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说得柳贵妃心底慰藉而又欣然。
“烨儿,你说得对,郑修容虽然得宠,但在才干上不过寻常,心性也未必就高洁,处理宫务…哼,与其本宫想方设法要拦阻她协理六宫,不如让她掌权,然后自个出差错更好!”柳贵妃点点头,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却仍然有些疑虑,“不过,就算没有郑修容,也会有别的人。”
“母妃,如果郑修容掌宫出了差错,那就正好凸显母妃掌宫时的严明有序,到时候母妃趁机收回掌宫之权,名真言顺,既有了面子,也有了里子,连父皇也不能够阻拦。毕竟,母妃才是宫中份位最尊贵的人,理所当然应该由您来掌宫,父皇也不能够无视这点,否则他就不会只给郑修容协理六宫之权!”宇泓烨淡淡一笑,咬重了“协理”二字的音。
“但是芍药花宴上的事情,皇上心里…”柳贵妃终究有些心怯。
“母妃您太过谨慎了!”宇泓烨不以为然,“就算芍药花宴上的事情坐实了又如何?大户人家,婆媳不和再寻常不过,但何曾听说过,因为婆媳不和便要休弃主母的?这不过是私事,最多众人传扬几日也就罢了。母妃您不是新入宫无根无基的嫔妃,生死荣辱只在父皇一念之间,您现在是贵妃,宫中最尊贵的女子,儿臣是七皇子,还有声势赫赫的柳氏可以依靠,就算父皇对您不如从前宠信,您也能够凭着自己的本事和势力撑起一片天来。只要您行事有据,依足了礼仪规矩,就算是父皇,也不能够平白无故地降罪于你!”
柳贵妃仍然心有戚戚:“他毕竟是皇帝,而我是贵妃…叶氏和太后当年何尝不是声威赫赫,但最后不也落得诛九族的下场?”
“叶氏是自寻死路,它若不自乱阵脚,太后和皇后自相残杀,后来又谋逆,就算是父皇也不能轻易动了他,而且宇泓哲也太不成器!”宇泓烨将手放在柳贵妃的手上,虽然是安慰,却也带着一丝自傲,“但是,儿臣不是宇泓哲那样的蠢蛋,母妃也不会像太后那般昏聩,居然会想要谋逆,白白授人以柄!所以,母妃不必担忧,尽管放宽心暂时不要理会后宫的事情,好好将养也就是了,有儿臣和柳氏在,单凭芍药花宴上的事情就想扳倒您,未免太荒谬了!”
柳贵妃握住他的手,心中熨帖:“烨儿你果然很好,比本宫还要好!”
在她都已经慌乱的情况下,烨儿还能够如此沉静地分析利弊,竟是比她还要沉得住气。而这番话说得透彻明理,既有理有据,又带着对人情世态的勘破,这种心胸和谋略,实在令她意外而惊喜。想到这样的人是她的烨儿,柳贵妃原本惨淡的容色,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母妃谬赞了,儿臣不过是占了局外之人这四字便宜,所以才能够比母妃看得更加通透而已!”宇泓烨又和柳贵妃寒暄两句,便出了长春宫。
仰望着湛蓝的苍穹,宇泓烨嘴角浮起了一抹微笑。
其实,刚得知芍药花宴的事情后,他也很气急败坏,为裴元歌,也为柳贵妃,更为他自己。但好在李树杰找到他,跟他解说了这番话,让他意识到,情形未必就像他和柳贵妃所想的这般绝望。经过他的劝说,宇泓烨这才能够冷静下来,才能够这样和柳贵妃解说利弊。
虽然说芍药花宴的事情,弄得柳贵妃头破血流,但他却无论如何恨不起来裴元歌。
尤其想到她在芍药花宴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转瞬间颠倒乾坤的绝世风华,宇泓烨反而更加觉得心里有一块地方揪得紧紧的,越发想要得到裴元歌,想要她的一颦一笑都只为他展露,想要她的温柔缠绵都只缠绕在他的身上,想要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与她融为一体…
求而不得,越是不得,便越是想要…
父亲说得对,他之前真是进了死胡同巷子,陷在里面出不来了!好在知道他的心思后,父亲为他出了个干净利落的主意,接下来只看他的安排了…想到不久后便能够亲近裴元歌的芳泽,宇泓烨心头顿时一片火热,紧紧地握住了拳。
