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上官勇看着发白的窗纸,终于开口跟安锦绣道:“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想要这江山?”

安锦绣说:“将军要送我江山吗?”

上官勇说:“我尽力。”

安锦绣在上官勇的怀里抬头,上官勇正好也低头,两个人的目光对上,安锦绣的目光波澜不惊,而上官勇的则透着焦虑。

“我要的是你,”安锦绣跟上官勇低语道,声音近似于呢喃,“我只要你。”

上官勇在安锦绣的额头亲了一下,说:“争不来江山,你也要我?”

“我养你,”安锦绣认真道:“我就把你养在家里,好吃好喝地养着你。”

哪个大男人会让媳妇养活?上官勇目瞪口呆地看着安锦绣,口拙的人这时完全不知道接什么话好了。

“要小心,”安锦绣又叮嘱上官勇道:“武艺再好的人,也有失手的时候。”

媳妇说的话对,上官勇就点了点头,说:“动刀动枪的时候,哪能不小心呢?”

“好吧,”安锦绣说:“我没什么话要说了。”

“跟我在一起,没什么话说?”上官勇说:“心里还难过?”

安锦绣白了自己的男人一眼,说:“现在出的事还小吗?”

“是啊,”上官勇叹气道:“都要改朝换代了,就这几天的工夫,天就变了。”

不管后世史书如何书写京都城,天幕山还有三塔寺的这三把大火,亲历者如,例如上官勇和安锦绣,掩在青史书页后面的面目都是平淡的,不管后人读这段历史时,如何心绪难平,如何唏嘘感叹,如何想像烈焰灼天,血染长街的场景,对于上官勇和安锦绣来说,这就是他们的生活,逃避不了,只能去面对,没有太多的时间伤悲,也没有机会去感叹什么。像往常那样,冷静且周全地做出决定,小心谨慎地继续前行,这是上官勇和安锦绣唯一,也必须要做的事。

管家跑到了卧房门外,侧耳听听屋里,没能听到一点动静,管家只得清清嗓子,冲门里恭声道:“国公爷,六爷他们到了南城下,戚将军派人来问,是不是要开城门,让六爷他们进城来。”

靠在一起温存,互相慰籍的时间到此终止了。

安锦绣小声道:“他们应该是送袁义回京了。”

“我去南城看看,”上官勇跟安锦绣道:“你在这里休息,我让管家给你准备吃的。”

上官勇在安锦绣的脸上抚了一下,起身大步往屋外走去。

安锦绣在上官勇走后,歪躺在了床榻上,目光漠然地看着白布的帐顶。

“不要去打扰房里的夫人,”上官勇边往府外走,边跟管家交待道:“一会儿老六子他们就会回来,你让人为房里的夫人,老六子他们准备吃的。”

“是,奴才知道了,”管家连声答应道。

“还有一个病人,”上官勇说:“准备些热粥,派人去向府看看,看看向远清大人在不在府上,请他来府里一趟。”

“是,”管家答应着上官勇的话,一直把上官勇送出了卫国公府的大门。

“护好房里的夫人,”上官勇上了马,还不问又吩咐管家一句:“她说什么,你照做就是。”

管家被上官勇弄得,都没敢问上官勇,安锦绣是个什么身份。

安元志带着人从后半夜一直忙活到天亮,京城里的火基本上都扑灭了。

上官勇一路从卫国公府往南城门走,看见街道上虽然没有行人,家家户户关门闭户,但已经有兵卒在收拾倒毙在街头的尸体了。

“卫国公爷!”一个出自卫国军,跟着安元志去了玄武大营的校尉看见上官勇,忙就跑到了上官勇的马旁,单膝跪地给上官勇行了一礼。

“起来吧,”上官勇冲这校尉抬了抬手,说:“你们五少爷呢?”

