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管事嬷嬷看了这位妃嫔一眼,说:“这位主子,圣上已经登基,主子你还要住在东宫里?”

这下子庭院里安静了下来。

“各位贵人主子,请吧,”这管事嬷嬷说道。

“殿下呢?”又有妃嫔问道。

“太子殿下要见各位贵人主子,自会去新住处见各位的,”这管事嬷嬷说完这话,把手冲手下们挥了挥,说:“请各位贵人主子离东宫。”

“那我们的东西,”有妃嫔想起自己的财物都还在房中放着,叫了起来,说:“这是让我们空手离宫吗?”

“各位贵人主子的东西,过一会儿自有奴才送到各位贵人主子那里去,”这管事嬷嬷说:“各位贵人主子还是快些吧,淋雨生了病,可是奴才们的罪过了。”

等太子的妃嫔们从东宫的另一个侧门被带离了东宫之后,几个太监把太子的尸体抬到了东宫的正门前。

上了些年纪的太监指着大门的门楣,说:“就是这个地方吧。”

几个太监七手八脚地把太子的尸体悬挂在了大门的门楣之上,太子的尸体在门楣上来回晃动了几下之后,才静止不动了。

“太子殿下归天了!”上了些年纪的太监随即跪地哭喊了起来。

太监们一起跪倒在地,跟着哭喊了起来。

当庆宗白承意在南城外,跪在世宗的灵柩前大哭至惊厥的时候,东宫里也传出了,世宗太子白承诺愧对父皇,自尽于东宫正门殉死的消息。

安锦绣还是站在帝宫的城楼之上,听了太监来报之后,只是背对着这太监点了一下头。

白承意被四九抱在怀里,走在世宗灵柩的左边,小皇帝还是在哭,只是嗓子哑了,眼泪好像也哭干了,在四九的怀里抽噎着,哭不出声,也哭不出眼泪来。

从南城回帝宫的街道,全都净水洗街,黄土铺路,百姓们携家带口地跪在道路的两边,跪迎着世宗的灵枢。

春雨纷纷,京都城满城哀泣之声,连春花都似乎失了明快的颜色。

远远地看见长街尽头那里出现了白色的招魂幡旗后,安锦绣跟左右道:“先皇回来了,我们出宫迎他吧。”

“是,”众人一起应声。

等安锦绣走到了帝宫的正宫门时,宋妃带着世宗的妃嫔们跪在了内宫门后。

齐妃坐在暖阁里,两个宫人站在她的左右两侧,暖阁里除了外面的雨声,什么声音也听不到,直到恫哭之声传进了这间暖阁后,齐妃才开口跟左右道:“看来先皇回来了。”

两个宫人看着齐妃,这会儿倚阑殿的人就怕齐妃寻死。

齐妃摸了摸自己的脸,跟两个宫人说:“让他们备软轿,我也得去内宫门那儿跪着去了。”

一个宫人跑出去传令去了。

齐妃低头看看自己穿着的丧服,跟还留在自己身边的宫人说:“你去给我拿件氅衣来。”

这宫人走到了门前想跟外面的人传令。

“你就不能动了?”齐妃突然就怒声道:“我是囚犯吗?要你们时时刻刻地盯着我?滚出去!”

这宫人被齐妃这一骂,吓得退了出去。

暖阁的门没再被关上,让站在门外的人能看见齐妃的举动,这样倚阑殿的人才能放心。

齐妃侧头按了一下耳朵,像是传入耳中的恫哭声让她的耳朵难受了,随后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老了,”齐妃自言自语了一句。

门外的宫人太监们大气都不敢喘地盯着齐妃,生怕自己的主子又想不开了。

齐妃张嘴打了一个呵欠,用手掩了一下嘴。

等宫人替齐妃拿了御寒的氅衣来,齐妃已经歪倒在了坐榻上。

“主子方才就躺下了,”门外的宫人跟这宫人道:“她可能是累了。”

这宫人走进了屋中,喊齐妃道:“主子,奴才替您把氅衣拿来了,您看看这是不是您要穿的那件。”

齐妃歪在坐榻上没有反应。

宫人这时惊觉不好了,抱着氅衣跑到了坐榻前,伸头一看。

齐妃阖眼歪躺在坐榻上,面容看上去很平静,看着是睡着了的样子。

“主子?”宫人伸手推了齐妃一下,看齐妃还是没反应,才抬手到了齐妃的鼻下,试了试齐妃的鼻息。

门外的宫人太监们,听见屋里的宫人声音不对,都跑进了屋中。

宫人手里的氅衣掉在了地上,大喊道:“主子死了!”