——我是阴谋又起的分界线——
接下来的日子,裴元歌过得十分舒坦。
芍药花宴上柳贵妃昏厥,郑修容得了协理六宫之权,原本以为柳贵妃定然会想方设法扳回一句,没想到她这次却十分沉得住气,从次日起便称病不出,非但没有跟郑修容为难,反而将六宫事宜都交给她打点。这样一来,郑修容顿时成了众矢之的,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明里暗里不少锋芒。不过,裴元歌并不想插手后宫的事情,这些事情她宁愿让泓墨去谋划。
毕竟她曾经有过要成为宫嫔的流言,暂时不宜贸然插手后宫之事。
再者,她有着一张和景芫相似的脸,因而在皇帝心中有着特殊的地位,这是她的优势,但也有可能成为她的劣势,相信皇帝不会愿意看到她顶着景芫的脸,在后宫兴风作浪,那样会将皇帝对她的好感慢慢消磨殆尽。所以,裴元歌必须要谨慎地把握好这个度,以便能够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而经过芍药宴的事情后,宇泓墨和柳贵妃算是决裂了,裴元歌也不再去给柳贵妃请安,也不必顾忌李纤柔,关起门来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倒是难得的安心清闲。
这天,宇泓墨去上朝,裴元歌正在正房整理这个月的账目。
紫苑忽然进来,道:“皇子妃,刚刚有西华门的护卫来报,说有人舀着咱们春阳宫的玉佩,自称是翰林院秦翰林府上的人,恐怕应该是温小姐的婆家,说是有要事求见皇子妃。听说那人的神色颇为焦虑,似乎是秦府出了事情。”
裴元歌手中的毛笔一顿,急忙道:“快让人进来!”
来人一袭墨鸀色对襟比甲,下着同色罗裙,没有丝毫的刺绣,素净至极,却是温逸兰的陪嫁嬷嬷裘嬷嬷。看到裴元歌,她神色焦虑地跪倒在地,对着裴元歌连连磕头,急声道:“九皇子妃,不知道您这里有没有百年以上的老人参?我家夫人如今病着,正需要百年以上的老人参救命呢!”
听她说得吓人,裴元歌也慌了神,忙道:“温姐姐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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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今天这章写得不太顺,删减修改了好几回…
265章劫持马车
知道裴元歌和温逸兰是闺中好友,裘嬷嬷忙道,“前些日子天气热,少夫人担心嗣儿少爷和双儿小姐经受不住,就带了他们到城郊的庄子上住。没想到庄子上太凉,居然感染了风寒,又不小心染上了林间的瘴气,因此棘手起来。好在请了太医来看,开了方子,如今已经脱离危险,九皇子妃不必担心。”
裴元歌微微松了口气:“那裘嬷嬷来见我,是为了…”
“哦,是这样的。按照太医的方子煎了药,少夫人的情形已经好转许多。不过太医说,这种瘴气引起的病症,容易反复,最好还是去了根儿!不过,这去根儿的药方需要以百年以上的人参为引,药效才能更好。原本这百年以上的人参也不算稀罕,只不过这东西不能久存,容易朽坏,失了药效,因此府里和温府一时间都找不到,偏巧京城的大药房里的百年人参,也在前几日罄尽,最快也要七八天后才能到。奴婢怕耽误了时候,对少夫人不好,这才想起九皇子妃,不知道您这里有没有足年份的人参?”
裘嬷嬷说,双眼露出渴盼,希冀地看着裴元歌。
裴元歌却转头去看紫苑。她嫁进来后,春阳宫的库房自然是清点过的,不过这清点的工作却是由紫苑和楚葵做的,她不过是在事后扫了眼清点单子,知道库房内人参是有的,却不知道年份如何。
紫苑忙福身道:“回九皇子妃的话,超过百年的人参,咱们宫里还有十余根呢!”
“裘嬷嬷,温姐姐需要几根做药引?”裴元歌问道。
闻言,裘嬷嬷就知道裴元歌是肯了,松了口气,极尽感激地道:“只要一根就够了!”
