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安元志小声叫道:“他是仇人!”

“现在不是时候,”上官勇很耐心地教安元志道:“你这个时候伤了他,圣上很可能会怪罪你,这样一来,你还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前途?”

“姐夫!”

“圣上也会疑你对林章下死手,是不是因为你知道了些什么。”

安元志把腰带狠狠地一系,说:“御前比武,林章一定不会跟我用上全力,这正是我杀他的一个好机会。姐夫,错过了这个机会,我们再想杀他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我不能拿你的命开玩笑,”上官勇把安元志要用的刀拿在手里掂了掂重量,小声道:“圣上要是疑你知道内情,一定会杀了你,你要是出了事,你姐怎么办?”

“那就放过那个混蛋了?”

“你这么聪明,还想不明白吗?”上官勇把刀递到了安元志的手上,“听我的话,这场比试就点到为止。”

安元志把刀拿在手里,连着刀鞘挥舞了一下,跟上官勇小声道:“让林副统领再活一段时日好了,杀他一个也不算报了仇,得把他的家灭了才行!”

安元志的话说得狠厉,上官勇却没放在心上,在心里上官勇还把安元志当小孩子看,一个小孩子能有杀人全家的狠心吗?上官勇不相信。

“我们走吧,”安元志收拾妥当后,跟上官勇说:“看来我还不能让他输得太惨。”

上官勇点头说:“嗯,你让他失了面子,他再恨上你姐,就不好了。”

安元志往上官勇的身上一猴,说:“姐夫,你其实也是个聪明人。”

“别闹,”上官勇让安元志下来,说:“一个要当将军的人,怎么能这么没正形?到了军营里你再这样,手下的兵一定不服你。”

“这种事以后姐夫慢慢教我就是,”安元志从上官勇身上蹦下来,不在乎道:“我看庆大哥也没个正形,他还不是在军里混得很好?”

“他那是军功堆出来的,”上官勇说到这里,把手一挥,说:“算了,以后再教你,你先把这场武比了再说。”

安元志跟上官勇再走到御书房门前时,就看见世宗已经坐在了大开着的门前,安太师伺立在世宗的左手边,而五皇子白承泽这时站在了世宗的右手边。

世宗看见安元志过来了,就招手把安元志叫到了自己的跟前,指着等候在那里的林章道:“他就是林章,你跟他见一个礼吧。”

“草民见过林大人,”安元志走到了林章的跟前,冲林章一抱拳。

林章受安元志这个礼是理所当然的事,所以也就没有避开安元志的这一礼,笑道:“没想到,有一日可以跟安五少爷比试一回。”

“还请林大人多多指教,”安元志很虚心地道。

“点到为止,”世宗坐着道:“林章,你不要伤着元志。”

一旁的白承泽心里暗笑了一声,让林章不要伤了安元志,安元志这会儿怕是一心想要了林章这个仇人的命吧? 

102御前听封

安太师没看过安元志练武,对于一个信奉万般皆下品只有读书高的人来说,就是安元志请他去看他也不会赏脸去看。可是当安元志真正挥舞着手中的刀跟同样使刀的林章战在一起后,安太师还是看得入了神,顺便还心惊肉跳了一把。这个儿子再不讨自己的喜欢也是儿子,看着两个人身形转得飞快,刀身相接发生的声响不绝于耳,安太师看不出这里面的门道来,就怕林章伤到了安元志。

林章的刀法一向以凌厉快狠著称,一开始他也没用全力跟安元志打,安家的这个五少爷没拜过什么有名的师父,又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全力以赴犯不上,同时林章也怕自己伤到了这个被世宗归到了羽翼下的少年人,跟世宗和安太师都不好交待,所以一开始的时候,都是安元志攻,林章守。

不过打了约十招之后,林章发现自己不认真会输在安元志这个少年人的手上后,林副统领认真了起来。他这一认真,把安元志逼退了几步,但也仅此而已,两个人战在一起,杀了个难解难分。

白承泽冷眼看了这两人过了几十招后,发现安元志的刀法说不上派别,一招一式也不连贯,但招招都奔着林章的要害之处去,可以说是招招致命,又加上刀风比林章的还要更凌厉一些,竟像是自创的刀法了,白承泽不禁跟世宗道:“父皇,元志的刀法不错,与林章相比,丝毫不落下风。“

安太师说:“五殿下,是这样吗?下官看他是在后退呢?”