一屋的人全都呆傻住。

半个时辰后,一个倚阑殿的管事嬷嬷走进了世宗的灵堂里。

在颂经声中,安锦绣听这个嬷嬷跟自己说:“奴才启禀太后娘娘,齐太妃方才殉先皇了。”

安锦绣愣了半天没回过神来,最后还是袁义叫了她一声,才把安锦绣叫回过神来,“你说什么?”安锦绣看着这嬷嬷道:“齐妃怎么了?”

管事嬷嬷声音哽咽地道:“太后娘娘,齐太妃她殉了先皇了。”

安锦绣的身子往后一倒。

袁义伸手就扶住了安锦绣,

“我,”安锦绣过了一会儿,才站直了身体,头昏沉着说:“找太医了吗?”

嬷嬷低头不敢答安锦绣的话。

袁义跟安锦绣耳语道:“主子,齐妃死了啊,再找太医有何用?”

安锦绣慢慢转身,看向了世宗的灵枢。

管事嬷嬷问安锦绣道:“太后娘娘,我家主子的事要怎么准备?”

如果我死了,你把我葬得离圣上远些。

齐妃的这句话,安锦绣记得很清楚,“先收殓吧,”安锦绣抚了一下额后,跟这管事嬷嬷道:“我晚上去看她。”

“奴婢替我家主子谢太后娘娘,”这个管事嬷嬷忙跪地谢安锦绣道。

“我明明吩咐过你们看着她一些的,”安锦绣没让这嬷嬷起身,而是斥这嬷嬷说:“你们就是这么伺候她的?!”

这个管事嬷嬷跪在地上自打了一记耳光,哭道:“奴婢该死!”

袁义这时问道:“齐太妃是怎么殉先皇的?”

管事嬷嬷说:“奴婢们发现主子手上的金戒不见了。”

安锦绣说:“吞金?”

管事嬷嬷说:“太后娘娘,一直有人在看着主子啊,奴婢是真没想到,主子她会…”

“让太医去看看她,”安锦绣突然就打断了这个管事娘娘的话,说:“总要弄明白,她是怎么死的。”

这个管事嬷嬷领命之后,抹着眼泪退了出去。

袁义说:“她真是自杀?”

安锦绣的头还是昏沉,说:“不然谁会杀她?”

袁义说:“她这么想不开?”

安锦绣看着世宗的灵枢,跟袁义小声道:“她对圣上才是真心的。”

袁义扶着安锦绣说:“你还是先歇一歇吧。”

安锦绣摇了摇头,“我先还以为圣上出宫后遇上什么事,没想到圣上无事,齐妃却,我,”安锦绣说不下去了,眼中的血丝这会儿更加明显了,神情也更加地疲惫。

袁义只用一只手扶着安锦绣,让安锦绣把身体的重量都靠在他的这只手上,说:“她一心想死,你劝不住,也不可能拦得住啊。”

没过一会儿,太医院的一个太医来回安锦绣的话,说:“太后娘娘,齐太妃是吞金自尽,金上还沾了毒。”

安锦绣挥手让这太医退下,点手又招过了全福,小声道:“你让内廷司对外宣吧,皇后娘娘受惊病亡,齐太妃殉了先皇,太子殿下也在东宫殉了先皇。”

全福忙就道:“奴才遵命。”

