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这辈子还没见过那么多赏钱,也就看的无比仔细,甚至这之后,因为拿了人家十两银子不踏实,老汉还时常在脑海里回想那人画上玉佩的样子,想着什么时候真碰见了,就帮他们找。

也因此,才会一听柳河说了玉佩的大致样子,马上意识到,怕是和自己从前在画上见过的玉佩是一块儿。

“您的意思是说,他们找到了我——”陆天麟声音都有些抖,“那个孩子,被他们带走了吗?您可还记得,为首之人姓甚名谁?”

心里却是无比惊骇,怎么这世间,竟还有人如此熟悉自己的家传玉佩,还有凭玉佩来寻自己的孩儿?

难道是宁儿?却又旋即苦笑,自己一定是魔障了吧?宁儿若是活着,怎么会不来寻自己?

可不是宁儿的话,又有谁会如此熟悉自己的家传之物?

“他们倒没有带走孩子。”老汉摇摇头,续道,“当时因为这附近也就我们一户人家,他们倒还在我家住了一段日子,我也听他们说了些,那孩子,怕是,不好了——”

“不好了?”陆天麟脸色顿时一白,“您说,不好,是什么意思?”

“不瞒爷您知道,”老汉叹了口气,“我听他们话里的意思,好像他们要找的人,应该是在清河镇上一户姓陆的人家,可惜的是,就在半年前,一股摩罗族匪徒忽然来犯,一夜之间就把清河镇杀了个血流成河、鸡犬不留…”

也因此,那帮来寻人的,明明看着极有权势,可即便翻遍了这清河镇每一寸土地,却依旧是全无所得,到得最后,只得铩羽而归,自己听他们的言下之意,那拥有玉佩的人,九成九,是不在了。

“不是——”陆天麟却忽然红着眼睛道,“拥有玉佩的人还活着,她当时逃了出来——”

不然,这块玉佩怎么可能重现人间?只是那样的兵荒马乱中,自己的小女儿又该受尽多少苦楚?

“真的吗?”那老汉眼睛也是一亮,“要是还活着,那可真是老天保佑了!就是没有办法告诉那些来找人的人了——”

自始至终,人家也没告诉自己他们的姓氏并来历…

“也就是说,对方应该确信,她,当时是在这镇上生活过了?”还姓陆,但不知是循了自己的姓氏呢,还是收养了她的那户人家是姓陆的?

忽然起身冲老汉深深一揖:

“老丈,您后来可又见过清河镇的人?”

“哎哟,这位爷,可不敢当。”那老汉吓了一跳,忙去搀扶陆天麟,皱眉思索良久,忽然一拍大腿,“对了,我倒知道,连州城里有一个姓董的人家,好像叫,对,董朝山,”

“当初,我和他也算认识,曾经借给他一两银子,结果他也没还,人却不见踪影了。我前些天有事去连州城,正好碰到他。爷若是方便的话,不然就去寻他问一番,说不好能找到些什么有用的消息。”

第108章 战火弥漫

董朝山?在连州城吗?

虽然只是一线希望,陆天麟却是再也待不下去,起身和谢老汉一家道了别,又给小虎留下些小孩爱吃的零嘴并一包银子,然后飞身上马,就要赶回连州城。

那谢老汉没想到,自己不过说了那么几句,这男子就要打赏自己,忙要拒绝,陆天麟却已然调转马头绝尘而去。

众人也赶紧跟了上去,马蹄哒哒处,掀起一片烟尘,很快跑进一个低谷,那低谷地形狭长,又是一条羊肠小道,用了小半个时辰才算走出来。

柳河站在高坡上,长吁一口气,不经意间回头,忽然勒住马,“大帅——”

却是这一带因摩罗族屡次进犯、战乱频仍的缘故,人烟稀少的紧,这么几十里地地势不可谓不开阔,虽则他们已经离开很远,却仍能清楚的瞧见方才离开的那户人家附近突然尘土飞扬,明显又有大批人马到来。

陆天麟蹙了下眉头,一勒马缰绳,马匹哧律律一声嘶叫,四蹄随之高高扬起:

“我们回去。”

这儿地势荒凉的紧,方圆几十里,也没有多少村庄,自己是要寻女也就罢了,怎么还会突然有这么多人出现?

忽然想到老汉方才提到的多年前同样来寻人的那群人,会不会,和他们有关?还是,又有摩罗族匪人为非作歹?

