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义在一旁说:“这得缝针吧?”

大夫点头,他不知道上官勇和安元志得罪了什么人,安元志挨的这一刀,下刀之人这一刀砍得,就是想将安府的五少爷竖着劈成两半,这劲若是用得再大些,…,大夫不敢往下想了。

“得缝针?”安元志不乐意地问大夫道。

大夫命安府的下人去拿了热水来,让袁义先给安元志把身子擦一下,他自己观察着安元志的双腿,问道:“五少爷,您的腿上还有伤吗?”

“没有,”安元志为了让屋里的人相信他的话,还坐着跺了一下双腿,说:“你们看,一点事也没有。”

大夫说:“可这外裤上有血迹。”

“身上流下去的,”安元志说:“大夫我还有事,你快一点吧。”

大夫听安元志这么说了,才不再问,动手准备给安元志处理伤口。

安元志看大夫要给自己用麻药,忙就摇头道:“这药就不用了。”用了麻药后大脑昏沉,四肢无力,他还怎么去对付安锦颜去?

大夫吓得忙摇头,说:“五少爷这可不是玩笑的事。”

老王也说:“五少爷啊,现在不是你做英雄的时候,你还是听大夫的话吧。”

袁义想劝,但最终闭了嘴,他知道安元志的心思,再劝就矫情了。

屋里唯一能治住安元志的上官勇这会儿睡得人事不知,谁也拿安五少爷没有办法。大夫最后真就拿着缝针给安元志缝合起伤口来,心里还有点大夫的小坏心思,他倒要看看安元志能忍这个疼忍到什么时候。

针戳在肉里,安元志也是疼得眼前一黑,但愣是忍住了没叫出声来。随着大夫的手在他的这处伤口上穿针引线,安元志的汗水滴在地上,在地面上都汪起了一滩水。

袁义不停地给安元志擦着汗,看安元志将嘴唇都咬破了,忙又让下人拿了巾帕来给安元志咬着,一边还按着安元志的肩头不敢松手,怕安元志忍不住疼动起来,害大夫缝坏了伤口,要是再重来一次,吃苦的还是安元志自己。 

132舅杀甥

在没有尝过穿针过肉的滋味的时候,安元志还不知道这种疼痛能让他疼得差点流下泪来。那个时候的人还不知道,流泪不光是因为悲伤或者怯懦,还有一种眼泪是单纯的生理现象,是身体对疼痛的一种本能反应。

大夫替安元志缝合好了身上的刀口后,自己都又出了一身的汗,同时对安元志也很佩服。这样的缝合不用麻药,缝了数百针,安五少爷竟然连一声都没有吭,光凭这个,大夫就觉得安五少爷就是上了沙场,也不会是个孬种。

“我姐夫什么时候能醒?”安元志缓过这口气来后,还是关心上官勇道:“他就这样吃点好的就行了?”

大夫说:“在下会给上官将军开下药方,将军只要按时服药,安心休养就一定会没事。五少爷你的伤其实也不轻,在下也会给五少爷开一张药方,还请五少爷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我姐夫的身体日后会因为这次的伤落下病根吗?”安元志又问大夫道:“他是个从军的人,日后上阵杀敌也没问题?”

大夫说:“五少爷,人的血肉都能长回来,就是元气难补,上官将军只要安心休养,就不会落下病根。”

安元志点了一下头,对老王和杰子说:“麻烦两位哥哥替我看着我姐夫,我和袁义还有点事,去去就来。”

老王和杰子还没来及问安元志要去哪里,就看见安元志已经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拉着袁义走出去了。

大夫还想吩咐安元志几句,看安元志大步流星地出去了,只得先回头看上官勇的情况。

安元志跟袁义走到了院中墙角边的花台旁,安元志站下来就问袁义:“怎么样?”

袁义看了看左右,跟安元志小声道:“那个大夫隔着屏风为太子妃诊了脉,太子妃的确已经怀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是男胎?”

“这个大夫说不准,只是说太子妃的这一胎有点不稳,要用药稳稳。”

安元志冷笑道:“她根本就生不出这个孩子,还稳什么啊?”

袁义忙问:“你准备怎么做?”

