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和红叶都没有想到一点,那就是皇上这次会把宋老太爷遇袭一事,交由岳倾来审理!

要知道,这么多年来,岳倾经手的事情,大部分都是与皇上的利益有着紧密关系的,即便是与皇上无关,也是与皇室脱不了干系的。

可是这一次,因为一个早已致仕的老爷子,皇上竟然要岳倾来亲自处理,可见皇上对这件事情的看重。

换个说法,那就是皇上对宋家,是真的看重!

李倾月显然不会笨到以为皇上是看在了婉婕妤的份儿上,毕竟,那日皇上对婉婕妤的厌恶,她还是看在眼里的。

至于三皇子李庆,显然,他现在还是没有这么大的面子的!

也正是因此,让李倾月明确地感受到了皇上的态度,对于查处此案,也就多了几分的信心。

至少,她将皇上的心思揣摩明白了。

这也就等于,在审案的过程中,如果真有什么阻力,皇上定然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次日一早,李倾月估摸着老太爷这会儿已经用过了药,带着司礼监的大批内侍及御林军,便浩浩荡荡地上门了。

李倾月刚到,在正堂落座,刘常也跟着来了。

宋华生和梁氏显然是一夜不曾安睡,两人的脸色疲惫,而且眼眶亦是青青的,可见昨天晚上是熬了一晚上。

“国公爷不必理会我等,昨天晚上照顾老太爷也辛苦了,您可自行去休息,本座今日来,也是奉了皇上旨意,只为早日将凶徒揖拿归案,若有需询问国公爷的地方,自会相请。”

这番话说的客气。

可也因为是客气话,所以宋华生是不能当真的。

哪能他们来了,他这个一家之主,反倒是避而不见了?

李倾月也不强求,他现在的身分是岳倾,自穿上了这一身掌印总管的衣服,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

阴柔中,可是带着丝丝的残暴之气,只是一个眼神,便足以令府上的那些下人们颤颤发抖了。

“昨日老太爷出门之事,有多少人知晓?”

梁氏怔了一下,连忙回道,“除了老太爷院子里的人,还有负责马厩那边儿的人,另外,就是门房和前院儿的一些小厮了。”

李倾月点点头,“夫人身边的人可知晓?”

梁氏一愣,“我身边的一位嬷嬷知晓,其它人,当是不曾到过前院,所以应该是不知道的。”

李倾月再转头看向了宋华青,“那么宋大人身边的人呢?”

宋华青犹豫了一下,“这个,到底有没有人知道,我也不太清楚。昨日早朝后,我便一直不曾回府,直到得知父亲出事。所以。”

李倾月了然,“阿布,去,将所有得知老太爷出门的人,全部带到院内,由府上大总管帮着清点人数,核实身分。”

“是,主子。”

一旁的刘常,看到岳大总管意是如此问案,倒也有了几分的小心。

原以为不过是一介阉人,能有多大的能耐?

不就是仗着为皇上办过几件儿差事,杀过几个人罢了,能有多大的真本事?

可是现在亲眼看到了岳倾处理此事的态度和心思,倒是升出了几分的佩服。

看似一些不起眼的细节,却是绝对有可能会影响到了整个案件的审理和查实的。

刘常身为大理寺卿,那也绝对是位列九卿之人,身分尊贵自不必说,可是眼前的李倾月自他进门之后,也不过就是轻点了个头,表示打过招呼了,至于后头的问案,那是连问也不问他一句的。

起先,刘常还是有几分的不痛快的。

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大理寺卿,原本这样的案子就该由他来直接审理的,谁知皇上竟然将此事交给了岳倾去办?

得了,既然是皇上的旨意,他还能如何?

更没想到的是,岳倾还命人将他请到了这里,请来之后,又是不闻不问,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打了一个什么主意?

经过了外头阿布地严格审问和筛选,很快,得知老太爷具体行踪地就只剩下了三人。

这三人中有两个是昨天跟在了老太爷身边的护卫,还有一个是长随。

三人也都受了伤,昨日出门一共带了八个人,如今还活着的,也就只有他们三个了。

“阿布,将他们三人分别带入三个不同的房间,然后让他们都回答这上面的问题,仔细地写清楚了。”

“是,大人。”

李倾月自衣袖中掏出了一张纸,上面有些黑色的印记,不难看出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不少的问题。

案子审到这一步,刘常其实是有些意见的。

那些并不清楚老太爷具体行踪的人,就一定没有问题么?

那可不一定呀!

