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里静了一下——这处牢房是特意从天牢里辟出来的一块儿,关押的全是齐渊以及神农山庄叛族,皇上已经颁下圣旨,十日后全都拉到菜市口问斩,首恶如齐渊姬岚等,更是处以凌迟极刑!
满意的看着这群人如丧考妣的模样,狱卒终于觉得心里痛快了些——
朝廷已经通报了这群恶人的种种罪行,怕是未来三年内,即便是都城这里,粮食也必然很是匮乏,不知又要有多少人会饿死…
好在,真正的神农氏家并没有灭绝,姬扶疏小姐还有传人在世。
更有甚者,有人传言,现在执掌神农山庄的这位神农王,正是姬扶疏小姐转世!
前些时日更是从汾州传来好消息,说是那些片草不生的土地上在神农王的精心耕耘下终于发出了新芽!
皇上听闻大赦天下——自然,眼前的这群混蛋们就别想了,他们的死刑照常执行,只是皇上说要让他们沾一沾神农王的恩典,赏他们吃一顿饱饭罢了!
“所有人都给我听着了——”狱卒扬声道,“想要吃馒头的,现在立马跪倒,磕三个头,感谢皇上和神农王赐下馒头,不然,渣都别想吃一口!”
神农王?齐渊的脑子已经被筐子里馒头的香气引诱的头昏脑胀了,却在听清狱卒的话后,头脑瞬间清明,神农王,神农王,神农山庄都灭了,怎么还有神农王呢?
下一刻手指却忽然一阵钻心的痛——
却是不知不觉间,齐渊竟然把心里的话念叨出来了,那狱卒闻言大怒,狠狠的一铁勺子砸在齐渊手上——
一阵骨头的碎裂声传来,齐渊哎哟一声就瘫软在地上,耳听得狱卒冷笑一声,大声道:
“你们这些混账,和神农山庄有什么关系?现在的神农王乃是姬扶疏小姐转世,是战神陆天麟大帅的女儿!竟敢胡说八道,齐渊,别人跪下磕三个头就行,你要给神农王磕三十个头!”
话音一落,其他监牢里的磕头声咚咚咚的响了起来,一时四面都响起了“谢皇上和神农王赐下馒头”的叩头声。
齐渊愣了半晌,唯恐磕得晚了馒头就被人给分完了,胀头胀脑的磕起头来,嘴里机械的念叨着“神农王,我错了,您老原谅我吧”,磕着磕着就泪流满面——
自己当年怎么会那么蠢,要是真娶了姬扶疏,即便当不上皇上,也可以天天吃饱肚子啊!
终于,所有牢房里的磕头声音都没了,几乎所有人都在大口大口吃着来之不易的馒头,也因此,最里面一间囚房里的咚咚声就显得格外刺耳。
“咦,这人倒是心诚——”一个狱卒笑道,别人都不磕了,就他还磕着呢。
笑嘻嘻的摸出最后剩的几个馒头,打算往里面扔,却被另一个狱卒拦住:
“算了,别扔了,他不会吃的。”
神情却是有些复杂。
同伴是新来的,并不知道,关在最里面囚房的不是别人,正是神农山庄的庄主,姬岚。
姬岚是最后一个归案的,不过和旁人不同,他是巴巴的自己跑过来投案自首的。
听说走到御史台时,这人两只脚都磨烂了,血肉模糊,却还是撑着爬到了大理寺,当时就说了一句话:
“我是姬岚,你们杀了我给扶疏抵命吧。”
前几天送到这里来时,这人却突然问哪一间是齐渊的牢房——
所有人都知道,据说姬珍娘可是姬岚的妹妹,那日沁碧苑中,齐渊因为阴谋败露气急败坏之下抓着姬珍娘的头发愣是把人给撞死的事早已传遍天下。狱卒想着姬岚定是想要给妹子报仇。
从没有任何一个囚犯能让所有狱卒同仇敌忾一块儿恨上,齐渊和神农山庄的人却做到了。
这会儿听姬岚说想见齐渊,大家自然乐见其成——
特意打开囚房门,让两人来一个暂时的会晤——
却没想到那姬岚看着文文气气斯文俊雅的,下手却是那么狠,竟是直接上前,一下就生生抠出齐渊的两只眼珠子!
