生子,因此才如此威胁与她。

果然,芙蓉的脸色都白了,吓的浑身哆嗦:“奴,奴,奴说了,恐也…”

“你若说了,若那人真将你们一家发卖了,我便叫人买下便是,你且放心。”季颂贤轻声诱哄着。

芙蓉被她哄住了,想了一会儿方咬牙道:“是,是蓉大姑娘的主意,原是晋阳公主知娘子要来我们府上做客,便给蓉大姑娘捎了话,说若是帮着晋阳公主办成了事,晋阳公主若是能嫁到成国公府,便叫蓉大姑娘也过去,自此姐妹相亲,若是晋阳公主嫁不到成国公府,也给蓉大姑娘寻个好婆家,省的她在家受嫡母搓磨,想来,贞四姑娘和淑五姑娘也是知道的,不过应是蓉大姑娘许了她们好处,再者也不是她们房里的事,她们也乐得看蓉大姑娘和大奶奶斗法,就装做不知。”

芙蓉口齿倒是伶俐一时交待清楚了,季颂贤松手:“我明白了,咱们且走吧。”

一行走,季颂贤一行交待芙蓉:“你且笑着些,装做什么都没发生,我也不会闹出来的,这事全当没有。”

芙蓉大松一口气,引着季颂贤快步追上冯贞贤几个。

待去了冯贞贤屋里,冯贞贤便拿了几套衣裳出来叫季颂贤挑,季颂贤挑了一件素淡颜色的裙子到内屋换了,将自己的裙子叠好要了一张包袱皮包了才出来。

冯贞贤一时笑着张罗茶点,才摆上一桌子的各色点心,便听丫头说老太太传唤说要吃午饭了。

一时一行人又转到老太太那里,季颂贤全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该说说该笑笑,待吃过午饭又陪老太太说了一时话,伍氏便起身告辞,老太太又让金氏相送。

等到伍氏跟孙氏还有季颂贤坐上马车离开荣威侯府后,伍氏的脸瞬间拉了下来,孙氏脸上也不好看,季颂贤不知为何,因瞧瞧伍氏又瞅瞅孙氏,伍氏看她这个样子将她拉进怀里轻声道:“以后荣威侯府是来不得了,这还是堂堂侯府高门大户呢,怎的做事反倒不如咱们这样清贫人家有礼,忒的没脸没皮,实不知叫人怎么说。”

“娘亲这是怎么了?”季颂贤看看孙氏:“嫂子,荣威侯老太太和娘亲说了什么话么?”

孙氏摇头:“不说娘亲生气,便是我也极气愤的,怎的都没想到堂堂侯府行事实在是…唉。”

伍氏看季颂贤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拉着她轻声道:“原我还以为荣威侯府总是找成家的不自在,老是说冯娘子死的委屈是替自家女儿抱不平的,哪里知道她们分明就是在打冯娘子嫁妆的主意,当初冯娘子出嫁的时候十里红妆嫁妆是真真丰厚,荣威侯府早就打着那些物件的主意了,这回冯娘子故去,她又没个子女,成家原是要封存嫁妆的,为此,荣威侯府和成前闹腾起来,想着抢回嫁妆。”

孙氏也在一旁解释:“荣威侯府早掏空了底子,如今竟是入不敷出的,便想着抢回冯娘子的嫁妆他们自个花用,或者也能再撑上一些年头。”

第二十七章 明白

青布马车在青石铺就的街上驶过,路边热闹的买卖声季颂贤充耳不闻,心中惊异,口中问着孙氏:“冯娘子已经故去,她娘家讨要嫁妆也是应有之理,说不得是荣威侯府的人不愿意便宜了成家,再者,荣威侯府要真是眼馋冯娘子那些嫁妆,当初冯娘子未出阁时怕是早吞没了,哪里容得她带去成家。”

季颂贤确实不明白,听孙氏的话是很瞧不惯荣威侯府为人的,只她却觉得当初在闺阁时祖母和伯母对她也很疼爱的,她不想将原来的亲人想的太过不堪。

伍氏笑着拍了拍季颂贤:“你啊,你年纪小,哪里知道这其中的事故,冯娘子的父亲和母亲临去世之前就怕荣威侯府那一窝子人算计了冯娘子去,便请了亲朋好友来做见证,将嫁妆封存了,还请衙门里的人写了文书,言明如果冯娘子长大做为嫁妆,若是冯娘子未长成人便故去,这些东西就捐给国库。”