世宗笑道:“你这个书生啊,要朕说你什么好?”

白承泽跟安太师道:“元志处于守势时,后退一下是为了躲开林章的刀锋,太师,比武中,前进后退与否与胜负无关的。”

安太师听了白承泽的话后,再看对战在一起的两个人,腾挪跳跃着的两个人,身形看起来都是矫健,只是谁有胜算,安太师是真看不出来。

上官勇一边细观着安元志的刀法,一边在心里暗自庆幸,他要不是借口带安元志去换衣,私下里跟安元志说了不能伤林章的性命,林章今天一定会被安元志杀死。

世宗看林章的头上冒了汗,白承泽的刀法他也大抵看全了,开口道:“够了,都停手吧。”

林章比安元志先收了刀,跟安元志说:“五少爷也武功。”

安元志将刀交给了走上前来的小太监后,跟林章一抱拳道:“林大人承让了。”

世宗招手让安元志近前来,笑道:“元志小子,你一个安家的公子,竟是学得这一手杀人的刀法!”

安元志忙跟世宗行礼道:“草民献丑了。”

白承泽在一旁道:“父皇,元志这样的武艺,进军中磨练个几年,又是祈顺朝的一员上将军了。”

世宗点头,因为是安锦绣的胞弟,世宗对安元志本就偏爱,这会儿看安元志的武艺让林章也讨不到半点便宜,对安元志更是生了要栽培的心思,不管怎样,安元志出息了,对日后的安锦绣来说,也是一个依靠。

安元志手中的刀入鞘之后,身上在比武之时显得的那股杀气,一下子就消失了个一干二净,看世宗点头赞同白承泽的话,也只是看着世宗不好意地一笑,说:“圣上,草民的武艺可以去上阵杀敌了吗?”

“元志啊,”世宗道:“两军作战可是你一个人会冲锋陷阵就可以了,上将军要会决胜于千里之外,你懂这话的意思吗?”

圣贤书安元志读得不对,可是兵书战策安元志读过不少,上将军决胜于千里之外,这是兵家的老话,安元志懂,但这会儿他跟世宗装傻地摇头。

世宗指了指自己的脑门,说:“打仗要靠脑子,不然再好的武艺也只是有勇无谋。元志你的武艺是很好,不过还得去军中历练。”

安元志忙道:“草民谢圣上教诲。”

世宗在脑子里把朝中的大将们过了一遍,觉得让这些大将军带着安元志,都不太合适。安元志再怎么说也是安府的少爷,单凭着安锦颜是太子妃这一条,从安府出去的人就是太子一党,自己把安元志托付给谁,都会给收下安元志的这位一个错觉,让这位大将军误认为自己要他在诸皇子中站在太子一边。

安元志看世宗沉吟半晌不开口,便一点也不顾一旁冲自己打眼色的安太师,开口对世宗道:“圣上,草民可以跟姐夫一起去从军吗?”

白承泽这时又开口道:“父皇,看来元志是赖上上官将军了。”

安元志跟白承泽就没说过几句话,白承泽这会儿跟他毫不见外的自来熟,安元志虽然一时还想不明白白承泽的用意,但安元志也演戏地一般地做出跟白承泽很熟的样子,摇着双手说:“不,不是赖着。”

白承泽笑道:“我也在军中呆过,我知道军中的人都欺生,有上官将军带着你也是好事,这样你还能少走不少弯路。”

世宗看白承泽一眼,看来他的这个儿子也怕自己把安元志放在了哪个朝中大将的身边。世宗看向了安太师,说:“太师,你的意思呢?”

安太师是希望安元志能进大内任职,在皇帝身边呆着不比去沙场上玩命拼军功的好?可是这个愿意安太师也没办法亲口说出来。安书界一向大公无私,清正廉明,说出这种为儿子谋利的话来,实在是有损他安书界的清正之名,于是安太师只能对世宗道:“臣听圣上的圣意。”

世宗心中又盘算了半天,让安元志去别的军营,世宗又担心军中的那些老兵油子会欺负,对军中事一点也不了解的安元志,想了半天,世宗发现,还就是让上官勇带着安元志最合适。

林章在一旁估摸着世宗的心思,倒是想上前去跟世宗说让安元志进大内任职,他可以带着安元志,但是想到方才自己跟安元志的那场比试,林章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安元志对他有敌意,虽然言谈之中看不出来,但一交上手后,林章就能感觉到这个安府的五少爷是想杀了自己的。想到自己跟安家无怨无仇,安元志回京都时,上官家的事自己已经处理完毕,林章探究的目光就落在了上官勇的身上,难不成手下人这次做事没做干净,让这些人知道了些什么?

