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勇却道:“元志人呢?”

上官睿没好气道:“他跟庆大哥不知道疯到哪里去了。”

上官勇坐了上官睿的对面,桌上放着一碗也不知道是谁喝了一半的水,上官勇也不嫌弃,端起这碗水就喝了下去,说:“你应该跟他们出去走走,老呆在房里不会闷吗?”

上官睿带着伤一路从京都城往香安城赶,在快到香安城的时候伤势加重,倒在路边几乎病死,所幸遇上了带兵回京的周宜大军。军中有上官勇的兄弟认出了上官睿后,这才将病得快死的上官睿救回到军中将养身体。等周宜带着上官睿来到三塔寺,兄弟二人这才算见了到面。

见面的当天晚上,上官睿就当着安元志的面,把安锦绣写给上官勇的血书拿了出来。

这血书让三个男人又是伤心难过,愤怒抱怨自己无用了一夜,在寺里过了这几天,才慢慢地缓了过来。

上官睿的身体到了如今已经养的差不多了,只是因为烧伤,身上的疤痕是去不掉了。上官睿自己不在乎这些,可上官勇看了又是难过了一场,甚至还想着他们的小妹上官宁死前,不知道遭了多少的痛苦,他这么一想,让上官睿又跟着难过了起来。

最后还是安元志两头劝,才把这兄弟二人劝好了。按安元志的说法,杀手们都是把人杀了,才放火烧尸的,上官宁死的一定不痛苦。安元志的话其实很欠抽,可是又让上官兄弟二人自欺地觉得,这样想他们似乎才不那么难过了。

“大哥!”上官睿看上官勇坐下来就跟他说废话,抬高了声音道:“你跟我说实话!”

“没什么,”上官勇说:“五殿下要我忠心于他。”

“他要拉拢你?”

上官勇点了点。

“大哥能为他做什么?”上官睿问道。

就算是亲兄弟,上官勇也没告诉上官睿名册的事。“我能帮他对付皇后与太子,”上官勇小声道:“你大嫂也说过,五殿下会拉拢我。”

上官睿坐着想了半天,哂笑了一下,道:“大嫂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

上官勇听不出弟弟这话是好话还是坏话,说:“她是很聪明,她也知道你不想读书了。”

“大嫂要进宫了,大哥你怎么办?”这会儿安元志不在,上官睿把这个问问了出来。

“不怎么办,”上官勇说:“我跟你大嫂自有打算。”

“安元志能知道的事,我不能知道吗?”上官睿跟上官勇急道:“大哥你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说的?”

上官勇望着手里空了的碗,神情疲惫道:“你大嫂说我们还有未来,所以现在要忍。”

“你确定她不是在骗你?”上官睿问道。他不是不敬重安锦绣这个大嫂,只是面对帝王恩爱,皇室富贵的时候,他的大嫂还能守住自己的心吗?上官睿不是安元志,他与安锦绣毕竟还隔着一层,对安锦绣不信任,也是因为他更关心上官勇的缘故。

上官勇将手里的空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放,说:“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大哥啊!”

“她是你大嫂!”

“算了,”上官睿看着上官勇瞪着他的样子,有些怕了,小声道:“不说这个了。”

“这话以后都不准再说!”上官勇却不肯就此算了,跟上官睿道:“她没变,我信她。”

“大哥信她,那我也信,”上官睿随口说道:“我以后不说这些对大嫂不敬的话了。” 

156红颜白骨

白登带着世宗的旨意和两位太医隔日赶回了三塔寺。

白承泽没有听两位太医的劝告,坚持要带着伤跟周宜一起回京。

“项氏之事,关系重大,”对于也来劝自己的周宜,白承泽很是诚恳地说道:“我没办法在这里躺着养伤。”

周宜这下无话可说了,皇室之事他这个臣子也无法插手,审项锡之事,若不是白承泽坚持,他甚至不想旁听。“那臣这就去准备上路事宜,”周宜说完这话就走了。

白承泽看着周宜近似落荒而逃的背景,冷笑了一声,这个周大将军,如今已经逃不出他的手心了。项锡就是在他的军中被抓的,周宜就是再向项氏一族解释自己无辜,项氏也不会信他。跟项氏作对的人,除了尽力将太子拉下马来,别无他法,否则太子一旦成皇,帝王之怒,谁能承担的了?