“竟然,竟然是这样?”季颂贤想到她在冯家长到一十六岁却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这些事情,她只当家人亲近她,却不想,却不想…当年荣威侯府的人不定出了怎样无理的事情,才叫父亲母亲如此防备,甚至于连脸面都不要了去寻人做证,就只是为了叫她能够长大成人。

一时间,季颂贤又是凄苦,又是疑惑,又是悔恨,心中简直就是五味杂陈。

孙氏应该也是想要教导季颂贤的意思,揽了她道:“原来冯娘子和成家的嫡公子定下亲事,等冯娘子长大成人,荣威侯府便拿着这门婚事说嘴,想叫冯娘子给那人守着,其实那时候满金陵的人都认为成家那位嫡子已然故去了,荣威侯府怕是想将冯娘子留在家里些年头,等长成老姑娘了便将封存的嫁妆取出来自用,可惜他们打错了算盘,冯娘子竟然不叫他们摆布嫁给成家继子,有成家做主,他们又怎么敢打那嫁妆的主意,只是冯娘子到底命苦罢了。”

“嫂子,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季颂贤二十多年的想法念头,心中认定的事情全叫伍氏和孙氏这番话给打翻了,她心里不是滋味,耳边嗡嗡作响,再不想听到任何荣威侯府的事情,只靠在孙氏身上说要眯上一会儿。

孙氏以为她真累了,赶紧搂紧了她:“那你且眯一会儿,等到了家我叫你。”

“嗯。”季颂贤点头,看她样子似是睡着了的,可是,她头脑清醒之极。

她现在真是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该笑的是她死后重生一回却也知道了亲人的真面目,该哭的是她想着若是她没有嫁到成国公府,说不定死的更早些呢。

如今想起来当初荣威侯府的人那般反对她嫁给成平安,不是因为疼她,也不是因为颜面,而是因着她丰厚的嫁妆。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的嫁妆有多少,除了明面上那些,还有她母亲暗地里藏在首饰盒底层的那些银票、房契、地契,如今想想,这些嫁妆恐也够荣威侯府再赫赫扬扬过上十年八年的了,也难怪那般的叫人眼红。

“母亲,今儿荣威侯府的行事有些古怪。”

孙氏小心的察看,见季颂贤确实睡熟了,小声的和伍氏说话:“猛不丁的为什么要请咱们过府做客,咱们和他家也没什么来往呢。”

想了一下,孙氏又道:“且请咱们的时候,他家那些太太奶奶的娘家人怎的都来府做客?”

伍氏也有些糊涂:“是不是想要拉拢咱们,我瞧着荣威侯老太太的意思是想叫她家的女儿认我为干娘,只她家已经是个烂摊子了,我怎么又能往上凑呢,照我说,这荣威侯府真真成了破落户,前儿才给成国公府害死了个女儿,这会儿子又想将自家女儿送到成国公府去,也忒的不知体面了。”

“娘这话是怎么个意思?”孙氏一惊,赶紧询问。

伍氏笑着拍拍孙氏的手:“你当你娘傻么,便是那么一会儿的功夫我也瞧出来了,荣威侯府里几房争的真真是凶狠的紧,长房想要嫁妆,便鼓动那庶孙女要给成家那小子做妾,以便过去之后凭着成家小子护着将嫁妆夺了,四房最是没出息的,如今也是那府里最落魄的,便也打了那个主意,不过,他们是想将四房嫡女嫁到成家为妻,这姐死妹继的事情也多了去,倒也使得的,可却也不瞧瞧冯娘子是怎么死的,他们还敢…真是为了银子命都不要了。”

孙氏听的瞪圆了眼睛捂着嘴:“老天,竟是这样,竟是这样?这些人实在可恨。”

季颂贤闭着眼睛,孙氏和伍氏说话的声音一个劲的往她耳朵里钻,叫她想不听都难。

听过这些话,她心中更加悲痛,不过也更加清明。

她道为什么那三位都算计她,却原来冯蓉蓉和冯淑贤都想入成国公府,自然成平安一直想讨进门的她就成了众矢之的了,全都想将她拉下马来,可那冯贞贤又为何?