“朕封你为从六品的副将,”世宗这时对安元志道:“你跟着上官卫朝去军中历练吧。元志,朕盼着你早日成材。”

安元志跪下接旨,谢恩之后,趁机就跟世宗道:“圣上,草民…”

世宗打断安元志的话道:“你是从六品的副将了,还自称草民?”

“哦,”安元志马上改口道:“末将想求圣上宽恕末将的三哥。”

世宗说:“你三哥打了你,害你要被逐出族,你还要为他说情?”

安元志说:“这事是末将不好。”

世宗道:“真是你不好?”

“家中的长辈舍不得他,”安元志把头一低,说:“末将那天也动了手,末将不想因为这场架就毁了他一辈子,末将求圣上开恩。”

安太师的心提到了噪子眼,安元志的求情要是再没用,那安元信就只有从商这一条路可走了。

“罢了!”世宗道:“让安元信重回太学院。”

安氏父子一起跪下谢恩,就听见世宗又问安元志道:“元志你实话跟朕说,为了这个求情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回圣上的话,末将的祖母答应末将可将末将的生母葬入安氏的墓山,”安元志一点也隐瞒,老实地跟世宗交待道:“末将的母亲是自尽身亡,所以按理她无法被葬入安氏的祖坟。”

世宗望着安太师冷哼了一声。

安太师无言以对,这事安元志就是不说,最后世宗也能知道,丢脸归丢脸,唯一让安太师放心的就是,他们安家还不至于为了这事丢掉满门老小的性命。

世宗又看向了上官勇,道:“周宜不日就将回京,你将家中的丧事尽快办了后,就带着元志去他的军中,不可再耽搁。”

“末将遵旨,”上官勇听自己还可以在周宜的军中后,心里又稍定了一些,周宜的军队常年在京畿一带驻扎,自己这下子不会离安锦绣太远了。

世宗把要吩咐的话都吩咐完了,让安太师带着上官勇和安元志退下,他自己带着白承泽回到了御书房。

“父皇,”白承泽进了御书房后,就对世宗道:“儿臣看您有些疲惫的样子,儿臣恳请父皇保重龙体,现在这个时候,父皇若是病倒了,那儿臣们就罪该万死了。”

世宗说:“朕的身体若是不好了,那也是朕老了的缘故,你们有什么罪?老五,你说现在的朝政如何?”

白承泽忧心忡忡地摇头道:“儿臣觉得朝廷现在有些乱,可儿臣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乱了。父皇,您方才说周宜即将回京,那信王白永信谋逆的案子是不是就了结了?”

“不了结的话怕是朝中还得有人死。”

“儿臣不明白父皇这话的意思。”

“上官卫朝的家人就是为了信王之事死的,”世宗对白承泽道:“你即日离京去周宜的军中,朕已命他将项锡拿下了,你跟周宜一起审这个混帐!”

拿下了项锡,就说明自己的这个父皇对皇后起疑心了,白承泽心中一阵兴奋,但还是看着吃惊地问世宗道:“拿下项锡?父皇,乐安侯犯了何事?”

世宗说:“你觉得朕不能拿下项锡?”

“儿臣不敢,”白承泽忙道:“只是他毕竟是母后的弟弟,儿臣想不出来他会犯下什么重罪。” 

103丧子

皇后的弟弟,对于白承泽的话,世宗是不为所动。项氏一向心大,他不是不知道,只是这些年来项氏还算忠心,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世宗不会看着项氏到了尾大难除的地步。任谁也不能踩到他这个皇帝的头上去,想想项锡,再想想方才的安元志,同样是他女人的弟弟,安元志无疑比项锡要更入世宗的眼。

“父皇?”白承泽的脸上还是一脸的惊讶。

世宗冷道:“这就要你去审了,问问项锡这些年为了太子,到底背着朕干了多少事。”

白承泽忙跪下道:“父皇,儿臣觉得太子哥哥这些年来,对父皇,对朝廷都无大错啊,儿臣求父皇明鉴。”

“他有没有错,你跟周宜审完就知道了,”世宗让白承泽起来,道:“在你们几个兄弟里,也就你跟太子的关系融洽,朕这次派你去,也是图一个公正,你明白朕的意思吗?有罪就是有罪,他若是无罪,你也一定要还你二哥一个清白。”

“儿臣遵旨,”白承泽领旨,然后又问世宗道:“那乐安侯项锡,父皇想怎么处置他?”