“大将军,”上官勇被周宜叫到了房中之时,心里还有点忐忑,怕周宜知道了他被白承泽拉入伙的事情。

“我们连夜起程,”周宜看到上官勇后,却只是说道:“五殿下重伤在身,那个人犯由你负责看管。”

“末将遵命,”上官勇领命道。

“那个人是项锡,”周宜说:“你要小心看管,不能让他死了。”

“项,项锡?”上官勇低着头,装不出惊讶的神情来,声音里却好歹能装出一些不相信的语气来。

“项氏的野心,”周宜摇摇头,语气冰冷地道:“项锡死有余辜!”

上官勇这才抬了头,周大将军这是也要与项氏为敌了?这不像这个大将军一贯明哲保身的作派啊。

“项锡是在我手上出的事,我想项氏不会放过我的,”周宜如今把上官勇当作了自己人,对上官勇说道:“你也被他们视做眼中钉,此次回京,我就算不能为你讨回一个公道,也不会让项氏欺负到我们的头上!”

若是未经巨变之前的上官勇,听了周宜这话会感激周宜的维护,但此时的上官勇只是冲周宜拱了拱手,嘴里说着感谢的话,心里却冷硬无比。这个世上没人能帮他,上官勇很清楚这一点,他的敌人不是项氏,是这座江山的主人,他能靠的只有自己。

“总之你路上小心,”周宜吩咐道:“在入了京都城后,想办法让天下人都知道,乐安侯项锡已经是阶下囚,这么做对我们有利。”

“大将军?”

周宜的幕僚乔林这时在一旁开口道:“上官将军,这样做,日后项氏因为项锡之事报复我们,圣上就不好看着不管了。”

他们是奉旨抓的项锡,如果这事天下皆知了,那项氏再因为项锡的事找他们这伙人报仇,无异于当着天下人的面打世宗的脸。到时候,就算世宗再顾及项氏,也不会不管了。

“可是五殿下那里,”上官勇道:“这事要跟五殿下说一声吗?”

“这是我们自己的保命之道,”乔林道:“与五殿下无关,他也不会同意我们这么做的。”

“末将明白,”上官勇点头道:“末将去安排。”周宜这是不想得罪白承泽,又想保自个儿的命,所以选中了他这个跟项氏苦大仇深的人来出头。

上官勇木着脸,让周宜跟乔林也看不出此刻上官勇心中的森森冷意,周宜道:“你去准备吧,我们一个时辰后就出发。”

“是,”上官勇领了命后,退出了周宜休息所用的房间。

乔林看着上官勇退出去后,跟周宜道:“将军,学生看上官的情形不对。”

“变得阴沉了?”周宜没拿乔林的话当一回事,道:“家破人亡了,你还要他笑?”

上官勇出了周宜的房间,看看左右无人,随即就进了白承泽的房间。

“周宜要把项锡之事闹出去?”白承泽听了上官勇的话后,挑了挑眉,“你依令行事好了。”

“这么做没问题?”上官勇此时俨然是一个忠心的手下了。

“无事,”白承泽道:“你也不用自己动手,把我们要押项锡归京的日子放出去,到时候自然有人会来做这事。”

“五殿下的意思是说,到时候会有人在京城杀项锡?”