季颂贤左思右想待想到那酒醉的男子终是明白了,怕是那个男子就是冯家二房太太的娘家亲戚吧,他们是打着败坏了她的名节,叫她不得不嫁给二房亲戚,以此来拿捏季亿这个相爷,真真是打的好主意啊。

季颂贤忍着悲意待到了季家就赶紧下车,快步进房将绕梁赶出屋门,她将门紧紧锁上扑到床上痛哭失声。

狠哭了一场,季颂贤起身擦干净眼泪,眼中一片清明坚定,即然荣威侯府那些亲人早就不当她是亲人,全都当她是金子银子一般算计争夺,那么,彼此之后她也不再将他们当做亲人,即是重活了一回,那前尘往事如云散,她不再是冯颂贤,她是全新的季颂贤,从里到外都是季颂贤了。

捏紧拳头,季颂贤咬牙,荣威侯府这次算计她可以不计较,全当还了那么些年的骨肉血脉之情,只晋阳公主几次三番的算计她,她却不能不计较,总归有一日,她必将把这些算计都还给晋阳公主。

这么想着,季颂贤只觉头脑更加的清楚明白,心中也是一片安然,浑身又是轻松舒坦,竟像是真将许多重物抛却,整个人都轻了不少。

她对镜浅笑,镜中人如花似玉,原来眉宇间的淡淡忧伤全没了,取而代之的竟是慧黠和果敢,若不是还是那张脸,竟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绕梁。”季颂贤打开门唤了一声,绕梁赶紧答应着,季颂贤一笑:“打盆水来,我洗个脸。”

绕梁应声出去,没一会儿便端了水盆进来,季颂贤就着她的手洗了脸,又拿毛巾擦干净脸上,再匀了些香脂,收拾好了,且换了身衣裳坐在桌前看从季亿书房拿来的那些地理图志。

她一行看,一行回想前几日做的那个梦,梦中许多女孩子生活的一些片段,还有得自成平安的一些记忆,慢慢将所有的记忆融合,心中好似多了一个全新的人儿,整个人也更加的清明聪慧。

待到如今她再想及成国公府那些年的生活,竟也觉得自己那些年简直就是白活了,单落得一个蠢字。

怪不得宋氏总是对着她长吁短叹,在给她讲解世情之后还是那般担忧,后来便也不讲许多,只教她如何贤惠,没的贤惠装也要装成贤惠的样子,却原来,宋氏已经对她失望,唯有的便是盼着她能保命而已。

想到这里,季颂贤不由的冷笑出声。

她也实在太过愚蠢了些,宋氏怕是也觉她烂泥扶不上墙吧。

本来成平安就对她没的什么情份,她进门之后便一味的如木胎泥塑一般任人摆布,忙着讨好周氏,想要在成国公府站稳脚跟,却不想,婆婆再如何的亲近,也终不及相公的亲近维护。

她虽也会管家理事,但那只是荣威侯府的法子,成国公府不论是名声还是钱财比荣威侯府强的不是一星半点,理事的法子自然也不一样,她却固守成规不思进取,且说话行事木讷无趣,也难怪成平安只叫她保有嫡妻名头,对她的喜欢却连一个丫头都不及呢。

她那些年完全丢掉自我,混混噩噩的活着,总是活的不够明白,自己且先都不明白自己,不对自己好,又怎能指望旁人再对你好的?

便是如今她到了季家,也是只随着伍氏安排,只想着讨好伍氏和几位嫂子,再孝顺季亿就成,终不想怎么将自己的日子过好,怎的活的清楚明白一些,终还是落得下乘。

她总说女儿家还是安静贤惠为主,多学女红理家之道,诗词之类倒是落得下乘,却总是不想想为何那千年历史中多为人称赞名留青史的却还是那些才女,那些腹有诗书,那终通古博今诗词华彩的女子为世人所称道,那些女子诗词美名流传千年,总是得了称赞,却无一人说她们不守闺阁之道。

到如今她才想明白这是为了什么?

