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明了是要兴师问罪的模样。
看李良盛怒,柳河心里不由有些打鼓,要是这李良真去找老大麻烦…只是此种情形下,要瞒却也是瞒不住的,只得硬了头皮躬身道:
“我们老大便是楚雁南楚校尉。”
李良嘴一下张得老大,半天才回过神来,站住脚道:
“你说,是谁?”
“楚雁南楚校尉啊。”柳河有些莫名其妙,只得又重复了一遍。
竟然是他?李良这才确信,自己并没有幻听。
柳河偷眼看去,却见李良脸色青白交错,明显受了惊吓的样子,心里不由狐疑,看这位的意思,怎么好像认识自家老大?
却不知李良这会儿却是又惊又怒又怕。
早料到会直接和楚雁南这个小魔星对上,却不料竟然这么快。
要说李良这辈子最害怕而又最痛恨的人,那就非楚雁南莫属了——
两年前,因着贵妃娘娘的照顾,自己终于升职为御前副统领,本以为前程远大,从此就可以青云直上,却再没料到,一次陪着三王爷和贵妃娘娘唯一的兄弟国舅爷郑康在街上溜达时,会碰见楚雁南。
国舅爷本就是个爱男色的人,瞧见俊美的近乎妖孽般的楚雁南,顿时欢喜的不行,当下就要带回府里去。
自己本是抱着看笑话的想法——一个半大少年罢了,怎么会是国丈府那些膀粗腰圆的悍勇家丁的对手?定然只能乖乖的跟着去国舅爷哪儿当兔儿爷了!
而且这小子长得可真是勾人,说不好,国舅爷玩腻了,自己还可以尝尝新鲜…
哪知不过这么一闪神间,郑康去摸楚雁南脸蛋的一只胳膊就已经应声而落!
若不是自己见机的快,上前挡住楚雁南,说不好,郑康一条小命就完了!
更倒霉的是,后来才知道,这个美的不像话的少年,竟是大楚战神楚无伤的遗孤!
皇上因心里觉得愧对楚无伤,便对此子格外优待,虽是断了郑康一只胳膊,也不过训斥一顿,下令回楚府禁足一年罢了。
倒是自己,被狠狠的打了八十大板,刚到手的副统领职位也丢了!
这次护卫秦公爷到军营来,自己也是有任务在身的:一件就是贵妃娘娘并国舅爷特意叮嘱,无论如何要寻到楚雁南的错处,以报当年断臂之恨;另一件则是三王爷交代,让自己到军营中务必找机会除去上一代神农山庄小主人姬扶疏的影卫青岩!
自己正愁找不到机会,可巧这青岩就自己送上门来,只是可惜的是,还没拿到青岩的口供…
“李大人——”看李良的神情,柳河的心终于放下了些,心里却是暗暗咋舌,看来老大是京中某个大世家之后这一传言应该是真的了,瞧这李统领,方才还是一副耀武扬威的模样,听到老大的名头,立马就萎了。
当下直起身子,故意道:
“李大人,您不是说要去找楚校尉吗?我们走——”
李良终于回过神来,狠狠的横了一眼柳河:“不去了!”
转身大踏步往秦筝的营房而去——一想到当初楚雁南挥剑砍向郑康时那般狠戾的模样,李良就止不住想要腿肚转筋——别说自己一个堂兄被人弄死了,就是再死三个堂兄,自己也不敢跟他对上!不过,那个小魔星自己惹不起,却不代表公爷也惹不起!
