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官睿抬手就要揍安元志这个混蛋,欺负他读书人没练过武吗?
“好了,”上官勇没好气地看看这两个弟弟,跟上官睿说:“桌子那里有糕点,你用热水化开了,看看他吃不吃。”
自家大哥的话,上官睿不能不听,狠狠瞪了安元志一眼后,去拿糕点了,走到桌前又跟上官勇说:“这里没热水,我去拿点热水回来。”
安元志趁机就道:“看看伙房有没有饭,我今天晚上还没吃饭呢。”
“饿死你得了!”上官睿骂了安元志一句后,又脚步飞快地走出去了。
上官勇将小皇子轻轻地放回到了床上,跟安元志说:“你姐为何要让你两天后再去把孩子换回来?”
安元志面不改色地跟上官勇说谎道:“我姐想带两天儿子。”
“真的?”上官勇不信安元志的话,安锦绣不是个会随意冒险的人,只是因为舍不得就将儿子留在庵堂两天?
“姐夫啊,”安元志说:“我姐毕竟是个女人,舍不得儿子,你就让她多陪这个儿子两天吧,”说到这里,安元志指着小皇子道:“这小子叫白承意,姐夫,我外甥叫什么名?”
上官勇说:“平宁。”
“啊?”安元志没想到上官勇已经想好了儿子的名字。
“大的叫平安,”上官勇说:“这个小的就叫平宁吧。”
安元志琢磨了一下平宁这个名字,然后说:“嗯,宁儿在天有灵,要是知道姐夫你又有了个叫平宁的儿子,也一定会开心的。”
“但愿吧,我不知道能不能养好儿子,”上官勇苦笑着说道。
“我帮着姐夫你养,”安元志马上就说:“小睿子教他读书,我教他习武,以后平宁就会是个文武全才了。”
“你姐真的只是因为舍不得儿子?”上官勇没心思听安元志胡扯,想想还是觉得不对劲,又问安元志道:“你没骗我?”
安元志说:“真的,我姐还能干出什么事来?”
等上官睿拿了热水回来,就看见安元志睡在床上,他大哥抱着小婴儿在帐中来回走着。
“你怎么这么慢?”安元志睡在床上跟上官睿道:“你要是把这小子饿哭了,我们三个一个也逃不了。”
“好了,”上官勇拦住了上官睿,没让自己的弟弟冲上去打自己的小舅子。
上官兄弟二人是带大了自家小妹的人,怎么照顾小婴儿他们比安元志懂得多。等兄弟俩忙完了孩子,再看安元志时,发现已经安元志已经睡在上官勇的床上睡着了。
“他倒是心大,”上官睿忿忿不平地道:“这种时候他还能睡得着?大哥,这孩子到底是谁?”
上官勇替安元志把被子盖上了,把小皇子放到了上官睿的床上,然后才跟上官睿说:“他真的是皇子,他的母亲叫夭桃,是你大嫂从宫里的下奴院救出来的女人。”
上官睿目瞪口呆地听着自己的大哥说话,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安元志把小皇子都抱来了,上官勇也就不准备再瞒着自己的兄弟什么了,反正到了最后上官睿都会知道。
安元志其实是在床上装睡,他的姐夫不好糊弄,再让上官勇问下去,安元志怕自己的瞎话越说越瞎,最后只能让上官勇把真话说出来。安锦绣不想让上官勇为她担心,安元志只能成全姐姐的这个心愿。
坚着耳朵听上官勇跟上官睿说的话,安元志好像又经历了一遍他们这两年来过的日子一样。明明好好的一家人,说散就散了。安元志突然就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绣姨娘就是深扎在安元志心里的一根剌,每每只要触碰到,就让他疼痛难忍。
上官睿听完上官勇的话后,倒没有发多长时间的呆,只是看着自己床上的小皇子道:“大嫂想养他吗?”
上官勇道:“她入了宫后,需要有一个儿子傍身。”
“大嫂入了宫后,还能再出来吗?”上官睿小声问上官勇道。
上官勇沉默了。
“大哥啊!”上官睿急道:“你真的相信大嫂还有跟你相守的一天?”