“留他一条命,”世宗道:“朕要亲自处置他!”

白承泽忙道:“儿臣谨遵父皇的圣意。”

“你,”国事说完了,世宗才有心情问一下儿子的家事,问道:“前些日子你说你府里的小三子病了,现在他的病怎么样了?”

白承泽笑道:“托父皇的鸿福,柯儿已经大好了。”

“这就好,”世宗说:“他若是病重,朕还不能将你派出去,你三个儿子,也就养下了这一个,这个要是再出事,朕担心你日后要怨朕。”

“儿臣怎敢怪父皇?”白承泽一脸感动的对世宗道:“儿臣子嗣单薄,这是儿臣自己福薄。”

“你去吧,”世宗想到白承泽的子嗣也是头疼,别的儿子,儿子女儿都不少了,唯独这个五子,府里的女人不少,就是养不下儿子来,“等柯儿好了后,让你府里的女人将他带进宫来,让朕看看。”

“儿臣遵旨,”白承泽道:“到时候若是柯儿调皮,儿臣求父皇不要再凶他。”

世宗笑了起来,说:“朕知道你宝贝这个儿子,朕不会把你的这个宝贝儿子怎么样的!你放心为朕办差去吧!”

白承泽又跪下给世宗磕了三个头道:“儿臣求父皇保重龙体,儿臣告退。”

世宗看着白承泽退出了御书房,心里不禁想到,他也应该为这个五子定下一个正妃了,只是在太子的心思不明,诸皇子内斗不停的情况下,白承泽的正妃人选,世宗又一时定不下来。不能来自当权的大族,不然这个儿子的心也难保会大起来,可是自己的儿子也不能定一个家势一般的女子。看看御书案上堆成小山一样的奏折,世宗揪了揪眉心,事情操心不完啊。

白承泽走出了皇宫正门,就看见贴身伺候自己的小太监高登抹着眼泪站在自己的马旁,白承泽心里就是一沉,心里着急,步子却还是不乱,走到了高登的面前,道:“你这是做什么?下边少了一个物件,真当自己是女人了?”

高登小声跟白承泽道:“爷,方才府里来了消息,三少爷没了。”

白承泽手暗自握了握拳,然后若无其事道:“这点小事你就给爷掉眼泪?回府,回去后爷再收拾你这个奴才!”

白登不敢多说什么,跟着白承泽上了马,一行人打马扬鞭往五王府跑了去。

等白承泽赶回自己在京都城西的王府,差两个月才满两岁的白柯,已经冰冷了小身体躺在了自己的小床上。

白柯的生母余氏看见白承泽进屋来,本就痛哭不止的贵妇人,更是哭得几乎昏死过去。

白承泽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小脸,没有了生命后,再胖嘟嘟的小脸也没有了往日的可爱。白承泽红了眼眶,他三个儿子,长子次子没能养到满月就没了,好容易养下了这个儿子,没想到就要养到两岁了,还是没了。

大着肚子的杨氏走到了白承泽的身旁,小声道:“爷,要为柯儿发丧吗?您还要派人往宫里去送信,妾身怕这信送得太晚了不好。”

白承泽深吸了一口气,说:“柯儿的事,府里的人都知道了?”

杨氏说:“爷没回来,妾身不敢自作主张,柯儿的事情妾身还没往外说。”

“死的不是你的儿子!”余氏这时冲杨氏喊道:“你当然不伤心!我的儿子没了,你就开心了是不是?!”

“闭嘴!”白承泽低吼了余氏一噪子,“你若是小心照料,柯儿怎么会没了?!”

余氏被白承泽一吼,不敢说话了,捂着嘴呜呜地哭着,却再不敢放声哭了。

“府里有多少人知道了柯儿的事?”白承泽又放缓了声音问杨氏道。

杨氏说:“妹妹院子里的,还有为柯儿看病的大夫都知道了。”

白承泽再看一眼自己养了一年多的小儿子,转身就出了屋。

杨氏不明所以,忙跟出了屋来。

白承泽站在院中,跟杨氏说:“下着雨,你就不要淋雨了。”

杨氏站在了屋檐下,问白承泽道:“爷,你准备怎么办?”