吓得狱卒忙上前拦住——拦的慢了的话,那姬岚真会当场就nong/死齐渊。
然后姬岚下一句话更是让所有狱卒都摸不着头脑——
“你杀了扶疏,竟然是你和那个贱人,毒杀了扶疏——”
那血红的眼睛,状若疯狂又凄凉悲惨的模样,让所有人都立刻意识到一个事实——
姬岚怕是已经疯了,而让他发疯的原因却不是他的妹子姬珍娘的惨死,而是,齐渊害死姬扶疏这件事…
从被拖回囚牢到现在,这人一直闭着眼睛蜷缩着躺在湿冷的泥地上无声无息,狱卒生怕还没行刑呢人就死了,也曾想办法确定对方到底活着还是死了——
因怕这死囚发疯了会伤人,只敢拿铁铁钎子隔着窗户狠狠的捅一下,那料想这人竟是耐痛的紧,明明都用那么大力气了,他却能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无奈何,只能等瞧见血了,才能停手——有鲜血流出自然就是活着的。
从昨儿个开始,不知是不是有些失血过多,或者是不吃不喝的缘故,竟是用力捅也不见流血了,当时自己还吓了一跳,以为人九成九是死了的,这才敢打开囚房进去,探了鼻息才发现,还有一口气在,就随口骂了句:
“快死的人了,还不让人安生!每日里还得爷费尽千辛万苦看你死透了没!”
结果奇了,从昨儿个开始,只要自己拿铁钎子捅一下,这人头就会动一下——
明显能看得出来,这姬岚已经没一点儿力气了,头即便抬起来,也很快就会软软的耷拉下去。
自己那日的话,这人,竟然听见了?都这个样子了,还怕麻烦到别人…
而且观察久了才发现,相对于其他人,这姬岚真是温和的不可思议,能看出来平日里绝对是个好脾气的男人,你说怎么就会是恶贯满盈的窃取神农山庄的贼头子呢?
至于他想虐杀齐渊的事,却被狱卒自动屏蔽了——不是齐渊,老百姓怎么会陷入这般水深火热的生活中?那般卑劣无耻又害死了姬扶疏小姐的人,就是生啖了他也不解恨!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觉得,这姬岚好像对姬扶疏小姐有着非同一般的感情,就如同那日,他想杀齐渊,却不是为了姬珍娘,而是想要为姬扶疏报仇,还有刚才,自己提到神农王,他就开始砰砰不停磕头…
狱卒叹了口气,隔着小小的窗户往里看了一眼——姬岚已经虚弱的腰都直不起来了,头却无比虔诚的一下一下的往地上碰着。
“今儿个有新鲜的馒头——”狱卒敲了敲窗户,语气里是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平和,“你好歹起来用一口…”
里面的人却似毫无所觉,依旧无比虔诚的一下一下磕着头,似乎还能听见口中喃喃着,扶疏?
斜对着的监牢里正是姬微澜,这会儿吃饱了馒头,终于有了些精神,靠在门上,透过小窗户冷冷的瞧着对面——
真是个愚蠢的家伙!
世人都以为姬珍娘是姬岚的妹子,其实珍娘和自己才是亲兄妹,至于姬岚,不过是族中的一个孤儿,爹爹不过是曾经给过他几口饭吃,然后这愚蠢的家伙就开始以自己和珍娘的大哥自居了。
知道姬岚已经成功混入神农山庄,并且得到了姬扶疏父女的信任,自己便多次传言给他,让他想方设法谋刺了这两人,哪想到这愚蠢的家伙竟然抗命,死活不愿意不说,还放下狠话,若然坤山族人胆敢谋害那对儿父女,他必与之势不两立。
若不是自己和珍娘也到了中原,珍娘更是寻找机会和齐渊混到一处,终于找机会借齐渊的手害死了姬扶疏,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重新占据神农山庄呢!
本来以姬岚的农艺造诣之高,若是真愿意和自己携起手来,自己何至于为了扩大势力出此下策?偏是他白白挂了个庄主的名头,不愿为族里效力不说,连带着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对自己和珍娘都厌烦的紧。
这还不算,还处处和自己作对!
不是他一再拦阻,那青岩也好,陆扶疏也罢,早就去见阎王了,皇上没了依仗,即便明知自己等人乃是来自坤山之地,也定然不敢对神农山庄大开杀戒,坤山一族何至于落到这般境地?
现在又巴巴的跑来送死,果然蠢到无可救药!
真是想不明白,这么蠢的人,竟然能取得姬扶疏父女的信任,恍惚间又有些明白,或许就因为他太蠢了,姬扶疏才会丝毫不加以防备吧?