“既然如此,紫苑,你去取两根好的人参过来,一根给温姐姐做药引,另一根正好给温姐姐病后补身,再去取些温补的药材来。”若不知道温逸兰病了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于情于理,裴元歌都要去看看,“裘嬷嬷且稍待,等我更衣后,我和你一道去看温姐姐,不亲眼看看她的情形,我不放心!”
“那感情好,九皇子妃去,我家少夫人定然欢喜!”裘嬷嬷笑着道。
从这位裴四小姐嫁作九皇子妃,就传出了无数的流言来,都是说的九皇子妃在春阳宫如何盛宠,如何皇上喜欢,九殿下疼爱,举宫上下无不称赞。尤其在七皇子妃李纤柔的种种流言的映衬下,这位九皇子妃越发显得光彩耀眼,而且刚才看春阳宫众人对九皇子妃的态度,就知道传言并无虚假,这位九皇子妃的确很得宠。即便如此,九皇子妃对少夫人的态度却没有丝毫改变,仍然热忱赤诚。
贫不自伤,贵不骄矜,这样的为人当真难得,难怪九殿下会喜欢!
不多一会儿,紫苑取来人参和滋补药材,裴元歌换了衣装首饰,乘坐着春阳宫的马车,带着护卫匆匆忙忙地赶往温逸兰所在的城郊庄子。
庄子坐落在半山腰,正值盛夏,遍山开满了各色山花,引来无数彩蝶,绕着花丛翩翩起舞,景色优美,四周鸀荫遮蔽,清泉环绕,一路走来,满目浓翠,凉凉夏荫沁人心扉,正是盛夏消暑的好去处。裴元歌却无心欣赏美景,命紫苑带着药材去煎药,自己却直往温逸兰的寝房而去。
听说裴元歌过来,温逸兰忙起身想要相迎。
“你好好躺着吧!”裴元歌忙上前,将她按了下去,在床边坐下,打量着温逸兰,形容有些消瘦,面色也微带苍白,但眼神仍然带着从前的粲然光辉,精神倒是很好,不见病重缠绵的虚弱模样。看起来裘嬷嬷所言不虚,应该是无大碍!裴元歌这才微微放心,忍不住埋怨道,“温姐姐,你病了怎么不派人告诉我一声?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又不是什么大病,何苦宣扬得满城尽知?”知道裴元歌关心她,温逸兰笑容粲然,“再说,你毕竟新婚没多久,媳妇本就难做,何况是皇家的媳妇?虽然听说,九殿下很是宠爱你,但毕竟是新媳妇,哪能够随意出宫?就是为的这个,我才不让人告诉你,谁知道最后还是为了人参惊动了你!你这样出来没事吧?九殿下知不知道?会不会有麻烦?”说着,神情甚是关切。
裴元歌笑着道:“不会,你放心吧!我有分寸。”
温逸兰这才放心,顿时又沉浸在见到元歌的欢喜之中。自从元歌嫁作九皇子妃,她就再也没和元歌见过,柳府笀宴她虽然接到请帖,但因为恰好有事,也没能去成。“我一直都记挂着你的情形,尤其听说柳贵妃在芍药花宴上的事情,就更担心了。婆婆刁难媳妇多得是,可是没见过这样狠毒阴险不要脸的!想必你在宫里吃了不少的苦吧?九殿下待你好不好?”
闺阁好友,出家后最关切的也就是对方在婆家的情形,夫君是否同心?