因心里有事,陆天麟等人的速度比方才还要快些,待再次穿过斜谷,李春成脸色最先一变:

“不好,是摩罗族人!”

却是这会儿已经隐约看见,对方头插翎羽身着宽袍,可不正是典型的摩罗族装扮?

甚至模模糊糊还能听见哭号声以及打斗声。

所有人心里俱是一紧,再不敢迟疑,个个猛一抽马匹,朝着谢老汉家的方向而去。一干人中,以陆天麟马匹最为精良,驭马手段也最为高妙,很快把众人远远甩在后面。

而此时,斜坡上的谢家早乱成了一团。

听到杂乱的马蹄声,谢老汉还以为是陆天麟等人去而复返——回到房间里才发现,方才那位客人随手给的赏银竟足有五十两之多。

打开看后,一家人登时吓了一跳。谢老汉更是为人厚道惯了,见自己随口几句话,就得了这么多的赏,顿时六神无主。待听到外面的马蹄声,慌慌张张的就从屋里跑了出来,甚至手里还捧着那些银子:

“这位爷,这些银子您——”

却在看到栅栏外立着的二三十个汉子时一下脸色煞白——

院外面哪里是陆天麟等人,分明是摩罗族人!

惊吓太过,老汉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谢老汉的儿子谢勇反应倒快,先一把抢过老父手里的银子,然后低声道:

“爹,你们快跑——”

那些摩罗族人明显看清楚了老汉手里的白花花的银子,凶狠的眼神之外,顿时染上了一层贪婪——本想着搜刮些吃的,却没料到,还能有这般收获。狞笑着就从四面包抄了过来,一脚踹开院门:

“呦呵,倒是头肥羊啊,油水还挺足呢!”

谢勇一抬手,手里的银子朝着这群摩罗族人掷了过去。

银子四散开来,落得满地都是,便有些匪人忙去捡拾,正好谢老汉夫妇也和儿媳抱着小虎跑了出来,一家五口仓皇无比的就想从后门跑。

“想跑,没那么容易!”一个眉眼处有一块儿大的伤疤的匪人狞笑一声,忽然抬手就把手里的刀掷了出去。

“娘——”谢老太太的媳妇儿反应快些,惊叫一声,忙用力推开老太太,自己却被那刀一下砍中胳膊,顿时血流如注。

“媳妇儿,啊——”老太太忙要去搀扶儿媳,却不防又有几把兵器呼啸着飞了过来,竟是把婆媳两人一块儿砍倒在地!

“娘,淑芬——”谢勇眼睛都红了,顺手捡起地上的柴刀,朝着离得最近的一个匪徒劈了过去,那人猝不及防,正好被砍中左肩,半拉身子都差点儿被卸下来,疼的惨叫一声,便仆倒在地。

谢勇平日里经常上山打猎,也会几手拳脚,此时猝然遭逢剧变,亲眼目睹老娘媳妇遭此重创,早疯了一般不要命的和这些匪徒战成一团,这伙摩罗族人猝不及防之下,倒也有几人被谢勇伤到。

“爹,快带虎子走——”谢勇一边挥舞着柴刀一边嘶声道,“去,连州,快走——”

连州靠近陆大帅的营地,那些匪徒从不敢靠近。

谢老汉顿时泪水涟涟——是自己连累了一家人啊。本来儿子早就劝说自己,说邻人都搬走了,就剩他们一家,怕是不太安全,不然,也去连州城算了。是自己不舍得这个穷窝,又放不下那几亩薄田,还想当然的以为,边关有陆大帅守着,不是好几年都平平安安吗,就一直拖着不愿离开,没想到却连累家人至此。

却也明白,眼下这种情形,后悔也没用,忙扯着小虎的手就掉头往后山跑。

小虎被谢老汉拖着踉踉跄跄的往前跑,却还不时回头呼唤奶奶和娘亲,待看到两人先后被砍倒,“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竟然用力挣脱谢老汉的手,从地上捡起把小刀就朝后跑去:

“娘,奶奶——”

谢老汉头“嗡”的一下,忙跟着往回跑:

“小虎,回来——”

却哪里还来得及?

正好被一个随后追上来的匪徒一下掐住小虎脖子,又一刀砍翻赶过来的谢老汉。

然后高高举起小虎对准前面的一块儿巨石,冲着依旧不要命反抗的谢勇狞笑一声:

“快放下刀,不然,我一下摔死这个小崽子!”