只是不知为何,自己一向自诩精明,当初为何就认定了姬岚做庄主的话自己会安心呢?就是现在要死了,一想到有这么个蠢材陪着上路,好像也不是那么怕了。
狱卒又敲了会儿窗户,里面的姬岚头却没有丝毫反应,无奈之下,只得叹息着离开——
总觉得这姬岚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夏天日长,狱卒很快就有些昏昏欲睡,再次睁开眼来,已是暮色黄昏。日当正午时,天牢里尚且一片昏暗,这会儿更是黑漆漆的一片死寂。
狱卒站起来,伸了一半的懒腰忽然顿住,却是几个人无比突兀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被簇拥着走在最中间的却是一个一身青布衣衫的女子。
“干什么的?”狱卒忙上前拦阻,心里暗暗纳罕,天牢重地,是不许任何人探监的,更不要说这里关押的还全是人人痛恨的神农山庄叛族!
这女子什么来头,竟然能通过重重阻碍到了这里?
还没靠近女子,却被一柄并未出鞘的剑挡住了去路,持剑的是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人,狱卒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却是那年轻人虽是生的仪容尊贵,容貌俊美,身上的杀气却是太重了,饶是狱卒经常监管死囚也是沾染了一身戾气的,这会儿也一阵心虚胆怯。
“你在前面带路,”又一个人掏出块令牌在狱卒面前一晃,狱卒吓得惊叫一声,“王爷——”
忙要跪倒磕头——
这位贤王殿下眼下可是炙手可热,听说深得皇上和当今太子的宠信,怎么竟会亲自陪着一个女子来此?而且看贤王殿下的模样,好像那女子身份比他还要贵重。
“去姬岚的牢房。”齐灏摆了摆手,吩咐道。
狱卒不敢怠慢,忙应了声拿起钥匙,弓着腰在前面引路,待打开姬岚的牢房,才发现,跟过来的只有那女子并她身后一个一直沉默的侍卫罢了。
“雁南你说,扶疏能劝动姬岚为国效力吗?”看扶疏并青岩进了牢房,齐灏搓了搓手道——
眼下汾州三地情形仍是严重的紧,扶疏的农技造诣果然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灾区已是颇见成效,只是扶疏一人委实分/身乏术,沧州三地,哪里都离不开她,扶疏手下又委实没有能独挡一面的人才,好几次累的差点虚脱,把皇上和自己给吓得,更别说陆帅和楚雁南了!
万般无奈之下,皇上征求了扶疏的意见,就准备放姬岚出来,令他从旁协助,若有大功,说不好将来可以抵免死罪。
哪想到这姬岚竟是死心眼的紧,竟是一心求死!
这几日更听下面人报告说,姬岚怕是活不到斩首那一日了。
侍卫禀报时,扶疏恰好就在,当即决定要亲自来见姬岚。
齐灏无法,拦阻不住只得和楚雁南一同陪着前来——
只是,这姬岚明显不想活了,就是扶疏来了又能怎么样?
而且说句不好听的话,两人可也算是仇人吧?扶疏倒好,竟是坚持一定要和青岩进去便可…
“你下去吧。”扶疏久久的盯着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那个黑影,眼睛酸涩的要命——
地上躺着的这个一滩烂泥似的人,真的就是大师兄吗?
从怀疑姬岚就是商岚,到最后确定,扶疏曾经下决心,这辈子都不要再见他。
可听说姬岚就要死了,扶疏还是忍不住,再次跑了来。
狱卒乖乖的把气死风灯交给青岩,自己则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扶疏上前,想要扶起姬岚,却被青岩拦住。
“无妨——”扶疏苦笑着摇头,“大师兄——”却又顿住,自己怎么忘了,这人是姬岚,并不是自己的大师兄。只是,即便从前是姬岚时,这人也并未对自己做过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何况是现在这种情形呢?
青岩迟疑了下,身子让开了,手却紧按剑柄,双眼无比警戒的瞧着地上的姬岚——主子的安全大于天,虽然早看出来地上的姬岚已是毫无任何力气,自己却照样不能掉以轻心!
