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动弹,全身上下都被制箣,皇帝第一次尝到这种滋味。他闭了闭眼,身子是什么情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便是没有这一碗汤药,他也支持不了多久,这一碗汤药只是让那一日提早来临罢了,而他根本无法避免的走入这个结局。还好…还好,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的哪一步,他早先铺好的道路,到了此刻终于派上用场,便是死,至少也不枉。
董盈儿看着皇帝闭上了眼,似乎并不嫌麻烦,声音娓娓动听:“陛下喝完了这药,也不必担心日后寂寞,臣妾知道陛下最是心疼穆昭仪,所以不久后,自然也会将穆昭仪一同送下去陪同陛下的。”
皇帝猛地睁开眼,看向董盈儿,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那目光便如临死之人最后的愤怒和阴郁,缠绕的董盈儿竟也有些心虚,可她到底是胆子大,蓦地又是一笑:“穆昭仪也会很高兴的。”说完这句话,她往皇帝嘴里喂药喂得更快了些,便是皇帝嘴角都开始流出了药汁,而她动作越发狠戾,竟是带了一丝报复的意味。
汤药一勺一勺的喂到皇帝嘴里,是致命的汤药,生命也在一丝一丝的流逝。其实喂到最后,皇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了气息了,只是董盈儿却还是认真的,一点点的将最后一勺要喂到了皇帝嘴边。然后掏出帕子,仔细的擦拭了皇帝的嘴角,将他好好地送到原先的位置上躺下,替他盖上被子。真如一名最是贤惠的妻子在服侍丈夫一般。
做好这一切后,董盈儿才对陈公公道:“你回去向你主子复命去吧。”
陈公公颔首,转身走出了寝殿。董盈儿一个人坐在床边,床上的人已然是一具尸体,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的生机。那个呼风唤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下之主不过是一具干瘪的尸体,再也没有什么威慑力了。只是董盈儿面上的表情此刻却不如方才那般平静,她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不过只是片刻,那双眼睛中的慌乱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刻的狠绝。她看着床上的人,低声道:“天下之主又怎样,不过是一样的可悲之名,既然如此,一起下地狱吧。”她如雕像一般的在床边坐了许久,直到那油灯也快要燃尽,外头都有了小太监的声音。董盈儿这才慢慢的抬眼,看着放置在高高架子上西洋进贡来的沙漏,面上浮起了一丝古怪的笑容。
下一刻,她的神情一变,慌乱的声音从嘴里冒了出来:“不好了!陛下出事了——”
皇帝病情猛然加重,太医院的太医们倾巢出动也无法挽回这个局面,当太医来到的时候,床上的人已经失去了全部生机。
这其实是每一个太医都已经料到的事情,当初金陵圣手夏青亲自诊治过后边都说,药石无灵。既然是药石无灵,不过也是白白吊着性命,总有油尽灯枯的一日,只是不想这一日来的如此之快。所有的太医都聚集在一处,有一种山雨欲来的危机。
是夜,皇帝的寝殿里灯火通明,东方天破晓之时,第一缕日光冲破重重宫墙,照进阴沉漆黑的宫殿时。有穿着团纹的太监拖着长长的声音尖声道:“陛下——驾崩——”
哀声震天,举朝恸哭。
而闻讯赶到的八皇子,一脸哀戚的站在皇帝床前,忍不住掉了泪。他的模样仿佛正是十分伤心,而这伤心还要隐忍几分无法失态,看在别人眼中,倒是的确是一副孝子的模样。陈公公站在身后,也是勾着头,神色一片哀戚。
宣离看着皇帝的脸,脑海中想起的却是陈公公对他说的话。皇帝临死前对于董盈儿试探的话表现出来的,的确和几人料想中的没什么差别。看来皇帝是真的立了另一份圣旨,那份圣旨如今在自己手中,自然也是没有了后顾之忧。日后只待这一阵风头过去,找到琦曼将圣旨彻底撕毁,这世上,便只有他一人名正言顺的储君。
宣离这样想着,冷不防却感到有一阵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他顺着目光看过去,发现宣沛正冷冷的看着他。宣沛的脸上没有什么哀戚的神色,反而十分平静。而他看向宣离的目光中,更是含着一种了然,好似早已知道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
宣离自己也不知道,宣沛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如何就有这般可怕的眼神,好似那一眼便能看到人的心里去,所有的想法都瞒不过这双眼睛。他怔了一下,随即别开眼,唇角微微扯动一下,再如何可怕,终归在这场局里,已经落了下风,而他的人生,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既然皇帝已经就此驾崩,接下来,自然也就该轮到他了。
在一屋子凄凄切切的人中,除了宣沛,还有一人神情也是十分漠然,这人正是穆惜柔。她一张俏脸冷若冰霜,并未对此产生什么特别的神色,不过穆惜柔一向就是这个冷冰的性子,众人看在眼里,倒是不怎么觉得奇怪。只是和穆惜柔站在一起的,董盈儿就显得分外可怜了。
董盈儿哭的眼角红红,发丝也有些凌乱,面上尽是憔悴的神色,好似根本就不在意自己如今是个什么模样。宫里的人都知道这个董盈儿是个重情义的人,皇帝病倒之后,一直都是由董盈儿来照料,她从来不觉得厌烦,做的比任何人都做的好。如今皇帝驾崩,她看着倒是极为伤心,和一边面无表情的穆惜柔比起来,便也是十足的惹人心中感叹了。
懿德太后面色沉沉的坐在原地,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她的神色却是不曾松动一丝一毫。究竟为何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她从来都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的。只是目光偶尔还是会划过一丝哀戚。
而此刻,后头为皇帝最后检查身子的夏青背着药箱站了出来,他的神情凝重,虽然此刻站着不少朝中重臣,可他从来都是一个直来直往的性子,是以并没有想到什么避讳,而是直接了当的说道:“回禀太后娘娘,陛下并非油尽灯枯,实在是内有蹊跷。”
懿德太后一听,登时便凝神喝道:“夏青,你可知你在哀家面前说的是什么话!”