“大夫都说她的这胎不稳了,我怎么做还不是随意?只要能弄掉她肚子里的孩子就行。”

袁义说:“你不能冒险,太子妃身边的侍卫不少,你要怎么近她的身?还有她怀的可是皇家子嗣,伤害皇家子嗣那可是死罪,连安府都得连坐啊!”

“我去外面等着她,”安元志迈步就往外走。

袁义追着安元志问:“你到底想怎么做?”

“见机行事,”安元志都走到了院外了,又回头往自己的书房走,跟袁义说:“你跟我来。”

袁义跟着安元志进了书房,五少爷的书房里除了兵书战策外,其他的书几乎没有。看安元志在书桌后面坐下后,就要磨墨,袁义忙上前帮忙,说:“你要写信?”

安元志用左手拿起了笔,跟袁义说:“我总得给安锦颜的儿子找个仇人啊。”

用左手写就看不出本人的字迹来了,袁义看着安元志在信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几行字,吃惊道:“信王?”

“还有谁比信王一党更恨皇后与太子的?”安元志轻声道:“信王的这个案子水已经很浑了,我想他的在天之灵不会介意我让这水更浑一点的。”

袁义迟疑地道:“她毕竟也是你的姐姐,你真想这么做?”同父异母的姐弟比不上同胞姐弟,但也是血亲,安锦颜腹中的胎儿也是安元志的外甥,他们真要去弄死这个胎儿?

“我的姐姐只有一个,”安元志说得没有半点犹豫,“安锦颜的儿子不可以生下来,她要是得意了,我姐怎么办?”

袁义想到了安锦绣,沉默了。

安元志将信纸揉了揉,很熟练地用蜡封上了。

“你现在还能动吗?”袁义看安元志起身时,身子还是晃荡,便不放心地问道。

“我不行,不是还有你吗?”安元志不在乎道:“我们出府去等着那个女人!”

袁义跟着安元志从安府的后门出了府,安元志往去皇宫的路上走,也不理袁义的问,提都不提他要怎么对付安锦颜。袁义满腹狐疑地跟在安元志身后走,觉得安元志想在路上下手弄掉安锦颜腹中的胎儿,这想法太过异想天开了。

安太师的书房里,老太君拉着安锦颜的手说了不少恭喜的话。安太师则阴沉着脸站在一旁,胎儿才两个月,是男是女都还不知道,有什么可庆贺的?

安锦颜看看安太师,说:“父亲,女儿腹中的可是嫡长孙,您就一点也不高兴?”

安太师说:“太子妃娘娘还是先将皇孙生下为好。”

老太君忙道:“太子妃娘娘别听你父亲的,他最近被府里的事闹得脑子乱了。太子妃娘娘一定能生下嫡长皇孙,老身就知道娘娘是个有福的!”

安锦颜道:“那我就多谢祖母的吉言了。一个月后我还会再来,那时还是让这个周大夫来给我诊脉,我的孩子不能有事。”

“是,”安太师说:“太子妃娘娘是要回宫了?”

安锦颜笑道:“怎么,父亲这是赶我走了?”

“不敢,”安太师神情冷淡地道:“太子妃娘娘如今是双身子,还是万事小心的好。”

安锦颜站起了身,自己做的这些事的确是难入这个父亲的眼,安锦颜也不怪安太师,更不怕安太师会不再帮她。只是自己腹中的皇孙出生,安家就只能死心塌地帮着她和太子了。至于安锦绣,安锦颜想到安锦绣,就面容一冷,有嫡长子傍身之后,她还用再担心安锦绣这个奴才秧子作怪吗?

“慢着点,”老太君站起身来送安锦颜。

安锦颜看着老太君道:“我上次跟父亲说过锦曲的婚事,我们安家欠了他一个媳妇,锦曲的容貌虽然比不过锦绣,但锦曲可是我安氏嫡出的女儿,足以配他了。”

老太君说:“太子妃娘娘也是这么想的。”

“母亲!”安太师在一旁开口要拦。

老太君却像没听到安太师的喊一样,跟安锦颜说:“这门婚事我是看好,只等着你二妹妹的丧期过了,我们就跟上官勇提亲。”

安锦颜笑,说:“这下我就放心了,锦曲嫁与上官勇看着是低嫁了,可是谁能说上官勇就不会有大出息呢?”