这世道无论男女,终还是要自身好,自己有实力有才能是为上策,世人总教女子专于闺阁,可有哪个女子抛却闺阁之道,如男儿一般搏美人前,世人又敬佩称赞那样的女子,怕是这世上的人都是矛盾的吧,即想讨个贤惠温良的媳妇,却又羡慕那等行事洒脱别具一格的女子,到最终,还是那样的女人活的明白,活的自在。

季颂贤脑中纷乱,一时想了很多,终是明白季亿的苦心,怪道季亿以前总是不叫原身读那么些个女四书,总是如男儿一般的教养她,到如今,她也替原主了解了这一番慈父心肠,季亿是真心疼爱她的,是想叫她能够活的更自在。

怔怔的,季颂贤也读不进书了,眼中泪水滚滚落下,绕梁在旁边瞧了吓了好大一跳,转身跑出屋去,没过一会儿就听到伍氏的声音:“我的儿,这是怎的了,好好的怎么哭上了,可是谁给你委屈受了?”

第二十八章 报复

“娘别担心,我无事。”

季颂贤抹掉眼泪笑了笑:“近来读史倒是明白许多事理,有感于您和爹爹对我的苦心这才掉了几滴泪,偏绕梁这小蹄子大惊小怪惊动了娘亲。”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伍氏搂着季颂贤抚抚她的背脊:“我和你爹自然是要疼你的,这本就是该的,你又何必去哭呢,仔细哭坏了眼睛。”

季颂贤笑着点点头:“我自此之后再不哭了。”

她倒也说到做到,起身和伍氏说笑,脸上再没一丝伤感。

待到晚饭时候季亿回来一家子团坐着吃饭,伍氏便说起季颂贤今日读书竟然读哭了,倒是叫她几个哥哥很是笑话了她一通,臊的季颂贤脸都红了。

吃过晚饭其余人都回房,季亿单把季颂贤留了下来。

一时饭菜撤了,季亿一边喝茶一边问:“这几日都看了些什么书?”

季颂贤赶紧起身回道:“看了几本地理图志以及写民俗风情的书,如今正在看史记。”

季亿点点头:“读史好,以史明志,以史为镜才能知得失对错。”

“爹说的是。”季颂贤越是读史心思越发的清明,自然赞同季亿的话:“以前都是女儿自误,总觉得自家出身粗卑便跟那些高门大户的贵女学,如她们一样的作派,也只是读女四书,习女红针织,竟是将日子越过越糊涂了,待到如今心里才知道人活一世,难得的是明白二字。”

听季颂贤如此一说,季亿抚须大笑:“好,好,不愧是我季亿之女,你小小年纪已知明白二字的难得,这着实是难得的,有些人过了一辈子在意功名利禄,在意身份名声,总是将自己活在框子里,没的累已累人,实不配明白二字,如今你已知明白难得,便该也活得明白些。”

“是。”季颂贤恭敬的应下:“爹的话儿谨记在心。”

季亿看季颂贤,见她低眉顺目间却眉目清明,眉宇间有坚毅之色,就知她所言不虚,必然是心中懂了些什么才会如此,越发的欣慰。

季颂贤犹豫半晌,见季亿心情不错,一直在和伍氏说笑,便咬牙将今日在荣威侯府发生的事情讲了出来,又将她的猜测也都告之季亿。

她前脚说完,后脚季亿就和伍氏变了脸色。

季亿拍案:“晋阳公主实在过份,前些时候无故罚你跪着,我本想着这大约是太后的意思,太后简拔我入京拜相,对我有知遇之恩,为着这个,我才叫你忍了这口气,只她得寸进尺又无事生非,着实可恨。”

伍氏也气道:“我便说宴无好宴,那荣威侯府的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的,却不想他们满府里竟然敢这样算计你,且等着,娘过些时候就与你报仇。”

见季亿和伍氏都这般生气,季颂贤吓了一跳,又赶紧相劝,终是将他们安抚下来,见他们神色好了才告辞出去。

她一边往自己的住处走,一边想着刚才季亿和伍氏那些话,只觉得心里暖乎乎的,这才知道父母之为儿女是怎样用心,一时间又庆幸自己有福份,竟得了这样好的一对父母,同时,对原身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鄙夷,身处这样好的家庭,有这般关心自己的父母,又有疼爱她如珠如宝的兄长,原身竟然就为着被退了亲事,就不顾父母兄长的感受自尽身亡,实是太过想不开,也太不孝了,倒是白便宜了她这个半世凄苦之人。