上官勇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了一句:“她活着就好。”
不单是上官睿红了眼眶,就是安元志也觉得心中一阵酸楚,他姐姐过得不易,他的这个姐夫又何尝活得开心过?
189利用亲子
王荣祖是大内六品侍卫,论起在宫里当差的资历比韩约要深,只是运气没有韩约好,韩约如今都升为了正五品,王侍卫还在六品的官位上呆着。从表面上看,王荣祖跟韩约相处的不错,但在心里,王荣祖看不上韩约。
靠着一个女人上位,这算什么本事?
王荣祖的祖上一直是项氏的家将,他被选入宫当大内侍卫,也是由项氏皇后一手安排,只是一个小小的六品侍卫,不引人注意,没人去关心王荣祖的背景。云霄关一役,王氏族人全部战死,王荣祖为了这事,偷偷哭过好几回。
王荣祖现在也闹不清自己是不是应该去恨皇后,要不是为了项氏自己的野心,他的家人也不会死,只是王荣祖也反抗不了皇后,因为他的命就捏在皇后的手中。只要皇后说出他也是云霄关叛将之后,那王荣祖就是有十条命也一定会死。
对于安锦绣这个主子,王荣祖没有恶感,娇弱的一个美人,对他们这些侍卫也从来没有摆过主子的架子,这样一个看着就经不起风雨,还心肠很好的美人,任何一个男人都生不出恶感来。只是为了皇后,王荣祖不得不尽自己皇后眼线的职责,对安锦绣他只能说一声抱歉。
这天夜里,他是想去杀夭桃的,皇后给他的命令就是安锦绣病发之后,马上杀了夭桃,斩草除根。在听到韩约带着人来的动静后,王荣祖便逃出了那个后院,在庵堂里转了几圈后,确定身后没有人跟着了,才回到自己住着的院子。
天快亮的时候,庵堂里响起了幽幽的钟声,雨也下了起来,淅淅沥沥的,让这个建在山脚下的庵堂显得格外的幽寂,不沾人烟。
王荣祖悄悄地出了房间,他得尽快地除去夭桃,否则皇后那里他没办法交差。快到地窑所在的那个后院时,王荣祖就看见伺候安锦绣的紫鸳拉着那个叫袁义的太监,一路往自己这里急走了过来,王荣祖忙闪身进了一旁的树丛里。
“你到底有什么话要跟我说?”袁义被紫鸳拉到了这一处树萌下后,就怎么也不肯走了,问紫鸳道:“你不知道主子的身边现在不能离人吗?”
紫鸳四下里看了看,然后跟袁义说:“袁大哥,我害怕。”
袁义说:“你怕什么?主子为你说过情了,圣上不会再怪你了。”
“不是这个。”
“那你怕什么?”袁义笑了起来:“我们的紫鸳丫头还有怕的时候?”
“我听说了,”紫鸳咬着牙道:“皇子进宫之时,要是验子的。”
袁义的笑声顿时就消失了,说:“什么验子?”
“就是验一下小主子是不是龙子,”紫鸳说道:“我听吉总管他们说的,不会有错的。”
“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袁义的声音冷了下来。
“袁大哥,我们怎么办?”紫鸳的声音带上了哭音,说:“宫里的人说,这种验子之法,从来就没有出过错,不是龙子就是不是龙子,一定不会错。”
袁义说:“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紫鸳小声叫道:“小主子不是龙子啊!”
袁义伸手就把紫鸳的嘴一捂,冷声道:“你是不想活了?!”
紫鸳甩开了袁义的手,说:“我就是想活,才问袁大哥我们该怎么办啊!”
袁义抬头望了望天,说:“这种事主子自有打算。”
“什么打算?”紫鸳拉着袁义的袖子问道:“主子去哪里找一个真正的龙子来?袁大哥,我这几天越想越害怕,我看得出来,主子也在害怕!她本来就不想生这个小主子,主子那天夜里肚子就不舒服了,硬忍着没叫荣太医,就是指望着把小主子流掉,谁知道圣上会突然来了,”紫鸳说到这里哭了起来,说:“现在小主子生下来了,我们该怎么办?圣上还说要封主子为安妃,这该怎么办呢?!”
