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李倾月总觉得这里头还缺了点儿什么,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好了,该说的,朕都已经说了,你若是还不信。大可以等到顾白的师父云游回来,你再去细问。”

顾白则是一脸的哭笑不得,他师父都几年没露面儿了?

等着他回来,还不知道得是什么时候呢?

皇上下了逐客令,他们二人也不好再留,再说,他们现在也需要找个地方好好静下来想想,今天晚上的消息,实在是太让他们意外了。

李倾月的心绪最是复杂,先是被说成她是皇叔的女儿,后来又被皇叔推翻,更曝出了她父皇中毒之事。

原来,这十年来,不仅仅是她的日子不好过。

心恨怨恨,总比心怀歉疚的人,要过得更有动力一些吧?

至少,在李倾月看来,皇上今晚所说的这一切,基本上是都能对上的。

父皇中毒之事,也十有*为真,不然的话,当初父皇明明料到了京城会有变,为何不肯让南宫辉进京勤王?

只是,当时父皇定然是会以为是他的一纸诏书引起纷乱,定然是没有想到,想要他性命的,竟然会是他想要传位的那个人。

若一切都是真的,那么父皇临死前的平静,她也就能理解了。

纵然过了十年,她仍然记得,当时父皇都地很安祥。

多年来,她一直不能理解这一点,为什么被自己的亲弟弟杀死,他却一点儿也不恨呢?

现在再想当年,或许,那个时候,对于父皇来说,现在死,与一个月之后再死,是没有什么差别的吧?

只是母后何其冤枉?

本该是皇叔想要保护的女人,结果,却被梅家的人算计,这一切,都是梅家人的贪心所致!

李倾月一腔的怒火无处发泄,回到了玄清宫,便开始用九节银鞭与顾白过招。

当她总算是觉得自己可以休息一下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个疑问。

“你说,当初皇上抓住了哥哥,为何没有急着将他杀了?”

顾白仔细地想了想,“我猜,原因可能有两个。”

“你说。”

“第一,他是你母后十分喜欢的一个孩子,再者,他是真正的李家人,并非是外姓人。第二,他知道李安旭的手上,肯定会握有一部分的势力,只是到底有多大,又是向着谁的,怕是他一时难以确定,所以才会一直留着他。”

“总的来说,就是他当时没想着杀哥哥?”

顾白轻笑一声,“若是想杀,早就杀了。之所以不杀,只怕是不确定他的目的。至于后来你救走了他,皇上又派人去搜寻,只怕也是做做样子。从而来判断,他到底跟谁是一伙的。同时,也要看清楚李安旭的一颗心。”

李倾月微拧着眉,仍然有些难以接受这样的说法。

那个一剑杀死自己父皇的人,这十年来,果真都是在为自己铺路吗?

不对,用他自己的话说,他也曾想过要传位给他的儿子的,只是他的几个儿子都太不成器,没有一个是帝王之材,所以,这才不得不舍弃?

李倾月怎么就觉得这有点儿不太真实呢?

可是种种的线索融合在一起,她又不得不相信他的说法,至少,他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从未出手制止,甚至是任由事态的发展,他就算是要试探自己,也没有必要下这么大的血本吧?

顾白的蓝眸一闪,“当初皇上只是囚禁李安旭,却不杀他,只怕是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什么?”

“他料到了李安旭想要为先帝报仇,所以,定然是会想办法来集合势力与朝廷抗衡,可是那样一来,受损失的,终将会是李家的。皇上这么做,既让他底下的人如无头苍蝇一般,不敢轻举妄动,同时,也可以阻止了他破坏皇上试探你的计划。”

李倾月点点头,“有道理。”

两人说话间,已是回到了玄清宫。

李倾月进入宫门的那一刹那,迈出去的腿顿了顿,“你说,皇上是不是知道岳倾就是我?”

“未必!他或许知道岳倾是你的人,向着你,未必知道你们就是同一个人。”

李倾月似乎是有些怀疑,可是一时间也猜不透皇上是否知道这一点,索性也就不再想这个了。

“皇上今天晚上倒是坦诚,至少,他承认他曾经发动了宫变,也承认曾经想过要将皇位传给他的子嗣,只是几个儿子都太不成器,连你一个女子都斗不过。”

李倾月抬头看看那已经开始有些泛白的天际,突然一笑,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顾白,他后来之所以要做出这个决定,只怕也是为了保全他的儿子。”

顾白愣了一下,随后也想到了什么,笑笑,“或许吧。这一次靖王谋反,安王假传圣旨,无论如何,他也查不出有你参与的痕迹,若是真让人仔细地追查下去,只怕这两个儿子,哪个也保不住。”

天边有了一层淡白色的时候,李倾月浑身疲累地在玄清宫睡着了。

她睡的很香,很沉,在梦里还见到了许久不曾梦到的父皇和娘亲。

顾白看着她明显放松了许多的睡颜,眸中却是快速地闪过了一抹阴戾,小心地走出寝殿,“顾七,将她身边的绿袖和绿芜关起来,还有几他几个近身服侍她的丫头,一并抓了。”

“是,公子。”

顾七的主子就只有一个,便是国师,如今主子有交待,顾七自然不会考虑李倾月会有什么想法。

顾白看了一眼高大的宫墙,想着能对李倾月大部分事情都了如指掌的人,应该就是她身边的亲近之人。

虽然没有做出过伤害李倾月的事情,可是谁能保证,将来不会呢?