这个校尉起身说:“五少爷还在城北。”

上官勇看看身在的这条街,街两旁的商铺也被烧掉了不少,不知道这一场火后,有多少人就此倾家荡产了。

校尉见上官勇看街两旁的这些商铺,忙跟上官勇道:“国公爷,小的派人去看过了,人都跑了。”

上官勇说:“死人了吗?”

校尉点头,说:“有不少一家子都死在店里的,国公爷,一定有人趁火打劫。”

上官勇深锁了眉头,跟这校尉道:“你去找五少爷,跟他说,派兵上街,再有打家劫舍的,一律杀无赦。”

“是,”这个校尉听了上官勇的命令后,忙就上马往城北那里跑了。

上官勇看着满目疮痍的街道,在他目光看不到的暗地角落里,一定藏着如惊弓之鸟一般的普通百姓。上官勇催马又往前走,亲眼看到昔时热闹繁华的大街成了如此破败的模样,上官勇再一次体会到,为什么民间总是说,宁为盛世狗,不做乱世人了。

戚武子等在南城门前,远远地看见上官勇带着几个亲兵到了,迈步就迎着上官勇走过来。

上官勇马到了戚武子的近前,就开口道:“开城门,让老六子他们进来。”

戚武子忙就转身冲城楼上的兵将们喊:“开城门。”

上官勇下了马。

戚武子一边看着城门开,一边跟上官勇小声道:“昨天庆不死说前边的那条街上藏着皇家的人,让我找,我找了一夜,找到三个宗亲府上的人。”

“这三个人呢?”上官勇问道。

戚武子说:“杀了啊,动起手来了,我还怎么留活口?”

上官勇看看还在城门边上堆着的尸体,说:“就只找到了三个?”

“当然杀的人不止三个,”戚武子说:“死的人多了,我就没让底下人去清点人数了。大哥,你有什么打算?”

上官勇反问戚武子道:“你有什么打算?”

戚武子说:“我能有什么打算,跟着大哥走呗。”

“我反了,你也跟着我反?”

戚武子听了上官勇的这句话后,看向了上官勇,意乎上官勇预料地高兴道:“大哥,你真的要黄袍加身了?”

“胡扯,”上官勇道:“现在说这个太早了。”

戚武子说:“反就反吧,反正我手上也欠着不少白家人的命了,”感叹完了后,戚武子又问上官勇道:“这城门什么时候能开?”

“再等等吧,”上官勇小声道:“等城里稳下来后再说。”

这时老六子一帮子死士侍卫,骑马簇拥着一辆单匹马车从城外跑了进来。

城门这一次再开,没有百姓再冲过来喊着要出城了。

上官勇和戚武子迎到了马车前。

老六子下了马就跟上官勇道:“国公爷,我大哥一定要回京,然后邱将军就让我们先回来了,让我们带话给您,说是三塔寺那里,他会守着的。”

上官勇点一下头,说:“你们路上看见卫嗣了吗?”

老六子说:“看见了,二少爷说我们回来也好。”

“谁伤了?”戚武子这时指着马车问道。

“我舅兄,”上官勇说到。

戚武子一下子就瞪圆了眼睛,上官勇带着一个女人进京的消息,他也听说了,“你续弦了,这是真的?”戚武子冲上官勇叫了起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上官勇只在戚武子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然后走到了车厢前,推门就上了车。

袁义这会儿人清醒着,看见上官勇上了车来,就要挣扎着起身。

“躺着吧,”上官勇伸手就把袁义的肩膀轻轻一按,说:“伤口怎么样了?”