“母妃,”全福还没及退出去,白承意自己跑进了灵堂里,跑到了安锦绣的跟前后,伸手抱往了安锦绣的腿。

安锦绣想抱白承意,但转念想想,只是伸手整了一下白承意丧服的衣领,说:“圣上去给先皇上香吧。”

976生无可恋

超度亡魂的颂经声一直在世宗的灵堂里响着,片刻不停,好像只有这样,一代帝王的亡灵才能去到佛家所说的极乐世界,从此摆脱人世的一切愁苦。

一排雕花的木门将灵堂隔了内外,门外是颂经声和众臣哭灵的声音,门内则悄无声息,只香烟缭绕。

白承意哭过之后,又一次睡过去。

安锦绣让袁义留在灵堂里陪着白承意,自己去了一趟倚阑殿。

齐妃的尸体已经收殓,内廷司为齐妃备下了一口上好的棺椁,也替齐妃在倚阑殿里布下了一个小灵堂。

安锦绣走进这间小灵堂后,守在灵堂里的宫人太监们,顿时就失声痛哭了起来。

安锦绣走到了棺椁前,棺椁没有盖棺,齐妃躺在里面,盛装打扮了,只是再好的装扮没了生气,这人跟生前比,还是差了很多。

灵堂里的宫人太监们,在安锦绣没有发话之前,谁也不敢止住悲声。

安锦绣没管旁人,只对着齐妃道:“为何偏偏要死呢?”

“太后娘娘,”一个倚阑殿的管事嬷嬷给安锦绣送上了三柱香。

安锦绣把香放在了白蜡上点燃,插进了棺椁前的香炉里。

“太后娘娘,”这个嬷嬷小声问安锦绣道:“不知太后娘娘要如何安置我家主子?”

“她既然是殉了先皇的,”安锦绣说道:“自然是与先皇一起归葬皇陵。”

这个管事嬷嬷听了安锦绣的话后,悬着的心放进了肚子里,跪下就给安锦绣磕头。

“我与齐姐姐说几句话,你们退下吧,”安锦绣跟这管事嬷嬷道。

这管事嬷嬷领了命,带着灵堂里的宫人太监快步退了出去。

烟味让安锦绣呛咳起来,掩嘴咳了几声后,安锦绣小声跟棺椁里的齐妃说道:“你这儿是不是看到八殿下了?到了此时,我对你唯一可以问心无愧的就是,我替八殿下报了仇了。

棺椁前的三柱香生出香烟的同时,往香炉里掉着香灰,安锦绣扭头看这三柱香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替齐妃把盖被拉到了脸上,手轻轻拍了一下齐妃叠放在胸前的双手之后,安锦绣转身离去。

没有了儿子,没有了丈夫,也许这事落到自己的头上,安锦绣想,也许自己会跟齐妃做同样的选择,因为生无可恋了。

灵堂外的宫人太监们看见安锦绣出来之后,哭声更响了。

“你们好好替她守灵,”安锦绣只吩咐了这些宫人太监这一声,其余什么话也没说。

等安锦绣走出倚阑殿大门的时候,宋妃带着十来个妃嫔正好到了倚阑殿的大门外。

“太后娘娘,”宋妃带头给安锦绣行礼。太子死了的消息传进宋妃的耳中之后,宋妃对着安锦绣更是小心翼翼了。

“你们能来看她,我替她谢谢你们,”安锦绣扶了宋妃一下,小声道:“你们进去吧。”

宋妃忙就点了点头,一行人看着安锦绣上了步辇走远了,才转身进了倚阑殿。

当宋妃在小灵堂里看见齐妃的遗容之后,原本神情还算镇定的宋妃突然就大哭了起来。宋妃看着齐妃哭,嘴里还骂齐妃是个想不开的傻女人。

跟宋妃一起过来的妃嫔们在一旁不敢劝,只能陪着宋妃一起哭。

宋妃在哭齐妃,也是在哭自己。当年一后四贵妃,在后宫里虽有争斗,可是至少大家都还活着,如今呢?皇后死了,齐妃死了,沈妃成了沈嫔,不管安锦绣接下来要把她关到哪里去,沈妃这辈子一定不可能再见天日了,魏妃半疯癫了,日后只要不死,也是被安锦绣关到老死的命,她这个四妃里年纪最大,曾经掌管过宫务,替世宗生下了皇长子的女人,如今也只能在安锦绣的面前卑躬屈膝,这竟然就是她们这一后四妃的下场!