“草民不敢欺瞒太后娘娘,草民在替陛下检查身子的时候,发现陛下是中了毒。这毒并不罕见,只是同原先陛下的病情混在一起,不容易被发现罢了。诸位太医若是认真查看,定能看出端倪。”
众位太医面面相觑,他们的确是没有查探过皇帝的身子,已然驾崩的龙体岂是人人都能触摸的。况且有夏青之前的话在前,谁都知道皇帝是身子本就不行了才如此,太医们做事从来都是保守,明哲保身最重要,哪里会想到这里。懿德太后神情微微一动,随即摸上了自己的手指上的红宝石护甲,厉声道:“查!”
几位太医立刻遵命前去,不一会儿,剩下的几个太医自寝殿里走了出来,脸色也是十分难看,额上甚至冒出了些汗水。看着懿德太后这才战战兢兢道:“回禀太后娘娘,夏神医说的不错,陛下的确是中了毒。且这毒性尚新,应当是刚吞服不久,只是毒性太猛,是以…。”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目光不由自主的便落到了董盈儿身上,董盈儿负责照看皇帝的生活起居,出了问题,自然第一个吸引众人的目光。董盈儿也是吓了一跳,道:“不…。不是我,我给陛下喂得药都是药膳房煎好的。”她一福惊慌失措的模样,看着的确是不太可能,只是宫中惯会做戏的人从来都不少,谁又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呢?
“皇祖母,您看…。”宣离上前一步,面上的神色哀戚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愤怒:“父皇竟然遭此毒手,此人罪大恶极,一定要找出来,绝不姑息!”
懿德太后没有说话,目光在宣沛身上稍稍一停,宣沛的神情很是平静。懿德太后慢慢的收回抚摸护甲的手,淡淡道:“查,彻查全宫!”
…
东方天既晓的那一刻,萧韶负手而立,站在窗前,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林管家默默地为他披了一件外袍,低声道:“主子,您也该进宫了。”
皇帝驾崩的消息几乎是第一时间就传到了锦英王府来,只是萧韶却没有立刻起身去宫中。全京城上上下下多少官员,自然都在自家府上因着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而开始担忧日后可能出现的情况。锦英王府门口没有停留的马车,屋里也没有做客的客人,锦英王府安静的很,而他们的主子,在书房里做了一夜。
即便林管家照顾萧韶这么多年,可有些时候,林管家也无法看透萧韶心中究竟在想什么。譬如此刻,萧韶心中究竟是不是有一丝难过?他也不知道。大约还是有一些的吧,毕竟是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那个人这么多年一直在试图补偿萧韶,即便萧韶做出再出格的事情,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萧韶不知道林管家心中的想法,知道皇帝驾崩的那一刹那,他心中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这一切是早就已经预料到的,皇帝与他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对于曾经的洪熙太子和向小园,萧韶没有见过,可对于老锦英王夫妇,萧韶从小被他们抚养长大,自然有着眷眷亲情。这一切都被皇帝毁了,说起来,倒是应该恨他才是。
只是萧韶连“恨”的情绪也没有,对于南疆,他要将他们赶尽杀绝。因为这是他能做的事情。他这一生,好似并没有什么目的,也不知道自己踽踽独行的意义在哪里。或许接受锦衣卫,为洪熙太子和向小园报仇才是他活着的意义所在。所以他也的确这么做了,不顾自己的生死,漠然的看待自己的性命,孑然一生,直到遇到蒋阮。
那或许是他的另一个活着的意义,那个女子鲜活而不同于其他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吸引了他的目光。而最后也证实,原来他们前世便是见过的,老天的缘分从来都在那里。也许是可惜他们前世错过,所以给了蒋阮一个重来的机会。他不愿意让蒋阮重蹈覆辙,所以想要用一生去保护这个女子。
而如今,蒋阮做的一切,都不过在预料了今日发生的这一切的基础之上。萧韶心中十分平静,他的目光甚至没有一丝波动,面上也毫无温度。
“宣离要动手了。”萧韶突然道。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林管家吓了一跳,有些不解的看向自己的主子。萧韶固然冷清,可是说一句和皇帝驾崩毫无关系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很快就可以了。”很快,就可以接到蒋阮了。萧韶没有再继续,披着林管家送上的外跑缓步出了门。徒留林管家一人站在原地。
早晨虽然没有日光,却也将林管家的脸映照的分外清晰,若是仔细一些去看,便能发现,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此刻的痕迹已然淡了许多,人的面貌可以变化,可是当证实着岁月的白发都悄然变黑,而皱纹渐渐消退的时候,青春让整张脸看上去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
顶着陌生面容的林管家愣了愣,也是笑着摇了摇头,忽而又叹了口气,道:“老将出马,老将出马,也轮到我这风流倜傥的老将喽。”
…
皇帝驾崩的消息飞一般的传遍了整个京城,百姓惶惶不安,就在这个开春的季节,大锦朝的真龙天子就此归去,留下尚未定立的储君人选,文武百官各自有各自的打算,押着自己全部身价也要赌一个未知的前程。
赵瑾忧心忡忡的看着自己的二哥,道:“二哥,陛下这样,如今朝中究竟是个什么情形啊。”未来储君始终是个悬而未决的问题,皇帝的驾崩来的突然,更让人觉得意外的是,在这之前,皇帝一直都没有流露出要立哪一位为太子的意思。皇帝在病倒之前太子也已经废了,应当提早立下才是,可皇帝却迟迟没有做出动作,好似是在观望什么。这可无可厚非,毕竟八皇子宣离自来优秀,可有一个拖后腿的母妃陈贵妃,而十三皇子后起之秀,已经展现了其聪明伶俐,却又苦于没有强大的母家扶持。这两人的才学治理天下的手段都不差,可要真的挑出一个来,却也是有些难了。