等到回屋,季颂贤就想到她重生之后这些经历,又想着季家的一些事情,越想越觉幸运,不一会儿功夫她就迷迷糊糊睡着了,在她熟睡的时候,觉得体内暖乎乎的似有一股热流在经脉中流过。

第二日季颂贤惊醒,起身之后摊开手掌瞧了瞧,又坐到妆台前照镜子,发现她不过睡了一夜,脸色竟然出奇的好,脸颊粉嫩又带着健康的红晕,一双眼睛更是水汪汪的带着说不出来的神韵,不由想到昨夜梦中那股热流,还有紫府里似是有一颗珠子,就越发的吃惊。

她又细细的去想,突然一个念头闪过。

她当初是不想叫成家人得了宋氏的传家宝就一气之下吞了那颗金珠,之后便被掐身亡,死后重生到季颂贤身上,而之后她不过在院中和八哥说了几句话便得了一大箱的金银财宝,也不过给季家先祖祭拜一番,竟然得了一颗夜明珠,这也实在太过幸运了。

莫不是,这一切都是因着那颗珠子?

因为她吞了那颗珠子,所以才会…才能重生到这样好的人家,才能不过出趟门就得了宝贝?

越想,季颂贤越是认定她所想的应是真的,若不是这样,为何宋氏死死藏着这珠子直到临死才交给她,若不是这样,为何成家会总惦记着这珠子?

季颂贤想明白了,便也不想做什么,总归是人这一辈子多点好时运也是不错的一件事情,不过,人活一世也不能总靠着时运,总归还得自己努力才能将日子过好的。

将所有的想法抛诸脑后,季颂贤又开始认真读书。

她却不知昨儿一夜季亿和伍氏因着她被欺负而睡不着觉,两个人说了半宿的话,今儿一大早季亿就进宫去了。

季亿站在乾清宫外求见,庆丰帝才刚用过早餐,一听季亿来了立时命人叫他进来。

且等季亿进了屋,庆丰帝笑问:“季相如此心急求见,可是有什么要事?”

季亿手捧着奏折,将其中重要的说与庆丰帝听,庆丰帝一边听一边思索,又问季亿可有什么法子,季亿也都一一如实回答。

君臣奏对约摸有半个时辰才将这些事情理清,庆丰帝轻松一口气,才要叫太监端上茶来给季亿润润喉就见季亿躬身行了一礼,抬头就是老泪纵横:“陛下,老臣自被陛下信任简拔出任宰辅以来虽不说有大功于社稷,可也算是兢兢业业处理政事,不敢有丝毫差错,老臣唯恐因已身给陛下添乱,素来约束儿孙不敢有丁点越矩之处,只是如今…老臣,老臣也是为着儿孙舔着脸求陛下一事。”

庆丰帝见季亿那般大的年纪哭的如此悲痛,真正是涕泪横流不顾颜面,倒是一愣,随后摆手:“季相何处此言,你我君臣相得,有什么话不能说的,何来求之一字。”

“实是,实是老臣的一点私心。”季亿老脸通红,有些不好意思:“陛下也知臣得了八子,临老才得一女,偏生老臣这个女儿处处都好,更是老臣与我那夫人的命根子,臣女若是有什么差错,臣也不想活了。”

为着女儿,季亿便连一哭二闹三上吊这等女子耍赖的招数都使了出来,着实叫庆丰帝傻了眼。

季亿素来端正自持,一向都是冷着一张老脸看起来刻板的很,如今站在殿中的季亿倒是与素日丁点不同,不过却多了些烟火气。

见庆丰帝不语,季亿继续道:“前儿成国公家的大公子也不知道怎的偏就惦记上了臣女,一直纠缠不休,使得景家一怒之下退了亲,臣不能怪景家不念多年情谊,那成平安又是陛下想重用之人,臣也不敢怪责,只能叫臣女忍气吞声,哪里知道晋阳公主不知因何得知这件事情,就以为臣女想攀附成国公府,先是无故责罚臣女,又买通人陷害臣女,险些叫臣女名节尽**体残疾,臣这心里跟油煎似的,只公主是君,臣也不敢怪责,如今老臣实是没法子了,就想求着陛下,即然晋阳公主如此心悦成家公子,陛下就与他们赐婚吧,想来他们成了亲,就不再惦记臣女了。”

季亿一口气说完,又是深施一礼:“陛下,老臣这么多年从未求陛下什么事,唯此一事,还请陛下准允。”