“别说了!”袁义把紫鸳往旁边一甩,道:“这事主子自有打算,你什么也不用管,总之主子不会害死你就行了。”
“袁大哥!”紫鸳跌在了地上,哭着喊袁义道:“我不想死啊。”
“你若是这样,我现在就让你死!”袁义突然就发了狠,对紫鸳道:“主子也不会再用你这个胆小如鼠之人。”
紫鸳坐在地上捂着嘴哭。
袁义一甩袖子就走了,看也不再看紫鸳一眼。
紫鸳一个人坐在地上哭了一会儿后,才站起身来,抹着眼泪走了。
王荣祖从树丛后面走出来,脸上已经惊骇地失了常色,安锦绣竟然敢背着世宗偷人,还生下了一个孽种?这种事若是不亲耳听到,他死都不会相信。呆站了一会儿后,王荣祖果断地走到了庵堂里的一处院墙下,看看四下里无人之后,翻了出去。
房间里,安锦绣抱着自己的儿子逗弄着,她与这个儿子相处的时光有限,所以安锦绣格外珍惜这段时光。不知道这个儿子长大后,还会不会记得自己这个娘亲,也不知道上官勇这个从军之人,会把这个儿子养成什么样。
“是娘不好,这次没有奶水,”安锦绣小声跟自己的小儿子道:“不过就算没能喝上娘亲的一口奶,你长大后也不要忘了娘亲,好不好?”
小肉团子望着安锦绣张着没有牙的小嘴笑,看不见的娘亲,可是他喜欢听他娘亲说话的声音,温柔也伤感,轻轻的,如同梦呓。
袁义走到了床榻前,跟安锦绣小声道:“王荣祖已经出庵堂去了。”
“韩约问,等这个人回来后,是不是要把他抓起来。”
安锦绣这才抬头看袁义说:“把他抓起来,不是打草惊蛇了吗?跟韩约说,什么也不用做。”
袁义看着自己的小主子道:“皇后那些人会不会伤到小少爷?”
“不会,”安锦绣也低头看儿子道:“她还想用他置我于死地呢,所以我们什么也不用怕。”
袁义听安锦绣这么说了,便说:“皇后现在自身难保,她还会管这事吗?”
“皇后可不是一个会忍耐的人,”安锦绣说:“皇帝让她不好过,她便也不会让皇帝好过,她一定会管这事的,而且还会押上自己的后位,我们等着她好了。”
袁义从安锦绣的手里抱过了小肉团子,突然就跟安锦绣感叹道:“我也抱过平安少爷,现在想想,好像就是昨天的事一样。”
平安,安锦绣一笑,这笑容苦涩,两个儿子跟她都无法看着长大,她这个娘亲当的还真是失败,尤其是这小儿子刚出生,就要被她利用。重活一世,她也当不了一个好女人,没有哪个好女人会想到利用自己的儿子去害人谋位的。
“主子也不要想太多了,”袁义劝安锦绣道:“小少爷到将军那里,一定会被照顾的很好。”
“是啊,”安锦绣叹了一句,但愿这个多出来的小儿子长大后不要恨她。
紫鸳跟韩约站在滴水檐下,两个人一起看着从天而降的雨,半天都没有说一句话。
“这样真的能骗到皇后娘娘吗?”最后还是韩约忍不住问紫鸳道:“我怎么想着这事就心神不宁呢?”
“我信主子,”紫鸳只是说道:“她不会害我们的。”
“我跟你说,宫里的妃嫔娘娘们不少,到现在还没一个能斗过皇后娘娘的,”韩约跟紫鸳小声道:“皇后娘娘这人心狠,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
“她能有多狠?”紫鸳不屑道:“没人斗得过她,那是因为她之前没遇上我主子,你等着看戏好了。”
“这是看戏吗?”韩约说:“这是拿命在玩好不好?”
“随便吧,反正主子要是死了,我也活不了,一切都有主子在,我不想这么多事,”紫鸳说完这话,转身就进屋去了。
韩约一个人站在滴水檐下,心里想想他们在做的事就觉得害怕,可是当韩约看见袁义出屋来后,便又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了,说:“主子怎么说?”
“主子说不要打草惊蛇。”
韩约便发狠道:“那我就让这小子多活几天!”