只是皇帝这么观望,却大约没有想到自己病倒的这样快。并且病倒之后就再也没有清醒过,直到驾崩之前都没有机会再次立下太子的人选。夺嫡本就是众人心知肚明必然会发生的一件事情,可没有圣旨,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混乱,争斗更加猛烈。
“陛下的心思,岂是你我能随意猜测的。”赵二哥打断自家小妹的话:“这些话可不要在外头说,省的招来麻烦,最近京城中乱的很。”
“是啊,”赵大哥闻言也走过来,点了下赵瑾的头:“你是个直率性子,不知道这其中的蹊跷。我看见这些日子最好是都乖乖呆在府里的好,免得生出事端。”
赵瑾拨开他的手:“我也是担心父亲嘛,父亲这几日看起来也是焦急的很,我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陛下这驾崩来的太突然了,这京城中日后是个什么情景,谁能说的定?”一向乐观的赵瑾,此刻也感到一丝担忧,群龙无首,没有皇帝坐镇的朝廷真的会好吗?懿德太后毕竟老了。便是此刻出来主持大局,怕也是压不下来,总归还是让人担忧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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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也快上位啦~
第二百四十五章探监
赵二哥拍了拍赵瑾的头:“年纪轻轻的,老想这些事做什么,你如今不如乖乖呆在家里绣嫁妆,这才是正经事。我看我那妹夫也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也不知好好治治你,看你每天胡闹。”
赵瑾撇了撇嘴,正想要反驳自家二哥的话,却瞧见家丁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面上的表情十分惊慌:“大少爷二少爷,不好了,外头来了一群官兵,要来咱们家捉人呢!”
赵老爷此刻也未在府里,一大早便出去了,府中只有两位少爷。赵二哥一听便急了:“什么官兵,捉什么人?”
赵大少爷要稳重些,打断赵二哥的话,只是看着那家丁道:“到底什么情况?”
那家丁看着也是要哭了,急的话都说不清楚,只说:“小的不知道,那群官兵凶神恶煞,嘴里喊的捉拿谋害陛下的凶手。大少爷,怎么办啊?”
“谋害陛下?”赵瑾吃惊的站起来:“陛下不是…病重不治吗?怎么又变成被谋害了?到咱们府上做什么?咱们府难不成还会去谋害陛下不成?简直胡闹!”
“小妹别闹。”赵大哥皱眉:“此事非同小可,外头既然来了官兵,想来也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二弟,你照顾好小妹,我出去看看。”说罢便提起袍角准备出门。谁知道还未踏出步子,便听见院子里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一大群官兵涌了进来,将院子堵了个水泄不通,也正是将兄妹三人围在中间。
赵大哥冷声道:“诸位,敢问府中犯了何事,要劳烦诸位如此劳动?”
“赵家少爷,”领头的官差也是冷笑一声:“你们赵家蓄谋毒害陛下,证据确凿。滔天大罪,罪无可恕。带走!”
“什么乱七八糟的,”赵瑾怒道,瞧着上前想要来硬抓人的官兵就开始反抗:“我们赵家怎么会谋害陛下,什么证据?莫要在此信口雌黄。我赵家多年忠义之名,岂能容你如此随意污蔑!”
那官兵却是哂然一笑,赵大哥伸手制止了赵瑾的反抗,低声道:“小妹,安静点,莫要动手,此事有蹊跷,未水落石出之前,别找麻烦!”
赵瑾自然听大哥的话,虽然心中不甘,还是乖乖收回动作。可赵二哥却是不干了,冲动的问道:“你不说个清楚,便别想带我们出这个门。我赵家可不是没人,哪里能容忍如此污蔑!”
“赵小姐是要证据是吗?”官兵头子似乎也有些不耐烦,面上的表情也是说不出的古怪:“前几日赵家小姐送进宫中的两只参还记得吧?那参可是被夏神医亲自验过,带了毒的,陛下当日里正是喝了加了参片的汤药,这才毒发。你赵家好歹毒的心思,竟是将如此毒物送入宫中,想要谋害陛下,你还敢说你赵家是冤枉的!”
赵瑾一呆,赵二哥有些奇怪,看向赵瑾道:“小妹…这是怎么回事?”他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赵瑾就是让他帮忙偷那两只参,这两只参虽然珍贵,对赵家来说却也不是无可替代的。当日里赵二哥只听赵瑾说是帮朋友,他也是个古道热肠的性子,自然就答应了。可如今这官兵的话又是怎么回事?赵二哥自然不会相信自己的小妹真是个谋害皇帝的罪人,可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
赵瑾和赵二哥神情的异样被赵大哥看在眼里,他明白了几分,严厉的看向赵瑾,问道:“瑾儿,这是怎么回事?”
赵瑾被自家大哥这么严肃的一问,也跟着回神,摇头道:“不是的,大哥,那一日盈儿说向我要两根参给陛下补身子用,我想着那参咱们家乡有的是,便偷了出来,可是绝没有下什么毒!这绝对不是我干的,我没有要毒害陛下,再说,我毒害陛下做什么!”赵瑾说道最后一句,已经有几分清醒了,看向那官差头子如是道。
赵大哥蹙眉看着赵瑾,可是如今也不是指责小妹的时候,况且赵大哥也清楚,赵瑾断不会是那个下毒的人。他们赵家一直明哲保身,便是忠于陛下这一派。虽然如今因为赵瑾和蒋信之的关系,已经有了意识要站在十三皇子一边,可到底没有明显的表现出来。再说他们家在京城中的武官中虽然地位不低,却也绝对不高,顶多便是个中庸,哪里就能让人如此看的上眼了。思及此,赵大哥便对官差头子道:“小妹绝不是会做出如此之事之人,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那官差头子却是不接赵大哥的话,只是一挥手道:“对不住了赵家少爷,如今这可不是讨价还价的时候,哪里就有商量的余地。咱们也只是奉命办事,这些解释,留着牢里说罢。”说罢便冲着身后的手下道:“带走!”