宋妃哭得几乎晕厥,比白日里,世宗灵柩回宫时哭得还要伤心,她大力地拍打着齐妃的棺椁,骂着齐妃,也骂着自己。宋妃总觉得这不应该是她们这些人的下场,安锦绣只是一个被世宗养在庵堂里的外室女,侥幸生子才被世宗接进了后宫,这个女人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个垂帘听政的高位?而她们,宋妃抹着脸上的泪水,她们究竟输在了哪里?

安锦绣的步辇离开倚阑殿后走了没多远,吉和就从灵堂那边的路上跑过来,往安锦绣的步辇旁一跪,声音沙哑地道:“奴才见过太后娘娘。”

安锦绣坐在步辇上看了吉和一眼,让吉和起身的同时,也让抬辇的人把步辇放下。

吉和看安锦绣要下步辇,抢在了袁章之前,冲安锦绣半抬起了自己的手臂。

安锦绣将手搭在了吉和的手臂上,由吉和扶着下了步辇,说:“你不在灵堂,怎么过来找我来了?圣上呢?”

吉和小声道:“奴才回娘娘的话,圣上还在睡呢,这几天圣上可是累坏了。”

安锦绣站在步辇下四下里看了看。

吉和说:“太后娘娘,这里不远处有一座石亭,奴才扶娘娘去那石亭坐坐吧?”

吉和扶着安锦绣往路的右侧走去。

千秋殿的人跟在了安锦绣和吉和的身后。

透过树木的枝头能看到石亭飞角之后,安锦绣跟身后的众人道:“你们在这里等我。”

千秋殿的众人应了一声是后,停在了原地。

安锦绣和吉和走进了这座石亭里,安锦绣坐在了亭中的石凳上,吉和却是不敢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安锦绣磕头道:“太后娘娘,奴才差一点就不能活着回来见娘娘了。”

“起来吧,”安锦绣小声道:“我知道你这一次一定是九死一生。”

吉和起身站在了安锦绣的面前,把头摇了摇,说:“娘娘,奴才只是伺候在先帝爷的身边,真正九死一生的是军中的将士们,奴才就是苟且偷生,偷了一条命下来。”

安锦绣说:“安元志回来后,没有跟我细说云霄关的事,你跟我说说,云霄关那里怎么会弄成这样的?”

吉和叹气道:“娘娘,这就要从五殿下说起了。”

吉和把云霄关的事,但凡是他知道的,都一五一十地说给了安锦绣听,说到情绪激动处,还要停下来平复下一心情,就这么说说停停,整整跟安锦绣说了快一个时辰。

石亭里没有点灯,黑暗中,雨打花木,滴落亭顶的声音,与吉和说话的声音混在一起,传进了安锦绣的耳中。安锦绣只是安静地听着吉和说话,不时有雨水被风吹进亭中,打在安锦绣的脸上,让安锦绣感觉到了这个春雨夜的寒冷。

吉和最后跟安锦绣说:“娘娘,五殿下已经把身家性命都压在了夺嫡之上,他不可能对圣上称臣的,娘娘要早做打算啊。”

安锦绣这才开口道:“那按你的意思,我应该怎么办?”

吉和忙说:“娘娘,奴才一个太监,奴才的脑子哪能想出个办法来?”

“皇位,”安锦绣小声道:“白承泽这是走火入魔了吗?”

吉和恨道:“娘娘,不是他,先帝爷也不至于驾崩在云霄关啊!”

“知道圣上其实是驾崩在云霄关的人有几个?”安锦绣问吉和道。

吉和忙给安锦绣报人名。

“还有御林军呢,”安锦绣手指敲着石桌的边缘道:“这队御林军跟着你们一起回来了?”