谢勇抬头,正好看到这一幕,顿时呆在了那里。

“小虎——”谢家儿媳正好悠悠醒转,恰好看到儿子被高高举起的一幕,顾不得身上的剧痛,艰难的撑起身子往匪徒身边爬了过来,“放了我的儿子,求求你们,放了我的儿子——”

谢勇手里的“刀”当啷一声掉到地上,一个匪徒举起手中的剑,朝着谢勇就劈了过去。

“爹——”小虎惊恐至极,忽然低头,朝着匪徒的手腕狠狠的咬了下去。

“哎哟——”那匪人吃痛不过,疼的连声尖叫,抬手就把小虎丢了出去,同时举起手中的大刀,“兔崽子,敢咬我,爷这就送你和你老子作伴——”

耳边却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利箭破空的嗡嗡声,顿时觉得不妙,忙要回头去看,却一头栽倒在地,大睁着双眼愣愣的瞧着破胸而出的一簇箭尖,似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竟会这般死去。

“谁?”为首的刀疤脸匪徒吓了一跳,忙回头瞧去,却是一个身材颀长器宇轩昂的三十多岁汉子正骑着马如飞而至,而更不可思议的是,明明马匹上下起伏颠簸的紧,那人却不停的拉弓射箭,不过转瞬间,自己这边又有好几人先后倒地。

“快停下——”这里明明人迹罕至,瞧这人的模样,明显应和这户农家相识,眼瞅着来者身后烟尘滚滚,明显还有大批手下即将到来,刀疤脸大惊之下,厉声道,“再敢上前一步,我就送这些人统统——”

话音未落,陆天麟手一松,又一枝利箭朝着刀疤脸的面门射来,刀疤脸唬的脸都白了,忙抬起大刀想要去挡,哪知甫一触到利箭,整个人便如遭巨锤,竟是被撞得飞出去几丈远,最后更是一头撞在旁边一块儿巨石上,顿时脑浆迸裂,一命呜呼。

那些匪人顿时齐齐失语——方才打杀谢家人时只觉快意无比,眼下却无比真切的感受到了死亡逼近的恐惧,再顾不得谢家老小,打了个呼哨,转身就想跑。

陆天麟却已经飞马来至近前,待看清那满地的鲜血及谢家一门的惨象,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浑身的杀气似是能够溢出来一般,手里弓箭连发,只听几声噗噗噗的钝响,又有几名匪徒仰面倒在地上,无一例外全是被一箭穿心而死——

这些摩罗族人竟敢跑到大齐的境内如此虐杀百姓,简直该死至极!

而当初,女儿是不是也曾经这样近距离体会过差点儿被虐杀的痛苦?

眼前种种最大限度的激起了陆天麟身上的猎杀者特性,取下马前悬挂的方天画戟,冲入匪人丛中,手落处,瞬时一片血肉翻飞,而穿行于血雨中的陆天麟黑发飘扬、犹如来自地府的修罗,毫不留情的收割着这群匪人的性命。

那些匪人平日里不过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人罢了,何曾见过这样漫天血雨的可怖景象,直吓得两腿都在打哆嗦。

“你是,大齐战神,陆天麟?”一个匪人忽然直着嗓子怪叫一声。

陆天麟?一个勉强舞刀想要反抗的匪徒,明明已经到了陆天麟马前,闻言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别说打了,竟是连走路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陆天麟啊,那可是大齐的战神,别说他们这些小喽啰,就是大汗都不是对手。

扭头就想跑,陆天麟怎肯放过他?当即猿臂长伸,方天画戟兜头砸下,那人一声不吭的就栽倒在地…

等柳河一众人等赶到时,地上除了乱劈八糟或被杀或重伤倒地的,这次来的摩罗族匪徒竟是无一逃亡,说是全军覆没也不为过。

——大帅,您吃肉好歹也让我们喝口汤啊,有您这么干的吗,这么多匪徒愣是杀了个底儿朝天,竟然一个也没给我们留下。

“陈乾,你快去帮老伯一家人瞧瞧——”陆天麟忽然一顿,却是外面又传来了一阵哒哒的马蹄声。

李春成一乐,敢情这些兔崽子们还有援兵呢,正好,便宜了自己。

忙一夹马腹,就要上前迎战,却在看清来人是谁时愣了一下:

“咦,孙彪,怎么是你?”