袁义勉强冲上官勇一笑,说:“死不了。”

上官勇拉开袁义的上衣,看了看袁义下腹的伤处,伤药的味道很重,没看见纱布上有渗血,“还化脓吗?”上官勇问袁义道。

袁义说:“将军,我没事了。”

“我跟人说你是我舅兄了,”上官勇一边替袁义合着被他扯开的衣衫,一边低声道:“你就不要再喊我将军了,不然别人会当我胡说八道的。”

袁义看着上官勇愣神。

上官勇说:“锦绣是你妹子,你以后喊我一声卫朝就是了。”梅果 作品专栏:

章1179失女

叫了这么久将军,要让袁义一下子开口喊上官勇一声卫朝,袁义是真喊不出口。

“先回卫国公府,”上官勇倒也不急着听袁义的改口,跟袁义道:“我已经让人去找向远清了,让他再给你看看伤。”

袁义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还真是一言难尽。上官勇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跟袁义说:“你妹子在府里,一会儿让她跟你说吧。”

袁义说:“圣上真死了?”

上官勇低头道:“算,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人的生死,能用算是这个词吗?袁义很不解地看着上官勇,指了指车外,说:“不能说?”

上官勇点一下头,守在外面的人都是耳朵灵的人,要他怎么坐这儿跟袁义说事?

“我知道了,”袁义一向是个体贴人,从来不勉强人,马上就说道:。

“好好养伤,”上官勇又跟袁义说了一句。

袁义跟上官勇点头。

上官勇又下了马车。

“怎么个说法?“戚武子问道。

上官勇跟老六子几个人道:“回卫国公府去吧。”

“是,”老六子忙就应了上官勇一声,带着袁申几个人上了马,簇拥着由袁笑赶着的马车,往城南旧巷跑去。

上官勇在老六子几个人带着袁义走了后,上了城楼,往城外看了看。

戚武子瞅着空荡无人的城外,跟上官勇道:“都知道京城里放火杀人呢,谁还不怕死的进城啊?”

上官勇手在城墙垛口上拍一下,转身又下城楼。

戚武子追在上官勇身后说:“大哥,你啥时候续的弦?”

上官勇还是那句话:“这事以后再说。”

“不是,这事平宁知道吗?”戚武子问道:“咱们平宁小少爷不是一直在喊,他不要后娘的吗?”

上官勇的脚步一停,没好气地说:“我娶媳妇,还要他点头?”

“咦,”戚武子说:“那娘俩儿要是处不好怎么办?”

上官勇知道老戚这是心疼自家的那个傻儿子,可是事它不是这么一回事啊。

戚武子是个容易动感情的人,想着上官平宁喊着自己不要后娘的那小可怜样,很认真地犯着愁,跟上官勇说:“反正大哥你不能忘了,平宁是长子,不是正室夫人生的,你日后也不能亏待了咱们平宁。”

上官勇哭笑不得,冲戚武子摆了摆手,说:“你闭嘴吧。”

两个人说着话下了城楼,方才还空落落的街道上,这会儿又站着不少百姓了。

“都是想出城的,”有中军官跑到上官勇和戚武子的跟前禀道。

“这城门老关着不是个事,”戚武子跟上官勇小声道:“人没活路了,不跟咱们拼命?”

上官勇看看眼前的人群,老少男女都有,都是举家外逃的样子。

戚武子说:“要赶走吗?”

“只要不闹事,就让他们在这儿吧,”上官勇说了句。

戚武子说:“大哥,这人只会越聚越多,你真放心啊?”

“离了京城他们也不可能找到太平地了,”上官勇低声道:“派人劝他们归家,最迟明日,京城一定不会再有打杀。”

“那皇帝呢?”戚武子说:“皇帝没了,你让他们听谁的?”

“圣上驾崩,现在京城暂由卫国军接管,”上官勇说:“就说大人们在帝宫里商量新君人选,让百姓们稍安勿躁。”

戚武子说:“这鬼话有人信啊?”

“不信也得信,”上官勇给戚武子撂下这句话后,上马带着人就往户部的衙门走了。

戚武子看着眼前的人群,要真按戚将军的心思,他就开门放城中百姓出城避祸了,当兵的手中有刀,身边有兄弟,难死,可老百姓们有什么啊?