“就算没人,我也会安排的,”白承泽说道:“我也不想让皇后与太子的日子太好过。卫朝,你去准备吧,这事不需你做。”

“末将遵命。”

上官勇退出去后,白承泽从床上起身,按着自己发疼的伤口,走到桌前,提笔写了一封信,对门外道:“白登进来。”

白登应声走了进来。

“命人把这信快马加鞭送到我二哥的手上,”白承泽道:“若是这信被人发现,人与信都不必留了。”

“是,奴才这去就办,”白登接过信,不敢多问,转身就出去了。

白承泽坐着的身体晃动了一下,这一次的伤受得重,他若不把本钱捞回来,如何对得起自己身上的这个刀口?白承路给他的信他都看了,皇后辱他们的母妃,项氏要把沈氏置于死地,这些都让白承泽心如火灸。现在还不是能扳倒太子的时候,只一个帝后是患难夫妻,就足以把他们这些皇子挡在东宫的门外,不过,白承泽将手中的毛笔折断,他动不了太子的筋骨,还动不了项氏吗?

上官勇从白承泽的房中退出之后,就带着安元志和上官睿来看沦为了阶下囚的乐安侯项锡。

项锡躺在一张薄薄的木板床上,看见上官勇三人进来,竟是吓得将原本摊开躺着的身体缩成了一团,躲到了墙角。

上官勇三个人都是呆了一呆,安元志说:“他就是乐安侯?”

上官勇走上前,将乐安侯披散着的头发撩了撩,头发下的这张脸洗得很干净,上官勇说:“他是项锡。”

“变成这样了,”安元志也走上前道:他不会被打傻了吧?”

上官睿也走上前来,扒开项锡身上的衣服,看了看,说:“他的身上没有伤痕啊,看来没挨打。”

没挨打,人能变成这样?上官勇和安元志都不相信。

“我是上官勇,”上官勇问项锡道:“你还认识我吗?”

项锡也不看站在自己面前的三个人,只双手抱着头,随着上官勇三个人问他的话越多,身子就抖得越发厉害。明明身上没有一点伤痕的人,却比那些受过酷刑的人看起来,还要凄惨。

安元志伸手抬起了项锡的头,说:“他们不会给他下药,把这人弄傻了吧?”

“皇家的手段,你们是没有见识过,”乔林说着话,从门外背着手走了进来。

“乔先生,”上官勇一边视意安元志拿开手,一边道:“他这样看不出受过刑。”

乔林走到了项锡的跟前,说:“他没疯,只是有点被吓怕了。这样也好,将来到了圣上跟前,乐安侯爷至少不会乱说了。”

“吓,”安元志好奇道:“怎么吓?装鬼?”

“这个世上哪来的鬼?”别看才几天的工夫,乔林跟安元志就已经熟识了,望着安元志一笑,乔林说道:“我也只看过五殿下审过一次,那一次五殿下的手下牵了两只狗来。”

安元志说:“放狗咬他?”

上官睿也道:“狗有什么好怕的?”

安元志随后说:“这人怕狗?”

乔林摇头,说:“五殿下的侍卫,只是跟乐安侯爷说,不说实话,他们就让他尝尝做母狗的滋味。”

“人怎么做狗?”上官睿到底还是不懂,问道。

而久混军营的上官勇,和毕竟也是大家出身的安元志却是听懂了,贵族里和军中,这种折辱人的方法,他们都听过,只是没亲眼见过。

“这是国舅爷啊,”安元志张口结舌道:“他们真敢让两只狗上他?!”

上官睿看看双手抱头缩在墙角的项锡,突然就一阵恶心,什么话也没说,就跑了出去,他需要呼吸一点新鲜空气。狗上人?这种事也会发生?上官睿想象不出来。

“也没真上,”乔林说:“因为裤子被扒了后,乐安侯爷就让说什么说什么了。原本我以为,他能挺两天的,没想到遇上五殿下后,他半柱香的时间都没撑下来。”

“活该!”安元志对姓项的人同情不起来,拉着上官勇便往外走。

乔林站在上官勇背后说了一句:“上官将军,与皇室中人最好各走各路的比较好。”

上官勇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一言未发地走了出去。

当日入夜之后,周宜的大军于三塔寺外整装待发。

三塔寺的主持方丈送白承泽出门,在寺门前,方丈大师小声对白承泽道:“五殿下,贫僧送五殿下一句话。”

白承泽道:“大师有话尽管说。”

方丈大师看了看白承泽左右的人。

“你们都先走,”白承泽命左右道。

方丈大师身后的僧侣也俱都退下了,寺门里只剩下了白承泽与方丈大师两人。

“大师有话,现在可以说了?”