白承泽走回到了杨氏的身边,低声道:“你回院里去,这里交给我处理。”

“处理?”杨氏说:“爷您要做什么?”

“柯儿没死,”白承泽望着细雨连绵地天空说道:“你记住我的话了?”

杨氏惊愕地看着白承泽,说:“可是这事…”

“来人,送杨夫人回去,”白承泽命站在院中伺候杨氏的人道。

杨氏能得白承泽的看重,就因为这个女子不光貎美,而且足够聪明,错愕了这片刻之后,杨氏已经回过了神来,回头看一眼白柯的房间,跟白承泽说:“妾身明白了,妾身这就回去了。”

白承泽跟杨氏点了一下头。

两个婆子上来扶着杨氏走出了余氏夫人的院子,其中一个藏不住话的,走得离着余氏的院子远了一些后,就问杨氏道:“爷这是不发丧了?”

另一个婆子说:“这不合规矩啊。”

杨氏说:“不要多话了,有话我们回去再说。”

两个婆子这才闭了嘴。

白柯死了,杨氏可是一点也不伤心,这个儿子不是她生的,日后就是再有出息,跟她也没有关系。想到余氏这个女人仗着有儿子,在府里得意了这一年多,到如今随着白柯一死,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杨氏就想笑。

“夫人前面有台阶,您小心些,”左手边的婆子小声提醒杨氏道。

杨氏走上了这一处的台阶,看了看自己的这两个从娘家带来的老人,现在她还不知道为什么白承泽不肯为白柯发丧,但是要是想瞒下白柯已死的消息,余氏院中的人,为白柯看病的大夫,还有自己身边这几个跟着自己去余氏那边的人,都活不了了。可惜了自己的这几个亲信,杨氏叹了一口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在心中暗道,这个一定要是个儿子才行。

白承泽站在屋中,看着哭倒在白柯床前的余氏,道:“你还要哭到什么时候?”

余氏扑到了白承泽的脚下,哭道:“爷,柯儿一定是被人害了,您要为柯儿做主啊!我的儿子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

“扶夫人去休息,”白承泽对左右的人道。

“爷,妾身不走,柯儿还在这里啊,爷!”余氏抱着白承泽的腿说道。

白承泽也没再说话,扬手在余氏的后颈上打了一下,直接把余氏打昏在地。

两个下人上来,一个抬头,一个抬脚,把余氏抬了出去。

“把这里的人处理掉,”白承泽对在他身后站着的白登道:“记住要弄干净。”

“那,”白登小声问白承泽道:“那三少爷?”

“处理掉,”白承泽没再看床榻上儿子的尸体一眼,说道:“今天就处理掉。”

白登说:“余夫人说三少爷是被人害的,爷您不查一下吗?”

“他从小就体弱,”白承泽说道:“再说人都死了,我再查又有什么用?处理了!”

“是,”白登应声道。

白承泽转身出屋,院中的下人们看见他出来,忙又开始哭,生怕自己表现的不伤心,让这个主子抓了自己的错处。

院门在白承泽的身后被院内的人关上,白承泽头也不回地走了。

院里的下人们看见院门被封上了,都开始惊疑不定了,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白登不一会儿带着人拎了两桶药水来,跟在院中集中的下人们道:“三少爷的病会传染,爷不想让大伙儿跟着一起得病,所以让厨房熬了药让大家喝,大家伙儿就排着队来喝药吧。”

“大总管,”下人中有大胆的开口问白登道:“三少爷不是受了风寒吗?”

“风寒能让三少爷一病不起?”白登说:“都别废话了,府里的规矩你们不是不懂,都过来喝药。”

有下人上来自己拿了碗盛药喝,有下人迟疑着不敢上前来。

白登看自愿喝药的人都喝了药,冲一旁站着的侍卫们挥了一下手,于是侍卫们上前将没喝药的下人一一按住灌药。

院中的下人们这才意识到白承泽这是想杀他们,可是这会儿想跑想喊都没用了,一碗药水喝下去后,药力发作得很快,不一会儿的工夫,院中的尸体就倒了一片。

不知内情的侍卫长上来,问白登道:“爷为什么要他们的命?”