赵家因着顾忌着上头的命令,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就反抗,到时候落一个更大的罪名反而得不偿失。是以赵二哥和赵瑾虽然心中愤怒,却也还是硬生生的忍下这口气,跟着赵大哥一起被官差带走。赵大哥临走之前对着府里的家丁使了个眼色,那家丁是一直跟在赵大哥身边的小厮,见此情景也默默地站到一边,等官差将人带走开始查封整个府邸的时候,这才偷偷溜了出去。
…。
赵家被查封的消息瞬间就传到蒋信之耳中,蒋信之这几日正是在为蒋阮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不想赵家却是在这时候失火。惊诧之下还有愤怒,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便道:“这是诬陷!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赵光面色沉重的看着蒋信之,同是武将,又都是本姓,赵光对赵瑾一家还是颇有好感。赵大哥和赵二哥在年轻小辈里也是十分出色的。对于蒋信之看中的这个姑娘,赵光也是很喜欢,觉得赵瑾身上没有那些大家小姐的骄矜之气,反而有种武将女儿家的洒脱利落,对这个外孙媳妇满意的不得了。谁知道却是突然出了这事。赵光看着蒋信之道:“信之,你虽对赵家姑娘用情至深,如今却也不可轻举妄动。正逢多事之秋,赵家显然是有人预谋陷害,怕是其中还有什么陷阱,莫要将自己也捅了进去。”
赵光在朝为官多年,也不是有勇无谋的武夫,这些事情自然也是明白一点的,所以一眼就看出了赵家出事必然有其他的原因,恐怕和宫中那些事情还会扯上关系。是以也得提醒蒋信之几句。
蒋信之也不是傻子,也知道其中怕是还有什么后招,不过大约他骨子里还是继承了赵家人护短的性子,赵瑾如今便是他未来的妻子,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算什么男人。蒋信之心中便也有了主意,是以倒是没有接赵光的话。正想着自己的事情,却是赵元平快步走了进来,他看了蒋信之一眼,从袖中摸出一封信给蒋信之,赵光问道:“谁的?”
赵元平笑了笑:“侄女婿。”
萧韶这时候送信来给蒋信之,赵光一下子激动起来,难不成是有了蒋阮的消息,忙催促道:“快打开看看,是不是阿阮有了消息?”
蒋信之飞快的将信展开看了一遍,看罢才道:“不是,只是说了赵家事情。”
赵元平若有所思道:“哦?那王爷是什么意思?”
“他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等。”蒋信之道。
…
宫中,董盈儿方从慈宁宫走出来,自从那一日夏青来过后,诊出皇帝其实是毒发身亡,董盈儿自然也是脱不了干系的。当日里所有质问的眼光几乎就能让一个人崩溃,董盈儿也的确是崩溃了,因为有人在药膳房中发现皇帝的汤药中有毒,而那毒正是来自于两根老参。而这两根老参的来处,正是赵瑾。
董盈儿百口莫辩,却是在最后关头有人站出来证明,那一日的确是赵瑾带着一些送入宫中的礼物来探望董盈儿。那两根老参也在礼物的其中,便是连新上任的陈公公也为此做了证明。只是虽然如此,董盈儿的嫌疑还是没有洗脱,因为赵瑾没有任何理由来谋害皇帝,便是谋害皇帝,这样做也实在太明显了。哪里会有如此明显的毒害?
结果到了最后关头,却是董盈儿身边的一个宫女怯怯的说道:或许赵家小姐并非是想要害陛下,那老参起初可是送与修仪娘娘的呢。
此话一出,众人豁然开朗,大抵也是如此的。赵瑾来看董盈儿,带了两根老参,那老参中有毒,董盈儿却不知,反而觉得这样贵重的东西用给皇帝或许更好,谁知道皇帝吃了之后便一命呜呼。却原来赵瑾本来想要害的是董盈儿,最后却误打误撞害了皇帝。赵瑾的确是没有什么理由去害皇帝,可对董盈儿就说不定了,宫中后宫中许多女眷都知道,董盈儿自进了宫之后,就和赵瑾关系疏离了起来,既然不会无缘无故的疏离,必然是因为其中有了什么过节。而赵瑾因为过节怀恨在心,想要杀了董盈儿也是没什么不可能。
只是此事尚未完全水落石出,虽然已经知道了大概,还是只是将赵家人抓了起来,而董盈儿虽然不是直接害死皇帝的凶手,皇帝却是因她而死。这几日宫中事务繁忙,没有人顾得上她,可众人都在暗暗猜测,这位修仪娘娘实在是命不好,好容易得了宠,偏偏没宠上多久皇帝就驾崩了。等驾崩了之后又摊上这事,本是赵家小姐行凶,却也被生生牵连上,多半最后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而董盈儿也的确是展示了楚楚可怜的一幕,脸上的哀戚神色让人看了便觉得心疼,也只觉得这女子的确是无辜的很。出了慈宁宫,董盈儿先是回了自己的寝殿,她换了一身衣裳,从昨日里到现在还未曾梳洗过,自是显得十分憔悴,此刻让人放好了沐浴的水,这才慢悠悠的躺了进去。
水汽慢慢的蒸腾起来,董盈儿的脸上竟显出了一种十分娇艳的颜色,她似是十分高兴,面上甚至都带了几分笑容来。
