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公子的调令昨天才由兵部发出,这几日应该就要上路了。”

安锦绣敲着桌案的手指就是一停。

吉和说:“娘娘,是这个苏相?”

祈顺世宗朝的副相苏慕长,跟安太师是死对头,两个人在朝堂上没少斗过。安锦绣蹙着眉,她听安锦曲说过,苏相家的小姐跟她的小姐妹们笑话过安家,也听韩约说过,袁义出宫被告之事,可能就是苏相家的小公子苏仲做的,只是安锦绣一直没有把这个苏家放在眼里。

前世里,苏慕长原本是四皇子白承允的人,之后看白承泽势大,又弃了白承允投到了白承泽的门下,最后因为想把自己的小女儿嫁与白承泽,碍了安锦绣的眼,白承泽在那时为了拉住安锦绣的心,将苏家给弃了,最后这家人死在了大皇子白承舟的手里。

重活了一世,安锦绣觉得这种两面三刀的人,在世宗这几个皇子的手上,最终讨不了什么好处,没想到,她不想理会这家人,这家人却还是欺到了她的头上。

“勾结外男,”安锦绣跟吉和道:“他们这是想我死啊。”

吉和的脑筋动得也很快,马上就道:“苏相是四殿下的人,这是四殿下的意思?”

白承舟被禁足在府中,白承允现在无法入朝议政,他们兄弟现在就靠着一个原本从来不出头的白承英在朝中撑着,苏慕长这个时候还能再忠心耿耿地跟着白承允吗?怕是要走门路,向白承泽敬忠了吧?

吉和说:“娘娘,下面您要怎么办?”

前一世里,苏慕长是怎么跟白承泽说上话的?安锦绣回忆着前世里的那场夺嫡之争,苏家最先搭上的是永宁殿里的沈妃,然后通过沈妃,搭上了白承泽这个未来的帝王。事情想到了这里,安锦绣就不用再往下想了,将她置于死地,就是沈妃答应苏家在白承泽面前为他们说话的条件。

“娘娘,”吉和看安锦绣一直沉默不语,便道:“这事奴才看着蹊跷,四殿下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着跟娘娘作对呢?您还照顾着顺嫔娘娘,六殿下能在一旁光看着吗?”

“不是四殿下,”安锦绣说道:“但这事得让四殿下知道。”

“不是四殿下,那,那会是谁?”吉和忙就问道。

吉和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了安锦绣的跟前,说:“娘娘,真是沈妃娘娘?”

“这个女人想我死,不是一天两天了。”

“那,那这是五殿下的意思?”

“五殿下不在京城,这事与他倒是无关。”

“五殿下不在京城?”吉和又是一愣,说:“奴才只知道五殿下告病在家啊。”

“连你都不知道,可见五殿下是秘密离京的,”安锦绣说:“他的事,我们暂时不要管了。”

“那这沈妃?”

“你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好了,”安锦绣说道:“回去后好好伺候圣上。”

“娘娘啊,”吉和急道:“这种事你忍一次,就还有第二次,沈妃她害了娘娘不止一回了,这难保还有下一回啊。”

“不是难保,”安锦绣道:“是一定还有下一回。”

“那娘娘…”

“我自有打算,”安锦绣一抬手,让吉和不要再往下说了,道:“有的事不让你知道,是为了你好。”

“奴才明白了,”吉和冲着安锦绣一躬身道。

“明日早朝之后,让太师来见我,就说我想他了,”安锦绣又说:“让他去向圣上请旨。”

“是,”吉和说:“奴才明日就让人去通知太师。”

“你回去吧,”安锦绣说:“最近要小心。”

吉和忙就又冲安锦绣笑道:“娘娘放心,奴才现在做什么事都带着小心呢。”

吉和退了出去后,安锦绣转身进了内室,紫鸳与白承意都在熟睡中,安锦绣却一点睡意也没有。这会儿她的心里没有怒火,只有一种悲哀,好像她不管怎么逃,怎么不想面对,前世的路就在那儿横躺着,笔直地沿伸向前方,尽头便是她已经经历过的结局。

韩约骑着马往自己的堂弟家赶,快到的时候,一个打更人从他的身边打着三更的锣声走了过去。韩约往前没再走上几步,就听见身后的那个打更人叫了一声。韩约勒停了马,回身一看,打更人跌在了地上,锣滚出去多远。

韩约想走,可是心中一个转念,让他打马到了这个打更人的面前,下了马将这人从地上拉了起来,问道:“没事吧?”