“红颜再好,也不过白骨一堆,”方丈大师小声道:‘贫僧望五殿下记住此话。”

“红颜白骨?”白承泽道:“我并非好色之人,大师为何要送此话给我?”

“色只在心头,”方丈大师道:“只看动情与否。”

白承泽理解不了方丈的话,在他白承泽心里女人从来就不重要,他何来动情之说?

“五殿下一路保重,”方丈大师也不再多话,冲白承泽行了一礼。

“大师保重,”虽然完全搞不懂方丈大师跟他说这话的用意,但白承泽也没有追问。佛门人的脾性,在白承泽看来就是这样,话说一半留一半,显得自己高深莫测。白承泽能容得下这种佛门人的作派,当下一笑,转身离去。

方丈大师的目光闪过忧虑,天象已变,只是凡人们不知罢了。

“出发!”周宜的一位中军官看着白承泽坐上了马车后,大喊了一声。 

157承诺

周宜的大军于三日之后到了京都城下,太子代世宗出城迎接。

就在太子与白承泽当着众人的面上演兄弟情深的时候,关着项锡的囚车遭到了一伙穿寻常百姓的衣裳,蒙着面的人劫杀。

大乱之中,项锡头上的布套被人用刀挑落。

“是乐安侯爷!”人群中很快就有人高声叫了起来。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白承泽把太子护在了自己的身后,大声道:“还不快点把这些剌客给我拿下?!太子殿下,您尽快回宫吧。”

囚车里还因双目适应不了光线,而不能视物的项锡听到了白承泽的话后,马上就叫了起来:“太,太子殿下?”

太子一脸的惊怒,愣在白承泽的身后说不出话来。

“太子殿下救我!”项锡在囚车里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大喊大叫道。他不知道太子在哪里,但四下这一阵乱喊,让原本还不相信他是乐安侯项锡的人,这时候都相信这个披头散发的囚犯,真的就是当朝国舅爷。

“乐安侯犯了什么事?”

“他怎么喊太子救他?”

“他是为了太子才犯的事?”

人群里议论声不断,人们被有意无意地领着,相信了乐安侯是因为太子才沦为了阶下囚。

“太子殿下还是先回宫见父皇吧,”白承泽听着耳边的这些议论声,脸上也显出焦急之情来,对太子道:“这明明是项锡一人犯事,要是连累到太子殿下就不好了。”

太子看看自己的周围,从人群里,他没有听到一句为他说的话。太子打马就掉头走了,一定有人在跟他搞鬼,最好不要让他查出是谁!这些冲出来的人,太子看了看被周宜的军士追着败退的蒙面人们,这也是他的母后安排的?由大军护送的人犯,也要剌杀?

母后是不是疯了?太子心中暗恨皇后多事,却也害怕,自己见到世宗之后,要怎么解释这事?

“卫朝,”周宜这时大声命上官勇道:“你押人犯去大理寺。”

上官勇带着一队人马,押着项锡往大理寺的方向去了。

“太子殿下!”没人上来堵项锡的嘴,所以发了疯一般的项锡在囚车里大喊着:“我要见圣上,我要见皇后娘娘,为臣冤枉!白承泽,我不会放过你!”

“五殿下,”周宜跟白承泽道:“您看?”

“让他叫,”白承泽转身上了马车,坐在车中对周宜道:“大将军随我一起入宫去见我父皇吧。”

自有军中的将领将大军带往驻军地驻扎。

周宜骑马走到白承泽的马车后面,跟着白承泽一起进宫面圣。

皇宫里的世宗听说了城门前的乱子后,着实又恼怒了一阵。

太子跪在世宗的面前,正准备承受世宗的雷霆之怒时,就听见御书房外有太监在喊:“圣上,五殿下和大将军周宜求见。”

“你先回东宫去,”世宗对太子道:“快点走。”

“父皇,项锡究竟犯了何事?”太子问世宗道,这个时候让白承泽与周宜见世宗,那他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父皇!”太子给世宗重重磕了一个头道:“项锡是儿臣的舅舅,儿臣求父皇给儿臣一个明示,儿臣的这个小舅舅究竟做错了什么。”

世宗拿起手边的青瓷杯就要砸太子,但最终还是放下了,道:“他想造朕的反,太子,你说朕该怎么办?”