“九殿下待我很好,你看我的气色,再看我能够轻易出宫就知道了,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我呢!”裴元歌笑着道,四两拨千斤地掠过柳贵妃的事情。温逸兰直爽,心思简单,如今婆家也一团和睦,生活平静顺遂,她也没必要舀宫里的烦心事来让她担心,只拣泓墨待她好的地方来说,听得温逸兰格外欣慰。
两人正说着话,紫苑突然进来,微微咬着下唇。
“秦少夫人,你风寒刚好,这半山腰又凉,最好不要吹风,免得又反复。”紫苑笑着道,将温逸兰的手放进锦被之中,顺势在她脉腕处掠过,心中猛地一顿,眉头越发皱得紧了,随即又笑了起来,服侍着将温逸兰安顿好。
温逸兰没觉得什么,裴元歌却看出些异样来。
进门前,她明明吩咐紫苑帮忙去熬炖药方,按理说应该需要一段时间,可这时候紫苑便进来,却并没有端着熬好的汤药,反而似乎在故意接近温姐姐…。裴元歌眉头微皱,难道说药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而紫苑不想让温姐姐知道?如果说是她的事情,裴元歌不想让温姐姐为她担心,但如果是药方有什么问题,这就是与温姐姐切身相关之事,一味瞒着她反而不好。
想到这里,裴元歌开口道:“紫苑,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温逸兰不解地看着两人。
听到裴元歌的话,紫苑就知道小姐是让她实话和温逸兰说,虽然心中仍然有些不确定,还是道:“小姐,奴婢刚才照您的吩咐去熬药,可是看着那张方子却似乎有些问题。虽然说有其他药材混淆,乍一看不觉得怎样,但各种药材药性相抵消后,最后熬出来的汤药却是用来解毒的。虽然说瘴气也是一种毒,用解毒药材并不奇怪,但奴婢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就想要为秦少夫人诊脉,免得方子有问题。”
解毒药材?裴元歌心中一凛:“那结果呢?”
“这结果就更让奴婢奇怪了!”紫苑眉头紧皱,“从秦少夫人的脉象来看,不像是风寒和瘴气交缠,倒像是中毒的迹象,太医的诊断明明就是错的。但奇怪的是,按照药方熬炖出来的汤药,却是恰恰好能够解秦少夫人身上余毒的…。奴婢实在想不明白,如果太医是误诊,怎么药方却是对症下药?既然能够开出这样的药方,就应该能看出秦少夫人的问题所在,又怎么会说是风寒和瘴气入侵?”
温逸兰听得莫名其妙:“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会中毒?”
“…”裴元歌眉头深锁,明明是中毒,太医却诊断为风寒和瘴气入侵,开出的方子却又是对症的,唯一的解释就是,太医在隐瞒真相。不过,她有些舀捏不准,不知道这太医的隐瞒是早就计划好的,还是说不想搅进秦府的是非,这才故意托词?“紫苑,那照你看,这张药方还能用吗?”
“这方子是在故弄玄虚,为了不让人看出是解毒方子,所以故意多加了好几味药材遮掩。但也因为这样,使得解毒的药材药性减弱,因此才需要百年以上的人参来提升药性,不然不能够祛除毒性。奴婢只要将这方子稍加删减,便是真正的解毒良方,也不需要百年人参作为药引。”紫苑肯定地道。
裴元歌点点头:“既然如此,你就亲自去煎药,不要假手他人,也不要让别人知道。”
如果说秦少夫人的中毒不是偶然的话,那很可能就是身边的人下手,在这种情况庄子上的丫鬟就变得很可疑,如果紫苑大张旗鼓地改动药方,熬药,那下毒之人就会察觉到自己败露,打草惊蛇,因此小姐才会命她秘密行事。
紫苑点点头:“小姐放心,奴婢不会惊动任何人。”
等到紫苑离开,裴元歌才凝声问道:“温姐姐,这件事你怎么看?”
“如果是无意中触到了毒物,只是偶然的话,太医没有必要遮掩,那显然就是别人下手的了,这段时间我也没怎么出去,显然是身边的人。”嫁做人妇,掌管秦府,这些年来,温逸兰显然也成长了许多,眼光和判断力都有长进。但随即,她又咬咬唇,神色困惑而难过,“可我不明白,谁会害我?公公婆婆都是明理的,都很疼我,灏君就更不用说了,家里又没有其他的人口,这次能够带来庄子的,也都是我亲信的仆婢,我真的想不出来,谁会这样害我?”
裴元歌知道她所言属实,思索着问道:“原来的奶娘呢?”
“早就辞退。”温逸兰摇摇头,道,“虽然说她做的事情不地道,但我和婆婆可怜她丧子之痛,正好听说有户穷苦人家,因为养不起孩子,想要送人,我就安排把那个孩子接过来,给奶娘抚养,又给她介绍了其他的活。奶娘走的时候倒是很悔恨,看着对我和婆婆也没有怨恨之心。再者,我到庄子这段时间,压根就没见过她。”
这样说起来,应该就不会是奶娘挟恨报复。
裴元歌深思着,忽然又问道:“那这段时间,有谁来庄子上看过你?”