“来人,将其余知道老太爷出门的人,分别记好了,然后去各个门口仔细问清楚,看看昨天哪几个出门了?是在老太爷出门前,还是出门后?出去了多长时间,都要问清楚了。”

“是,大人。”

刘常这下子眼睛都直了,这个岳倾,还真是有两把刷子。

“刘大人,这里就让他们先审着,咱们一道去昨天的遇袭现场去看看,如何?”

“好。岳总管请。”

这会儿,刘常已是不自觉地便多了几分的敬意。

李倾月倒也没有谦虚,直接就大步挪开了。

一行人到了昨天老太爷出事的地方,从巷子口开始,就一点一点地查着。

从昨天得知老太爷在此遇袭之后,大理寺方面就立马派了人将这里给守了,整条巷子,不许人进出。另外门是开在这条巷子里的三家住户,也都被告知,不许出门。

所以,今日李倾月和刘常到这里仔细地看着,倒是很容易再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岳总管,看样子,这些人似乎是一直埋伏在了此处的屋顶之上。”刘常看到这地上的脚印一直是有序地到了正中间,也就是老太爷出事的地方,所以,才会有此断定。

李倾月点点头,飞身一跃,便上了屋顶。

昨天晚上,李倾月就来过一趟了,只是可惜了,当时天色太黑,她又不愿意惊动了守在此处的衙役,所以也等于是无功而返了。

李倾月尚着那屋顶慢慢走着,刘常也开始仔细地看着地面上的一些痕迹。

阿不则是看向了墙壁上的一些划痕,大部分,都是刀砍过来的。还有一些,则是当时马车撞上去的痕迹。

昨天被砍死的一匹棕色的马,此时仍然静静地躺在这里。

没有大理寺卿发话,这里的一切,都无人敢动。

马的躯体早就僵硬了,身子下面,是暗红色的血迹,早已干涸。整条巷子里,浓浓的血腥味儿,还是让人有几分作呕的冲动。

李倾月在屋顶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很显然,对方的心思亦是十分缜密,而且当时将身形隐藏得很好。

不过,李倾月走了数十丈之后,反倒是将目光掠向了前头的一排排民房。

既然这条巷子上没有太多凌乱的脚印,那么,这些人极有可能是走上面过来,然后再埋伏在此的。

又或者,那些人,根本就是住在这附近,所以,事发之后,他们逃脱地极快,只要将衣裳换下来,再快速地焚烧,那么一切就没有一丁点儿的痕迹了。

李倾月站在了屋顶上,一手横于胸前,眼睛轻轻闭上,开始想像着当时的各种情形。

一遍又一遍地在自己脑海中还原当时的情形,又一遍又一遍地将其否定。

这一过程,是很繁琐,也是很痛苦的。

尤其是受害者,还是她的至亲之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倾月仍然站在那里,微凉的风自她两侧滑过,头发被吹起了丝丝缕缕,仅一抹背影,落在了刘常等人的眼中。

她宽大的衣袍,微微抖动,并没有多么大的声响,可是却让底下的阿布看呆了。

阿布跟在主子身边多年,主子到底是一个什么性情,又有多精明的一个人,他当然知晓。

刘常似乎是有些忍不住了,张口一个岳字刚刚叫出来,就被阿布及时地制止了。

“大人稍安,总管正在想像着当时来敌冲出来的方向,以及他们的藏身之所。”

刘常不会武,对于这等事情,他自然是听说过,也亲见过,可是现在看到岳倾也有此做派,心里头总是有几分怪异的。

毕竟,仅凭着这些,就能断定那些人的行踪?

刘常是不信的。

不多时,李倾月自上面飞身而下,目光灼灼地看向了那辆马车。

随后根本马车行来的方向,再加上后来的这些打斗痕迹,最终确定出了行凶的人数、身手,以及他们手上使用的凶器。

这些,先前在护国公府,那三人已经提到了。

只是他们对于有多少人,始终是不能得到一个统一的答案的。

事实上,他们自己当时太过着急慌乱,甚至是还有畏惧,哪里还会有心思去数数到底有多少人?

再加上了对方的身形变换之快,他们就是想数,只怕也是数不清楚的。

“刘大人,马上派人将这一片儿都给封锁了。只许进,不许出。阿布,我们要找的全部都是男子,身形应该是与你差不多。另外,从出手的这些状况来看,他们总共有八个人,逃跑方向为南。兵器皆为刀。其中一人的左臂受伤了。你亲自带人,仔细去查。”

“是,大人。”

刘常不解,她能确定人数,这一点并不让人意外,可是如何确定其中一人受了伤?而且还能确定了他们的逃跑方向?甚至是还笃定了,他们仍然在此逗留,并未离开?