楚雁南和扶疏这会儿早已回了北大营自己的房间,随营军医陈乾已经在里面候着了——
这陈乾也是个奇人异士,虽是医术高妙,性情却最是放荡不羁,眼睛里最是揉不进沙子,但凡他看不上眼的,便是奉上千金,也是绝不会帮着瞧病。
当初因为得罪了先皇的贵妃娘娘徐安贞,小命差点儿搭进去,正逢楚无伤陆天麟回京述职,便出手相救。
陈乾既感念两人的恩德,又因当时徐安贞和齐渊母子势大,出得牢狱后,已是无处容身,便抛家弃口,只身来了军营。自然,到现在,已经很多年了,那对儿母子早已失势,听说徐安贞被先皇赐死冷宫,齐渊则被圈禁后疯了,京中的威胁早已解除,只是陈乾已经习惯了军营的生活,竟是不愿再返回那是非之地。
也因此,陈乾也是这军营里除陆天麟外,知道楚雁南真实身份的唯二人选。
这会儿听说楚雁南派人急请,不由吓了一跳,待看到楚雁南好好的站在哪里,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心里却是不住嘀咕,这小子和楚帅不同,脾气可是别扭的紧,性子也冷,这么长时间了,自己就没见他和谁亲近过,和楚帅当日的开朗豪爽委实是大相径庭,今日竟然派人请自己为别人瞧病,委实有点接受无能。
“雁南——”陈乾好奇的瞄了一眼病床上躺着的一身是伤如千疮百孔的破布娃娃一般的人形物体,清楚那应该就是雁南这小子连夜把自己叫来的原因,“这位是——”
“青岩。”楚雁南倒也不满他。
“青岩?”陈乾愣了一下,边放下药箱边嘟哝道,“这个名字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
身形却突然一顿,手里的药箱好险没摔了,半晌才倒抽了口冷气,“不会是,那个青岩吧?!”
下午营中便轰传,说是苦力营中一个重犯竟敢刺杀钦差大臣秦筝,好像那个重犯的名字,就是叫青岩!
“是他。”楚雁南神情平静的对上陈乾的眼睛,“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上一代神农山庄主子姬扶疏小姐的唯一影卫。”
“啊?”陈乾愣了一下,神情旋即恍然,是了,自己怎么忘了?雁南一条命,全靠神农山庄那位姬扶疏小姐所救,记得天麟说过,他去至京师,便是从姬扶疏的影卫青岩那里接走的雁南——
听天麟提起青岩,语气也是佩服无比,因小主子的溘然而逝,那般伟岸昂藏的男子早已是形销骨立、一阵风都能刮跑似的,却仍是谨遵姬扶疏的嘱托,不离不弃的照顾着雁南…
怔然片刻,神情却又有些感慨——原以为因幼时遭遇大变,以致雁南才长成这般冷血无情的性子,现在瞧来,却是自己看差了,这小子分明同楚帅一般,也是个恩怨分明的热血男儿,只不过,这世间能让他想要维护的,太少了,看雁南的性子,八成这一世,会像自己和天麟一般,孤独终老了…
这样想着,心里不由很是伤感。
正自沉思,门帘忽然又是一挑,一个小个子的兵丁端了一大盆热水进来:
“雁南——”
却在看到房间里突兀出现的陈乾时,明显惊了一下,脚下顿时一踉跄。
“小心——”楚雁南一手接过脸盆,另一只手守护般稳稳的把住扶疏,扶疏倒是无恙,却有一些水从盆里漾出来,顿时洇湿了楚雁南的半幅衣袍。
看着眼前一幕,陈乾心里益发觉得古怪之极,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这小子有多不喜欢外人接近他——
家族灭门后,雁南曾经跟着天麟一块儿东躲西藏,期间多次受伤,可不管伤有多重,却愣是一次也不肯让自己帮着包扎!
现在怎么会对一个小兵,哎呀呀,怎么连眼神也是温柔的紧——这小子,这么多年了,可是从没有这么瞧过自己和天麟!
心里忽然咯噔一下,啊呀,不好!雁南不会突然,断袖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44
“他是谁?”陈乾下颌一下抽紧,楚帅可就雁南这么一条根,要是真断袖了,那可就惨了,自己就是拼着这条老命,也得棒打鸳鸯。
“这位伯伯——”看楚雁南的态度,扶疏心知,面前这个不修边幅的汉子八成应该和楚雁南关系匪浅,忙站好身形,不卑不亢的上前行礼,“陆扶疏见过伯伯。”
又一指床上的青岩:
“青岩是我的恩人,是我求雁南帮我救出青岩的,还请伯伯出手救治,伯伯放心,有什么事扶疏担着,定然不会连累伯伯。”
床上的青岩身子猛地痉挛了一下,看向扶疏的眼神又是心痛又是难过,自己的小主子什么时候求过人?现在竟为了自己,委屈至此!
恩人?陈乾神情若有所思。那青岩的眼神,可不像是什么恩人啊!倒好像,他欠了面前这小子很多似的——进来这么久了,那青岩即便看向出手救了他的雁南时,神情也是平静的紧,反而是这小子一出现,情绪明显激动的很——
陈乾直觉,那青岩的眼神,分明对面前这小子紧张的紧,若是身体能动,这会儿八成已经蹦起来,把这陆扶疏护在身后了!