“将军,这要怎么办?”两个中军官一起站戚武子跟前问。

“去劝他们回家,”戚武子把上官勇教自己的话,跟两个中军官说了一遍,道:“就按这话说,反正城门暂时开不了。”

两个中军官又都往前跑了。

戚武子往城墙根下一坐,上官勇不说开城门,他就是心里再想,这个城门也不能开啊。

安元志这时站在苏府的大门前院里,脚下放着苏慕长兄弟四人的尸体,都是被人乱刀砍杀致死,尸体看起来都惨不忍睹。

“这是怎么回事?”安元志大声问自己麾下的一个将官道:“谁下的令?”

这个将官看一眼地上的尸体,小声跟安元志说:“军里没人到苏府来啊,末将到的时候,苏府已经着火,人也死了啊。”

不为灭火,这将官也不可能带着人跑到苏府来。

安元志费解了,看苏慕长兄弟四人的尸体就能看出来,这四位不是学周孝忠殉国的,谁会跑来杀苏府一门老小?他们安家跟苏家倒是有仇,可他老子待在家庵里,安府也一把火烧了,他那个老子还有能耐派人来灭了苏府?还是说,京城里还有一股,他们不知道的势力?

安元志正胡思乱想着,一个进到苏府后宅去的校尉跑了出来,径直跑到了安元志的跟前,说:“五少爷,苏府里的值钱东西都不见了?”

“什么?”安元志有些不大能相信,这个时候了,还有人想着打家劫舍呢?

“小的带人都翻遍了,”这个校尉跟安元志说:“一张银票都没找着。”

将官说:“会不会苏家人把值钱东西都藏起来了?”

校尉说:“屋里都被人翻箱倒柜过,一定是进了贼了。”

安元志扭头再看苏慕长的尸体一眼,被人打家劫舍而死,苏副相的这个死法是不是太憋屈了一点?安元志原本不想进苏府后宅的,这会儿又改了主意,跟着校尉进了苏府的后宅看上几眼。

苏府里明火已经不见了,放眼望去都是一片狼籍。

“五少爷,”校尉指着地上的一具女尸让安元志看。

安元志低头看尸,这女尸应该是苏府里姨娘之类的人物,胸前被人砍了一刀,不过身上的衣物还完好,只是全身上下首饰全无,两个耳洞都豁开了口子,贼人连个耳环都没给这妇人留下。

“差不三天的时间,”校尉小声跟安元志道:“够那帮盗贼慢慢抢了。”

“护院都是吃白饭的?”安元志摇着头道:“这家人就这么死了?”

校尉说:“府里没活口。”

传上官勇将令的小校尉,这时从北城门那里一路找了来。

听了这小校尉的话后,安元志就跟站自己身前的校尉道:“你带人上街去,看见杀人放火的,有一个杀一个。”

这个校尉忙就领命走了。

“你去一趟大理寺,”安元志又跟小校尉道:“跟韦大人说,城里现在凶徒遍地跑,让他别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了,把衙役都派出来巡街吧。”

小校尉领了命,也往外跑了。

安元志走到廊下,往房门大开的屋里看了一眼,屋里桌翻柜倒,四五具尸体倒在这间屋里,血流了一地,已经凝结成块了。

安元志正打量这间屋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喊:“五少爷!”

安元志回头,看见冯姨娘跟着一个兵卒走进了院子里。

冯姨娘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女子的仪态要端庄了,看见安元志站在廊下后,迈步就跑到了安元志的跟前。

安元志冲院中的人挥了一下手。

守在这个庭院里的人都退了下去。

安元志打量一下冯姨娘,说:“姨娘没受伤吧?”

冯姨娘说:“五少爷,大姐儿没了!”

冯姨娘口中的这个大姐儿是谁,安元志一下反应不过来,问了声:“谁?”