老太君也笑,说:“太子妃娘娘与锦曲一母同胞,断不会害她的。”

安锦颜走出了父亲的书房,外面闷热的天气让她有点不适,站在廊下站了一会儿后,才又跟安太师说:“父亲不要怪女儿,我也是迫不得已。”

安太师此刻还能说什么呢?事情安锦颜都已经做下了,世宗看在嫡长孙的份上不会为难安锦颜,可他们安家是一定会被迁怒了,想到自己又要长跪在御书房外请罪,安氏还会被沈妃恨上,这样的日子,安太师想想都觉得丧气。”还有,五皇子日前离京去了周宜的军中,”安锦颜又跟安太师道:“父亲帮我打听一下,五殿下这是为了何事而去吧。”

“周宜已经回京了?”

安锦颜说:“父亲也不知道周宜回京的事?那看来周宜的军中是出了变故了,父亲尽快命人去打听消息吧。”

这也有可能是信王谋逆之事真有隐情,安太师点了一下头。

“祖母,我走了,”安锦颜看安太师还是不想搭理她的意思,也不强求安太师此时跟她说一句好话,望着老太君笑道:“一个月后,我再来看您。”

“好,多谢太子妃娘娘记挂了,”老太君说着就陪着安锦颜往外走。也不知道是不是遇上了安锦颜有孕的这件喜事,老太君拄着拐杖走路,迈出的步子看着都比往常要轻快了不少。

安太师跟在祖孙二人的身后,一直陪着把安锦颜送到了府门外。

安锦颜坐上了自己的轿子,看着轿外的宫人替她放下轿帘后,脸上的笑容才消失不见。知道自己有孕,安太师的脸上都不见喜色,这可不是好事。安锦颜坐在轿中苦思冥想,难不成她的这个父亲因为对母亲秦氏厌恶之后,连她也不想再见了?还是说安太师还指望安安锦绣能生下龙子?

想到这里,安锦颜冷笑了数声,安锦绣就是再能邀宠,也生不出龙子来,要不然后宫也不会数年不闻婴啼声了。应该只是心里不舒服,安锦颜想着安太师这一次对自己和腹中胎儿的冷漠,给自己找了一个答案。

看着安锦颜一行人走远了后,老太君才跟安太师道:“你阴沉着这张脸是想给谁看?”

安太师一言不发地扶着老太君往府里走。安锦颜挑唆云妍公主去庵堂找安锦绣麻烦的事,他不打算跟老母亲说,至于安元志在游廊那里说的话,安太师更是决定只字不提。皇后若是跟信王之事有关,那项氏还有可能再做祈顺世宗一朝的皇后了吗?

“你在想什么心思?”老太君从方才就发现自己的这个儿子不对劲了,这会儿看安锦颜走了,安太师还是想心思想出神的样子,便站下来问道。

“没有,”安太师说:“我让人扶母亲回去休息。”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今天有喜事,儿子高兴还来不及呢,”安太师掩饰道。

安锦曲带着两个婆子从侧门里出来,迎着安太师和老太君走了过来。

“你怎么出来了?”安太师看到安锦曲,脸色就又是一变,道:“我不是说过,没我的话,你不准出闺阁一步的吗?”

如今的安锦曲在安府里的日子不好过,跟坐牢没什么两样,听见安太师凶她,身子就是一缩,全然没有了当初那种娇蛮小姐的气派。 

133送女

“是我让锦曲来的,”老太君招手让安锦曲到自己的身边,对安太师道:“你不要再冲我们的三小姐发火了,女儿大了,你还能留她几时?”

安太师看看一脸懵懂对将要发生的事全然不知的安锦曲,冷着脸问老太君:“母亲找锦曲有事?”

“上官勇不是伤着了吗?”老太君说:“我带着锦曲去看看他。”

小姨子去看卧床的姐夫?安锦绣如果还活着,这还没什么,可问题是现在人人都道安锦绣死了啊,小姨子去看一个鳏夫姐夫?这要传出去,安锦曲会被人说成什么?安太师瞪着自己的老母亲,他们安府连最后一个女儿也要送出去了?