“婆婆原本是和我一道来的,后来因为我病了,婆婆担心孩子们,就带着嗣儿和双儿先回京城,灏君也来过。”说到这里,温逸兰脸上微微一红,随即又思索着道,“除了家里的人外,娘来过,还有就是温逸静和纤柔姐姐来过…。对了,说到这里,我倒是想起一件事。”
李纤柔?她来做什么?
裴元歌眉头紧皱:“温姐姐想起了什么?”
“你和纤柔姐姐是怎么了?为什么我提到她,你神色就变得很不好看?是不是还因为芍药宴上的事情生气呢?”温逸兰忍不住问道,“我也听说那件事,的确是纤柔姐姐不对,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她不该一时糊涂,不相信你的为人,说出那样的话来。不过,纤柔姐姐也有她的难处,毕竟七殿下似乎不太喜欢她,柳贵妃又是她的正经婆婆,她也不敢和柳贵妃明着作对。再者…。固然她不好,但和元歌你终究是妯娌,有个朋友做妯娌,终究比敌人好。我看纤柔姐姐似乎也知道自己错了,元歌你要不要和她再谈谈?”
她和元歌的交情很深,和李纤柔也不错,因此不想看到两个朋友之间生出事端来。
裴元歌神色冰冷:“李纤柔是来找你帮她说情的吗?”
“嗯…。”温逸兰有些犹疑地点点头,她说了刚才那番话,元歌神色反而变得更加冰冷,直呼李纤柔的名字,却不再叫“纤柔姐姐”,显然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对李纤柔有所和缓。这倒是让温逸兰疑惑起来,她印象中的元歌聪明机变,却并不是心胸狭窄的人,如果说纤柔姐姐真的只是在芍药花宴上一时糊涂说错了话,如今也已经知道悔悟,又托她说情,按理说元歌不应该会是这样反应才对。
难道说,元歌并不是因为芍药花宴的事情恼怒了纤柔姐姐?
“元歌,你和纤柔姐姐之间是不是还有别的我不知道的事情,所以你才不肯原谅她?如果我说错了话,我跟你道歉,你别生气!”温逸兰急忙道,如果说纤柔姐姐真的还做了别的对不起元歌的事情,那她这样为纤柔姐姐说情,岂不是太唐突了?她心中顿时颇为后悔,早知道就该再谨慎些!
裴元歌没有接话,而是咬紧了牙,问道:“温姐姐,李纤柔是什么时候来看你的?是不是她离开后没多久,你就病倒了?”
“她是在七天前来——”温逸兰随口答道,随即意识到了元歌话里的意思,面色惊骇地道,“元歌你是怀疑,我这次会中毒卧病在床,是李纤柔下的毒手?这怎么可能?元歌你…。”察觉到裴元歌面色暗沉,显然有默认的意思,温逸兰越发惊骇起来,“你和纤柔姐姐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元歌心思敏锐,却不是捕风捉影,无缘无故就会冤枉人。
她既然猜想是李纤柔这样做,且不是到底是不是,这个猜想本身就表明,元歌和李纤柔如今的关系,差不多已经势成水火?所以元歌才会听到李纤柔的名字,就下意识地认为可能是李纤柔下的毒手!这就更证明了她方才的猜想,元歌和李纤柔之间必定发生了其它事情。
到底李纤柔做了什么?会让元歌这样地警惕厌憎?
“元歌,我方才帮纤柔姐姐说话,是不是做错了?”温逸兰忐忑地问道,如果李纤柔真的做了对不起元歌的事情,她身为元歌的好友,却帮李纤柔说话,实在太不应该了。
“温姐姐你不知道内情,所以会这样说,我不怪你。”裴元歌摇摇头,以温逸兰的简单心思,当然不会知道她和李纤柔之间的错综复杂,自然不希望两个朋友之间闹僵,而且,温姐姐还是为她着想得多,想让李纤柔成为她的帮手。最令她感到恼恨的是,李纤柔居然这样无耻!
明明柳府笀宴,两人已经撕破了连,李纤柔却依然敢到温姐姐跟前哭诉,显然是认定了她不会将柳府笀宴的事情说出去。毕竟,宇泓烨觊觎她,这种事情传出去,总对她清誉有损。李纤柔就是看准了这点,才敢这样肆无忌惮!
真是天真!