“安茹啊!”冯姨娘冲安元志叫了起来。

“安茹是谁?”安元志又一脸莫名地问道。

“你女儿啊!”冯姨娘尖叫了一声,愤怒已经让这位一辈子循规蹈矩的妇人失去了理智,瞪着安元志的双眼都允血。

我女儿,安元志在心里念了一遍这个称谓,然后看着冯姨娘神色如常地问道:“姨娘你是怎么进城来的?”

比起安茹的死,安元志更关心冯姨娘是怎么从城郊的家庵进到城里来的。

冯姨娘却看着安元志哭道:“大姐儿死了,你就给我这么一句话?”

安元志说:“姨娘想我说什么啊?”

冯姨娘也不管安元志想不想听,开始跟安元志哭诉安茹的死。离府时就一直发热不退的小女孩,终于是在昨天夜里三更天的时候,病死在了安氏的家庵里,“没有大夫,”冯姨娘跟安元志哭道:“药也不管用,大姐儿就死在我怀里!”

安元志听着冯姨娘的哭诉,感觉还是像在听别人家女儿的事。

“太师听了府里的消息,一下子也病了,”冯姨娘哭完了安茹,又跟安元志哭安太师,说:“我急得没办法,只能跑进城来找五少爷,这下子要怎么办?”

安元志说:“父亲知道大公子他们的死讯了?”

“知道了,”冯姨娘说:“太师当场就昏过去了,之后就没能起身了,催着我进城来找你。”

“那你是怎么进城的?”安元志还是最关心这个问题。

“守城的将军,派人出城接我的,”冯姨娘道:“大少爷,我没敢去安府,大公子他们是不是真的都没了?”

“是,”安元志把头点了点。梅果 作品专栏:

章1180就当圆我的心愿

冯姨娘听安元志说是,再也站立不住,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安元志弯腰伸手,把冯姨娘扶到了栏杆旁坐下,说:“不是我不救,实在是皇族下手太快,我来不及派兵去府里。”

冯姨娘这会儿就知道害怕,伤心,其他的事她还顾不上想,跟安元志哭道:“太师让你去见他,尽快去见他。”

“他病得很重?”安元志问道。

冯姨娘哭着跟安元志喊:“我不是大夫啊!”

安元志把头点了点,但看着一点孝子模样也没有的,跟冯姨娘说:“一会儿我就找个大夫跟姨娘你一起出城去。”

“那你呢?”冯姨娘说:“太师急着见你啊。”

“城里正乱着,”安元志说:“我走不开,姨娘跟太师说,让他等我几天。”

冯姨娘说:“太师病了,五少爷你就一点也不着急?”

安元志嘴里跟冯姨娘说着急,可这人看不出着急的样子来。

面前这个不是自己生的,打不得,骂不得,自己也没这资格,可冯姨娘还是在伤心之下,忍不住跟安元志说了句:“五少爷,太师再怠慢过你,他也是你父亲啊。”

安元志看看倒着不少尸体的庭院,跟冯姨娘说:“我命人送你出城去,没事的话,要不再进城来了,城里不安全。”

冯姨娘拿安元志没办法了,她这会儿觉得天都快塌了,这位却完全没事儿人一样,再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冯姨娘面对着安元志,也说不出来了。

“来人,”安元志冲院门那里喊了一声。

一个兵卒应声走了进来。

“陪姨太太在城里找个大夫,一起送出城去,”安元志跟这兵卒道:“路上要小心一些。”

“小的遵命,”兵卒大声领命道。

“姨娘,”安元志又看向了冯姨娘道:“你跟他走吧,他负责带你找大夫,再把你和大夫送出城去。”

冯姨娘说:“安茹的事你要怎么办?”

安元志说:“她不是死了吗?”

冯姨娘说:“就算大姐儿是个小孩子,你也要给她一个葬礼吧?”

“埋了吧,”安元志给了冯姨娘一句话,做个手势让兵卒送冯姨娘走。

冯姨娘说:“那大公子他们呢?”