事情进行的甚至比想象中顺利的很,董盈儿也不知道心中究竟是快慰还是难过,不过那些感觉都被忽略了。如今她最想看见的是赵瑾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形,蒋信之再如何喜欢她又如何?犯了这样大的罪名,便是神仙老子来也也难救。应当也让她们尝一尝绝望的滋味,当初她进宫的时候,就正是这样的滋味。那时候蒋阮见死不救,如今蒋阮不知身在何方,蒋信之想要趟这趟浑水,只会将自己也扯进去,也不知蒋信之会不会因为当初所做的决定而后悔,若是当初选择的人是她,大抵就没有今日这般的情景了。蒋信之,始终适合聪明的女子。
董盈儿想着想着,越发想要立刻见到赵瑾,瞧瞧她现在的模样,于是很快沐浴完,叫来宫女为她梳妆,然后才若无其事道:“没想到我与赵瑾相交一场,她竟然如此害我,这般情景,实在是让人心中不忿,我也要找她问个清楚,走吧,去看一看昔日的姐妹。”
…
地牢中,赵瑾被关在最后一间,她如今尚且不知道府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形,而这些人也未曾将她和大哥二哥关在一起,而是将她单独的关在一处。赵瑾隐隐的感觉到了什么,或许在这些人眼中,她是谋害皇帝的主谋,所以要将她这般关起来。
虽然赵瑾平日里对朝堂上的事情并不怎么了解,却也知道,但凡和一国之君的性命扯上关系的,十有都没有好下场。虽然她心知肚明,那老参绝不会有毒,而皇帝因为吃了老参而死亡,便一定是有人在诬陷他们赵家了。
谁和赵家有这么大的仇呢?诚如赵大哥所想,赵家在京城也不过是中庸,称不上树大招风,且平日里行事低调,无论如何都招惹不到这么大手笔的仇家。赵瑾的心中便隐隐猜到一个人,董盈儿。
那参是董盈儿特意让赵瑾带来的,说是给皇帝补身子用,谁知道身子还未曾补好,变成了皇帝最后的催命符。董盈儿那一日的话到底是解开了赵瑾的心结,她以为自己的这个姐妹其实是真正的关心自己的,不过是多年前有了些误会。如今岁月流逝,她们都不再是曾经意气用事的小孩子,那些不重要的误会便可以烟消云散了。
可是赵瑾却没有想到,董盈儿竟会变得如此彻底。她心中非常不愿意相信此事出自董盈儿的手笔,可又确实不得不去相信这个事实。董盈儿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赵瑾的心中没有被背叛的愤怒,只有失望。从董盈儿做出这个决定其,她们往日里的最后一丝情分,也就没有了。
赵瑾将头埋进自己的膝盖,地牢阴暗潮湿,并不怎么好受,可赵瑾从小练武,并非娇生惯养,是以也没有叫嚷着说什么不好。况且此刻心绪复杂哪里还顾忌的上身外之物。
地牢中缓缓传来人轻柔的脚步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下去吧,我与赵小姐有几句话要说。”
听见这个声音,赵瑾猛然抬起头来,阴暗地牢墙壁的火把映照下,就在自己面前隔着一道铁栅栏,此刻正站着一人,正是董盈儿。
那守牢的狱卒不动声色的将银子收入自己的袖中,笑嘻嘻的道:“修仪请说,在下去外头守着。”说罢又看了一眼牢中的赵瑾,摇了摇头,如今谁都知道这牢中的赵家小姐是个心肠歹毒之人,竟然想要害自己一起长大的姐妹,平白让原本得宠的董盈儿摊上了一场无妄之灾。这样的女人实在是太可怕。
待狱卒走后,董盈儿身边的宫女也退了出去,这一处牢中只剩下董盈儿和赵瑾。赵瑾死死的盯着董盈儿,半晌才沙哑着嗓子道:“是你做的。”
“原来你现在才想明白。”董盈儿轻轻笑了起来:“不错,是我做的,不过你知道的太晚了。”
“为什么?”赵瑾一把抓住牢门,好像马上要冲出来似的,她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为什么?”
“为什么?”董盈儿偏头思索了一下:“为的是什么,这个原因就太多了。为了我自己,也为了八殿下。只有借你的手来拉下陛下,又借你们赵家来拉下自己想要拉的人,这才能帮助八殿下完成大业啊。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是要有一个人牺牲的。只是很不幸,赵瑾,这个人是你。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不喜欢你,我希望你死。所以当初在定这个人选的时候,我一眼便找上了你。”
赵瑾不可置信的看着董盈儿,董盈儿话里的残酷令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八皇子?此事竟与八皇子有关,她没有想到,董盈儿是八皇子的人?她更没有想到,董盈儿为八皇子卖命,竟然连自己也出卖陷害。可所有的疑惑在董盈儿的最后一句话到达了顶点,董盈儿是什么意思?她道:“我究竟做了什么事情,让你如此恨我?竟连我的整个赵家都不放过?”