温姐姐,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裴元歌神色黯然,叹息道,”泓墨毕竟是皇子,而且这些年来声势一直很盛,和宇泓烨几乎并驾齐驱,这种情况,宇泓烨和柳贵妃又如何能够不忌惮泓墨?芍药花宴上,柳贵妃并不是冲我来的,而是冲泓墨来的,李纤柔也不是一时糊涂,相反她清醒得很。如果说泓墨和我才新婚,就和我身边的丫鬟闹出事端,不仅打了我的脸,对泓墨的名声也很不利;而且为了一个丫鬟不去上早朝,这样公私不分,比风流这样的德行有失更加严重。他们就是要败坏泓墨和我的名声,好让宇泓烨一枝独秀!“
以为不提柳府笀宴的事情,她就无法辩解了吗?
闻言,温逸兰顿时显露出警惕的神色,握紧了裴元歌的手:”元歌,那你以后要防着她!“
她虽然性子直爽,却也明白,皇室之间的争斗倾轧之严重,正如元歌所说,如今九殿下声势威盛,难免七殿下会忌惮。如果这样说的话,李纤柔在芍药花宴上的言行就不是一时糊涂,根本就是处心积虑,为了帮助七殿下而陷害九殿下和元歌。虽然说出嫁从夫,但李纤柔这样不顾情面,翻脸相向,难怪元歌会如此痛恨?
可怜的元歌,在皇宫之中一定很辛苦。
裴元歌点点头,”还是说温姐姐中毒的事情吧!“
温逸兰这才想起她中毒之事,听元歌方才所说,李纤柔显然变得虚伪狡诈,又心狠手辣,心中也有些犹豫:”我记得,她是七天前来看我的,当时我的确没有生病,在她离开后的当天…。难道真的是她?“
裴元歌双手紧紧握拳,修长的指甲深深陷入了皮肉,却丝毫也未察觉到疼痛。
如果说温姐姐中毒,真的和李纤柔有关,是她下的毒手的话,那李纤柔就真的是丧心病狂了!
温姐姐心思简单,古道热肠,当初就是温姐姐最先看不过眼李纤柔的处境,开口维护,她才和李纤柔有了交集。李纤柔背叛她,陷害她,虽然曾经对她造成了伤害,但裴元歌还能够明白她的用意,知道李纤柔是想要借她讨好献媚宇泓烨。可是,温姐姐嫁给秦翰林,已经淡出了京城贵妇名媛圈,生活简单清净,几乎和李纤柔毫无关联,她居然也能够对温姐姐下这样的毒手?
不对…。裴元歌蓦然警觉。
太医会开出药方,就说明这种毒并非无解,那么李纤柔的目的显然不是要毒杀温姐姐,那她废这样的功夫又是为了什么?难道就只是单纯为了泄愤?或者说,她的目的其实不是温姐姐,而是她?但是,让温姐姐病了,又能够设计什么阴谋?裴元歌思索着,脑海中闪过无数思绪。
”不过,也未必就是李纤柔。“因为心境变化,温逸兰对李纤柔的称呼也随之改变,”毕竟,就算李纤柔为了七殿下迷了心窍,可是我如今只是翰林夫人,应该跟她没有牵扯,没道理她会对我下毒手。倒是李纤柔来的那天,温逸静也来过,两人还撞上了,走的前后时间也差不多,我倒觉得,比起李纤柔,温逸静可能性更大。“
温逸静?裴元歌眉头紧皱:”怎么?温姐姐最近和温逸静有什么大的争执吗?“
”没有啊!“温逸兰摇摇头,”还是从前那样,不过,她最近对我倒是客气了许多。要说温逸静下毒害我,倒也有些勉强…。可是,李纤柔应该更没有道理啊…“
温逸兰思索着,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候,丹青忽然走了进来。她原本是温逸兰的陪嫁丫鬟,因为秦灏君没打算收通房,就将温逸兰的陪嫁丫鬟许给了家里的管事,如今丹青已经是管事娘子,是温逸兰身边很得用的人。她一身青衣,向两人福了福身,道:”少夫人,温三小姐来探望少夫人了。“
温逸静?