由王荣祖传来庵堂的消息,在这天天光大亮之后,就传进了中宫。
皇后原本还躺在床榻上,又是一夜无眠,皇后的精神不佳,不过听到这个消息后,皇后倒是精神一振,问来传消息的严嬷嬷道:“这事是真的?”
严嬷嬷却是一脸的惊慌,跟皇后道:“传话的人是这么说的,只是娘娘,奴婢怎么也不敢相信。”
皇后躺在床上,旁若无人地就大笑了起来。
严嬷嬷忙就冲在寝室里的宫人太监们挥了挥手,让这些人都退出去。
“贱人就是贱人,”皇后笑道:“什么样的事贱人做不出来?圣上这两年里总共去过庵堂几回?想是那个贱人熬不住了。”
“娘娘,”严嬷嬷着慌地说:“这种话不能说啊,娘娘。”
“有什么不能说的?”皇后还是大笑道:“你知道这宫里为什么要用太监吗?就是因为那些女人们多半都是熬不住的!贱人!”
严嬷嬷把头低着,都不敢去看皇后。
“去查那个白承意,”皇后到底还是没有失去理智,笑完之后,就跟严嬷嬷说:“你亲自去,本宫要知道那个白承意到底是不是姓白的。”
“奴婢知道了,”严嬷嬷忙就领命道。
“今天就去,”皇后说:“迟了,怕庵堂里的那个贱人把孩子杀了,这孩子一死,我们就抓不住这个贱人的错处了。”
“她会杀了亲生儿子?”
“你以为一个女人为了活命什么事做不出来?”皇后冷哼了一声后,道:“今日就去,在那个贱人没下手之前,给本宫查出一个结果来!”
190各有算计
白氏皇族如何验子,安锦绣无从得知。别说安锦绣上辈子就从来没有关心过,就算安锦绣关心,这种皇族的秘事,她就是问了白承泽,对她只是一心利用的五皇子又如何会说?因为不知道,所以才提心吊胆等在房中的安锦绣,一直等到这天的二更天,才等到了袁义来报信。
“只是取了一小瓶血,”袁义跟安锦绣小声说道:“若不是奶娘们睡着了,王荣祖还不会动手。”
“滴血验亲吗?”安锦绣狐疑道:“这个任是谁都会用吧?”
袁义摇头,说:“若是滴血验亲,一滴血就够了,何必拿走一小瓶?”
“那瓶大吗?”安锦绣又心疼起儿子来,问袁义道:“他有没有哭?”
“那瓶子,”袁义用自己的手比划给安锦绣看,王荣祖拿来装血的小瓶子最多有袁义小半截食指长,“这点血不算多,小主子哭了,只是没能出声,王荣祖用手捂着小主子的嘴。”
安锦绣咬着自己的嘴唇。
“我把小主子抱来吧,”袁义知道安锦绣是心疼了,不过事情他们都做下了,这个小少爷最多跟他们再呆一天,就是心疼,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补偿这个小少爷?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想着上官勇一定会好好养育这个小少爷了。
奶娘们在房里哄着哭个不停的小主子,见袁义进来,求救一般地道:“袁公公,小主子突然就哭起来了,是不是让荣大人来看看?”
袁义把小主子抱在了手上,跟奶娘们说:“你们休息吧,主子会带小主子一天,要喂奶的时候,我再来叫你们。”
奶娘们看着袁义抱着还是哭个不停的小主子走了,面面相觑,却都不敢多问一声。
安锦绣从袁义的手上接过自己的儿子,几缕头发垂着,让袁义也看不清她此刻脸上的表情。“主子,我去外面守着,你有事就叫我,”袁义跟安锦绣说。
“好,”安锦绣低低地应了一声。
小婴儿到了安锦绣的怀里,哭声小了一些,一个劲地往安锦绣的怀里钻。
“不哭了,”安锦绣哄着自己的儿子:“以后你爹爹一定不会让你再受伤了,娘亲很坏对不对?”