“赵瑾,我一直不明白,为何你的一生可以活的这样天真愚蠢。”董盈儿轻轻皱眉看她:“当初你我年幼的时候,你便是最无忧无虑的一个。你不必学什么规矩礼仪,也不必学着管家,更不必学着圆滑处世。只要自己喜欢,便喜欢,不喜欢的,掉头就走。你喜欢舞蹈弄剑,你的两位哥哥就带着你练武。我一直不喜欢你,你爹的官位明明就不比我爹品级高,你们赵家也比不上我们董家风光,可你过的却好似比我快乐多了,我所拥有的,你都不缺。甚至我没有你的,你也有。”
赵瑾顿了顿,才像看疯子一样的看着董盈儿:“你便是为了这种事,所以讨厌我?所以厌恶我?”若是这样,董盈儿也实在是太疯狂了。再说当初年幼,几人感情极好,董盈儿从来没有流露出一丝一号的不满。便是现在,赵瑾也一直以为,当初她们几个的感情是真挚的,只是董盈儿进了宫之后才变成如今这副陌生的模样,可是过去的情意,并不掺假。若董盈儿真的是小时候就对自己心怀妒忌,那她隐藏自己的功夫,也实在是太可怕了些。
“当然不是。”董盈儿轻轻一笑:“这点事情,我还看不上眼。不过赵瑾,你似乎忘记了,我与你说过的,蒋信之的事情。”
赵瑾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失声叫了起来:“你喜欢他!”
“我自然喜欢他,从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喜欢上她了。”董盈儿道:“他在宫宴上救了我,我心中喜欢的紧,亲自去看他。明明是我先喜欢上他的!是我先主动的!凭什么最后得到他的人却是你?赵瑾,你知道当我知道是你的时候,我有多恨你吗?”董盈儿瞪着赵瑾,她今日穿了一件素白的衣裳,那是为了皇帝守孝,面上的妆容也极是素淡,看起来十分淡雅。可此刻瞪圆了眼珠子这般咆哮,五官因为情绪激动而变得有些扭曲,竟然像足了女鬼一般。
“感情之事怎能勉强?”赵瑾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竟然为此事便恨我?”
“这是你欠我的!”董盈儿面上已经不复方才来的时候那般平静,大声的吼了回去。而后顿了顿,才继续道:“当初他失踪在边关,所有人都说他是投敌叛国,可我不信,我不信。我爹娘却在这个时候逼我进宫,我不想要进宫,我喜欢他。可我爹娘将我锁在府里,软禁起来,我出不去,后来蒋阮来看我,你知道的,我一直对蒋阮很好的,我以为我们是朋友。”董盈儿喃喃道:“可她是怎么回答我的?”
董盈儿目光飘忽,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日,面目明艳无比的少女冷眼看着她,嘴里的话残酷的粉碎了她的希望,蒋阮说:“我为什么要帮你?”
她说:“我大哥对你无意,你喜不喜欢他,与他无关。”
董盈儿疯狂地冲牢中的赵瑾吼道:“我跪下来求她,跪下来求她,可她也是见死不救!”
“我这样的年纪进宫,下半辈子便也是毁了,我拿她做朋友,她是如何来回报我的?”董盈儿冷笑起来:“从那一日我便看的清清楚楚,什么朋友,什么交情,全是谎话,草芥不如!”
“阮妹妹救你,那是她仁慈,她不救你,却也不能怪她,世上不是每个人都是为你而生的,为何要因为而你团团转?”赵瑾怜悯的看着她。
“不能怪她?那我该怪谁?”董盈儿死死的盯着赵瑾,突然“咯咯咯”的笑起来:“我倒忘记了,我该怪的还有你!赵瑾,你明知道我喜欢他!你明明知道的!可你是怎么做的?你便在我进宫的时候鸠占鹊巢,蒋信之的身边站着任何人都可以,唯独不可以是你!”
“什么叫鸠占鹊巢?”赵瑾不怒反笑,她平日里大大咧咧惯了,对于自己熟悉的人,大多比较宽容,如今听董盈儿一番话越说越过分,自然也是忍不下去,当即便反驳道:“你喜欢他,你可曾与他亲口说过?若是没有说过,那是你的原因,若是说过了,他最后没有选择你,那也是他不喜欢你,与我何干?你说我鸠占鹊巢?你可为她做过什么?我也是亲自到了边关从敌人手中将他救回来的。当然,感情之事,自然不是与付出不付出无关,可是你要知道,蒋信之选择我,不是我逼他的,是他自己选择我的。他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他,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你凭什么觉得我对不起,有什么资格来指责他!”
“闭嘴!”董盈儿狂暴了吼了一句,许是恼羞成怒,许是因为别的什么。赵瑾的一番话,她竟然没有丝毫可以反驳的地方。的确,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蒋信之喜欢的是赵瑾不是她,董盈儿比谁都明白,可是她却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情。
蒋信之怎么能这样,搅乱了一池春水之后便不负责任的自行离去,与自己的情人双宿双飞,那她又算什么?若是没有蒋信之,当初她便不会退婚,自然也不会进宫,如今的人生是不是又是另一番光景?无论怎么样,都比现在要强得多,不像现在,看着花团锦簇,其实内里却是一摊黑泥,早已腐朽发臭!