季亿所说的这些事情庆丰帝倒是都知道的,只不过全当小儿女玩闹并没有放在心上,不过今日听季亿这样一说,便不得不重视。

无它,季亿此人实在是能干的很,又最是忠心耿耿的,庆丰帝可实在不愿意让季亿一气之下摞挑子不干了。

又一想晋阳公主素来最是蛮横无礼的,便对晋阳公主生了怒意。

看季亿老脸上还带着泪水,一副小心翼翼状,庆丰帝便有些同情于他,不由点头道:“朕已知,季相放心,这事朕会处理妥当的。”

季亿这才抹了泪抬头对庆丰帝笑了笑,那一张老脸笑的一朵菊花似的,叫庆丰帝生生打个冷战:“罢,即无事季相且退下吧。”

待到季亿走后,庆丰帝拉下脸来一拍桌案:“这个晋阳,从来都是无是生非,只会给朕生事,朕即是管不得她的,倒不如寻个人来管,这成平安嘛…倒也使得。”

庆丰帝身后的太监总管程淮听了这话立时垂头,心里明白晋阳公主已经惹怒了庆丰帝,要不是如今太后还好好的,又给她撑腰做主,说不得她那公主的名头都没了。

如此一想,程淮就打定了主意,以后得远着晋阳公主一些,甭管怎么说,陛下正值壮年,以后的好日子长着呢,而太后已是暮年,不定哪一日就不成了,要半哪个远哪个不用想便知。

只说季亿从宫中出来一路到了政事堂,过去就见几位官员正在议事,季亿和他们打过招呼就进了专为他准备的一间屋子,立时就有杂役过来听唤,季亿命人备些茶水来,他一行喝茶一行看些折子,一会儿又叫来官员商议一番,待定了之后将重要的捡出来批阅,又放到一旁等着送于庆丰帝。

做完这些,季亿才歇息一会儿,一边歇息,他的头脑可没停下来,不住的转着念头。

瞧着他今日只不过是替晋阳求赐婚,好似是不敢心怀怨恨,可就是只这一招,便将晋阳的名声以至以后的生活全部打乱,终晋阳这一辈子,恐怕都再得不了丁点好处。

第二十九章 又见宝物?

“姑母!”

季颂贤才刚将写好的字收起来,就看到门外一个小脑袋露出来,怯生生的唤着她。

“小武子,快些进来。”季颂贤笑着招手,一个穿着大红对襟小褂,墨蓝绣花撒腿裤,头上绑了冲天小辫,辫子上还甩着两个铜钱的小娃娃呵呵笑着进来。

季颂贤最是喜欢这种干净讨起的小孩子,见到小娃娃立时叫绕梁去抓些果子给他吃。

这小娃娃季颂贤见过几回,是三哥季绎家四岁的儿子季宗武,因宗武长的好,且年纪又小,季颂贤倒是带着他玩了几回,因此这小子如今很是粘季颂贤的。

宗武捧着炸的金黄又裹了糖的面果子吃的香甜的紧,一边吃一边抬头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季颂贤:“姑母这里的果子好吃,娘亲以前都不叫吃的。”

季颂贤笑着把宗武搂进怀里:“你娘是疼你,怕你吃多了长驻牙的,到时候牙被虫子给咬了这里缺一块,那里缺一块的,好东西都吃不得,你到姑姑这儿做客,姑姑少不得叫你尝尝,只咱们约好了不许多吃,吃完这一个就得了。”

宗武是个讨人喜欢懂事的娃娃,立时点头:“嗯啊。”

说完,嗷呜一大口将面果子吞下去拍拍小肚肚:“好吃,不过肚肚还饿。”

季颂贤便叫绕梁又拿了些没有糖的蒸面饺给他吃,吃完又叫宗武含了水漱口。

一时两个人吃完东西,宗武就要拽季颂贤出去玩,季颂贤无奈,只得换了一身利落的衣裳随他去菜地里扑蝴蝶。

季家后花园专开了一块做为菜地,一家子吃用的菜都是从这里出的,因此旁的不多,菜地里那种白色的菜蝶倒是极多的,间或也有一些彩色的大蝴蝶,宗武早就瞧着那些大蝴蝶眼馋的紧了,这会儿拽着季颂贤叫她赶紧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