听到了自己喜欢听的声音后,小婴儿的啼哭转为了抽噎,随后就在安锦绣的怀里睡着了。
“乖啊,”安锦绣抱着睡着的儿子,心里一酸,在房中无人之时,终于掉下泪来。
这一夜安锦绣是如何过的,除了她自己外,无人知道。流了一夜的泪,却没有哭出声来,窗外还是下着淅淅沥沥的春雨,凭添了安锦绣心中的愁绪。儿子还太小,睡梦中的小脸上带着吃饱喝足后的香甜,这样的小婴儿还没办法给予自己的母亲安慰。
京都城的一座私宅里,严嬷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守在屋外的人,听不到屋里的一点动静。王荣祖在门外焦燥不安地来回走着,他既希望自己这次为皇后立下大功后,皇后可以看在这份功劳的份上,放他离开京城,他可以去从军,重振王家,可是从内心而言,王荣祖又不希望自己害了庵堂里的那对母子,觉得他这次要是弄错了消息也好,这种矛盾之极的心思,让王荣祖的脑子一团乱麻。
一个时辰后,严嬷嬷从房里走了出来。
“嬷嬷,怎么样了?”王荣祖抢上前两步问道。
严嬷嬷板着脸道:“这事不是你能问的,你快回庵堂去吧,不要让人发现了才好。”
“可是,”王荣祖说:“我这心里不安,嬷嬷就给我一句准话吧。”
“多嘴!”严嬷嬷瞪了王荣祖一眼后,就迈步往外走了。
王荣祖看着严嬷嬷走出去,跑进房里一看,只见房里除了一个火盆里有一点灰外,其他的跟严嬷嬷进房前一样,就好像严嬷嬷只是进来烧了一点纸而已。
一个人走在夜晚京都城街头的严嬷嬷,有点怕冷地紧紧了自己的领口,加快了脚步,路上的泥水沾到了裙角鞋袜上,让一向爱干净的严嬷嬷心里更是不快,只是这会儿她也顾不上这些了,只想着快点回到宫里去,为她看着宫门的宫人这个时候一定是等急了。
一顶四抬的,深蓝木顶的的轿,轿前面有两个男子打着灯笼,轿的两侧跟着几名女子,后面跟着一队侍卫,迎面向着严嬷嬷走了过来。
“太子妃娘娘,”严嬷嬷看到这轿子后,忙就当街跪下冲这轿子行礼。
“是中宫的严嬷嬷,”轿旁的一个女子跟轿中人禀报道。
“让她过来,”坐在轿中的安锦颜开口道。
严嬷嬷走到了轿旁,躬着身道:“奴婢严氏见过太子妃娘娘。”
“你出宫了?”安锦颜的声音隔着轿门传出来。
“是,奴婢老家来了人,皇后娘娘恩准奴婢出宫与故乡人见一面。”
“那严嬷嬷你一定开心了?”
严嬷嬷往轿窗前又走近了几步。
站在轿侧的宫人们一起后退,让出地方给严嬷嬷跟安锦颜说话。
“娘娘,”严嬷嬷小声道:“是死局。”
安锦颜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才传了出来,“既是这样,你就尽自己的本分就好了。”
“是,”严嬷嬷道。
“走,”安锦颜命自己的人道。
轿子复又被抬起,往城门口走去。
严嬷嬷站在路边,看着安锦颜一路走远。白荣祖的消息,她同样告诉了安锦颜,安锦颜让她救安氏一回,严嬷嬷自然是满口答应,皇后就算杀了庵堂里的安氏女,也换不回帝宠,这样的杀人有何用?
安锦颜坐在轿中,心里呕得几乎吐血。她不想救安锦绣,只是安锦绣犯下的这种事,他们整个浔阳安氏都得跟着她一起去死,安锦颜很高兴看着安锦颜去死,可是她不能看着整个母族被安锦绣害死。
“不要脸的贱人!”安锦颜在心里骂着安锦绣,爬上了龙床,竟然还要红杏出墙!
“太子妃娘娘,”轿外跟着走的宫人这时跟安锦颜道:“这个时候城门还没开,娘娘是不是先找个地方再歇息一下?”
“我是为了太子祈福去的,”安锦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平常那样,不急不慢地道:“就在城门下等一会儿吧,这样菩萨也能见到我的诚心。”
“是,”这宫人答应了,对四个抬轿的轿夫道:“走慢一点,不要晃到了太子妃娘娘。”
严嬷嬷走出了她跟安锦颜碰面的这街后,被人堵在了路上,严嬷嬷吓了一跳,心中有鬼的人,慌忙叫道:“你是谁?”