安太师气在心里,安锦曲一听要她去看上官勇,忙就摇头说:“我不去。”

“不去也得去,”老太君把安太师扶着她的手一甩,跟安锦曲说:“这也是你姐姐的意思,你就是被秦氏那个妇人给宠坏了,长辈的话哪里容得了你摇头?”

安锦曲求助一般地看向了安太师,老太君和大姐对她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打算?她一直被关在房里,什么也不知道啊。去看上官勇?她为什么要去看安锦绣的丈夫?

“跟祖母走吧,”老太君对安锦曲道:“你还想祖母请你吗?”

“锦曲现在去不合适,”安太师开口道:“上官勇在军中的两个手下也在元志的房里,锦曲一个女儿家,怎么能去?日后再找机会吧,上官勇还得在府里养上不少时日呢。”

听说还有军营里的人在,老太君这才作罢,看向安锦曲时,脸色有些发冷,“那你还是先回房吧。”

“你们先送老太君回去,”安太师对跟着安锦曲来的两个婆子道。

“你要教女儿我不拦你,”老太君说:“只是你想想太子妃娘娘的话,还有我的意思。”

“儿子知道,”安太师冲老太君微微躬了身。

老太君由两个婆子一边一个地扶着走了。

一直看着老太君三人走没影了,安锦曲才轻轻喊了安太师一声:“父亲。”

安太师往安府的后花院里走去,跟安锦曲说:“这些天管教嬷嬷们跟我说,你比以前懂事了很多,以前将你交给你母亲,是为父做的一件错事。”

安锦曲也不知道秦氏到底做错了什么事,她问了不少人,也没人能给她一个答案。这个时候看看走在自己前面的安太师,安锦曲想问,却不敢开口。躇踌了一会儿后,安锦曲才开口问安太师道:“父亲,太君为何要我去看上官勇?”

“他是你的姐夫,你能直呼他的姓名?”

“是,是姐夫,太君为何要我去看他?”

安太师想跟安锦曲说,你姐姐和祖母都想把你嫁与上官勇作续弦,这话几次到了嘴边,安太师都没能说的出口,他要怎么跟小女儿说这事?

“父亲?”安太师的迟迟不言语,让安锦曲更是紧张了。

“你回房去吧,”安太师说:“为父过段时日再找你。”

“那,”安锦曲说:“我能去看看母亲吗?”

“你看她做什么?!”安太师突然之间就怒火冲天,他如今面临的所有的尴尬,都是秦氏这个女人造成的!要不是为了浔阳安氏的颜面,他一定休了这个女人。

安锦曲又一次被安太师吓住了,匆匆冲安太师下蹲行了一个半礼,便转身便往自己的闺阁快步走了。

安太师背着手又往安元志的院中走,他不关心上官勇的伤,但样子还是要做的。

安元志的院子一向是安府里最安静的院落之一,不过今天比往日里要多了不少人气,院中房里,一个管事的带着下人们进进出出,忙到不行。

安太师进了院子就问:“安元志人呢?”

管事的和下人们一起摇头。

安太师走进卧房,发现袁义也不在了,马上就开始怀疑自己这个不省事的儿子是去找林章了。安太师回身就把这个管事的叫到了身边。

管事的跑到了安太师的跟前,还跟安太师说:“太师,五少爷也受了伤,小人看着是伤的不轻呢!”

安太师记得安元志一身的血,但这个逆子既然能带着袁义去报仇,能跑能跳,这个逆子的伤就一定不要紧。“你带着人去林章大人的府外看看,要是五少爷在,把他给我叫回来。”

“林章大人?”管事的一头雾水,安五少爷怎么会跑去找林章的麻烦?

“就说是我说的,现在不是他意气用事的时候,”安太师说:“快点去吧。”

管事的不敢多问,带着几个下人就跑了出去。

安太师这才迈步走进内室。

“太师,”老王和杰子看安太师进来,忙起身给安太师行礼。他俩这种军营里的下阶武官,能见到安太师这样的朝中重臣的机会不多,两个人面对着安太师的时候,还有点小紧张。

“免礼,”安太师笑着道:“我来看看卫朝,先生人呢?我这个贤婿的伤势如何了?”