扶疏蹲□形,吸了一口气,心里却是更加难过——这人的性情自己了解,最是爱干净的一个,现在却死狗一样躺在这里,浑身都脏臭不堪。
待用手轻轻一碰,心里忽悠“颤”了一下:
“青岩,把灯靠近些——”
待看清姬岚的模样,扶疏喉咙里顿时发出一声类似于抽泣的颤音——
还是那张无论如何也忘不了的脸,却是完全瘦的脱了形,更惨不忍睹的是,身上的还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血窟窿,有的刚凝着,有的还在往外渗着血。
曾经扶疏以为,自己会很恨商岚,恨到不愿意再见他一面,恨不得,他死,可真见着了,却发现自己的心,竟是这么痛!
许是察觉到有人正盯着自己瞧,商岚终于吃力的睁开双眼,无比迟钝的注目头顶上的人,下一刻,看着青岩的方向,瞳孔忽然睁大。手旋即伸出,差一点儿就要扣住扶疏的手腕,却被青岩抬脚踹开。
“大师兄——”扶疏一惊,脱口道。
青岩牢牢地把扶疏护在身后,恶狠狠的瞪着神智明显清明的多了的姬岚。
姬岚却是再一次傻掉了,傻傻的看一眼青岩,再看一眼双眸噙泪神情复杂的盯着自己的陆扶疏,嘴唇不住颤抖着:
“扶,扶疏?”
“别叫我的名字!”扶疏狠狠的跺了下脚,又抹去脸上的泪,神情凶狠的说,“你只要,只要记着,你是,你是罪人,所以,你不能死,你必须活着,活着,赎罪,活着,求——”
想说求我原谅你,却是怎么也说不下去,终于蹲在地上抱着头呜呜哭了起来。
“扶疏——”楚雁南和齐灏终是不放心,悄悄的摸到牢门外,哪知却听到在哭,慌忙冲了进来,“你怎么样,没事吧?”
“是不是那个姬岚死了,吓着你了?”齐灏也道。却在看清对面勉强抬着头定定瞧着扶疏的姬岚时吓了一跳。
“我,不死,我会,活下去,活下去,赎罪——”姬岚艰难的仰起头,摇摇摆摆的冲齐灏道,“咱们,走吧——”
脸上带着奇异的笑容,深深的看了扶疏一眼,然后双肘撑着地,艰难的往牢门处爬去…
第159章 番外之皆大欢喜
拂晓刚过,天空中还有些薄雾,田野中除了在风中不住摇摆的碧绿庄稼以及在田埂上蹦蹦跳跳的几只小鸟,便阒无人迹。
忽然,一只有着长长灰色尾羽的小鸟脑袋动了下,黑豆似的两只小眼睛无比好奇的望向远处——
却是一阵扑扑踏踏的脚步声传来,依稀能瞧出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个身形纤细的女子,后面还如影随形般跟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
“义母,您慢些——”乡间小路不免有些坑坑洼洼,年龄大些的美丽女子差点儿摔倒,本是并肩而行的清雅少女忙伸手扶住。
站定脚步四下一望,最后指了下不远处有块大青石的稻田,很是歉疚道:
“义母,咱们去那里歇会儿,正好,我再看看那边土质如何。”
眼看着大婚之期在即,自己好歹要把汾州三地再巡视一遍,不然,这个亲自己成的都不安心。只是自己累着了没什么,义母却是这两年身体才好些,可不要累到才好。
要说人与人的缘分果然奇怪呢?也不知自己怎么就投了堂堂齐王妃的眼缘?本来听齐灏说,义母一直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连宫里皇后娘娘赐宴,都从来不曾到场,却是愿意跟着自己四处漂泊。而且事无巨细,都照顾的仔仔细细,唯恐自己受了什么委屈。
几年的相处下来,真觉得自己和多了个娘亲相仿。
——这三人不是旁人,正是神农王陆扶疏、齐王妃以及青岩。
一月之后就是大婚之期,而今年也是时隔三年之后,汾州三地等天下粮仓再次长出新禾苗的时间,漳州两地扶疏已然全部去过,庄稼长势都甚是喜人,汾州正是扶疏的最后一站——
眼前不自觉闪现出楚雁南深情而又灼热的眼神,扶疏的脸上瞬时浮现出几许娇羞的模样。
“没事儿。”齐王妃握住扶疏的手,慈爱的瞧着一副小女儿情态的扶疏,脸上全是满满的笑意——
心里不是没有遗憾,本来一心想着把扶疏留给儿子灏儿的,倒没想到,却让楚家那个小子给抢了先。
只是这几年自己也瞧出来了,雁南那孩子委实对扶疏痴情的紧,但凡稍有闲暇,必会从边关千里驰骋,甚至好几次那孩子不过是匆匆看了扶疏一眼,就又得昼夜兼程赶回边关…
果然不愧是那人一手教导出来的,竟是,一样的情深似海…
可这也正因为了这份情深似海,自己这一生都没有脸面再去见他了。
怔怔的瞧着扶疏的侧脸——还记得第一次听说扶疏竟是那人的女儿时,自己当时就傻了,枯坐在室内等了足足一日,才把灏儿盼回来,哪知灏儿却告诉自己,扶疏,不过是那人的义女…
那个等了自己一辈子的人儿啊,自己又有什么脸面再去见他?