打更人摇着头,目光却有些疑惑地四下看着。

韩约说:“雨天路滑,你走路当点心。”

“小人多谢这位爷了,”这位打更人看大街上就他跟韩约两个人,忙就给韩约道谢。

“你在看什么?”韩约也看着四下里,问这打更人道。

打更人说:“小人方才好像看到了什么人,吓了一跳后才栽了跟头,还当是见了鬼呢!”

韩约哈哈大笑起来,说:“你这个更夫,天天就是在夜里干活的人,你要怕鬼,这个活计你还怎么干?”

打更人听韩约这么一说,也乐了,说:“这位爷,小人一时眼花了。”

“路上小心吧,”韩约说完这话,翻身又上了马。

打更人在一旁给韩约行着礼,道:“大爷慢走。”

韩约打马往前去,路过堂弟家时,却没有停下来,径直走了过去。什么眼花?在韩约想来,这多半就是跟自己梢的人了,能让一个打更的更夫看见身形,看来这位可能还是个新手。

出了这条街,韩约拐进了一条小巷,再往前走上一段路,京都城最有名的一条花街,就出现在了韩约的面前。

“他是来嫖女人的?”跟在韩约身后的人,大跌眼镜。

“别把人盯丢了!”为首的暗卫心里也有些丧气,但这是上头指派下来的活,不管韩约一会儿要嫖几个女人,跟丢了韩约,他们就等着被杀头吧。

韩约看着熟门熟路地进了一座花楼,很快就搂着一个女人进了房间。

“爷,”被韩约带进房的女人一脸的媚笑,像韩约这样好相貌,又看着身份不俗的人,没有几个窑姐儿是不爱的。

“帮我一个忙,”韩约扔了两锭银子给这女人,道:“事办成了,这银子就是你的了。”

“爷想奴家做什么?”

“叫伺候你的人,再把我的一个兄弟叫来,”韩约搂着这个女人道:“你这样的美人儿,我不能一个人吃独食。”

“爷,您真讨厌!”女人跟韩约撒娇道:“奴家就愿意伺候爷一个人。”

“你这个小娘子,你还挑人吗?”韩约凑到这个女人的耳边,报了一个地址,说:“我是有求于人的,你懂我的意思吗?”

“奴家明白了,”这女人笑着冲韩约飞了一个媚眼,叫来了伺候自己的小丫头。

“这丫头会做事吗?”韩约问道。

女人娇笑道:“爷就放心吧,只是这丫头还太小,在床上可伺候不了爷,爷别见怪。”

378东珠

韩约看着那个小丫头跑了出去,然后就跟怀里的女人道:“去跟你的妈妈说,多叫些姐妹来,爷要听歌看舞,好酒好菜也给爷弄上一桌来。”

“爷您等着,”这女人麻利地从韩约的腿上站起身来,往屋外走去。她不是第一天相看男人了,女人这会儿已经确定了,今天这个男人对她的身子没兴趣。

屋里的丝竹歌舞声很快响起。

在这条花街之上,这种声音实属平常,只是听在躲在暗处的暗卫们耳中,这声音就让他们难熬了。

韩约的堂弟不多时就跑了来,进屋看见坐在那里喝酒,跟窑姐儿调笑的人真是他堂哥,当下就呆住了。

“过来,”韩约冲自己的堂弟招手。

韩经走到了桌前,看看一左一右坐在他哥身边的两个女人,沉着脸说:“这是怎么回事?”

“让我们先说话,”韩约跟两个女子道:“一会儿爷再找你们。”

两个女人都善解人意地退了下去。

“坐下啊!”韩约指了指自己身旁的空位,对韩经道:“还要我请你吗?”

韩经一屁股坐下后,小声问韩约道:“你今天吃错药了?”