大夫一直没敢走,这会儿就在床头守着,听安太师点了自己的名,忙就上前来跟安太师说上官勇的伤势。

听大夫亲口说上官勇无性命之忧,安太师虽然事先已经知道了答案,却还是忍不住失望。一边笑着感谢大夫的妙手回春,安太师一边看着躺在床上昏睡的上官勇。他真不想让这个人再活着了,这个人在自己的面前走动,时刻都在提醒他,他们安氏的龌龊和卑劣。安太师受不了这种提醒,也许只有这个武夫彻底消失了,他才能假装忘记这段日子发生的这些事。

“两位这是要留在府中吗?”安太师谢完了大夫,又问老王和杰子道。

“我们,”老王看着安太师的一张笑脸,也分不清太师的这个问,只是随口一问,还是想赶他们走。

杰子却一点也没多想,跟安太师说:“我们想等我大哥醒来。”

安太师说:“那你们就在这里呆久一些吧。”

想这个人死,也不能在自己的府中下手,否则光是安元志这个逆子闹将起来,自己就没办法收场。想上官勇死的念头在心里转了几转,最后安太师按压下了自己的这个杀念。

大夫趁着这个机会跟安太师说:“太师,五少爷他伤的也很重。”

“那个逆子,先生不用管他,”安太师站在床榻前,毫不在意地跟大夫说:“你要把我的贤婿给照顾好,安府里好药很多,先生尽管取用。”

老王和杰子听了安太师这话,都跟安太师称谢,心里却在怀疑安元志到底是不是安太师的亲生骨肉。

“我还有事要做,”安太师又在床榻前站了一会儿后,才跟老王和杰子道:“卫朝若是伤势有变化,你们速来报我。”

看着安太师走了出去,不知内情的两个武官,都觉得他们的大哥做安府的女婿其实真的不错,只是小嫂子安锦绣太过无福短命了。

安太师走出了安元志的院子,心里就在想,一个安府的管事能说得动安元志吗?是不是他得亲自往林府那里走一趟?想到安元志一向桀骜不驯,安太师命左右道:“给老夫备马,老夫要出门。”

从安府往皇宫,不算其间的那些小街小巷,一共要过五条大街。安元志带着袁义等在第三个路口上。

袁义看看面前的十字路口,跟安元志小声道:“我们等在这里能做什么?”

安元志比较了一下路口这里的酒肆茶楼,拉着袁义上了左边路口的一家两层楼的酒家,在临街的窗口处坐了,专等着安锦颜过来。等人的同时,安五少爷还看似心情不错的,为自己和袁义点了一桌的酒菜。

袁义没安元志的好心情,扒着窗口看下面的街道,看了几眼后,就跟安元志说:“那里有个卖马的集市,你是为了这个才选了这里的?”

安元志说:“这个集市每逢月中都会有一次,那个女人运气很好,竟然选了这个日子出门。”

袁义说:“你到底想怎么做?”

“等着吧,你也饿了,吃点东西,”安元志劝袁义喝酒。

袁义说:“你知道你自个儿身上有伤吗?”

安元志一口就灌了一杯酒下肚,说:“小伤罢了,要不是我姐夫,我就被乱箭射死了。”

袁义说:“将军好容易保了你平安,你就该爱惜自己才对。”

“我姐叫你来的?”安元志不搭袁义的话,问道:“她怎么会想起来让你来的?”

“她今天想着将军心神不宁,所以让我来看看,”袁义就瞪着安元志道:“少爷,就算是为了夫人,你是不是也该爱惜自己的身子?”

“我今天想明白了一件事,”安元志眼睛望着窗外的街道,跟袁义道:“与其做个好人让人来杀,我不如就做个坏人,先杀了那些要杀我的人。”

“少爷,”袁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看那里,”安元志这时手指了指就在酒楼下的马市。

袁义又看了看安元志手指的地方,那里的几个男人站在那里,似乎是在跟卖马的贩子讲价钱。袁义盯了这几个人一会儿后,小声道:“这几个人不像是要买马。”

那几个男人的衣着一看就是习武的人,而那贩子卖的马都是拉货干农活的劣马,不是农人却跟卖劣马的贩子讨价还价,明显是心思不在买马上。

“他们想干什么?”袁义问安元志道:“想偷马吗?”