白登语气恨恨地道:“这帮家伙伺候三少爷不尽心,今天被爷亲自撞见了,还能再让这些目无主子的人活了吗?” 

104小王孙

白承泽走回到了自己的书房,书桌案上已放上了不冷不热温度正好的香茗,和白承泽喜欢用的味道清凉的茶点。强自镇定地喝了一口香茗,第三次经受丧子之痛的白承泽闭着眼睛靠坐在椅背上,试着想一下白柯,只是这个小儿子在他的印象里,就是一个病弱的小瓷娃娃,除了不停的生病,白承泽对于这个儿子再也没有别的记忆了。

这样的孩子应该是早死早投胎比较好,白承泽在心里想着,他白承泽的儿子,怎么能最终长成一个病鬼?“死了也好,”白承泽自言自语道。

白登这时冲了进来,连书房的门都没敲。

白承泽睁眼,眼神毫无遮掩的锐利,把白登吓得站住了,又往后退了几步。

“事办好了?”白承泽问。

“爷,”白登慌道:“吉和总管带着太医来府上了,说是圣上遣来给三少爷看病的。”

白承泽不知道世宗这是又想的什么心思,白柯病到今日,他的这个父皇都没问过一句,今天派了他去审项锡,倒是知道关心起自己的孙儿来了。

白登说:“爷,这要怎么办?三少爷他已经…”

“吉和人呢?”白承泽问道。

白登被白承泽打断了话,打了自己一个耳光,说:“三少爷他还活的好好的,奴才这张贱嘴,就是说不出好话来。”

“吉和人呢?”白承泽看白登自打了耳光,也没多说一句话,只是问白登道。

“吉总管在院外,太医也在,”白登说,然后小心翼翼地看着白承泽道:“爷,奴才要带太医去哪里看三少爷?”

宫里的人堵着门站着,他们就是想去外面弄一个孩子来充数,也来不及了。

白承泽说:“你去将杨夫人院中的孩子抱来。”

白登张大了嘴。

“还站着?”白承泽说。

“奴才这就去,”白登没再多想,转身跑了出去。

白承泽坐在书房中对着门外道:“门外的人,去将院外的太医和吉公公接进来。”

这个时候,如果让世宗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也死了,那么五王府就得办一场小王孙的丧事,去审项锡的差事一定会从自己的手上,跑到不知道哪个兄弟的手上去。不管项锡是不是真的犯了错,也不管项锡是不是背地里为太子做事,借着这个国舅爷往太子身上泼脏水的事,白承泽不会放过。只要这事他处理得当,不但能让太子的地位更危险,还能讨得世宗的欢心。这是白承泽一开始就不公布白柯死讯的唯一原因,只是没想到世宗会在这个时候,派了人来看白柯,来的真不是时候啊,白承泽心里默念着。

不一会儿的工夫,吉和和太医院的两个太医被白承泽的小厮领了进来。

“奴才叩见五殿下。”吉和走进了白承泽的书房后,就单膝跪地给白承泽行礼。

白承泽看看站在吉和身后的两个太医,两个都是生面孔,他一个也不认识。

“下官叩见五殿下,”两个太医在吉和给白承泽行过礼后,也跟着给白承泽行礼。

白承泽笑道:“都不用多礼了,这是爷的家,不是宫里,不用讲究这么多。”

吉和赔着笑,对白承泽道:“五殿下,圣上命太医院的这李,王两位太医来给小王爷看看,圣上今天可是掂记小王爷的身子了,说是小王爷要用什么药,都从宫中拿。”

白承泽起身往皇宫的方向行了一个礼,算是谢过了他的父皇,说道:“其实爷的小三子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还让父皇挂心,爷这个儿子也真是不孝了。”

吉和忙道:“五殿下这话说的,奴才们伺候在圣上的身边,五殿下的孝顺奴才们都是看在眼里的,要说五殿下不孝顺,那奴才就跟这不开眼的人急!”

白承泽朗声一笑,对两个太医道:“两位大人都坐吧,爷的儿子已经养得差不多好了,你们一会儿再给他看看是不是还要再补补。”

两个太医忙都拱手领命,落了坐,又有五王府的下人们上来送上茶水点心。

吉和站着看,就听白承泽对他笑道:“吉公公也坐吧,爷想两位大人不会在意的。”

两位太医忙也道:“下官不敢。”

吉和这才也坐下了,有小厮过来给吉和也送上了茶点,伺立在了一边。

吉和看了看白承泽的这间书房,家具摆件都不算多,就是书多,书架上放满了,连地上都放着不少。别说跟太子的书房比了,白承泽的这个书房,还不如一般官员的书房气派。

白承泽看吉和打量他的书房,便笑道:“怎么,爷的这间书房,吉总管你还看不上?”