“严更儿?”堵路的人转过身来看严嬷嬷,出声问道。
严更儿这个名字,严嬷嬷三十几年没有听人叫过了,一时间都呆住了。站在她面前的是个身着青衣的少年,长得很好,只是面色太冷,可惜了他的这副好相貎。
“太子妃娘娘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背叛了皇后娘娘?”少年目光如炬地盯着严嬷嬷道:“你这个奴婢就不怕死吗?”
严嬷嬷双腿发软,但在宫里历练出来的胆气,让这老宫人还能站着说话,“你是谁?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在下安元志,”少年自报家门道:“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吧?”
“安五少爷?!”严嬷嬷惊呼了一声。
“你叫这么大声,是想让这条街的人都出来看看你这个叛主之人吗?”安元志说:“活了这么大的年纪了,你还看不出太子妃娘娘保不了你的命吗?”
严嬷嬷弄不懂安府中人这是要干什么,她帮着安锦颜做事,安府中人还要置她于死地?世上还有这样的道理?“安五少爷,你一府贵人的性命,如今可都在奴婢的这张嘴上。”严嬷嬷跟安元志不客气道。
“哦?”安元志好笑道:“那我杀了你不就得了?”
严嬷嬷吓得后退了数步,“你为何杀我?”她问安元志道。
“严更儿,”安元志也不跟严嬷嬷废话,道:“你在家乡的家人活得还都挺好,不像那些在云霄关伺候主子的家人,全都死了。”
严嬷嬷惊疑不定地看着安元志,安府的五少爷怎么会知道她的闺名,还知道她在家乡还有家人?“你想,想干什么?”严嬷嬷结巴着问安元志道。
“不想干什么,”安元志说:“只是想你知道,你若不听我的话,我会让你在这个世上一个家人也没有。”
严嬷嬷这个时候是再也站立不住了,坐在了地上。
“验子的结果怎么样了?”安元志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的严嬷嬷。
“你怎么知道?”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
严嬷嬷掉在地上的伞被风吹到了远处,她与安元志一起淋着雨,只是两个人的心境完全不同。
“结果如何?”安元志又问了一声道。
“太子妃娘娘吩咐了,”严嬷嬷咬着牙道:“安主子生下的是龙子。”
“吩咐?”安元志一笑,然后小声道:“那就是说那孩子不是龙种了?”
坐在雨水地里的严嬷嬷想站起身,却被安元志伸脚一踢,又跌坐了回去。
“你就实话跟皇后娘娘说好了,”安元志望着严嬷嬷冷道:“安锦颜的话,你不必理会。”
“你想安氏一族丧命吗?”严嬷嬷愕然地看着安元志道:“安五少爷,你是不是还不明白?这事一出,你们安府上下,一起都要获罪的。”
“知道,”安元志说:“不然太子妃娘娘怎么会那么好心地出手救人呢?我自有我的打算,你按着我的话去做,否则,你就等着明年的今日,为你的家人烧纸钱吧。”
“安五少爷!”
“有些事你这个做奴婢的没必要懂,”安元志跟严嬷嬷说道:“你也是一个老宫人了,竟然还这么蠢,安锦颜会是你的好主子吗?背叛了主人的下人,谁敢用?听话,也许我可以保你一条命。”
191事关皇家子嗣之事
严嬷嬷踉跄着走远,花白的头发零乱着,看佝偻着的背影,哪还有中宫管事嬷嬷的样子?此刻淋着雨往皇宫走着的严嬷嬷,让人看着只是一个可怜的老妇人罢了。
安元志转身往与严嬷嬷行路相反的地方走去,路过严嬷嬷落在地上的伞边时,安元志一脚下去,将这把油布伞踩烂,踢到了一边后,扬长而去。
他姐姐说的没错,这个老婆子果然投到了安锦颜那一边去了,可见宫里所谓的忠心是些什么了。安元志也往城门口走去,等城门开了后,他要赶回军营去,不然他姐夫看他又是一夜未归,不知道还有多少问话等着他问呢。
京都城的城门在五更天的时候开启,赶早市的人们提篮,挑担,赶车从城外进城来,四个城门都是一番热热闹闹的景象。
安锦颜坐着轿出了城后,在城外的驿道旁命令停轿,在驿道旁的林中等了没一会儿后,安太师便带着人到了。
“太子妃娘娘急着见我,到底有什么事?”安太师现在见到安锦颜,没什么好脸色,给安锦颜行了一礼后,便问道。
安锦颜没有让人为她打伞,而是站在了一棵枝繁叶茂的桐树下,望着安太师道:“父亲现在是不想见到女儿了?”