“他造的什么反?”太子马上就道:“父皇,小舅舅是奉旨前往香安城的,要造反的人是信王叔啊!”

“信王造反已经全府被杀了,这个结果你还不满意?”世宗问道:“你要诛他的九族吗?那是不是朕也要跟着他一起死?”

“父皇,”太子求世宗道:“父皇,儿臣从来就没有过要害父皇的心思,儿臣若有此大逆不道之想,就让儿臣生生世世不得好死!父皇,儿臣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儿臣怕了,父皇!”

世宗冷冷地看着太子,对这个儿子他曾经抱着很大的希望,这是他的嫡子,唯一的一个嫡子。

“父皇!”太子哭叫起了世宗,“儿臣是承诺啊,父皇!”

白承诺,世宗听到这个名字就是一闭眼。承诺,当年皇后生下太子时,他抱着太子跟皇后说过,此子名为承诺,朕今生于皇后的承诺,必会一一兑现。

阿芸,我若为皇,你必为后。

阿芸,你我相伴到老,百年之后,在皇陵还是你伴我左右。

阿芸,朕只有你这一个皇后,其他的女人谁也比不过你。

皇后,你的儿子会是朕的太子。

皇后…

有些回忆总是来得不是时候,当年的那些记忆,在世宗的脑海里一一掠过,似乎是记忆在提醒着世宗什么。

“你退下吧,”世宗缓和了自己的语气,对太子道:“你总归是朕的儿子。”

御书房外,白承泽看着太子抹着眼泪离去,进了御书房后,又看到世宗脸上稍显伤感的神情,白承泽就已经知道,太子又一次让他们的父皇心软了。

“老五身上有伤,”世宗受了白承泽和周宜的礼后,便道:“坐下说话吧。”

白承泽忙又谢了世宗的赐坐。

“周大将军此去边关,又往凤州平乱,辛苦了,”世宗又对周宜道。

周宜忙道:“臣愧不敢当,为国效命,本就是臣的份内之事。”

“是啊,”世宗道:“要是朝中人人都能像你这么想就好了。”

白承泽拿出了项锡的招供状,对世宗道:“父皇,这是项锡画押的招供状。”

吉和忙过来接过招供状,送到了世宗的书案上。

世宗翻开这招供状,看了好半天。

白承泽和周宜一言不发的等着,跟先前的太子一样,他们两个都在等着世宗的雷霆之怒。

“大将军先回府去吧,”世宗看完了项锡的招供状后,先跟周宜道:“离家这么久了,心里急着见家人了吧?”

世宗没当着自己的面发火,这让周宜松了一口气,忙就告退道:“臣告退。”

等周宜退出去后,吉和看看世宗的意思,忙带着御书房里的太监侍卫们都退了出去。

人都出去后,白承泽才对世宗道:“父皇,项锡招供的东西,着实把儿臣吓到了。”

“项氏要杀项锡,”世宗将手里的招供状往御书案上一扔,道:“你其实没必要保住项锡的命,这个人该死。”

“父皇啊,”白承泽看着吃力地从凳子上站起身道:“信王叔他…”

“信王已死,多说无义了,”世宗打断了白承泽的话道:“你想朕怎么做?杀了你母后与太子?”

白承泽忙摇头,说:“父皇,项氏是项氏,母后是母后,儿臣怀疑任何人,也不会怀疑母后娘娘。”

白承泽的话像是提醒了世宗,项氏是项氏,皇后是皇后,他于皇后还有那些承诺在,于项氏,他又承诺过什么?