董盈儿只是不甘心,蒋信之在毁了她的人生之后还可以过着自己的人生。人总是这样,一旦自己陷入泥潭,总是希望身边的人也跟着陷入泥潭,总比一个人要好得多。她知道自己不应该恨赵瑾,不应该恨蒋信之,可必须将自己的人生维持在一个巨大的仇恨中,若是没有这个仇恨支撑,她会死的…
董盈儿冷笑着看着赵瑾:“是么?你很得意嘛,不知道如今你身陷囹圄,蒋信之又会想些什么法子来救你,不过那正是我所愿意看到的。这事情可没完,你们不是情比金坚么,患难见真情么?这一次我倒是希望你能如愿,将蒋信之一并拖下水,那也是我所乐见其成的。”
“你想干什么?”赵瑾警惕的问道。
“干什么?”董盈儿轻轻笑起来:“赵瑾,你欠我的,你总归要还我的。这一次,我可不会手软。”说罢,再也不顾赵瑾的质问,慢慢的走出了牢房。
董盈儿方走出牢房,便看到林自香和文霏霏提着篮子匆匆忙忙走来,大约也是来看赵瑾的。文霏霏见了董盈儿,立刻招呼了一声:“盈儿。”
林自香却是立刻拉了拉文霏霏的袖子,瞪了她一眼,看着董盈儿没说话。林自香是个什么情绪都会表露在脸上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性子一直没有改变,即使到了如今也是一样。董盈儿见状,却是微微一笑,主动道:“自香,霏霏。”
“你来干什么?”林自香冷冷的问道。她看人有种敏感的直觉,几乎是凭着直觉就能看出一个人的好坏来。有的人心如琉璃,所以看人准,这就是为何许多孩子一眼便能分辨出谁对他有敌意,林自香心思纯净,更如孩童一般爱恨分明。认定董盈儿如今已经是坏人了,就不会以为她来看赵瑾是什么好事。
“我来看看赵瑾。”董盈儿丝毫不介意,只道:“没想到赵家会出这种事情,我心中也十分难过。”
林自香哼了一声:“假惺惺。”
文霏霏忙捏了一把林自香的胳膊,她出嫁了之后本就很少有机会出门,进宫便更少了,所以倒是不知道董盈儿和几人的关系已经恶劣至此,只道这其中有些误会,林自香说话一向又容易得罪人,所以这才提醒。随即又看着董盈儿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也就先进去了。”
林自香一把甩开文霏霏的手,自顾自的走了进去,文霏霏抱歉的对董盈儿笑了笑,董盈儿也不介意,自己带着宫女走了。文霏霏站在原地,表情有些狐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觉得董盈儿整个人都变得十分不对劲,好似,好似成了个陌生人一般。分明是一样的容貌,可是在她身上,竟是找不出一丝过去的影子,显得无端的阴沉。
摇了摇头,文霏霏甩开自己脑中奇怪的念头,自己也忙跟着走了进去,方走到最后一间赵瑾被单独关着的牢房,就听到林自香惊讶的声音:“你说什么?”
文霏霏一愣,好奇的走过去,只听赵瑾略含疲惫的声音传来:“我是没想到她会如此恨我,更没想到会用如此狠毒的手段。我死不要紧,可是不能连累了家人。”
“你想干什么?”林自香严肃的问道。
赵瑾苦笑一声:“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我大约也是心里明白的。我不知道现在爹娘怎么样了,自香,你出去替我打听打听,若是真的没有办法,这罪名,只能我一个人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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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啥我最近每天八千字也木有人夸我_(:3∠)_…
第二百四十六章被牵连的宣沛
皇帝驾崩之事,原先自有蹊跷,此事虽然被宫中封锁消息,免得引起百姓恐慌,可文武百官如此之多,宫中这次的秘辛太大,便是想要瞒也瞒不住。朝中各个府上同僚彼此心知肚明,只是没将此事说开罢了。
齐风站在院中,把玩着手中的一方镇纸,莫聪好奇的问道:“宣离究竟要搞什么鬼?这样大费周章,就是为了只搭上一个赵瑾?未免太小题大做。”莫聪和萧韶是一路的,自然早就明白同他们作对的是宣离的人。皇帝的死和宣离定是脱不了干系,这一点毋庸置疑,原本众人都以为,宣离要的不过是名正言顺的皇帝因病故去。谁知道却又出了下毒这一遭,宣离这么做,必然是故意留下线索,只是他这么做的目的居然只是为了牵扯出一个赵瑾。
若是将赵瑾全家牵扯进去就罢了,可这理由说出来却是赵瑾和董盈儿之间的私人恩怨,如此一来,同谋害皇帝并无半分关系,不过是赵瑾想要害董盈儿,误打误撞却害的皇帝服了毒罢了。既然只是为了扯出一个赵瑾来,何必要宣离出手,况且宣离和赵瑾也没什么恩怨,宣离从来不是做多事的人,这么一来,倒是让莫聪也百思不得其解了。
“并非如此。”齐风摇了摇头:“宣离从来不会白费力气,单单一个赵瑾,何必出手。”
“那四哥你的意思是,这后头还有什么后手不成?”莫聪闻言问道。
“自然是有。”齐风声音沉下去:“赵瑾家人最是护短,而赵瑾同蒋信之已经有了婚约,便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如论如何,蒋信之要想从其中摘清楚,也不是一件容易事情。当然最重要的,他们的目的,从来都只有一个。”
“十三殿下?”莫聪有点明白了,谁都知道蒋阮同宣沛关系好,而蒋信之和蒋阮是亲兄妹,自然是同仇敌忾。若是蒋信之能代替蒋阮,便是意味着蒋信之和宣沛也是结成了同盟。只要将蒋信之拖下水,自然也就让宣沛无法抽身而退了。
“原来如此!”莫聪想明白之后便恍然大悟,急道:“宣离狡诈无比,想来此事也应当在他算计之中,若真是如此,必然早已做好了后面的准备,四哥,你和三哥也应当早已有了应对的法子,说出来听听?”莫聪对萧韶和齐风从来都是信任无比,齐风在后面管着百丈楼,萧韶在前方带领锦衣卫,从来都配合的十分默契。即便此事面对的对手狡诈,莫家上下包括莫老爷最近都愁眉苦脸,莫聪自个儿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天塌下来还有几个师兄弟顶着,总归不会出事。
齐风看了他一眼,一笑:“不告诉你。”
莫聪气馁:“四哥,咱们好歹也是同门的情谊…。”
“你且在朝中安分着就好,顺便宽慰着你们家老爷子,莫要被如今朝堂上的形势晃花了眼,中立固然是好,可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八皇子和十三皇子,谁究竟赢面更大,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与其有心思在这与我说道,不如好好劝劝你们家老爷子。你好歹也是莫家的人,别整日根本不闻府上事。”齐风干脆教导起了莫聪。
莫聪虽然聪慧,可大约本就年纪小,又在师兄弟中入门入的晚,性子贪玩,好似个孩子一般,最讨厌的便是别人说教。听了齐风的一席话顿时倍感头疼,连忙道:“打住打住,四哥你别说了,我不问了成不成?”他看了一眼外头,萧韶近日来忙碌奔波,根本不在府上,来了几次都不见人,莫聪便道:“三哥是不是还在为三嫂的事情操心?一点消息也没有?”