“不知道,”安元志半个身子都趴在了窗户上,小声道:“他们只要不要碍我的事就行。”

“人快过来了,你还是不能说你要怎么做?”

安元志冲袁义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酒杯,说:“你呆会儿看了就知,何必要问?” 

134流产

安锦颜的轿子由五十几名侍卫簇拥着,轿窗的两侧还各跟着四位宫人,就这么浩浩荡荡,闲人莫近地一路走了过来。安元志坐在酒楼里,远远地就听见了东宫侍卫们呼喝路人让路的声音,安元志将上半身探出了窗户,往安锦颜过来的方向看过去。

袁义看安元志的手上多了一个火折子,这才明白安五少爷是想放火惊马。

“她过来了,”看见了安锦绣的轿子后,安元志回头跟袁义说:“我把东西丢下去后,我们就下去。”

袁义点了点头,说:“你小心不要让人盯上。”

“放心,”安元志看了看自己身在的这座酒楼,全是陌生人,他没必要担心让人认出他来。

“还是小心一点好,”袁义不放心道,安锦颜肚子里的是皇家子嗣,他们俩个现在就是在干杀头的事。

看着安锦颜的大轿离得近了,安元志就想往酒楼下的马市丢火折了,袁义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可是两个人都没想到,今天想要找安锦颜麻烦的人还不止他们两个。

那几个方才被安元志和袁义看出不对劲的男子,等安锦颜的大轿到了马市的近前后,没等酒楼上的安元志动手,他们先踢倒了一个马贩为马匹遮阳的棚子。

安元志眼睁睁看着酒楼下冒出了火光,方才还热闹但井然有序的马市刹时间人仰马翻,乱成了一团。

袁义站起身就跟安元志说:“那帮人想杀你姐姐。”

安元志这个时候来不及跟袁义强调,安锦颜这个女人不是他的姐姐了,转身就往楼下跑。

这个时候,酒楼里的食客们也都乱了套,纷纷推搡着往楼下跑,但这家酒楼的楼梯较窄,食客们跑到这里,就挤做了一团,谁也动弹不得。

安元志和袁义也被堵在了楼梯口,听着酒楼外已经传来了打杀的声音,安元志情急之下,想从酒楼的楼梯栏杆翻下去。

袁义却比安元志想得要多一些,拉住安元志道:“这样不行,会引人注目的,你跟我来。”

安元志被袁义拉着挤进了堵在楼梯口的人群,两个人合力往外挤。

“大家都往下走啊!”袁义冲一心想逃命的食客们喊道:“不然我们一个也逃不掉,都得在这里等死!”

食客们被袁义这一喊,一起使劲往下挤。

一个小男孩被人挤跌在了楼梯上,眼看着后面人的脚就要踩男孩身上了,安元志手急眼快,将这男孩从楼梯上捞了起来,一直抱到了楼下,随后往地上一放,便跟袁义冲出了酒楼。

马市这里已经完全乱了套,大人喊小孩儿哭,还是惊马的嘶鸣声,不少受了伤的人就倒在地上,呼喊呻吟,可是这个时候人人都自顾不暇,街上没头苍蝇一般奔跑的人,眼中完全看不到这些伤者。

安元志也看不到这些人,他只看见了安锦颜的轿子侧倒在了地上,一个宫人倒在轿子的一旁,身下一滩血,看样子是死了。

袁义举目四望,然后就拉着安元志道:“人在那里。”

安元志顺着袁义的手望过去,就看见七八个东宫侍卫护着安锦颜在往皇宫的地方跑。

“有兵马来了,”袁义这时又跟安元志道:“好像是御林军。”

看着庵堂的是御林军,这会儿来坏自己事的还是御林军,安元志就觉得皇城里的御林军怎么哪都有他们的事?伸头看看冲这里跑来的御林军,安元志跟袁义说:“有了御林军,我还怎么弄死她?”