白承泽跪下跟世宗道:“父皇,项氏如今借着母皇娘娘跟太子殿下的名义,在祈顺朝如此行事,实在是胆大妄为!”

“那沈氏呢?”世宗问白承泽道。

白承泽苦笑了一声,道:“沈氏也是胆大妄为,儿臣在周宜军中,就是想让他们收手,都没有机会。不过父皇,沈氏再能闹腾,也只是一群秀才罢了,所谓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儿臣不是在为沈氏说话,只是觉得跟世代将门的项氏相比,沈氏一族显然不值一提。”

“你说沈氏不值一提?”世宗笑了一声,“不知道你母妃听了你这话,会做何反应。”

“沈氏能依仗的,无外乎儿臣与二哥,”白承泽说道:“父皇,儿臣与二哥日后若是有幸,最多就是当一个贤臣,不要得个信王叔这样的下场,儿臣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沈氏一门的读书人,真是做不了什么大事,最多跟儿臣一样,做个贤臣。”

“你退下吧,”世宗突然叹了一口气,冲白承泽道:“朕明白你的意思了。”

“父皇,”白承泽又给世宗叩首道:“母后娘娘是一朝国母,太子殿下是未来的国君,儿臣恳请父皇,不要与母后娘娘和太子殿下为难,千错万错都是项氏之错!我们天家一定不能让子民们看玩话,家和万事兴,儿臣求父皇对项锡之事,不要再深究了。”

“你退下吧,”世宗冲白承泽挥了一下手,道:“去看看你母妃。”

“儿臣谢父皇,”白承泽这才三叩首后退了出去。

“五殿下,”吉和看白承泽出来,忙一躬身。

“你不错,”白承泽小声跟吉和说了一声后,从吉和的身边走过,下了御书房的高台,往沈妃的永宁殿去了。

这天晚上,世宗亲去了大理寺。

当天,国舅乐安侯项锡,自尽于大理寺的牢房里。

而安锦绣于睡梦中,被一只抚着她脸庞的手弄醒,猛地睡开眼一看,坐在她床边的人竟是世宗。

“吵醒你了?”世宗看自己弄醒了安锦绣,忙小声道:“不要起来了,朕就是想来看看你。”

安锦绣伸手抚了一下世宗的眉宇,道:“圣上这是怎么了?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吗?”

“你能看出来?”世宗照例将安锦绣抱在了怀里,戏谑道:“你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

“臣妾若是连圣上不开心都看不出来,还怎么伺候圣上?”安锦绣不满的嘟了一下嘴,说:“臣妾可一点也不笨。”

“是,”世宗手指点一下安锦绣的嘴唇,说:“锦绣不笨。锦绣,朕问你,将军和秀才造反,哪一个更可怕?”

安锦绣显得慌乱了,挣着身体要从世宗的怀里坐起身来,结巴道:“造,造反?” 

158秀才与将军

“朕只是说如果,”世宗看自己吓到了安锦绣,一边好笑安锦绣的胆子太小,一边又只能安慰道:“谁敢造朕的反?”

世宗说如果,只是安锦绣清楚,皇帝在问她项氏与沈氏。比起世代将门的沙邺项氏,墨源沈氏跟安氏差不多,祖上历代出的都是读书人,书香世家。“将军跟读书人吗?”安锦绣有些迷糊地问世宗道。

“没错,”世宗说:“想不出来就不要想了,你现在只要好好养着我们的孩子,其他的事就都不要想了。”

“臣妾可不是傻瓜,”安锦绣跟世宗道:“要是真有人造反,自然是将军更让人头疼,他手里有兵啊。不然,书里面也不会记着那么多的兵祸了。”

兵祸,世宗抱着安锦绣的手一紧,连安锦绣都能想明白的事情,他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圣上,”安锦绣望着世宗说:“臣妾住在这里,外面的事情什么都不知道,臣妾也没本事为圣上分忧。”