他养了十年的媳妇儿,可不能出一丁点儿的岔子。

早朝上,皇上经过了一番梳整,仍然是威风凛凛,龙威浩荡。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皇上的声若洪钟,一如往先,众臣心中自然是各有所思。

“皇后之前遭人下毒,故朕命人封闭宫门,捉拿刺客。不想,昨晚安王竟然敢假传圣旨,进京勤王。白统领不知情,不为怪罪。安王,你可知罪?”

安王大惊,立刻跪拜于地,“父皇,儿臣冤枉。是二弟逼宫在先,儿臣只是为了救驾,并无谋夺之意呀!”

梅文成也没有料到,皇上竟然是会巅倒黑白,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直接就说是安王逼宫,这样的罪名一旦扣下来,那可是太大了!

“来人,将安王暂押安王府,贬为侯爵,圈禁终身。”

“是,皇上。”

“梅文成与安王勾结成奸,身为丞相,不思报效朝廷,反倒是怂恿皇子谋反,实在是罪大恶极,来人,打入天牢,等候发落!”

“是,皇上。”

梅文成还来不及叫一声屈,便被御林军蜂涌而上,直接一手捂了嘴巴,反拧了胳膊,拖了下去。

皇上休朝一日,谁也没想到,这才一朝,便有如此大的动作。

接下来,齐东行、刘常、刘义等人,个个都被皇上下旨贬为庶人,直接下狱,就连梅焕朝等人,也不曾幸免。

“梁公何在?”

“老臣在。”

“朕念梁平理财之能实属罕见,朕心甚悦,着其即刻入户部任侍郎一职。”

“是,老臣遵旨。”

“湘州齐玄墨,亦为国之栋梁,朕早闻其才华横溢,不亚于国师。今日下旨,命其即刻进京,先入吏部历练。”

“皇上圣明。”

众臣哪里知道,今天最惊骇的一道旨意,还在后头呢。

“朕年事已高,国不可一日无储君,然,朕之子嗣,无才无德,实在是难堪重任。观皇侄女荣华公主,品行兼优,文采武略,皆为上乘,今日拟旨,立其为我苍溟储君,明日起,代朕监国。”

众臣全都吓傻了!

宋华生和梁公等一干老臣们也都不知道说如何是好了。

皇上的子嗣虽不能说多么繁茂,可是儿子也有五六个,怎么就偏偏要立荣华公主为太女?

还是说,皇上仍然是于十年前之事,心中有愧,为了良心上过得去,才要还政于她?

“皇上,荣华公主一介女流,且不说其文采武略,朝堂大事,岂是她深闺女子可以决断的?”

“正是如此,皇上,还请您三思呀!”

“皇上,储君之位,事关重大,还请皇上三思而行。”

不意外地,一大批的反对之声响起,宋华生转头看了看,朝堂之上,已是跪倒了一大半儿。

“哼!深闺女子?你们可知昨晚逼宫之事,如果不是有她在,今日就是你们在这儿哭灵了?还有,你们以为神策营真正的主子是谁?朕就是再相信岳倾,也不可能将神策营交由一内侍来打理。实际上,暗中一直在训练神策营的就是荣华公主!”

白统领亦在朝堂之上,一闻此言,立刻就起来了。

“皇上所言当真?”

“自然是真的,荣华公主明日监国,你若是于兵法阵法上有不懂之处,大可以向她讨教。”

“神策营所布之阵法精妙,末将佩服!”

有了白统领这么一出戏,众臣反倒是无语了。

连神虎营的最高统帅都佩服的女子,当真就只是一名不谙世事的深闺女子?

散朝之后,宋华生有些担忧道:“皇上,您如此大的动作,只怕边关?”

“爱卿可是担心梅文宪?”

“皇上难道不担心?”