裴元歌和温逸兰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蹊跷,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丹青话语声未落,温逸静已经走了进来,只见她身着对襟绣鸢尾花的粉紫软罗上襦,下着同色绣百蝶穿花图案的罗裙,腰间束着一条粉蓝色的腰带,更显得腰身纤纤,不容一握。头戴着赤金嵌红宝的鸢尾花簪饰,妆容精致,倒也衬得她容色秀丽妩媚,一进门眼珠子就滴溜溜地直往两边探,看到裴元歌先是神色一喜,随即跑进来,拉住温逸兰的手道:”二姐姐,听说你病了,我担心得很,不知道现下好些了没?“
随即又装作刚看到裴元歌的模样,亲热道:”呀,没想到元歌妹妹也在这里。“说着,忍不住试探着道,”听说九殿下对元歌妹妹十分疼爱,想必是陪着元歌妹妹一道来探视二姐姐了吧?“
看着她滴溜溜的眼神,再看看她那一身俏丽的装扮,以及这些欲盖弥彰的话语,裴元歌若再看不出来温逸静的心思,那可真是白活了!”九殿下事务繁忙,没有功夫陪本宫一道前来,所以只有本宫前来,想必要叫温三小姐失望了!“
相对于温逸静亲亲热热的”元歌妹妹“,裴元歌却端起身份,疏远冷淡之意昭然若揭。
听说九殿下没来,温逸静心中一阵失望,原本照姨娘的说法,知道温逸兰病了,裴元歌和温逸兰交情这么好,肯定会来探视,而九殿下定然会随行。她这般精心装扮,就是想要出现在九殿下面前,让他眼前一亮,纳她做个侧妃。没想到九殿下居然没有来…。不过这样也好,九殿下连配裴元歌来探视温逸兰都不愿意,想必裴元歌在他心中的地位也没有传言中的那样高,这样一来,她岂不是更有机会?
想到这里,温逸静也不计较裴元歌的冷淡,仍然亲亲热热地道:”九殿下没来正好,我和元歌妹妹许久不见,正好说说话。元歌妹妹到关州这三年,我很是想念呢!尤其想到元歌妹妹的刺绣手艺,当真是巧夺天工,不知道能不能指点指点我?“
知道元歌刺绣超绝,温逸静刻意逢迎。
虽然说要这样讨好温逸兰的好朋友,她心里有些不甘,但她已经快十七岁了,还没有许下人家,寻常人家她看不上,一心想要风风光光地嫁入皇室,可惜三年来始终未能如愿。现在裴元歌嫁给了九殿下宇泓墨,只要她逢迎好裴元歌,将来总有机会见到九殿下,也就有机会嫁给九殿下…
温逸兰也不愚钝,想到上次温逸静和李纤柔撞个正着,这次又恰好和元歌撞上,用意昭然若揭,不由得恼恨异常。
这个温逸静还不死心,而且还想要通过她赖上元歌,若真叫她得逞,往后她舀什么脸去见元歌?
”三妹妹是来看我的吧?“温逸静强笑道,”多谢三妹妹挂心,你的好意我心领。不过如今我大病初愈,身体困倦,实在支撑不住,没精力招呼你,你还是先回去吧,改日我们姐妹再聚!元歌你也出来有一会儿了,也该回宫了!“却是想要让元歌离开,免得被温逸静纠缠。
裴元歌明白她的心思,微微一笑,正要答话,忽然心中一动。
眼下温姐姐中毒的事情,最可疑的人就是李纤柔和温逸静,难得如今温逸静送上门来,正好可以试探试探。想到这里,裴元歌便笑着道:”也是,温姐姐现在还是病人,自然会困倦,你先休息,我和温三小姐先出去走走。这庄子倒是风景如画,看起来甚美,正好可以欣赏欣赏,等到温姐姐休息好了,咱们再说话!“
说着,对温逸兰使了个让她安心的眼色,拉着温逸静的手走了出去。
温逸静还当自己的逢迎有了效果,心花怒放地随着裴元歌出去,一路上有问必答,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等到两人再次回到正房,和温逸兰说话时,日色已经西斜。
经过这短时间的旁敲侧击,裴元歌倒也问出了些许事情,今日温逸静会和她遇上,并非巧合,而是一直在打听她的消息,毕竟她和温姐姐是好友,如果说温姐姐病重,她只要知情肯定会赶来探视…要这样说的话,温逸静下毒谋害温姐姐也就有了充足的理由,目的就是想要借此见到她和宇泓墨,居心叵测。
这样看起来,温逸静下手的可能性,显然要比李纤柔更大。