李倾月也无心与他多做解释,又将自己手下的精英内侍调了出来。

这些人,虽着内侍服,可是实际上,却都是自小受到过严密的训练,身手不亚于皇上身边的暗卫。

“全部上屋顶,分散开来,看看哪家有可疑之人,直接抓过来。”

“是,大人。”

十余名司礼监的人跃上了南边儿的屋顶,开始快速地在屋顶上穿梭着。

刘常眉头一紧,“这样能行吗?”

“刘大人放心。我虽不及大人断案如神,可是这些年来经手的案子亦是数不胜数。这一类的案子,看似棘手,可若是由我的人来查,便不会太难。”

言外之意就是说,他们这些有身手的人,可以看出他们的武功路数,从此人的行路姿势上,便能看出,哪个人是练家子。而刘常,却是看不出的。

刘常对此并不反驳,也不觉得是在侮辱了他。

在他看来,也的确如此。

他是文臣,断案主要讲的就是一个证据。

而搜集证据这种事情,一般来说,也都是由底下人来办的。

“来人,送刘大人回护国公府,仔细看看那边人的卷宗,相信这对于刘大人来说,是再简单不过之事。”

刘常的脸色僵了僵,这摆明了就是在说他留在这里没用呀!

刘常回到国公府,便开始详细地看着府上下人们的供词,然后再一一比对,时不时地还要再让人去叫哪一个过来问问话。

这么一折腾,就到了晌午时分了。

刘常留在这里用午膳,当然是不可能再饮酒了,宋华生和宋华青陪着简单用了一些。

至于岳大总管那里,他们也都只是想了想,却没有人敢真的派人过去说话。都怕这位岳大总管的性子太过阴沉了,万一打扰到了他,反倒是引来他的责难。

梁氏还是派宋子夜过去了一趟。

回来后,也只说他们一行人还在查案,根本就没有用膳的打算。

梁氏一愣,想不到这位岳大总管倒是与传闻有些不符。

不是说是一个恃宠而骄的内侍吗?

行事作风向来阴毒狠辣?

可是现在人家似乎是比他们这些自诩君子的人,更为卖力呢。

虽然人家没有用膳的打算,可是梁氏也不可能真的就不管人家了,再怎么说也是为了自家老爷子的事儿在忙。

连忙吩咐膳房做了些菜,又多蒸了些馒头,给那边儿送过去。

李倾月看到梁氏派人送这些过来,不曾说话,阿布也直接就理解为默许了。

终于,手下的众人开始用膳,而且全都是很默契地不发一言。

这场面,怎么就感觉那么的诡异!

在离案发现场如此之近的地方,这么多人听的津津有味,谁也不吭声说话,还真是一道奇葩的风景线。

更奇葩的是,在离他们不远处,很明显还有一位身着华丽锦袍,却只是直直地站在那里,不肯就餐的岳大总管。

李倾月的判断并没有错,一个时辰之后,他们果然就找到了其中的两人,尽管那两人并不想承认他们就是凶手,可是当阿布与其对打了十余招后,他们便不得不承认了。

招式一模一样,试问,若不是本人和同谋,还有谁会如此?

抓到了两个,再想找其它六个人,自然也就不难了。

这两人被带回了国公府,其它人,悉数撤出,只有几个看起来并不起眼儿的人,正在暗中监视着周围。

刘常没有想到,人这么快就被带了回来,虽然不曾将人全部抓获,可就算是只抓住了这两人,那他们也可以向皇上交差了。

让刘常不解的是,这两人为何不曾跑远了,反倒是就在附近藏匿了起来呢?

这倒好,反倒是这么容易就让人给抓着了,也不知道现在后没后悔?

其实,李倾月对于他们二人的心里很了解。

一来是因为他们觉得一开始选在了附近,便于他们逃脱。从那条巷子里头出来便是大道,那条街上,可是常常有巡城使晃悠。

万一与他们撞上了,哪里还能跑得了?

再者,他们倒也是心大,还想着留下来仔细观察着,看看朝廷对此是个什么态度,且看看他们会派什么人来查案,如果是宋华生前来勘察现场,只怕,他也会遭了毒手。

这一点,在押回来的路上,阿布一问,他们便全都招了。

他们虽然是承认了这个,却是拒不交待,他们的同伙藏身于何处,也不肯说出他们的主子是谁。

李倾月这会儿抓着了人,她倒是不急了。

只要人在她手上,她相信自己就一定有办法能问出个一二三来。

两人被带回了国公府,李倾月便命府上的大总管将所有的下人都叫了过来。

李倾月就站在了台子上,看着底下众人的神色和肢体变化。

很快,一名婆子的反应,就引起了她极大的兴趣。

“将那个人带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