吉和摇头,说:“娘娘,卫国侯爷把他们留在军中了。”

“你一会儿写一份名单给我,”安锦绣跟吉和说道。

吉和忙就应是。

“暗零现在在哪儿?”安锦绣又问。

吉和说:“他带着暗卫们回住处去了,娘娘要见他?”

安锦绣起身道:“你叫他去灵堂,我有话要跟他说。”

“是,”吉和说:“奴才这就去传他。”

“去吧,”安锦绣让吉和先走。

吉和说:“娘娘,这里没光亮,奴才还是先扶您去步辇那儿吧?”

“不用,”安锦绣说:“我还没到老眼昏花的时候。”

“奴才该死,”吉和忙又跟安锦绣请罪。

安锦绣冲吉和挥一下手。

吉和退出石亭之后,快步往南边去了。

安锦绣在吉和走了之后,才一拳砸在了亭柱上,只是她力气小,手敲得生疼,这根亭柱却没被她弄出什么动静来。

白承泽。

安锦绣这会儿念起这个名字,就是咬牙切齿。

袁义从暗地里走了出去,怕自己突然出现会吓到安锦绣,袁义轻咳了一声后,才闪身进了石亭。

安锦绣坐在了石亭的亭栏上,看着袁义说:“你怎么也来了?”

袁义说:“看主子走的久了,所以我有些不放心。”

安锦绣说:“圣上呢?”

袁义说:“还在睡,四九和七九,还有一队大内侍卫在守着他,圣上不会有事的。”

安锦绣说:“我也不会有事的。”

袁义说:“宋太妃在倚阑殿的灵堂里哭得厉害。”

安锦绣扭头看亭外的花木,小声道:“她怕是在哭她自己。”

袁义说:“主子要怎么处置大殿下?”

“我还没想好,”安锦绣老实道:“在先皇的国丧结束之前,朝臣们还不会问我大皇下的事。”

“那白承泽呢?”袁义问安锦绣道。

安锦绣说:“吉和方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袁义点了点头,说:“这个人为了皇位已经疯了,将军能在向南河杀了他吗?”

“向南河在春季里多半是会有春汛的,”安锦绣道:“他们想在这个时候开仗,我看可能性不大。”

“那就让将军在向南河待着?”

“白承泽不死,我们就一日难安,”安锦绣复又看向袁义道:“我也不知道,我要怎么跟将军解释现在发生的事。”

977最好的归宿

“这是少爷做下的好事,让少爷自己去跟将军说啊,”袁义的这句话脱口而出。

安锦绣苦笑道:“这是元志自己要去面对的事,我在说我的事。”

袁义在安锦绣的面前半蹲下身来,说:“要不,等这事完了后,我去找将军,把事情跟他解释清楚?”

安锦绣还是摇头,说:“这事得我自己跟将军说。”

袁义说:“将军不信我的话?”

“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安锦绣小声道:“是我把将军置于何地的问题,袁义,这事只能我自己去跟将军说。”

袁义稍想一想就想明白了安锦绣的话,派人去说,不管这个人是他还是谁,都是对上官勇的不尊重,夫妻之间的事,本就该夫妻二人自己面对,与他人无关啊。

“户部已经拿不出粮来了,”安锦绣说完了上官勇,突然又跟袁义说道:“我该上哪儿去筹粮?”

袁义说:“太师他们没办法?”

安锦绣笑了一声,说:“这事我不能指望他。”

“也对,”袁义愁道:“太师这会儿还不知道怎么恨主子你呢,他不会出力帮你的。”

“事情躲不开就只能面对了,”安锦绣跟袁义说:“我们回去吧。”

袁义站起身说:“你不去慎刑司看看?从千秋殿里抓出了不少人,这些人要留吗?还是再让全福审一审?”