“外面有人盯着我,”韩约说道:“我没办法去家里找你。”

韩经马上就要四下张望。

“别到处看,”韩约说道:“你看前边的那些女人跳舞就行。”

“谁盯着你啊?”韩经说道。

“宫里的人,”韩约为堂弟倒了杯酒。

韩经接过酒杯一看,酒里泡着一粒蜡丸,“这是?”

“你跑一趟江南,”韩约小声道:“把这个送到卫国大将军的手里。”

“上,上官勇?”

“你疯啊?”韩经说:“你一个在大内的官,跟一个领兵的将军来往,你是嫌命长?”

“我现在没得选,”韩约说:“你记住了啊,要是路上被人抓了,我不管你怎么逃,这东西不能落在别人的手里。”

“宫里出事了?”韩经举起这酒杯喝酒,手托着酒杯,喝酒的同时,把酒里的蜡丸拿到了手里。

“这不是你能问的事,”韩约说:“这东西一定要交到将军的手上才行,我给你十五天的时间。”

“十五天?我飞啊?”

“你要能飞,就飞好了,”韩约说:“这就是我们韩家的身家性命,你不要不当一回事,路上要事事小心,最好不要让人注意到你。”

“这信到底写了什么啊?”韩经问道:“我怎么越听你说越心慌呢?这跟我们韩家的性命都能搭上关系?”

“现在一家人不都指望着我?”韩约说道:“你办了这事后,我才有脸在娘娘面前,为你求一个差事,好好干吧,自古富贵都是险中求。”

韩经又灌了一杯水酒下肚,说:“你好歹也告诉我,谁要在路上抓我吧?”

韩约说:“官府,土匪路霸,是个人你就得小心。”

韩经把手里的酒杯往桌上一扔,说:“行,我知道了,明天天一亮我就走。”

“你来了这一趟,也许就被盯上了,”韩约小声道:“明天出城的时候,不要让人看见。”

“那我怎么走啊?”

“乔妆改扮,跟着什么车子混出城去好了,”韩约说:“还有什么事要我教你吗?”

韩经说:“那我到了江南,上官将军就能见我了?”

“你就说你姓韩,”韩约说:“将军就应该会见你了。”

“你什么时候跟这位上官将军搭上关系的?”韩经问道。

“不该问的别问。”

韩经闷头吃了几口菜,想想自己马上要跑的这趟路,心里没底。

“我借你的钱就这样吧,”韩约却在这时突然大声跟韩经道:“我是你哥,我还能赖你的钱吗?”

“啊?”韩经呆呆地望着韩约。

“发火,然后揍我一拳,”韩约冲韩经挤了挤眼睛。

韩经愣了一会儿神,然后就把饭桌一掀,骂道:“你当官了就了不起吗?亲兄弟明算帐!我也是要养家糊口的人,你好意思赖我的钱吗?!”

“你什么意思?”韩约怒声问道。

“我什么意思?”韩经抬手就给了韩约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韩约的脸上,“告诉你韩约,这钱你要是不还我,你不要脸,那我也不要什么脸面了,我们衙门里见!”

“反了天了你!”韩约从座位上蹦了起来。

花楼的老鸨带着几个龟奴跑了进来,看见这两位要打架,忙就大着嗓门劝道:“两位爷,这可使不得,咱们以和为贵,不能在奴家这里动武啊!”

韩经冲着韩约呸了一口,怒气匆匆地走了出去。

“爷?”老鸨看着韩约说:“您这是?”

韩约捂着被韩经揍了的脸,把钱扔给了老鸨,说:“你怕我不给钱吗?”

老鸨忙给韩约赔礼,说:“爷,奴家再叫几个姑娘来陪您?”

韩约一把推开了这个老鸨,有点像逃似地离了这座花楼。

第二天天亮之后,世宗被吉和叫醒,苏养直就站在床榻前,跟世宗说韩约的事。

“他赖他兄弟的钱?”世宗意外道:“朕没听说,韩约有大手大脚的毛病啊。”

吉和就在一旁笑道:“圣上,奴才前段时间听说,韩大人想在京都城里买个宅子呢。”

“没脸的东西!”世宗骂了一句。

苏养直看了吉和一眼,没说话。

“安妃昨天是不是不高兴了?”世宗又问苏养直道。

苏养直说:“臣看娘娘是有些不高兴,不过安妃娘娘也没说什么,只是问臣,是谁告的状。”

“吉和,”世宗道:“把前日进贡来的东珠给安妃送去。”

“圣上,”吉和说:“要送多少过去?”