安太师说:“娘娘这是哪里的话?”
安锦颜便道:“锦绣生的儿子长得如何?父亲看了可喜欢?”
安太师说:“九殿下长得像他母妃。”
“母妃?看来锦绣是要被封妃了?”
“是,”安太师说:“太子妃娘娘找我来,就是为了问这事?”
“皇家有验子之法,父亲你知道吧?”安锦颜问安太师道。
安太师心里就是一哆嗦,说:“太子妃娘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那孩子不是龙种,”安锦颜跟安太师直截了当道:“皇后身边的一个管事女官已经验过了,父亲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
安太师的脑子就“嗡”了一下,两眼发黑,他这是怕什么来什么啊!那孩子不是世宗的,那就一定是上官勇的了,这要如何是好?
“父亲还能受得住,女儿佩服,”安锦颜看着安太师道:“皇后娘娘知道这事了,父亲,你听到女儿这话了吗?”
“那就是我们要死了?”安太师抚额道:“太子妃娘娘既然已经知道了,一定是有办法补救了?”
安锦颜看安太师是这样一个反应,便说:“父亲早就知道那孩子有问题了?”
“这个时候,说这些有何用?”安太师道:“太子妃娘娘已经把这事解决了吗?”
“那个女官得了我的好处,”安锦颜冷道:“只是安锦绣和那个孩子不能留了,父亲想安氏全族被她们母子害死吗?”
安太师望着安锦颜,一语不发。
“现在那个贱人以为父亲是站在她那一边的,所以父亲下手杀她们母子不是难事,”安锦颜面对着安太师这种失望透顶的眼神,也不回避,红杏出墙,生下孽种的人又不是她,“我能护那贱人一次,护不了她第二次。入了宫后,若是哪位娘娘再起了疑心,父亲能帮她吗?”
外臣就算在宫里有眼线,有人手,可是宫妃间的争斗,外臣多半是帮不上忙的。安太师没有回答长女的问话,只是微微扭曲着的脸,告诉安锦颜,她的这个父亲这时起了杀心。
“以为她是安氏的另一棵富贵树,”安锦颜好笑道:“没想到竟是催命符。”
“太子妃娘娘这是要去哪里?”安太师问安锦颜道。
“我这段日子还是远远躲开的好,”安锦颜说:“听说西城外十里的妙香庵求子灵验,女儿去求子的同时,也为太子殿下祈福。”
安太师道:“太子殿下竟然在这种时候放你出宫。”
“他不在乎我,”安锦颜笑容平淡地道:“我一去不回对太子殿下来说也许最好。不过父亲放心,女儿不是安锦绣,不会做出有辱门楣的事情。”
安锦颜坐上轿一路往西去了。
安太师站在林间淋了一会儿雨,望着灰蒙蒙的天发呆。一个人的性命远远比不上全族人的性命,安太师不是个心狠的人,只是面临这种境地,他根本没的选。
“太师,”管家在林外久等安太师不到,便打着伞进林来找,看见站在树下的安太师后,忙跑到了安太师的跟前,为安太师打伞道:“太师怎么站在这里淋雨?”
安太师一语不发地往林外走去。
管家不明所以,跟在安太师身后走着。
“你的那个女儿今年出嫁了吧?”安太师走着走着,突然就问自己的这个贴身管家道。
管家听安太师问起了自己的女儿,忙就笑道:“这还得托太师的福,免了她的奴籍,这丫头嫁了一个府里的三等侍卫,过她自己的小日子去了。”
“三等侍卫,”安太师说:“她还能嫁得更好的。”
管家忙就摇头,“这丫头能嫁这个女婿,奴才就已经很开心了。”
“这个侍卫女婿待她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