“我来找大帅的。”孙彪神情焦灼,从昨日离开军营,孙彪一路走一路打探,好不容易才寻到这里,“昨儿个斥候来报,说是摩罗族大军紧逼边境,可那张显——”

当下把当时的情形转述了一遍。

李春成也听出情形不妙,再不敢耽搁,忙引领着孙彪去寻陆天麟,刚进小院,迎面却正碰见陆天麟牵着马出来,沉声道:

“陈乾领着一几个人把这里安置一下,其余人马上跟我回营——”

却是方才已经审问了活捉的匪徒才知道,就在前几天,摩罗族突然爆发瘟疫,所有牲畜几日间就折了一半还多!又听了孙彪和李春成的对话,马上意识到,摩罗族人此次来犯绝不是做做样子,一场大战怕是在即。

哪知一行人还没到连州城,便在路途中遇到大批流民,听到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坏消息——

午前,大齐军队和摩罗族铁骑直接对上,却是不过一个多时辰,就一败涂地,这会儿,正往连州方向仓皇逃窜!

“张显匹夫!”陆天麟呆了一下,狠狠一踹马鞍。

大营的位置虽不在连州,没有城墙护城河种种要塞可据守,却是自己精心选择之处,最是进可攻退可守的险要之处,现在那张显竟然放弃了那么有利的地形,径直往连州方向逃窜,如此一来,明显是要把整个连州城拱手送到敌人手中。

其他人神情也都是一凛——那可是自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连州铁军啊,竟然败了?

那个张显,该是如何的酒囊饭袋,竟生生拖累的连州大军到了此等悲惨的地步?

第109章 鬼蜮伎俩

“什么,我军失利,正往连州方向一路溃败而来?”齐灏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王爷——”尹平志头上的冷汗一层层冒出来,却是不敢抬手去擦,惶急无措的道,“都这般时候了,王爷金枝玉叶,怎可留在如此险地?不然,咱们——”

对上齐灏分外锐利的眉眼,勉强把“弃城”两字咽了下去,吞了下口水道:

“目前要如何处置,还请王爷示下。”

“去城头。”齐灏匆匆起身,带上莫方就往城头而去。待站在高墙之上,看到远处的情景,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曾经连绵不断整肃无比的连州军营这会儿已经看不见一点儿行迹,取而代之的是黑压压的骑兵,正追逐着大齐军队往连州城池方向扑来!

又惊又怒之下,齐灏一拳砸在城楼上,顿时有血色渗出:“张显这个饭桶!”

转身吩咐尹平志:

“传本王的钧令,速速升起吊桥,四门紧闭!”

又从怀里摸出贤王令塞到莫方手里:

“你拿我的令牌速去寻找陆天麟,待找着人,告诉他,让他重掌帅印,若有人胆敢阻挠,格杀勿论!”

说道最后,齐灏已是神情狰狞。

尹平志吓得头一缩——平日里瞧着贤王爷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却没想到竟如此可怕,模模糊糊觉得,张显,怕是要倒霉了!

“大帅,不能再退了!”钟勇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横枪立在张显面前。

方才还威风凛凛的张显这会儿却是狼狈至极,不止发髻散乱,连鞋子都跑丢了一只。

旁边的郑国栋父子更是吓得魂儿都飞了——不是说连州大军最是精锐,能挡得住敌方百万雄兵吗?怎么如此不堪一击!

郑康简直悔得肠子都青了——自己在京城里的生活过的多舒服啊!没事儿溜溜鸟逗逗狗,逛逛窑子,想怎么享受就怎么享受,偏要脑子抽风,信了张显这老匹夫的话,跑到边关来看楚雁南的笑话,结果倒好,楚雁南一根汗毛也没见伤着,倒是自己,身陷乱军之中,随时会成为刀下亡魂。

这会儿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连州城里,马上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才好。

眼看连州城在望,却被人拦住去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抄起鞭子朝着钟勇就抽了过去:

“混账东西,还不快滚开,信不信爷——”

“打都不敢跟人打,只会跑路的软脚虾!还有脸骂老子?”钟勇气的脸色通红,当即破口大骂——

郑康不开口说话还好,这一开口,顿时激起了钟勇冲天的怒气。

旁人不知道,自己却清楚,方才若不是这郑家父子一见摩罗族铁骑,立马吓破了胆,竟是一个照面都没跟人打,当即掉头就跑,特别是郑康带着他手下那帮酒囊饭袋,一边跑还一边嚎叫着,胡乱冲撞之下,使得中军顿时大乱,甚至慌忙之下,连帅字旗都被踩踏在地,一时军心大乱!