“全部吧,”世宗道:“告诉安妃,朕这几日寻空会去看她的。”

“奴才遵旨,”吉和暗自咂舌,这一次东海进贡来的东珠,足有两千颗啊。

苏养直这时问世宗道:“圣上,您今日感觉身体如何?”

“好一点了,”世宗由吉和伺候着更衣,随口说道。

荣双为世宗呈了汤药上来,为世宗把了脉后,有心叫世宗不要上朝,就卧床休息,可是这会儿已经有在御前伺候的太监,把世宗今日早朝要用的奏折抱了来,荣双便只能闭了嘴。

世宗如今身体带病,所以大臣们在上朝之时,也若有若无地达成了默契,如非必要,不再争吵,基本上世宗说什么就是什么。

安太师在这天的早朝上就没有开口说话,下了朝后,准备去衙门办事之时,有吉和身边的太监找到了他,跟他说安锦绣要见他。安太师这时还不知道,昨天夜里,后宫里又被搜了一回的事,忙又回头去见了世宗。

世宗这会儿心里正对安锦绣有点小愧疚呢,听见安太师说要去见安锦绣一面,马上就点头答应了。

“那臣就过去了,”安太师跪在地上说。

世宗咳嗽了一声,道:“昨日宫里发生了些事,安妃若是心情不好,你好生劝劝她。”

安太师忙道:“臣遵旨。”

世宗坐着步辇回御书房去了。

安太师站着发了半天的呆,世宗这是变相在跟安锦绣低头吗?昨天夜里,世宗又对他这个次女做了什么?

千秋殿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就算是在白天里,也听不见人说话的声音,偶尔几声鸟鸣,更衬得这座宫殿寂静冷清。

安太师被两个小太监领进了千秋殿的一间堂屋里,就看见安锦绣正逗弄着被紫鸳抱在手上的白承意。

“父亲来了,”安锦绣见安太师进来了,不等安太师行礼,便开口道。

安太师笑了笑,还是礼数一点也不差的,给安锦绣行了礼。

“太师,”紫鸳在安太师行完礼后,也给安太师行礼。

安太师望着被紫鸳抱在手中的白承意,跟安锦绣道:“娘娘,能让下官看看九殿下吗?”

“父亲是九殿下的外祖父,有什么不能看的?”安锦绣笑了起来。

紫鸳忙就走到了安太师的跟前,说:“太师,您要抱抱九殿下吗?”

白承意这时也在看安太师,然后就冲安太师扎开了双手要抱。

“父亲,您就抱抱他吧,”安锦绣坐着叹了一口气,说:“到了今天,圣上也没抱过他几回。”

“娘娘慎言,”安太师从紫鸳的手里抱过了白承意的同时,告诫安锦绣道:“这种话以后可千万说不得。”

安锦绣说:“我说与父亲一人听罢了。”

“九殿下长大了很多,”安太师抱着白承意,心里倒是喜悦,跟安锦绣道:“娘娘将他养得很好。”

“他能坐起来了,”安锦绣笑道:“等父亲下次过来,说不定九殿下就会叫人了。”

安太师又逗弄了白承意一会儿,这个白白胖胖的小皇子,安太师抱着都舍不得丢开,但到底心里装着事,还是适可而止地将白承意交还给了紫鸳。

“紫鸳你带九殿下下去吧,”安锦绣这才跟紫鸳道。

紫鸳抱着白承意退下去后,安太师便问安锦绣道:“昨夜宫里又发生了何事?”

“搜宫,”安锦绣说:“说是后宫里有人与外男勾结。”

安太师坐了下来。

安锦绣说:“苏养直带着人,第一个搜的就是我这千秋殿。”

安太师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说:“这是何人在圣上面前进的谗言?”

“苏慕长。”

“是他?”

“父亲,”安锦绣小声跟安太师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苏家想另投明主了。”

白承允如今处境不好,苏家想另投明主,这个明主就只能是白承泽了,安太师马上就问安锦绣道:“是五殿下与你过不去了?”