安元志想说,安元文那帮人关他什么事?不过看冯姨娘哭得一脸眼泪,安元志话到嘴边转了一个弯,道:“姨娘放心,大公子他们的尸体,我会让人好好收殓的。”

冯姨娘还要问话,兵卒在安元志的视意下,跑上前往冯姨娘的跟前一站,说:“姨太太,请您跟小的走吧。”

冯姨娘再看安元志时,安元志已经掉脸走开了。

“姨太太,请吧,”兵卒又催了冯姨娘一声。

安元志随意地走到一间偏房门前,推开虚掩着的门,走了进去,把门一下子就又甩上。

冯姨娘看安元志这样,只得跟着兵卒往外走。

偏房里家具物件也都被人动过了,地上还倒着两具小丫鬟的尸体,安元志扶起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从带兵入宫,一直忙活到现在,他也需要时间来冷静一下,想一想自己干过的事了。

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微微有些发颤,安元志把双手握成了拳,然后在心里想着,我他妈真造反了?事情是自己亲手做下的,手上的血虽然在雨水里被冲洗干净了,可血腥味还在,安元志却还是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真实。

肆无忌惮的把事情做下了,安元志坐在躺着两具尸体的屋子里,感觉到了后怕。

卫国公府的主卧房里,安锦绣却用一种巨大惊怒之后,没有丝毫悲喜的平静语调,跟袁义把京城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袁义呆愣愣地看着坐在床头坐椅上的安锦绣,安锦绣可以像说故事一样把事情说完,他却需要时间来消化。

“我想先去找平宁,”安锦绣跟袁义说:“然后去漠北元夕,将军让我去那里安个家。”

袁义还是说不出话来,惊愕之后开始愤怒,原本苍白的脸气得发红。

“伤好了后,跟在将军的身边,”安锦绣这时已经为袁义想好了出路,道:“几场仗打下来,正好赚些军功。”

袁义声音低哑地道:“你让我想想,让我缓一会儿。”

“大哥?”老六子这时在屋外喊:“向大人来了,你见他吗?”

安锦绣指一指屋里的屏风,说:“我去那里等着,让向远清再给你看看伤。”

袁义看着安锦绣走到了屏风后面,才跟屋外的老六子道:“请向大人进来。”

向远清这一回没带徒弟出诊了,自己背着药箱走进了屋里。他来时也不知道是要给卫国公府上的什么人看病,方才听老六子冲屋里喊大哥,还以为是上官勇身边的什么人伤了。等进了屋,发现床榻上躺着的人是袁义,向远清由四平八稳地迈着步,变为跑着冲到了床榻前。

“向大夫,”老六子跟在向远清的身后说:“我大哥下腹那里让人给捅了一刀,您给我大哥看看吧。”

向远清看着袁义说:“太后娘娘真的没了?”

袁义回避了向远清的目光,点了点头。

向远清一下子瘫坐在安锦绣方才坐过的坐椅上,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呢?”

老六子看向远清失魂落魄的样子,不大敢开口催了。

袁义又看着帐顶发呆躺了一会儿,才跟向远清道:“向大人受惊了吧?”

向远清说:“在家中等死的滋味不好受。”

“那大人以后有什么打算?”袁义问向远清。

向远清左顾而言他道:“我先替你看看伤吧。”

袁义的伤口被军医和随行去皇陵的太医处理地很好,向远清这会儿能做的,也只是给袁义换一种他自己配制的伤药,又开了几张药方,交给老六子,让老六子去按方拿药。

老六子拿着药方说:“这会儿京城里还有药铺开门吗?”

“大街上都没有行人了,哪还有药铺开门?”向远清道:“我府里存着一些药材,你去我府里拿药吧。”

老六子就跟袁义说:“那大哥你等我一下,我再去向大人的府上一趟。”

老六子跑出去后,向远清才又问袁义道:“太后娘娘真的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