当初两人分离,自己身受重伤后正好被齐王所救,更央的齐王爷帮自己四处探寻,可得回来的消息却全都一样——
那人已然亡故!孩儿也再无踪迹。
若不是还有一线找回女儿的希望,若不是当初小小的灏儿每日里扯着自己的衣角哀哀哭泣,自己真想,当时就随了自己的男人而去。
不是不知道齐王对自己的心思,只是,此生已是那人的人,自然这一辈子都生死不渝!
却没料到齐王也是个痴心的,竟会在临终时请求皇上给了自己正妃的名号!
更没有想到的是,女儿再也找不回来了,那人却是天幸活了下来!
只是自己和他的缘分,却终是不得不断了——名份上已然是别人的妻,更是连唯一的孩儿都没有护好!
再是一代战神又如何?要是自己真不管不顾的寻过去,那人的性子,不定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以皇上对齐王爷宠爱愧疚之深,决计无论如何不会愿意放自己离去,即便是一代战神,敢和朝廷扛上,怕是也在劫难逃。
罢了,罢了,今生注定错过,就只好期待来世了。好在,还有一个扶疏——
曾经两人四处逃亡时,就无数次憧憬过即将降世的小宝宝是男是女,会长成什么模样…取名字时恰巧听说姬扶疏小姐仗义执言替楚大哥鸣冤,并死在登闻鼓旁。
那人当即就说,无论男孩女孩,就都起名扶疏,只望他(她)长大成人,能如姬扶疏小姐一般自有风骨…
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自己每日里但只祈祷,希望他全当自己死了!却没料到那人竟是到了今日还未娶妻,甚至还记着当日的话,认了一个同样叫扶疏的干女儿。
什么神农王不神农王的,自己不在乎,自己只知道,这是扶疏,那人心心念念的女儿扶疏,也是,自己的女儿扶疏。
不觉低头怔怔的瞧着扶疏的侧脸——原来这就是和女儿在一起的感觉吗?即便什么都不做,就只这样瞧着女儿,人生就如此幸福而美满。
“义母——”似是感觉到齐王妃柔软的眼神,正蹲在地头拔出几棵禾苗认真勘察的扶疏蓦然回头,甜甜的叫了声。
“啊?哎——”齐王妃怔了下,强忍住过于幸福之下汹涌而来的泪意,不自觉走过去,注目扶疏手中的禾苗,“这禾苗长得可还好?”
“嗯。”扶疏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三年了,这片曾经让无数人绝望的土地终于又焕发了生机!
今年以后,天下粮仓终于可以再次名副其实!
抬手指了下中间并几个角落:
“青大哥,那里,那里,你帮我都拔些秧苗过来——”
青岩点了点头身形如大鹄般飞起又落下,很快就按扶疏指点的地方,分门别类的抱了几簇禾苗回返。
“我看看——”扶疏示意青岩把禾苗全放在大青石上,又扶着齐王妃一块儿在青石上做好,刚执起左边的那丛,一阵通通通的急促脚步声忽然传来,连带着还有愤怒的“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的喧嚣声。
三人吓了一跳,忙回头看去,不由大吃一惊——方才还是空空荡荡的原野,忽然就冒出来足有上百人,还大多拿着铁锹锄头等农具,甚至冲在最前面的几个骨瘦如柴的孩子手里拿着的明显是刚从树上折下的柳条…
转眼间那群人就冲到了面前,跑在最前面的因太过瘦小而显得两只眼睛特别大的男孩子气咻咻的用柳条指着扶疏道:
“就,就是她,她拔我们的禾苗——”
“坏人——”另一个同样瘦的都脱了形的男孩子也愤愤道,“那是神农王赐给我们的粮食,你也敢动!”
说起“神农王”这三个字时有多崇敬,看向扶疏三人的神情就有多愤恨!
“你们是,看护庄稼的?”扶疏愣了下,忽然想到一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