而且,更奇怪的是,这小个子声音也太好听了吧?还有这格外娇小的身形——
陈乾愈加狐疑,半晌道:
“你抬起头来——”
扶疏抬起头来,正对上陈乾的眼睛——竟是如此聪慧澄澈的一双眸子,还有那般落落大方的举止,及举止中不自觉显露的非凡气度,让人顿时心生好感——
以陈乾之见多识广,立马意识到,眼前这人,怕是出身定然不凡。而且,这幅长相,怎么越瞧越是面熟呢?
半晌终于长出了口气:
“你是,女子?”
虽是疑问的句式,却完全是笃定的语气。
“是。”扶疏点头承认,“我是叶涟公主的侍女。”
自己本来是为了阿筝才让雁南帮着来至大营,却没料到,竟会看到那样一幕,也幸得自己来了,不然,青岩说不定就…
“你就是叶涟的那个侍女?”自己可也听说了,叶涟的侍女可是雁南亲自帮着去寻得,大营内都传言,雁南喜欢上了那个叶涟,自己本也有些信了的,现在瞧着,雁南倒不是为了叶涟,而是,为了眼前这个叫陆扶疏的女孩子?!
确定了楚雁南不是断袖,陈乾也就丢开了其他心思,专心的帮青岩诊治,只是搭上青岩脉搏后,陈乾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四肢俱废,脏腑受损严重,武功尽失…”
眼睛上移,落在青岩的脸上:
“张开嘴——”
青岩怔了一下,看了一眼旁边神情紧张的扶疏,缓慢而坚决的摇了摇头。
“怎么了?”扶疏心里一紧,忙俯身柔声道,“听军医伯伯的话,张开嘴让伯伯瞧瞧好不好?”
青岩却是紧闭着嘴巴,始终坚定地摇头。
“罢了——”陈乾叹了口气,转头对扶疏道,“他不愿就不要勉强他了——我知道他的心思,不过是怕你难过罢了。”
便是不瞧,自己也能诊出,这青岩的舌头应该已经被人割去,而且,自己判断不错的话,被割去的舌头,还有一根根掰折断掉的十指,以及为了废去青岩满身功夫穿过琵琶骨的锁链,应该是发生在同一时间,而其他的伤口,则是今日李成用刑所致。
扶疏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从见到青岩开始,青岩要么就是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音,要么就是无声的动动嘴唇,难道说——手不自觉的攥紧,只觉全身如堕冰窟——
割掉舌头,废去武功,再弄残十指…
下一刻,手便被人轻轻握了一下,扶疏艰难的抬头,正对上楚雁南温和的双眼,终于无比艰难的开口:
“伯伯,您继续——”
楚雁南抬头,正好把青岩感激的神情尽收眼底,只觉那种古怪的感觉更浓——
即便自己杀了那个折磨他的李成,又亲手把他抱回来,青岩的神情自始至终都是平静的紧,这会儿却因为自己安慰了扶疏这么简单的一件小事,对自己如此…
“果然不愧是姬扶疏小姐的人,当真是条汉子!”
到得此时,便是见惯了生死的陈乾也不由对青岩佩服至极,若是普通人,经历这么多惨无人道的折磨,怕是早就痛死了,便是勉强能撑下来,十有j□j也会选择自杀一了百了,而这青岩,能坚持到现在不说,更是这么久了,除了露出对那陆扶疏担忧的神情外,竟是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只是,可惜却依旧是英雄末路。这具身子早就生机尽失,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看扶疏依旧殷切的瞧着自己,终于含蓄道:
“若两月之内,能找到血兰,青岩还可留下一条性命——”
自己瞧着,即便这青岩性情坚毅,也就顶多能挨两个月罢了!
若是能找到圣药血兰,自然还有希望。只是不说那圣药血兰如何难觅——自己行医数十载,也只是耳闻,却从未见过——即便当真存于世上,怕除了神农山庄之人可依据蛛丝马迹推测其大概所在,便再没有一点希望了!