袁义说:“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安元志站在乱哄哄的马市懊恼不已。

鞭炮声突然在安元志的身后响起,袁义伸手就将安元志拉到了一边,一群被鞭炮声惊到的马从两个人面前奔跑过去,一路上踩死踩伤了路人无数。

赶来救援安锦颜的御林军被这几十匹惊马冲乱了队型,从街的两旁马上就又冲出了一伙蒙面人,将这一队御林军团团围住,挥刀就砍。

安元志嘀咕了一句:”可惜了这些马。”

袁义不关心这些马的死活,跟安元志说:“他们拐巷子里去了。”

安元志往安锦颜一行人走的小巷跑去,随手扔给了袁义一条蒙面布,说:“我们不如就当自己今天有同伙好了。”

袁义都不知道安元志什么时候准备的蒙面布,但这个时候了,袁义也来不及多想,奔到了无人注意他们的地方,袁义把自己的脸蒙了起来。

“从这里走!”安元志拉着袁义钻了另一条小巷。

袁义说:“人是往前边的巷子走了。”

安元志说:“你跟着我就行,京都城就没我不知道的路!”

安锦颜由一个宫人扶着,跟着侍卫们跑了这一段路后,就感觉自己的体力不支了,想停下来不跑了,可是后面的追兵还在,停下来就是死,安锦颜是片刻也不敢停下脚步。

侍卫们护着安锦颜进了这条叫福渊巷的小巷后,看看身后的追兵没有追过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还是带着安锦颜猛跑。

“你背我,”安锦颜实在跑不动之后,命扶着自己的宫人道。

这宫人年纪不大,个头跟安锦颜也差不多,连侍卫们看着都觉得这个小宫人背不动安锦颜。可是主子的话,小宫人不敢不听,蹲下身就让安锦颜趴在了自己的背上。

“看到没有?”一边的墙头上,安元志小声跟袁义道:“这种不管别人死活的女人就是太子妃,皇家一定是瞎了眼,才会选得这种女人!”

袁义说:“这个时候自然是主子的性命重要。”

安元志跟袁义说:“主子?为了让安锦颜当上太子妃,当年可是多了不少的冤死鬼!你能在这里把安锦颜杀了吗?”

袁义从腰间摸出了一把柳叶大小的刀,说:“你真要杀她?”

“动手啊!”安元志催道。

袁义手腕一甩,柳叶弯刀奔着安锦颜的后心就飞了去。

追杀安锦颜的人几乎在袁义刀出手的同时,追到了安锦颜一行的附近。小宫人听到身后有呼喝声传来,忙一转身,袁义的刀斜着飞进了这小宫女的咽喉。

安锦颜抱着自己的肚子跌在了地上,她没去管就倒在她身前的小宫人的死活,而是起身往巷后跑去。

“妈的!”安元志从墙头翻了下来。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安锦颜看又是一个蒙面人拦住了她的去路,不禁惊叫道。

安元志也不说话,挥刀就砍向安锦颜的脖子,对于杀人的人来说,砍断脖子,或者割断咽喉永远是最好的杀人方法。

一个东宫的侍卫用刀架住了安元志的刀。

袁义跳起来,从身后想要了安锦颜的命,却被两个东宫侍卫同时拦住。

安锦颜看着刚刚救了自己一命的侍卫被面前的蒙面人砍翻在地,惊骇之下的安锦颜后背贴在了巷壁上站着,双手却还不忘护着自己的肚子。

“太子妃娘娘!”巷外传来了呼喊安锦颜的声音。

安元志听不出这些声音是何人发出,但安锦颜却大叫道:“林大人,我在这里!”

林大人?安元志再听一下这些喊声,感觉这里面是有林章的声音。

来追杀安锦颜的人听到林章的喊声后,突然就纷纷翻墙头跑了。

空出手来的东宫侍卫们跟安元志和袁义打在了一起。

“走!”袁义跟安元志喊了一声。

安元志挡开了一个侍卫的刀的同时,一脚踹在了安锦颜的肚子上,他杀不了这个女人,也不能让这个女人把孩子生下来。

安锦颜惨叫了一声,就觉得肚腹一疼。

“走啊!”袁义奔过来,拉着安元志就走。

东宫侍卫们要追,却看见倒地的太子妃娘娘身下流出了一滩血迹,几个人都呆住了,不敢相信地瞪大了双眼。

林章这时带着人奔进了巷子中,看见安锦颜的样子后,也是一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