吉和忙起身道:“奴才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啊!”

白承泽让吉和坐,说:“爷的这个书房是没怎么收拾过,书房嘛,就是个读书写字的地方,爷懒得收拾。”

吉和说:“五殿下的这书房里全是书,奴才看着羡慕,难怪圣上也说五殿下的学识好呢,五殿下读了这么多的书,学问可不是好吗?”

白承泽看了一眼坐在吉和对面的两个太医,他跟吉和说着闲话,这两位就这么眼观鼻,鼻观口地坐着,丝毫没有要跟他说上几句的意思。看来这是进太医院前,被好好调教过了。“以前爷请过太医院的汪太医来府上为小三子看病,”白承泽看似不经意地对吉和道:“他人呢?”

吉和说:“太医院的太医前些日子换了一批人,五殿下说的汪太医可能还乡去了。”

连太医院的太医都换了,白承泽心中自有盘算,看来他的父皇对宫中的人也不放心了。

这时,白登带着杨氏院中的一个婆子抱着平安走进了书房。

“他就是爷的三子,两位大人给看看吧,”白承泽指指被婆子抱在手上的平安,对两位太医说道。

两位太医忙就起身,白登从婆子的手上接过平安,抱着让两个太医诊脉。

白承泽记得杨氏跟自己说过,平安这几日也有点着凉,所以他也不担心这个两太医能看出人不对来。

两位太医给平安诊过脉后,一起跟白承泽说,小王爷只是着了凉,现在除了体虚,身子已经大好了。

白承泽让小厮带着两位太医下去开药,一边让白登将平安抱过来让他抱。

白登将平安放到自家主子的手上后,就带着书房里的下人们退出去了。

吉和看了一眼白承泽怀里的平安,笑道:“小王爷长得可真好,看这眉眼,跟五殿下一模一样。”

对于吉和的睁眼说瞎话,白承泽只是一笑,道:“爷的儿子自然要像爷。”

吉和说:“圣上要是知道了小王爷身子好了,一定也会高兴。”

“我父皇最近常去安家的庵堂,”白承泽一边逗弄着平安,一边抬眼看着吉和问道:“那庵堂里有什么?”

吉和忙道:“回五殿下的话,安氏的庵堂比外面的佛寺要大的多,可也就是供着菩萨。”

白承泽笑道:“只是供着菩萨吗?还有红颜美人吧?”

吉和忙摇头,说:“奴才不懂五殿下的话。”

“那位美人是我的旧识,”白承泽道:“日后她也许还得借我的力上位,吉和,你这个奴才靠着她才有今天,不会再想投到别人那里去吧?”

白承泽与安锦绣有私情的传闻,京都城稍微有心的人,没有不知道的。吉和有些发呆地看着白承泽,心里难免有了疑虑,这位五皇子已经跟庵堂里的那位安夫人结上头了?

“怎么,还是不想说?”白承泽望着吉和笑问:“吉利的下场在那里摆着,你也不学着一点?”

吉和擦了一下头上的汗,说:“奴才真不能说,庵堂里的那位,”吉利犹豫了再三,一咬牙豁出去一般,说道:“那位很得圣恩。”

“红颜美人,得宠也没什么可奇怪的,”白承泽说道:“你这个奴才不错,我想你的命会比吉利的好。”

吉和躬身站在了白承泽的跟前,像他这种没有根基的太监,被白承泽这样拉到了身边也是没办法的事,对着白承泽装傻可能能过今天这一关,可是庵堂里的那位吉和可不敢得罪了。

“下奴院里少了一个女奴,”白承泽这时又对吉和说道:“你知道吗?”

吉和说:“奴才没问过下奴院的事。”

“她叫夭桃,”白承泽说:“你回去后,替我查一查她的去处,她是我父皇用过的女人。”

吉和走近了白承泽几步,说:“五殿下,若是这个夭桃姑娘被圣上用过了,那多半是没命了,后宫里的娘娘,可容不下一个下奴啊。”

“皇后杀了夭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