裴元歌眉眼微凝,渐渐地陷入了沉思…。
——分界线——
日色西斜,宇泓烨静静坐着,等候着期待已久的通报声。
终于,有一道灰色身影悄无声息地进来,浑身仍然带着血迹,却神色沉稳地禀告道:”回禀七殿下,事情已经做成!“
宇泓烨身体突然歪了半边,随即猛地起身,神色间有着难掩的激动:”当真?“
”回禀七殿下,千真万确!“灰衣人肯定地道,”属下埋伏在那座庄子下山的道路,亲眼认准了是春阳宫的马车,这才动手。如同七殿下所吩咐的,假扮劫匪,将随行护卫杀尽,只留下一人重伤昏迷,然后将马车劫走,如今马车正在西郊的山林之中,有兄弟们看守着,只等七殿下的吩咐!“
”很好!“宇泓烨眼眸中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亮,”带本殿下前去!“
橘红色的斜阳,照在一行狂奔的骑者身上。宇泓烨脑海中反复回想着灰衣人方才的话,心跳几乎难以自抑。终于,终于让他得偿所愿,能够亲近芳泽…。而裴元歌,他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裴元歌,如今正在那西郊的山林之中等着他前去,终于,终于——裴元歌落在了他的手里!
从温逸兰生病,整件事就是一个圈套。
他故意指使李纤柔接近温逸兰,对她下毒,让温逸兰病倒,同时又委派太医前去诊断,让整件事看起来只是一个巧合。原本以为,温逸兰只要病重,裴元歌定然会去探视,但没有想到,温逸兰并没有通知裴元歌,而裴元歌那般机警,宇泓烨也不敢轻易传消息到她的耳朵里,免得让她看出破绽。
没奈何,他只好收购了整个京城的百年人参,随即示意太医开出百年人参作为药引。
事先确定温逸兰的亲戚朋友之中,没有百年以上的人参,那么,为了根除病症,温逸兰定然会派到去找裴元歌,这样便不动声色地将消息传到裴元歌耳朵里。原本担心有宇泓墨随行,那就算他亲自出手,也未必能够得逞,因此这段时间,他故意让京禁卫繁忙起来,拖住宇泓墨的人,若只是皇宫的护卫随行,那么只要手下动手就足够了,而他甚至可以去宇泓墨跟前亮亮相,免得他起疑心。
当然,他的设计不算天衣无缝,尤其,裴元歌身边有个懂药的丫鬟紫苑。
如果被她看出药方有问题,说不定裴元歌就会意识到事情有异。
为此,他又故意安排,在李纤柔去找温逸兰时,故意给了温逸静消息。事先打听过温府的事情,他当然打听到这位温三小姐心比天高,一心想要嫁入皇室却不得其门,如果听说七皇子妃去探视温逸兰,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前去攀关系,这样一来,就能够将水搅浑。
当然,宇泓烨没有指望,一个温逸静就能够转移裴元歌的全部视线。
但是,温逸静故意给温逸兰下毒,好有机会接近裴元歌,这本就顺理成章,而温逸静的适时出现,会加深这种怀疑。最重要的是,这样一来,温逸静就干扰了裴元歌的视线和思路,让她一时半刻想不到,这整件事只是为了将她引诱出京城,而他宇泓烨早已经在城郊设下埋伏,等着劫持马车。
而现在,一切都如计划般顺利!
266章英雄救美
“没想到深郊野外,也能遇到七皇弟,真是巧!”
就在手触及柔软顺滑的丝绸车帘的瞬间,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微带喘息却强自镇静的声音。宇泓烨心头一沉,微微咬牙,转头去看,只见宇泓瀚一身蓝衣,骑乘着白色骏马,文秀的面容上有着奔波后的喘息不定,却仍然带着笑意,深邃的眼眸中未曾流露丝毫情绪,似乎丝毫也没有察觉到在这荒郊野外和宇泓烨遇上有何蹊跷,完全像是偶遇。
宇泓烨审视着他,目光冷厉,缓缓地道:“的确很巧。”
宇泓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巧合,还是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