“不用了,”安锦绣起身道:“杀了吧。”

等一行人回到世宗灵堂的时候,守夜的官员们还是跪在灵堂外。好在灵堂的屋檐够宽,可以替那些跪在前几排,上了年纪的官员们挡雨,让这些官员不至于受冷雨寒侵的苦楚。

“太后娘娘,”见到安锦绣的步辇到了灵堂的门前,众臣一起又给安锦绣行礼。

安锦绣看了看跪了一地的官员们,吩咐一个管事的太监道:“去给大人们熬些怯寒的热汤来。”

这个管事的太监大声应了一声奴才遵命,跑去办差了。

灵堂的外间里,僧侣们还是在颂着经文。

安锦绣步入了灵堂的内间,累睡着了的白承意已经被四九抱到一旁的小殿休息去了。

“太后娘娘,”在灵堂里已经等了一会儿的吉和见安锦绣进来,忙给安锦绣行礼。

安锦绣看向了站在吉和身后,也在给自己行礼的人,这个人身材并不高大,容貌看上去也普通。安锦绣没能从这人的身上看出什么特别之处来,袁义却一个闪身,将安锦绣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吉和看到袁义的举动之后,忙道:“娘娘,这就是暗零,奴才把他叫来了。”

“是我叫他来的,”安锦绣小声跟袁义说了一句。

“奴才见过太后娘娘,”暗零跪在地上,又给安锦绣行了一礼。

“起来吧,”安锦绣跟吉和和暗零道。

吉和起身之后,暗零才站起了身来。

“你与吉和先出去一下,”安锦绣跟袁义说:“我与暗零有些话要说。”

袁义看着吉和。

吉和忙冲安锦绣一躬身,往灵堂外退去。

“我就在外间,”袁义跟安锦绣又说了一声。

“好,”安锦绣应袁义的声道。

袁义和暗零都退出去之后,灵堂里就只剩下安锦绣和暗零两个人了。

“不知太后娘娘唤奴才来,有何吩咐?”暗零问安锦绣道,态度不卑不亢。

安锦绣走到了世宗的灵柩前,跟暗零道:“哀家听吉和说,先皇驾崩在息龙山谷里?”

暗零说:“是。”

“你当时为何不跟着先皇呢?”

“回太后娘娘的话,当时先帝爷不让奴才跟随。”

“知道他为何要去息龙山谷吗?”

暗零只当安锦绣是想知道世宗最后的事,便跟安锦绣把息龙山谷的事说了一遍。

“兄弟,”安锦绣听完了暗零的话后,小声念着这两个字。

暗零低头听安锦绣的示下。

“你以后有何打算?”安锦绣又问暗零道。

暗零说:“奴才听凭圣上与太后娘娘处置。”

“你想殉先皇吗?”安锦绣又问暗零。

暗零的声音顿了一下,才跟安锦绣说:“奴才听太后娘娘的安排。”

暗卫殉主,这是皇家的规矩,只是又有谁真正愿意明明能活着,却要去死呢?

安锦绣回头看了暗零一眼,小声道:“你带着先皇走吧。”

暗零没听懂安锦绣这话的意思,说:“什么?”

安锦绣便又道:“哀家想先皇不会愿意去见他的父皇,兄弟们的,息龙山谷应该是先皇为自己选的长眠之地,所以你带先皇去息龙山谷吧。”

暗零张着嘴,看着安锦绣发傻,这是不把世宗葬入皇陵的意思吗?安锦绣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暗零却仍是不敢确定安锦绣的话意。

“你愿做这事吗?”安锦绣干脆转身面对了暗零,又一次问道。

“太,太后娘娘,”暗零说:“只怕皇室和朝臣们,他们不会让娘娘这么做啊。”

“虽然成皇之人都是天命所归,”安锦绣小声跟暗零道:“只是先皇毕竟是血洗京城之后登上的皇位,先皇不会愿意再去面对这些手下败将的,不然先皇也不会在在位之时,迟迟不在皇陵定下他的归葬之地。息龙山谷里的荒坟,葬着的都是与先皇并肩驰骋沙场的生死兄弟,一生戎马的人,也许与兄弟同归才是最好的归宿。”

暗零说:“太后娘娘,您就不怕此事败露,您要如何面对天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