而这一代的神农山庄主事者行事作风,却委实让人不敢恭维…
这样一番话,并未避讳青岩——陈乾心里一直以为,于病人而言,自身坚强的意志,是最好的一剂良药,青岩受伤如此之重,连武人视同生命的功夫也丧失殆尽,若没有强大的求生意志,即便有圣药血兰,前景也不容乐观。
倒不如这样直言道出,若这青岩是那般畏死的懦弱之人,也当不得雁南甘冒如此奇险,倒不如现在就送回囚牢。
偷眼去看躺在病床上的青岩,却见床上男子毫无惧意,瞧着似是于生死淡然的紧,但只看着陆扶疏的一双眼睛满是愧疚之意…
扶疏却是眼前一亮,握了握拳,只要能救得了青岩的性命,自己即便踏平这天砀山,也必将寻到血兰!
“伯伯放心,两个月之内,扶疏定会想办法寻到血兰!”
若不是扶疏神情太过郑重,陈乾简直以为这小丫头是在说笑。正愣神间,扶疏又道:
“伯伯可知,有没有那种药物,可以帮青岩接续断掉的筋骨?”
今日那些新伤,应该难为不了这位陈乾,倒是那些旧伤…
“怎么可能!”陈乾的神情明显认为扶疏实在异想天开,一个人筋脉骨骼废了那么久,定然不可能再续上,退一万步来说,即便能续上,又有多少人受得了那种重新打断所有筋脉再接续上的痛苦?
看陈乾的意思,是没有希望了?可于青岩而言,若是就此成为终日缠绵床榻的废人,即便活下去,也定然会觉得生不如死吧?
“陈叔叔有没有听说过,这天砀山有一种莲灵果——”实在是扶疏的神情太过悲伤,楚雁南只觉心仿佛被谁狠狠的揪了一下——
这世上已经有了太多悲伤,不缺傻丫头一个,扶疏还是永远做那个整天傻乐的一身阳光的女孩好了…
“莲灵果?”作为目前大齐医术最高妙的杏林高手,陈乾自然曾经耳闻过。这莲灵果和血兰一般,皆为传说中的圣药,两者不但世所难觅,更兼成熟期太长——
血兰想要具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奇效,最少需要一百年的时间;至于莲灵果,则更是需要五百年龄!
只是那莲灵果于普通人而言一般不可轻食——据说里面含有充沛至极的先天元气,普通人若是贸然而食,说不好会撑破筋脉、爆体而亡!
但对武人,特别是武功造诣越是高妙的武人,却不啻是金丹灵药,据说服用一只,便可加持至少一甲子的功力!
真服用了那莲灵果的话,青岩断掉的筋脉自然可以冲开,甚至,一身武功都可恢复。
只是要寻那莲灵果…
陈乾摇了摇头,自己在军营这么多年了,也曾遇见无数武林人士来此寻宝,其中不乏身负绝顶武功之人,却无不是铩羽而归,甚或有人连性命也丢到了此处——
那般萃取天地精华的逆天之物,又岂是寻常人可以轻易觅得?
莲灵果和血兰吗?扶疏却是心里一松,只觉眼前燃起了无尽的希望。
陈乾抬头,正好对上扶疏澄澈无比的纯净眸子,只觉心里一动,这么纯真无垢的小丫头,仿若寒冬里最纯净的一道阳光,实在让人看着舒心温暖至极,怪不得自己那一直总是冷冰冰的大侄子会不自觉的被吸引…
“天麟还没休息。”临走时,陈乾意味深长的对楚雁南道,“你还是现在去帅帐一趟吧。”
不禁头疼,再是救命恩人,那人可也是刺杀钦差的重犯,更要命的是,秦家和天麟可是积怨已深,一个处理不好,怕是天麟也脱不了干系!
啊呀,天麟?!
陈乾蓦然回头,下意识的看向扶疏,怪不得自己觉得这丫头似曾相识,这陆扶疏除了眉眼分外秀美外,生的可不是和陆天麟陆大元帅相似的紧!
作者有话要说:
45
陈乾已然离开,楚雁南也去了元帅的大帐。
青岩瞥了一眼外面,又看一眼扶疏,神情明显忧心的紧。
“无妨——”扶疏知道青岩是担心自己会有危险,当下摇了摇头,回身倒了杯水,“外面都是雁南的人。”
即便楚雁南不在,相信这里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可以闯进来的。
青岩神情一松——没想到一别经年,当年的小小孩童会长成如此逆天的人物!而且看那楚雁南的样子,明显对小主子很是在意,那是不是意味着,即便自己不在,也有人能替自己护得了扶疏?