“如果朕所料不差,现在,梅文宪当已自尽了。”

宋华生大惊,皇上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无需多想,以后,好好辅佐荣华便是。这皇位,除了她,再无可胜任之人。”

“皇上!”宋华生再唤一声,可是皇上止住了身形,他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要立荣华为储君,朕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荣华的计谋虽精,可是处理朝政,到底是生疏了些,你要好好引导她。你是她的舅舅,朕相信,你会告诉她,如何才能成为一名好皇帝的。”

李倾月睡醒之后,等来的,便是这样一个具有爆炸性的消息。

昨天晚上还有些不太确信,没想到,他今日便颁布了诏书。

顾白进来陪她一同简单吃了些东西,然后两人一道去了御书房。

那里,皇上将朝堂上的几位重臣都叫来了,与此同时,还将一道赐婚诏书也拟好了。

李倾月被立为荣华太女,赐婚顾白,来年开春三月,二人完婚。

因为皇上并未下旨要安王和靖王等人的性命,所以靖王自己还是乖乖地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城门紧闭,他就是不回去,也是根本逃不掉的。

至于刘义,在被巡城使发现后,也一并押入了大牢。

皇上所料不差,数日后,边关传来消息,梅文宪自尽,死前留下了一道血书,再三嘱托南宫辉,能上达天听。

直到南宫辉进京,李倾月才知道,皇上早就下了密旨,让他去边关与梅文宪交涉,若是他不肯交出兵权,将按叛军处置。

梅文宪得知自己全族下狱,自己手上只有这么一点儿的兵力,若是与苍溟大军对上,无异于以卵击石,所以,思索再三之后,写下血书,只愿能以自己一人之死,换梅氏全族的性命。

李倾月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莫离,莫离直接将梅文宪的头颅割下,带去祭奠他的全家人了。

苏后的毒很快就解了,只是每天的精神状况有些不太好,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昏昏欲睡。

一转眼,已是次年春。

二月初,正是草长莺飞,万象更新。

礼部已将李倾月与顾白的婚礼所需的各类礼器准备妥当,李倾月每天也被礼部的人教导着在婚礼上要如何做等等,烦不胜烦!

反观顾白,也没有比她轻松多少。

早先皇上主政之时,顾白这个国师就是一个可有可无之人,一年到头,也不见他上朝三五次,更难得在御书房看到他与人争论国事。

可是自从皇上不再临朝,改由荣华监国之后,这位国师就忙地飞天不着地的。

反倒是李倾月,在忙过了最初的一个多月后,倒是于国事上,相对轻松了许多。

李安旭直接就被她授了王位,手上还掌着二十万的兵权,有他这个哥哥在,既是皇室中人,又有兵权,再加上了南宫辉和梁将军的大力支持,朝堂上反对的声音,已是越来越少。

梁钰于正月,已被正式任为户部尚书,成为了苍溟史上,最为年轻的尚书大人。

只是这位尚书大人,不仅不感激李倾月,反倒是常常诅咒她,骂她就是一个只知道剥削压榨好人的坏人头头!

宋子夜接手了神龙营,德安正式成为了岳倾,仍然掌管着司礼监和神策营,只是,行事作风上,已是有了极大的改变。

司礼监在宫中的职权,正在慢慢被削弱,李倾月与顾白合力,将皇室暗卫重新打造、融合,目前,已有天一接手了宫中暗卫。

至于绿袖,这个一直让李倾月十分信任的人,没想到,竟然从一开始,就是皇上特意安排在她身边的。

如今身分被戳破,绿袖坦言自己并未做过任何对不起主子之事,只是李倾月心中是仍然是有些介怀,所以,便将她调到了苏后的身边。

一切似乎是又恢复到了往昔的平静。

三月,荣华太女与国师顾白的婚礼盛大而夺目。

就在李倾月成婚当天,皇上一旨传位诏书颁布,李倾月没想到,她原本的几日婚假,也彻底地没了。

登基大典,准备就绪。

李倾月经历了一整天的繁琐而沉重的登基任务之后,已是累得连坐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反观顾白,反倒是一身轻松。

因为李倾月是女帝,后宫之中并无后妃之位,顾白将来也会被封王,所以,并不会有什么册后大典,如此,便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累得如一滩泥的李倾月。

“你还笑!真是没良心!”

顾白笑嘻嘻地看着她,手也没闲着,开始帮她推拿着腰部,免得今天晚上再因为她累了,自己的福利反倒没了。

李倾月享受着他的服务,面上也总算是有了几分的笑意,这样的日子,倒也不错。

“皇上,启禀皇上,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这么急?”李倾月微怒,她累了一天了,都不能好好歇歇吗?抬头一瞧,进来的竟是德安。

“皇上,福泽宫出事了。”

李倾月一愣,本能反应地看了一眼顾白,见他亦是微锁眉心,连忙坐了起来。

福泽宫是太上皇与苏太后的住所,他们能有什么事?难不成还吵架了?

“苏太后行刺太上皇,如今怕是…”

李倾月大惊,顾白反倒是一脸沉着从容,似乎是早就料到了。

二人急匆匆地赶到福泽宫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太上皇一身是血地站在那里,他的对面,便是苏太后。

地上还有一人倒在了血泊之中,李倾月细瞧,竟是绿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