“五殿下人不在京城,”安锦绣说:“这事父亲不知道吗?”

安太师说:“五殿下人不在京城,苏慕长这个老匹夫要怎么改换门庭?”

379布局

“沈妃,”安锦绣只跟安太师说了这两个字。

“沈妃,”安太师摇头道:“你究竟与这位沈妃娘娘结了什么怨?”

“结了什么怨,这个不重要,”安锦绣道:“重要的她现在想我死。”

“那你想怎么做?”安太师问道:“她毕竟是五殿下的生母,你若是不想与五殿下为敌,那这个沈妃娘娘你就不能动。”

“我不准备在后宫里动她,”安锦绣道:“沈家的子孙在外为官,就一点错处也没有吗?”

安太师摸了摸自己颌下的胡须,想了想后,道:“你要动沈家,那圣上就知道你猜出了是谁告得这个黑状,这样好吗?”

“又不是要父亲亲自动手,”安锦绣道:“父亲那么多的门生弟子,选个有本事的去办这事。”

安太师说:“如果只是贪些钱财,这样的罪动不了沈家的根基。”

安锦绣道:“一年前,沈家的长媳打杀了一个奴婢,那个奴婢可不是沈家的家生子,只是跟沈家签了十年的奴契。”

“真有此事?”

“嗯,的确有这事,这个奴婢的家人曾经去衙门告过沈家,最后沈家花了点钱了事,”安锦绣说道:“父亲觉得拿这事对付沈家,足够了吗?”

安太师最先关心的不是足不足够的问题,而是问安锦绣道:“一年前娘娘已在宫中,怎么能知道沈家之事?”

“五殿下离皇位那么近,”安锦绣说:“为了我与九殿下的日后,女儿也得关心着沈家的一举一动啊。”

“一个卖女为奴的人家,”安太师这才道:“这样的人家如何斗得过沈家?”

“那时候他们单打独斗,当然拼不过沈家,不过这一次,他们的身后站着父亲,还拼不过吗?”

“告沈家滥杀人命吗?”安太师问道。

在祈顺,没有几个世族大家是不杀奴的,安家本身也杀过不少奴仆,只是要是真按祈顺的律法,杀奴还真是一条罪,更何况这个奴婢还只是一个签了十年奴契的民。安太师觉得,这样的事,他们能得到的最大好处,不过就是沈家最后将这个长媳休掉。

“沈家也是书香世家,竟然因为怀疑小婢女勾引少爷,就将这小婢女活活打死,可见他沈家的门风已经败坏到何等地步,”安锦绣说道:“连家都治不好,他沈家的男人还当什么官?”

“你要沈家失了清贵之名,近而让他们丢了官位?”

“这就要看父亲的本事了,”安锦绣道:“清贵其实也是一党,不过他们一向自诩清正罢了。父亲,沈家不光是有着官位,他们还有着爵位,这两样东西,在我看来,让沈家都失了才好。”

“娘娘,”安太师说道:“若我是沈家的家主,真到了这一步,我宁愿逐这长子出族,以保全家族啊。”

“灾祸临头之后,再逐子出门,”安锦绣笑了笑,道:“他沈家日后就有了一个为长不慈的名声,还有哪个清贵人家敢结交这样的人家?没了同党的同气连枝之后,父亲借着这个名头,就可以将他们压得永世不得翻身啊。”

安太师沉吟了一会儿,道:“那五殿下呢?”

安锦绣说:“他若想成皇,就应该知道什么时候,什么样的东西得弃掉。”

“那是他母妃的母族!”安太师提醒安锦绣道。

“是他母妃先想杀我的,”安锦绣低声道:“我之前就说过,事不过三,我若是再留情,那我日后在五殿下的面前,还有说话的份吗?毁掉他沈家的富贵,没要他们的性命,我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安太师说:“你就不怕五殿下因此而恨上你?”