自己冲锋陷阵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奇景——

前方将领还在浴写奋战,后面主帅竟是被裹挟着一路逃亡!

所谓兵败如山倒,堂堂连州铁军竟是被摩罗族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一击而溃!

从军戍边这么久,钟勇还从没打过这么窝囊的仗!

一番话骂的旁边的张显脸色也是青红不定。

实在是这会儿,张显也是懊悔不已。

原以为斥候所报的七万人定然夸大了,却不料,对方哪里是七万人,分明足有十万之多,更可怖的是,还个个悍不畏死。

张显本来根本没把摩罗这等蛮夷小族放在眼里,一门心思的想借着这一仗立威,听说摩罗族果然有异动,当即点齐全部人马,意气昂扬的就迎着摩罗族而去。

甚至郑家父子,也兴致勃勃的跟着上阵,说是要为新任战神的诞生做个见证。

待瞧见黑压压铺天盖地而来的摩罗族人,张显立即意识到自己过于托大了!

当时还想着为了面子着想,怎么着也要勉强一战,却不料几只流箭飞来,正好射中郑康的发髻,那郑康自来在家里娇生惯养,当即吓破了胆,竟是大呼小叫的领着手下家丁掉头就跑…

等张显意识到不对时,却是已经回天乏术…

“你,你敢骂我?”还从被人这么指着鼻子痛骂过,郑康简直目瞪口呆,半晌回过味来,气的指着手下家丁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个胆敢以下犯上的混账给乱棍打死?”

话音未落却被钟勇拽着鞭子一用力,郑康整个人“咚”的一下就从马上飞了下来,狠狠的摔在地上,钟勇手里闪着凛冽寒光的枪尖随即对准郑康脖颈,厉声道:

“呸!窝囊废!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戳死你?”

郑康吓得“嗷”的一声,顿时涕泪交流,直觉对方绝不是在开玩笑,立马哆嗦着身子再不敢多说一句话。只是拿眼睛朝自己爹爹郑国栋求救。

郑国栋满腔怒火——好你个钟勇,竟敢拿宝剑指向康儿,待某家平安回京,必斩杀你满门以消心头之恨。

却也明白这个当口,自己真是处置不当,那莽夫说不好真会伤了宝贝儿子的性命。

当下强压住心头的怒火,冲张显道:

“大帅不妨听他要说些什么?”

明显听出钟勇语气里的怨怼之意,张显这会儿也觉得钟勇太不识相,强压下心头的邪火,皮笑肉不笑道:

“那以钟将军之意,眼下待要如何?”

“大帅——”钟勇神情悲愤,回身一指身后狼狈不堪的士兵,“方才一路逃亡,我军伤亡惨重,可又有几个是和贼人血战而死?”

不过这短短一个多时辰,怕不折损了几千兄弟。而这几千兄弟却没有几个是死于摩罗族之手,竟是泰半缘于指挥失当自相践踏而亡!所谓青山处处埋忠骨,死亡并不可怕,只这般窝囊死法委实让人死不瞑目!

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和己方人马乱成一团相比,摩罗族无疑士气正旺,竟是紧紧的咬在大军后面,眼看着距离连州城已经不足十里!

真是连州城门一开,怕是摩罗族人便会紧跟着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占了连州城!

连州那是什么所在?号称北门锁钥,最是大齐北方的门户所在,一旦失陷,大齐北边大片江山怕是危矣!

自己手下的兄弟自己清楚,虽是一时乱了阵脚,却没有一个是贪生怕死之辈,只要稍加整合,未必没有和摩罗族一战之力!

郑国栋看了张显一眼,下马扶起儿子,暗中吩咐亲信牢牢守住四周,不许任一个人靠近。

估摸着郑国栋应该已经安置停当,张显长吁一口气,转头假惺惺对钟勇道:

“钟将军言之有理,你瞧我初掌帅印,并不甚熟悉军务,不然你过来,咱们参详一番,该如何重新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