只是,即便如此,这颗心,却是无论如何不能放下来,如果说之前,青岩早存了必死之志,想要一了百了,这会儿为了小主子,却是再是如何痛苦,还要拼了命的挣扎着活下去才好…
正自沉思,头忽然被人托起,一杯温开水被送到唇边,青岩下意识的咽了一口,下一刻却差点儿又呛咳出来——却是小主子,正拿了把勺子一点点的把水喂进自己嘴里!
顿时无措至极——明明该自己拼尽一切护着的主子,这会儿却是要侍奉自己,可怎么使得。
“别动——”扶疏忙在青岩肩上轻轻按了一下,看着青岩的眼睛,神情诚挚,“青岩,你忘了我说的话了?扶疏心里,早把你当成了自己亲哥哥一样!而且,我猜的不错的话,山庄里是不是,再没有旁人了?”
连自己最信任的青岩,都落得这般悲惨的境地,那山庄其他人…
青岩顿时脸色苍白,一抹痛楚随之掠过眼底,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扶疏身形还是不由一晃——那可是神农山庄啊,说是天下命脉也不算夸张,无论这片大陆如何改朝换代,神农山庄却始终屹立不倒!而现在…
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短短十年间就遭此剧变!
“大师兄,我大师兄呢——”扶疏神情急切,“难道说现在,山庄的主事者,不是大师兄?”
山庄里除了爹爹和自己,就属大师兄商岚本事最大,按道理说,没了姬氏,大师兄自然理所应当接任山庄之主,以大师兄的手段,要稳住山庄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青岩尚且如此,那岂不是意味着,连大师兄也…
眼前恍惚浮现出商岚一身青袍宛若劲竹般的修长身形,青岩尚且如此,扶疏简直无法想象那般谦谦如玉的大师兄若是也遭受种种折辱…
好像也不对呀,即便这连州如何偏远,若是神农山庄已经不存于世,必定会天下动荡,自己绝不可能丝毫没有耳闻——像周英,说起阿筝时还不时提到,阿筝自来和山庄交好。既如此,必然意味着,山庄依然存在…
“嗬哬——”一直贪婪的瞧着扶疏小脸的青岩忽然摇摇头,眼底闪过一丝厉色,神情悲愤,无声的动了动嘴,分明是“坤方”两个字。
“坤方?”扶疏脸上的血色迅疾褪去,无力的坐倒在床边。
竟然是坤方之地吗?!
“青岩的意思是,现在山庄的主事者,不是大师兄,而是,被放逐到坤方之地的姬氏族人?”
扶疏几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说出这句话,心里却早已是激荡不已。
坤方之地,关系着神农山庄姬氏最大的秘辛,甚至因为放逐到哪里的族人闯下的弥天大祸,被誉为备受天神眷顾的姬氏一族差点儿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那还是二百年前,当时大齐并未立国,主持这片大陆的是周氏王朝。
那一代的姬氏先祖名叫姬澄。
那位姬澄先祖也同自己爹爹一样,爱上的是一位身体羸弱的女子,竟是成婚数载,一直不曾有孕。
先祖的爹娘唯恐姬家就此绝后,便以死相迫,立逼着先祖纳了素来思慕先祖的小姨子为平妻。
哪想到天意弄人,这边娶了新妇,那边旧人就被查出怀了身孕。姬澄登时欣喜若狂,虽是深觉对不起小姨子,仍坚决写了一封放妻书,要送小姨子离开——作为补偿,本属于姬家所有的地处一个深谷中很是富庶的坤山之地被姬澄拿去送给了小姨子。
却不想,一个月后,却传出被送去坤山之地的小姨子也有了身孕的消息,更在自己娘亲(小姨子和先祖妻子是同父异母的姐妹)授意下,多次跑回庄里求姐姐劝夫君接自己回来。
姬澄的妻子经此一系列打击,终至动了胎气,早产下一个名叫姬琛的男孩儿后,便撒手尘寰。
姬澄从下人口里尽悉此事后,悲痛欲绝,勃然大怒之下,派人把小姨子送回坤山之地,并扬言绝不许她跨进山庄一步,便是她腹中的胎儿也绝不认作姬氏后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