“比起上官勇手上的兵权,沈家这一门的书生能帮到他什么?”安锦绣冷笑道:“再说,日后成皇的人,也不一定就是他啊。”

安太师没有顺着安锦绣的这句话追问下去,皇位之事,安锦绣想说自会说,不能说的,他就是再问多少遍,这个女儿也不会跟他说。“我知道了,”安太师低头思虑了一会儿之后,跟安锦绣道:“这事我会命人去办。”

“多谢父亲了。”

“只是娘娘,这事办起来需要时间,”安太师说:“沈妃那里若是紧接着再有动作怎么办?”

“没事,”安锦绣说:“现在沈妃手上能动用的人手没几个,苏家我另有安排,父亲就不要问了。”

“不要让圣上对你生疑,”安太师压低了声音跟安锦绣道:“圣上不喜欢太过聪明的女人。”

这一点,不用安太师说,安锦绣也知道,“女儿知道了,”安锦绣冲安太师笑道:“我也不会亲自动手的,苏家叛了四殿下,自然有人会收拾他们。”

“借刀杀人?”

安锦绣指了指安太师手边的茶杯,道:“父亲尝尝圣上新赏下来的茶吧,女儿喝过一回,苦得很。”

安太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这是雨前茶。”

“一会儿父亲带些回府去,”安锦绣道:“就当是女儿的孝心了。”

安太师也不推辞,点了点头,突然又想起来时世宗跟他说的话,跟安锦绣道:“圣上还担心你在生气,特意让我来劝劝你。”

“圣上真这么说?”安锦绣有些好笑,这是打了她一巴掌,再来哄她一下吗?

“圣上这么说,就说明他对你有愧了,你也不要恃宠而骄,”安太师道:“你如今还是得依靠着圣上的恩宠。”

“我没生气,”安锦绣笑道:“这天下谁敢生圣上的气?”

安太师也知道跟这个女儿,话是不必说透的,起身道:“既然如此,那娘娘,下官告退了。”

“苏养直投到了五殿下那一边,”安锦绣突然又小声跟安太师道:“父亲知道此事吗?”

安太师还真不知道此事,当下就吃惊道:“圣上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下去了?”

“有荣双在,一时半刻还出不了大事,”安锦绣冲安太师摆了摆手,道:“父亲日后小心着些这个苏大人。”

“你说他投到了五殿下那边,有证据吗?”安太师小声问道。

“五殿下怎么可能在这种事上留下证据?”安锦绣笑道:“父亲也不用慌,苏养直其实也算是个忠心的,只是想提前为自己找条后路罢了。”

安太师冲着安锦绣一拱手,道:“我明白娘娘的意思,下官告退。”

有千秋殿的小太监听了安锦绣的吩咐,取了两罐雨前茶来,交与了安太师后,一路送安太师走出了千秋殿。

安锦绣一个人坐在了堂屋里,沈氏长媳杀奴之事,前世里是白承允将沈氏一族彻底踩在脚下的借口,若不是沈氏一族在前世里被白承允弄倒,白承泽最后也不用血洗了京都城才得以登上帝位。这一世做沈氏长媳的还是当年的那个贵妇,若是这个女人没有做下这等事,那她可以再想办法,但,安锦绣望着窗外的花木冷笑,人还是那个人,发生过的事想必还是一定会发生吧?

安太师离了千秋殿后,就到了御书房,苏养直这时正好站在御书房外,看见安太师到了,忙就行礼道:“太师见过安妃娘娘了?”

“是,”安太师笑道:“苏大人这是也来见圣上?”

苏养直打量了安太师一下,什么也没打量出来,便道:“是啊,我有事要跟圣上禀报。”

“苏大人辛苦了,”安太师冲苏养直说了一句。

安太师走进御书房后,苏养直站在门前松了松衣领,有些事做下了,他就不能回头了,只是有的时候面对安锦绣,让他莫名的就是心慌。

安太师走进御书房后,世宗便问他道:“安妃还好吗?”

安太师忙道:“臣去见过娘娘了,九殿下和娘娘都好,就是想圣上了。”

世宗一笑,说:“她没跟你说什么?”

安太师忙摇头,说:“圣上,臣也问了娘娘昨天宫里发生了何事,可是娘娘跟臣说,昨天后宫平安无事,还问臣怎么会这么问她。”

世宗这下满意了,道:“太师,你养出的这个女儿是个懂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