齐风闻言眸光一黯,半晌才摇头道:“没有。”当初这个计划是蒋阮与他定下来的,他心中便是再如何不愿,却也明白这是最好的办法,后来想着不打草惊蛇,让锦衣卫私下里悄悄查探便好。可事到如今也并没有找到人究竟在何处。便是齐风心中也起了一丝担忧。可他也知道,萧韶所承担的担忧比他大得多,事已至此,却只有继续坚持下去。只盼望如今皇帝的驾崩是个引子,可以让宣离快些动作,那样的话,计划才能顺利进行。
…
地牢中,赵瑾看着前来探望的林自香,焦急的问道:“到底如何了?”
林自香面色有些难看:“你爹被送到刑部审问了,此事非同小可,皇上的事情本就敏感,如今你们赵家也算是摊上了大事。赵府现在都被封了,我让我爹给太后娘娘请了命,可是没什么用,对不起,赵瑾。”林自香很难过,她是很想要帮助赵瑾的,可他爹也是一个白有虚名却没什么实权的长史,平日里最多也就只是动动嘴皮子罢了,哪能真的影响到上位者的决定。
赵瑾见状,反而宽慰道:“不干你的事,这本就是这次的事情惹得太大了。对了自香,我爹怎么说?你有没有告诉我爹,将这件事全部推到我头上?”
赵瑾已经看清楚了,既然此事最终是董盈儿针对她所做出的决定,那么只要她死了,一切就没关系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将整个赵家搭进去。若是只承认是她的问题,那么便只是她一人想要谋害董盈儿最后却误杀了皇帝的过错。赵家至少可以抽身而退,保全性命。可若是将整个赵家牵连进去,怕是全府上下都会落下个蓄意谋害当今天子的罪名。
林自香沉默了半晌,摇头道:“你爹和你两个哥哥都如此疼爱你,怎么会将所有的事情要你一个人承担,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其实只要赵家两位少爷和赵老爷推说此事完全不知情,便可以从其中摘出来了,毕竟赵家现在看来确实没什么理由来害皇帝,而且事情现在基本上也算是证据确凿了。谁知道赵老爷和赵家两个少爷却是个硬骨头,本就从小宠着赵瑾,怎么可能袖手旁观。不但不肯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赵瑾头上来自保,反而还拼着命的替赵瑾喊冤。说赵瑾绝不会将有毒的参送进宫中,便是董盈儿也不会谋害,这绝对是诬陷,是有人设计。
本就是敏感时候,这样的喊冤更是犯了刑部的大忌,当即便将缓和的形势弄得更加紧张了起来。赵瑾闻言便是呆了呆,随即苦笑一声:“总归是我给他们添了麻烦。”
林自香也跟着感叹:“同是身为女儿,至少你爹还肯护着你,当初阮妹妹入狱的时候…。”她没有说下去,蒋阮和蒋权的关系从来不好,那凉薄的男人恨不得落井下石,又说什么拼着命的保护。人与人之间的际遇就是如此不同,可如今赵老爷的护短,未必就是好事。
“你回去吧。”赵瑾疲惫道:“我再想想。”
“你要想什么?”林自香警惕的问:“你莫要做傻事,做出什么在牢中畏罪自尽的场面来。”这种事情倒是不稀缺,为了保全自己的家人,一人将所有的罪名都顶了在牢中自尽。
赵瑾笑了笑:“我拿什么自尽,这地方可将我防的严着呢,再说了,我便是自尽了,我爹和哥哥们也不定就能放出来。至少也得等事情水落石出才是。放心吧。”
林自香转念一想也是,如今赵瑾若是真的畏罪自尽反而不好,以她要保护家人的性子,的确是不会做出如此不周到的事情。当即便点了点头:“好,那你自己多加小心。”
赵瑾点了点头,待林自香走后,她才揉了揉额头,转过身子靠着墙坐了下来,地上是潮湿的稻草,夜里甚至还有老鼠。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入狱,想着蒋阮也曾进过天牢,忍不住又是自嘲的一笑。
她是很敬佩蒋阮的,虽然不会武艺,在各种阴谋周旋中,无论是再如何凶险的场景,都能全身而退。她好似十分聪明,总能将计就计。当初进这个天牢的时候,想来也不是如自己现在这般狼狈。她一定沉静的等待着,像野兽静静潜伏,在等着一个机会伺机而动,将猎物一网打尽。
可她却没有蒋阮那样的本事,知道是董盈儿害了她,却没有任何办法。而且一个不小心还会将自己的家人也拉下来。赵瑾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自己腰间的坠子,那是一块半月形的琥珀,是蒋信之送给她的,原本是项链,赵瑾最后做成了坠子。此事便是因为蒋信之而起,若非蒋信之,大约董盈儿对她也没有这样大的恨意。
如今要做的这个决定,若说有对不起的人,除了自家亲人,大约最对不起的就是蒋信之了吧。可是…。她不后悔。赵瑾闭了闭眼睛,突然道:“小哥,小哥!”
她在叫狱卒,这里的狱卒因着蒋信之特意关照过的关系,待她还算不错,闻言便有个狱卒走过来,问道:“什么事?”
“我想…。写份请罪书。”赵瑾道。
世上的事情大抵都是瞬息万变的,赵瑾的请罪书还未送出去,宫中就出了变故。