“傻丫头,”祈顺后妃不得干政,若是别的妃嫔跟世宗说这话,一定会被世宗认为是居心不良,不过这话从安锦绣的嘴里说出来,对于世宗来说就又是另一种意味。这个美人养在安府的深闺里,在安府中人的无视中长大,无人教导,嫁与上官勇之后,夫妻一夜后便分离,随后独自生子养家,直到被自己夺到了身边,养在这庵里,世宗一直认为安锦绣是个不谙世事的人。此刻,世宗只会觉得安锦绣不是要干政,而是单纯地关心自己罢了,“你为朕生子,就已经是为朕分忧了,”世宗对安锦绣道,这声音低沉,带着后宫里其他女子享受不到的温柔。

“万一是个女儿…”

“女儿朕也要,”世宗道:“一个像你的女儿,定是我祈顺最美的公主了。”

安锦绣抿嘴一笑,“其实女儿好养,儿子就很难养了。”

看看安锦绣还没有现怀的肚子,世宗大笑了起来,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女人说,想要女儿不想要儿子的。“锦绣啊,”世宗笑完了后,对于安锦绣又多了几份怜惜,只觉得看多了后宫妻妾们的争斗,再看澈水一般的安锦绣,世宗跟安锦绣道:“朕应该早些遇上你的,安书界这个人不知朕的喜好,可恶啊!”

安锦绣低头不语,似是难过,心里却森冷地想着,早些遇上,自己还能与上官勇做夫妻吗?也许不做夫妻会比较好?这样至少上官勇不会因为她安锦绣,再难过痛苦一世?

“不舒服?”世宗感觉到安锦绣僵硬了身体,忙问道。

“没事,”安锦绣随口说道:“圣上以后能多来看看臣妾吗?”

“会的,”世宗答应道:“你怀了孩子,朕也不放心你。”

安锦绣轻拍了一下世宗的衣襟,道:“圣上的身上怎么会有血腥味?”

世宗一愣,他的身上有血腥味?他是亲手砍了项锡,不过没让项锡的血溅到自己的身上啊。“有吗?”世宗抬起手,闻了闻自己的袖子,说:“朕怎么闻不到?你长了一个狗鼻子?”

“圣上!”安锦绣嗔怪了世宗一声。眼底的清明被长长的睫羽挡着,遮住了所有的心思。看来世宗今天是杀了人了,只是不知道杀了何人,能让皇帝亲自动手除去的人,一定不是一般人。

“夜深了,”世宗抱着安锦绣躺下,说:“日后朕的身上这种味道时时都会有,你要习惯。睡吧,朕今日陪你一夜。”

怀孕的人嗜睡,安锦绣似乎比一般的孕妇还要嗜睡,告诉自己不要睡,心里抗拒着这个怀抱,可是躺下没一会儿之后,就睡得不知人事了。

世宗却无法入睡,抱着安锦绣,脑子里想着朝堂之事,这一想就是一夜。

第二天天亮,安锦绣醒来时,昨日抱着她的帝王已经回宫去了。

“主子,项锡死了,”袁义在安锦绣服过保胎药后,告诉安锦绣道。

原来昨晚被世宗亲手杀了的人是项锡,安锦绣放下药碗,让紫鸳先出去,然后才跟袁义道:“那将军一定回京了,想办法去见他一面。告诉他项氏手中的兵权很快会被周宜和五皇子瓜分,让他做好准备,他的手中要有自己的兵了。”

“将军会升官?”

“应该会,让元志去找太师,告诉他我们安家欠了将军很多,让他帮将军一把。”

袁义点头,说:“那我这就去。主子,不告诉将军你有孕了吗?”

安锦绣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个时候让上官勇知道这事,只会让上官勇急着来庵堂里见她。只是这个时候,他们最好不要见面。

“还是告诉将军吧,”袁义压低了声音道:“这个孩子是将军的,现在不说,日后难免会让将军误会。”

“他不会,”安锦绣突然就情绪激动道,这个世上谁都可以不信她,只有上官勇不可以。

“主子,”袁义就看着安锦绣,这个主子不是个糊涂的人,能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